第五章

　吳潤摸出手機，看了下上面時間，離第三個相親對象過來還有二十分鐘。

　自從發現那個男人居然不聲不響地就自己身後，吳潤相親狀態就完全崩潰了。坐那里渾身上下不對勁，總覺得背後有只眼楮盯自己。

　她不住祈禱那家伙些離去。

　三點五十五分，吳潤終于忍不住了，拎了包站起來想要走。

　他不走，她走好了。多明天被姨媽咆哮數聲。

　但是吳潤發現自己晚了一步。

　她面前出現了一個穿著藍色格子襯衫男人，手上拿了本雜志。吳潤剛想把自己面前兩本知音塞進包里藏起來，那男人已經眼看見了，上下看了眼吳潤，立刻走了過來。

　吳潤只一眼，一瞬間就有了有神啊你帶我走無力感。

　這第三個和他相親大學里教書，居然會是那個公車上被自己搗過一拳頭眼鏡男。

　吳潤認出了這東西，這東西卻還沒認出吳潤，大約是吳潤今天形象和前次相去甚遠緣故。

　眼鏡男已經到了吳潤跟前，把自己手上知音封面上印著漂亮MM俏皮地朝她展了下，放到了桌上，這才笑容滿面地伸出了手說︰“是吳小姐嗎？我叫張君。我跟百合介紹所里王阿姨其實也算是鄰居了，都住一個小區。听王阿姨說起過吳小姐，說你是她外甥女？我對吳小姐印象本來就很好，現一見面，發現吳阿姨其實還是太謙虛了。這老板是我朋友，所以王阿姨才挑這見面。諾，你看他過來了，我給你們介紹下，認識了往後吳小姐帶朋友過來好打折……"

　眼鏡男後面嘰歪著什麼，吳潤根本沒注意。她只要一想到姨媽有可能這只東西面前把自己所有老底都抖摟了出來，雞皮疙瘩就控制不住地就冒了滿身。

　“張先生，干我姨媽那行，從來不知道謙虛倆字，只會往人臉上貼金。下回您再找她時候麻煩多個心眼先要張女方照片看下，免得再出這樣事，惡心了你也惡心別人。”

　吳潤壓低了聲，干巴巴地說道。

　“你……”眼鏡男仔細看了下吳潤，臉色突然大變，嘴巴張得幾乎可以塞進一個雞蛋，指著她失聲叫了起來，“是你！”

　眼鏡男一時激動，聲音失控大了些，把茶室里泡著人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

　吳潤不再說話了，把茶錢往桌上一擱，拎了包就出去了。

　往幾百米外近公交站走時候，吳潤幾乎想笑了。

　好容易她正兒八經地想著來認識個靠譜些男人生孩子，姨媽卻給她弄來了這麼些個消受不起。她詛咒下次她要是再跟姨媽安排男人相親，老天爺就讓她炒螺螄時候忘記放鹽。

　公交站就前面了，吳潤緊走了幾步，身後嘎吱一聲，一輛黑色老普桑已經躥了上來，緊貼著人行道沿檻吳潤身側急剎了下來，吳潤膽子小，一抖，扭頭看去，臉就有點發青了。

　“吳小姐，下個地要去哪相親？車子是破了點，油門踩下去還飆得動，我送你過去啊？”

　汽修工拍了下自己右手邊位置，看著吳潤說道，掛了一臉壞笑。

　吳潤忍住了臉上肌肉抽搐，視而不見地踩著高跟鞋到了公交站。剛巧就來了輛，不是吳潤要坐，但她還是立刻把著車門上去了。

　車里很空，吳潤坐窗邊位置上，公交開動了時候，吳潤看見那輛老普桑從自己身邊飛馳而過，刺眼得要命。

　晚上打烊時候，夜貓樣毛愛愛穿了件大T恤趿了雙拖鞋找吳潤給她炒螺螄吃。

　“算你運氣好，今天青殼螺螄還有剩，正好夠炒一盆。”

