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秦暖陽接到經理的電話時，已經在回家的路上。掛斷電話之後，她略一思索，還是掉頭去了TC會館。

　經理確認了她會來，便等在了門口。她的車剛停下來，門口泊車的小弟已經恭敬地接過她的鑰匙去給她找車位了。

　“這麼晚還讓暖陽小姐跑一趟實在有些欠考慮了。”經理迎著她進門，單獨帶她從員工走道上來，到唐澤宸頂樓的辦公室。

　辦公室內的裝修風格和他個人的包廂一樣，都偏好韻味深沉的古風，無論是頭頂鏤空的浮雕吊燈，還是牆面顏色偏深的淡金色壁紙，都透著很濃郁的風味。

　其實秦暖陽對唐澤宸的第一印象並非是如此，唐澤宸更適合冷硬的現代風格，干淨利落，而非這種纏綿深沉的古韻。但兩者結合……又有說不出的合適，好像他本該就是這個樣子。

　“擇城集團其實和這裡差別很大，TC會館是唐總第一次創業的心血，這裡的擺設格局甚至於走廊上的掛飾都是他親自規劃的。”

　秦暖陽側目看過去，經理唇角含笑，對她的態度似乎是柔和隨意了不少，“暖陽小姐有興趣的話其實可以多來這裡轉轉。”

　秦暖陽點點頭，很認真地答應了下來，“我會的。”

　經理把賬目數據從電腦上直接拷貝到了U盤上，又很嫻熟地抽出一份有筆墨注釋的賬單遞給她，無意地說了一句，“唐總的辦公室除了我和保潔員沒人可以進來。”

　她剛接過文件，聞言頓了一下，翻開扉頁，第一頁的空白處就簽著他的名字——唐澤宸。

　筆鋒略有些凌厲，字跡很工整，黑色的水筆字在暖桔色的燈光下泛著一層很溫潤的光澤。

　她不由抬手摸了一下，下筆的時候大概有些重，她指尖觸上去，還能從紙上觸摸到那淡淡的痕跡。

　經理拿過一張唐澤宸的名片，在後面的空白處快速地記下唐澤宸的郵箱地址，“暖陽小姐平日工作也是繁忙，處理好了直接發給唐總就好。至於這賬單和U盤，方便的時候再帶過來好了。”

　秦暖陽接過U盤看了眼，頗有些興味，“唐先生不在，經理就這麼放心的把這些重要的東西交給我？”

　經理看了她一眼，面色毫無異狀，“唐總信任暖陽小姐，我自然也信任。”

　秦暖陽語塞，總覺得好像被暗暗地擺了一道，又琢磨不出什麼來，頗有些頭疼地捏了捏眉心，“可我不信任自己，我就是一個演戲的，讓我背台詞還行，管賬實在有些強人所難，如果出現紕漏……”

　經理笑得格外意味深長，“暖陽小姐說笑了，和唐總一個學校畢業出來的，哪有泛泛之輩。再者，唐總說了，他會對你的紕漏負責，所以暖陽小姐有問題完全可以直接聯系他。”說罷，又補充了一句：“唐總也只對你負責。”

　秦暖陽頓時沉默了，好半晌清了清嗓子，這才裝作不經意地問道：“什麼叫只對我負責？”

　“大概是字面意思吧……”

　“……”

　時間已經不早了，她也不多留，跟經理從頂樓一路下來，電梯門剛打開，一抬眼就看見了正在幾步之外等電梯的許雅淑。

　她正巧笑嫣然地挽著一個陌生中年男人的臂彎，整個身子都半掛在了他的懷裡，看見她時，神色也是頗為詫異。

　秦暖陽甚至都清晰地看見她一下子血色盡退，臉上蒼白如紙。

　只猶豫了一下，她便裝作根本不認識她的樣子，低頭從她身邊走過。走到大堂沒多遠時，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眼，許雅淑正站在電梯裡，透過慢慢掩上的電梯門看著她。

　她攏了下身上的外套，這才轉過身大步往門口走去。

　經理察覺她的異狀，但也不便多問，只送她到門口，看著她上了車，開車離開，這才拿起手機匯報情況。

　******

　對賬結算對於秦暖陽來說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只要資金上面並沒有紕漏，她這裡就不會有任何的問題。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休息的時間不規律導致她的生物鍾都有些紊亂，她回家吃完夜宵之後就格外的清醒，左右沒事，索性搬了筆記本電腦過來，插上U盤查看裡面的數據。

