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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我,不愛你》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隨安然再見到溫景梵是在她剛下班的時候,他正好來退房。

 大概是剛睡醒,他渾身上下都有種慵懶的氣質,微微抿著唇角,眼神清亮,卻是面無表情的。

 他手指落在前台上,輕輕敲了一下,聲音清冷:“你好,退房。”

 隨安然聽見聲音這才從總台下面站起身來,兩個人一對面,皆是微微一愣,隨即頗為默契地就隔著一個前台相視一笑。

 她接過他遞過來的房卡給張咪,抬眼問他:“工作結束,要退房了?”

 “嗯,結束了。”他抬手輕捏了一下眉心,微微皺起的眉宇間纏繞著淡淡的疲倦感,“你要下班了?”

 “嗯,正准備要走。”安然轉身拿起掛在張咪椅子上的藏青色長外套,搭在手彎裡。

 恰好他的退房手續已經辦好,他正要刷卡,見她從總台後面繞過來,叫住她:“一起走。”

 隨安然頓了一下,在張咪瞬間投射過來的曖昧視線裡很淡定地點了一下頭,就站在他身旁,神情自若。

 這種事情……多發生幾次,也就習慣了……

 溫景梵執起黑色的水筆簽字,修長的左手手指按住尾端時,還低聲和她說道:“那天的短信,我剛才清理短信的時候才看到。”

 隨安然循聲望去,他低著頭,側臉線條優美。燈光打在他的側影,讓他整個人如同蒙上了一層薄光,看不清神色。

 她的視線往下一落,從他筆挺的肩胛處到手臂,再到握筆的手,以及那三個非常漂亮蒼勁的字體。

 溫景梵。

 隨安然對他的字體很熟悉,不過這種熟悉,還停留在五年前他留下的那一紙便簽。

 寥寥一句話,她反復的看,最後興起臨摹的心思,再到如今,寫出來的字已經有9成像他五年前那樣了。

 時間隨時眨眼而過,可畢竟是一個很漫長的距離。

 五年的時間,當初的少年已經變了幾分模樣,更加俊美清雋,氣質沉澱之後也愈發成穩內斂,冷靜自持。

 那一手漂亮的字,也隨著時間的變化越發的成熟,筆鋒蒼勁。

 而這些過程,她都未能參與。

 溫景梵已經收起了卡,回頭見她正看著自己出神,眸子微微一眨,露出幾分笑意來,“安然,可以走了。”

 隨安然立刻回過神來,忙低了頭有些困窘地咬了咬唇,再抬起頭來時,已經恢復了之前的表情,對他莞爾一笑:“短信嗎?不要緊。”

 昨天她發了之後一直沒等到他回復,想起他那日下午說的會提前一天結束工作,便知道他這一天會很忙,所以也沒有放在心上。

 “梵希的後代……應該不會有了。”他彎唇笑了一下,眼底帶上了幾分柔軟的笑意,“梵希5個月大的時候,體重達標,身體健康就去做了絕育。”

 “絕育了……”隨安然手指在唇邊輕點了一下:“絕育也好,起碼對梵希的身體也好。”

 “梵希有沒有給你惹麻煩?”

 “沒有,很乖。”她瞇眼笑了笑,和他一起邁出電梯。

 “安然?”

 剛走出幾步,就聽見有人叫她。

 隨安然回頭看去,迎面走來的一共有五個人,個個西裝革履,正要上電梯去酒店大廳。而走在最中間的那個……就是江莫承。

 她停了腳步,站在原地等他走過來。

 一身黑色的西裝,衣著筆挺,面上帶著淡淡的笑容,很標准的精英模樣。

 他幾步走上來,旁若無人地握住她的手腕,仔細地看了看她:“伯母讓我見到你之後好好幫她看看你,這麼一看好像最近又瘦了些?”

 “沒有,和之前一樣。”她不動聲色地避開他的手,對他身旁的人都微微一笑以作示意,這才問他:“你來盛遠干嘛?”

 “應酬。”他回答的簡單,見她這副樣子,這才岔開視線看向隨安然身後的溫景梵:“這位是?”