　吳潤一邊用個笊籬撈養缸子里剩下螺螄，一邊笑著說。

　青殼螺螄才是莫愁湖螺螄中上品，殼薄肉厚，放油里略炒下，加些老酒姜片清湯一滾就是美味一道。毛愛愛看著吳潤點火燒螺螄，舔了下嘴巴。等端上了桌子兩人就坐了下來，面前各自開了瓶啤酒。嘬嘬噗噗聲中，桌子上一會功夫便堆起小山般一堆螺螄殼。

　毛愛愛自然不會放過打听吳潤今天相親過程，吳潤經不住她追問，只好把過程說了遍，包括前次公交上遭遇。笑得毛愛愛到了後直捂著肚子喊哎喲。

　吳潤喝了自己杯子里後一口金黃還泛了泡沫酒液，笑得也很開心。等毛愛愛走了自己收拾完了半夜躺床上，這才突然想起她居然沒跟毛愛愛提那個修車工，半個字也沒提。

　吳潤接連錯過了姨媽手里三個優質客戶，但這並沒有打消姨媽積極性，不過幾天之後，她就又接到了姨媽電話︰“潤潤，這回又有個對象。小伙子我見過了，模樣那叫齊整，雖說是個靠手藝吃飯，只我看他人中，一眼就知道是個厚道有後福人。這年頭人厚道比什麼都好，往後兩人齊心還愁沒飯吃？巧就是他提出女方條件，我听著跟潤潤你就一個模子里刻出來，這也忒有緣分了。哦對了，小伙子還真夠細心，知道我手上正好就有你這麼一個對象，看了你照片，那叫一個滿意啊，就跟我打听你地方，說你家既然開夜市，怕你忙，干脆他上你那去讓你相看。你看中眼好，看不中話他就當去吃個宵夜。時間就今天晚上。潤潤你說這麼好人現還上哪去找啊，你得給我準備了好好見見……”

　吳潤翻了個大白眼，沒等姨媽說完就吧唧一下掛了電話出去了。家里攤子上用桌椅都已經舊了，加上是塑料質地，時間長了就有些脆化，不止看著髒，昨晚一個胖子客人一屁股坐上去居然壓斷了條椅子腿摔了下去，還好虛驚一場人沒事。她趁下午有空要趕著去買，把原來通通都換掉。到了市場溜了一圈，看中了桌椅，和老板一番討價還價成交，報上了地址讓送貨過去。

　吳潤回來時候，已經下午五點了。吳爸美花嬸和燕子都正忙著鋪陳送到桌椅，看見吳潤，吳爸立刻就扯了她到里屋。

　“潤潤，你姨剛打電話給我，說晚上有個人要過來跟你相親？你瞧瞧你什麼樣子，趕緊地給我去換了衣服收拾下。你姨說了，上回那幾個都是有婚史，崩了就崩了，今天這個可跟你一樣一清二白。你都這歲數了，想踫個沒結過婚離過婚小伙子你說多不容易？晚上爸看攤子，你啥也不用干，就打扮好給我等著那人，等他到了帶著去湖邊逛逛，那才是見面好地方。”說著已是把她往後面推了。

　姨媽果然是老姜，到點了又特意通知了她爹。

　等吳潤重梳了下頭換了件衣服下來，邊上幾家老鄰居都已經知道了晚上有個小伙子要過來和她相親，不時探頭探腦過來問一兩聲。

　吳潤嘆了口氣，她覺得自己這輩子沒這麼丟臉過。

　夜色漸漸濃了下來，老街上熱鬧了起來，吳爸和鄰居們沒見著人出現，加上客人上門了，總算各自散去忙了起來。

　吳潤松了口氣，見門口堆了些菜葉有些髒，便拿了把竹篾扎大掃帚去掃。沒掃兩下，掃帚便劃到了個路人褲腿，爛菜葉也堆到了人家鞋面上，急忙抬頭正要道歉，突然睜大了眼楮說不出話了。

　“你怎麼會這？！”

　吳潤後終于憤憤冒出了這樣一句話。

　“你不是急著要找男人嫁了？我也正需要找個女人結婚。我不認識別人，就覺得你很合適。”那男人壓低了聲說道，站著比吳潤高出半個頭，臉上被吳潤家攤子口昏黃燈打上了一半側光，顯得一雙眼楮閃閃發亮，“我叫謝無聲，你相親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