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如果有人問起你項鏈的事情……那是我母親的。

　她反復看著這條短信良久。

　起初並未想起那日他讓助理拿來的藍寶石項鏈，正當她疑惑的抬頭，電光火石間腦海中猝然閃過那日的影像，頓時渾身僵硬。

　就在這時，一位坐在正中間的男記者起身問她，“秦小姐，據我所知，您身後那大幅海報上的藍寶石項鏈是幾年前唐先生在拍賣會上高價拍下並當場送給唐夫人的生日禮物。您這會帶著它，是否是間接地承認了這段感情？”

　話落，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握著手心裡的手機慢慢的捏緊，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咬牙切齒。

　唐澤宸給她挖了這麼大一個坑……她居然什麼都不知道的往下跳了，而且直到被人開始鏟土填坑了才知道所謂的真相，現在要她怎麼回答！

　雖然之前的危機讓公關引導著輿論往她有固定的男友並且穩定交往中發展，沒有指名道姓，但暗喻唐澤宸是眾所周知，並且……他是默認態度。後來她和唐澤宸簽約了代言更是有各種說法猜測，她並不是一個對感情隨便的人，無論唐澤宸是否在追求她，她都不願意在兩個人毫無關系的情況下私自承認。

　但若是否認，無疑會引發她誠信危機，對她也不妙。

　唐澤宸明顯是知道記者會提問這個問題，那他是什麼意思？讓她承認？她偏不。

　不過轉念一想，她卻瞬間通透的明白過來，這裡是唐澤宸的地盤……她就算是否認，估計外界也掀不起大浪。

　這麼一猶豫，底下便開始有了細小的討論聲。

　身旁的負責人側頭看了她一眼，朗聲笑道：“等會還有單獨采訪時間，這種與發布會無關的私人問題還請記者朋友們私下再采訪。”

　那位記者很執著：“秦小姐本身就是代言的一部分，還請秦小姐回答一下。”

　她掌心裡的手機又嗡鳴起來，她抬頭看過去，原本唐澤宸站著的位置已經空無一人，只留下一個淺影，也是一閃而過。

　她思忖片刻，心裡已經有了主意，也沒再看手機，不動聲色的裝回口袋，神色奕奕，“就算我回答了，你覺得這段能寫出來？唐澤宸最不喜歡從不相干的女人嘴裡聽見自己的名字，我大概也屬於後者。”

　略做停頓，她又是彎唇一笑，語速放慢，略微嚴肅地看了他一眼，“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全場頓時鴉雀無聲，唯有閃光燈依然閃爍不停。

　她揚起下巴，笑容很得體，眼神卻淡漠又疏離，顯然是對這位莽撞記者的提問不怎麼高興。

　沉靜片刻，又有記者重新發問，但接下來，卻再也沒有記者提起相關唐澤宸的任何問題。

　秦暖陽這才摸出短信看了眼，寥寥數字：

　我在辦公室等你。

　她詫異地挑了挑眉，輕咬下唇。難道他早猜到她會這麼回答？

　發布會結束之後，米雅借由她身體不適，取消了記者的采訪，直接帶她回了休息室。她推門而入，休息室裡安安靜靜的，空無一人。

　她站在門口思忖了片刻，偏過頭輕聲問米雅：“我什麼時候回B市？”

　米雅看了眼她的行程，回答：“今天晚上。”

　秦暖陽點點頭，心裡有了主意，“那你先去車上等我吧，我還有事，等會再走。”

　米雅剛才在台下看見過唐澤宸，暖陽這麼含糊其辭的，她便立刻明白過來她的“還有事”是什麼事了：“那要不要我陪你上去？”

　“不用。”有些話還是兩個人當面談比較好。

　正說著話，唐澤宸的助理走了過來，抬手輕敲了敲門，“秦小姐，唐總在樓上等你。”

　秦暖陽：“……好。”

　助理直接帶著她從唐澤宸專用電梯一路直達頂樓，頂樓有一個高層會議室，四面都是透明的玻璃，看起來很有空間感。

　他就坐在裡面，下首坐著一位經理職位的人正在跟他匯報工作。他凝神聽著，神色淡淡的，一絲笑意也沒有。

　那雙眼睛很深邃，像是黑夜一樣，深沉，又帶著極強的壓迫感。側臉線條清晰又明朗，有一種說不出的疏離感。

　不過在她面前……似乎從來沒見過這樣表情的唐澤宸。

　助理見她腳步放慢了，回頭看了一眼，解釋道：“唐總臨時有事要處理，秦小姐跟我去辦公室稍等一下吧？”