　大概這個U盤是唐澤宸私人在用的，除了經理拷貝上的賬目之外，還有其余幾個文件夾，全部都是英文名，其中一個是……Sun。

　她遲疑了一下，還是抵不過心裡的好奇，點開了文件夾。但裡面的情況，卻出乎她的意料——恩，什麼都沒有。

　她趕緊退出，心裡還有一絲偷窺別人*的窘迫感。

　鎮定了心神，她這才開始對算賬目。一半的數目對下來，她眼睛微微有些酸澀，起身去給自己泡了一杯咖啡，等賬目全部理清，已經是凌晨四點了。

　她邊感歎著餐飲行業真是暴利，邊把數據整理好一份拷貝回U盤，一份發他的郵箱。

　做完這些，她終於有了困意，隨意收拾了下自己就休息了。

　隔日化妝師見到她的時候還略有些驚訝，“昨晚幾點休息的，面色有些不好。”

　米雅見過自我管理格外嚴格的藝人，但從未見過像秦暖陽這樣隨心所欲的。剛開始帶她的時候她還苦口婆心地勸她按著自己的飲食標准來，到後來一步步退讓，只讓秦暖陽勉強同意了休息時間不能熬夜……

　秦暖陽看了眼豎著耳朵仔細正聽著這邊動靜的米雅，沒敢說具體時間，只含含糊糊的一句帶過，“沒注意時間，就稍微晚了點。”

　米雅正拿著平板看她昨天拍出來的高清大圖，聞言“嘖嘖”兩聲，“暖陽你這麼天生麗質你粉絲知道麼？”

　她今天起來之後莫名心情好，難得有了興致和她貧嘴，“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膚淺庸俗麼？我粉絲看中的是我獨特的內涵。”

　米雅很不給面子地笑了一聲，“我要發微博嘲笑你。”

　她笑了笑，不以為意。

　拍攝間隙刷微博時便去米雅的主頁裡翻評論看，大多數都是溫和善良的粉絲，一邊誇她外形好，一邊誇她內涵佳。

　看到有人用內外皆修形容她時，手指微微抵住額頭，輕聲笑了起來。

　唐澤宸進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一幕，她就坐在T台的邊沿，舞台的燈光強烈，印得她整張臉都有很明晰的光影，那笑容在那光影裡就分外勾人心神。

　他果真陷了進去，略有一瞬間的失神，多留意了兩眼，這才毫無異狀地走過去。

　攝影棚裡注意到他的人都看了過來，他略一抬手，示意他們繼續工作，就坐在攝影師的位置上，檢閱剛才的拍攝成果。

　秦暖陽的五官很精致，尤其是每次被鏡頭捕捉到她一些不經意的表情或者動作時，總有一種別於她平日裡鏡頭上給人的清冷感。

　饒是他這個門外漢，也能從這些照片看出來，她的鏡頭感很強。像是與生俱來，就該站在這個位置上，格外合適。

　米雅離暖陽最近，見她依然旁若無人的樣子，不由輕聲提醒了一句，“暖陽，唐先生來了。”

　“啊？”她抬起頭，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

　唐澤宸就坐在攝像機的後面，隱在一片暗影裡，見她看過來，目光淡淡地從她身上掠過，點了下頭。

　那雙眼睛在暗影裡更顯深邃，不知道是不是距離有些遠的原因，他周身都彌漫著一層生冷的生人勿近的涼意，可那眼神落在她的身上時……卻分明帶著些暖意。

　秦暖陽生怕是自己的錯覺，又仔細地看了他一眼，他已經側過頭去輕聲地和攝影師說著什麼，沒再留意這邊。

　她低頭攏了一下自己的長裙，聲音很低，“經理不說他很忙麼……”忙到還有空來攝影棚親自指導工作。

　等休息了一會，攝影師的助理通知她繼續拍攝。

　米雅和化妝師幫她整理了一下長裙和發型，確認無誤了，這才走到一旁。

　她站在T台之上，視野開闊，一眼就能看清底下忙碌的人群。視線轉換間，不由自主地看向攝影師旁邊坐著的人。

　他神情放松地翻著一本雜志，很專注，專注到根本沒有來關注其他。

　她心下安定，配合著鏡頭換著各種姿勢展示珠寶。

　她專業，工作人員也十分投入，開始拍攝之後現場鴉雀無聲，都忙碌的做著自己的本職工作。

　除了偶爾響起的交流聲之外，就剩下按快門以及攝影師要求調整角度的聲音。

　燈光打得有些亮，她的眼睛被刺得一時接受不了，閃光燈亮起的時候閉了眼。

　她彎唇略帶歉意地對攝影師笑了笑，垂眸看向鏡頭之後。唐澤宸正看著監視器，不知道是對什麼不滿意，眉角微蹙。

　她不由分心多看了他幾眼，攝影師抓不到她的眼神，抬起頭來時看見她的視線落在身側的唐總身上，不由大咧咧地喊了一句，“秦小姐，我們唐總不是鏡頭。”

　秦暖陽被點到名時還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便對上了唐澤宸似笑非笑的眼神，一時窘迫得不行，立刻挪開眼神。

　底下有人笑出聲來，她聽得分明，全身的血液逆流，整張臉都紅了，一雙眸子在強烈的燈光下似乎是蘊著一汪水，亮得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