　她正待收回視線，他卻有所察覺，轉頭看過來，僅一眼，很快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

　“好。”她點頭，快步地跟著助理到他的辦公室裡等他。

　唐澤宸的辦公室和TC會館的辦公室很不一樣，這裡僅僅是黑白兩色，極為單調簡潔，充滿了現代時尚感，又有種很沉穩的奢華。

　此刻還是早上十點，陽光大甚，正透過落地窗落在地板上，照得整個室內格外明亮，格局清晰。

　說起來……秦暖陽還是更喜歡TC會館裡那間他辦公室的風格。

　她就坐在一側會客用的小沙發邊上等他，助理推門進來又給她添了一杯溫茶，這才退了出去。

　桌上其實有用來打發時間的財經雜志，她捧著茶杯小口抿著，看著封面良久，也只是移開眼睛看向落地窗外的世界。

　這裡雖然不是A市的致高點，但地段極好。只是坐在這個角度看下去，小半個A市已經一覽眼底，全是市中心往外的商業圈，高樓林立。

　她等了有一會，陽光從她的腳背緩緩褪去，落在她的腳尖前，門口這才傳來清晰的腳步聲，還有助理和他說話的聲音。

　秦暖陽轉頭看過去，他正好推門進來，視線直直落在她的身上。

　她身上是剛才新聞發布會時穿的水藍色短裙，長度正好及膝，長發盤起，露出修長的脖頸來，脖子上依然是空無一物。

　她一向不愛戴飾品，除了手表。

　唐澤宸幾步就走了過來，雙眉間還攏著極淡的倦意，一看就是沒有好好休息。“我剛回來，公司裡的事有些多。”

　“嗯。”她抬眼看他，輕聲說了句，“我沒關系。”

　他已經坐在了她身側的大沙發上，給她斟茶，聞言手上的動作就是一頓，“我有關系。”

　辦公室裡很安靜，他的話一說完，室內就只有倒水的聲音。很快，連那清淺的聲音也沒有了。

　他抿了口茶，聲音淡淡的，“我不太喜歡讓你多等。”哪怕是等我。

　秦暖陽捧著茶杯的手就是一抖，不過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他並沒有察覺。

　靜默了片刻，她先開口道：“我是來問你項鏈的事情。”

　他“嗯”了一聲，顯然是在意料之中。“不過不急，你可以再考慮考慮你是不是真的要知道。”

　他這話說得意味深長，顯然是裡面還有大內涵在。

　她略一思索，心裡已經有了主意，不過面上卻沒表露出來，甚至還微微地笑了笑，語氣淡然又篤定，很是沉穩：“我來這裡的目的就是為了這個答案，我這個人心裡比較陰暗，容易把事情往壞了的方向想。我們剛開始合作，還是不要因為這件事有所間隙的好。”

　唐澤宸沒接話，只是唇角微微揚起。並沒有多余的表情，可依然讓她心口猛然一跳，微微有些慌亂。

　“我覺得……”他頓了頓，抬起眼睛看她，“你仗著我喜歡你，底氣好像足了不少？”至少，和他說話時，已經少了幾分顧忌。

　雖是疑問的句式，從他嘴裡念出來，卻是陳述語氣。

　他眉角輕舒，對這個認知似乎還頗有些愉悅，就這麼淡淡地看著她，眼角眉梢都是淺淺的笑意。

　你仗著我喜歡你。

　秦暖陽因著他的這句話，神思恍然，好像……是這樣？

　她抿了抿唇，低頭去喝捧在手心裡的茶。一口一口，水溫恰到好處，不燙嘴，也不涼，溫度適宜，還帶著一點暖香。

　“這是什麼茶？”她笨拙的轉移話題。

　“暖陽。”他叫她的名字，語氣略有些重，讓她不得不抬起頭來正視他。

　唐澤宸放緩了語速，一字一句道：“不要逃避我的問題”

　她捧著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緊，有些局促不安，雖然面上依然保持鎮靜，但這些小動作始終沒有逃過他的眼睛。

　他微微瞇了瞇眼，想起剛才在會場門口聽見她透過話筒傳來的回答，她說於他而言，是不相干的女人。

　這種回答雖然聰明，但在他這裡便是自作聰明，這無疑讓唐澤宸非常不爽。

　他聲音頓時沉了下去，“我剛聽見你說我們之間不相干……”微微停頓，他往後一靠，很慵懶地倚在椅背上，手指搭在扶手上輕輕地敲了敲，“我覺得我前幾天的話已經說的很明確了，你需要我再重復一遍？”

　秦暖陽卻出乎他意料的，很平淡的“哦”了一聲。隨即，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回答：“不用重復，你剛不是說我仗著你的喜歡底氣足麼……好像是這樣。”

　唐澤宸沒料到她會這麼回答，竟也微微愣了一下，爾後低低地笑出聲來。

　他們之間就隔著一臂的距離，就像昨天在她的保姆車上那樣，只不過昨天是平行的位置，今天卻是垂直的，他只要一伸手就能握住她。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沒有立刻接話，只是眸色漸漸深沉。

　沉默了片刻，他站起身來，在她的注目下，走到辦公桌後的保險櫃前，毫不避諱她，直接輸下密碼打開保險櫃，拿出了上次那條藍寶石項鏈。

　她微微一滯，有些不明白他想做什麼。

　他走回來，重新坐進沙發裡，把那條藍寶石項鏈放在桌幾上，她的面前。

　那水藍色的寶石在陽光下更是晶瑩剔透，流轉著水藍色的光華，說不出的光彩奪目。

　他垂眸看著她，聲音清潤又透徹，“這條項鏈本就是唐家的，是我父親送給母親的定情信物，後來因為種種原因直到幾年前我才在拍賣會上重新帶回了唐家。”

　他頓了頓，留意著她的反應，一字一句道：“我，等著你來戴上它。”

　她錯愕之間，他更是在她心底埋下一片地雷，“這就是我對你的態度。”

　並非逼迫你承認我，只是想告訴你，這是我的態度，可惜你不懂，還誤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