 “哦,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同學,江莫承,也是從事金融行業的。這位是SY總裁,溫景梵。”她回頭看了眼溫景梵。

 後者正眉目淡淡地掃向江莫承,目光略帶審視,微一頷首,清清冷冷。

 兩個男人,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莫名地帶上了幾分敵意。

 江莫承倒是意外地看了眼溫景梵,先伸出手來,“原來是溫總,久仰大名。”可那語氣,卻並非那麼一回事……

 溫景梵低頭看了眼他的手,余光看見隨安然面容似乎有些緊張,眉頭一揚,目光裡的凜然又重了幾分。但依然不動聲色地抬手握上去,彎唇一笑:“你好。”

 “你既然有事,你先去忙吧。”隨安然指了指不遠處自己的車,“我下班了,先回家。改天有空我們再約。”

 江莫承笑容微微一頓,轉眼看向安然時,這才又明晃晃起來:“好啊,隨時恭候大駕。”

 說著,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這才移開視線對溫景梵一點頭,和身旁那四個西裝男人一起往不遠處的電梯走去。

 隨安然回頭看了眼江莫承的背影,見他邁上電梯了,這才轉身對溫景梵說道:“走吧。”

 “嗯。”溫景梵應了一聲,提醒她:“先把外套披上。”

 隨安然“啊”了一聲,這才想起一直被自己掛在臂彎處的外套,低頭穿上。

 自此至終,兩個人都沒再回頭看一眼身後的江莫承。

 而後者,站在電梯裡,一直看著兩個人並肩遠去的背影,目光幽沉。

 ******

 聞歌有出國的打算,所以這段時間學業有些緊張。她不眠不休的在補習英語,除了偶爾幾個訴苦的電話,倒是一直都沒能看到她的人影。

 但是今日,倒是收到了她的短信,很簡單,也很直接。

 老爺子在家裡辦了個家宴,在給景梵叔相親……情況樂觀,積極,老爺子倍兒滿意。

 隨安然正在切水果,准備給梵希喂點,一邊看短信一邊切水果的後果就是,一個沒留神,血流不止。

 剛切出傷口時,還並沒有那麼疼。她垂眸看著那條短信,只覺得呼吸都緊了幾分。等她終於反應過來時,手上的傷口便疼得似被火焦灼著。

 她眼淚一下子就落了出來,覺得只是被刀切了一下而已,怎麼就那麼疼呢?疼得她都有些呼吸不過來,下一刻就會窒息一般。

 梵希聞聲跑過來,蹲在她面前看了一會,似乎是有些疑惑,抬起爪子拍了拍她的腳踝。見她沒有反應,又認真地撓了她一下。

 她一低頭,那眼淚就落在梵希的身旁,“啪”一聲碎開一朵水花。

 梵希“喵”了一聲,更用力地拍了拍她。

 隨安然低頭看著貓,哭得越發不能自已。

 傷口有些深,她自己處理不好,索性拿了錢包去附近的診所清理傷口。剛走到公寓樓下,就看見不遠處的樹下停著一輛車,一輛車身漆黑的奧迪。

 車窗有些反光,加上環境昏暗,她並看不清車內是否有人。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上前去。

 剛靠近車身,一側車門就被推開,江莫承從車上下來,目光落在她攥著紗布捂著的手指上以及她身前那一大片的血色,面色瞬間變白。

 “你怎麼了?哪裡受傷了?”

 “還真的是你。”隨安然松了一口氣,見他一副緊張的樣子,豎了豎自己還在流血的食指,“切水果的時候切到手了。”

 “也就你能干出這麼蠢的事。”江莫承眉頭一擰,語氣不自覺就重了幾分。可說完,又是自己先軟下來,不敢去看她的手指,忙半摟著她去開副駕的車門:“行了,你趕緊給我上車。我送你過去。”

 隨安然也不推辭,上了車,他從車頭前繞過來,伸手要扣安全帶的時候側目看了她一眼,傾過身子來替她扣上。

 眼前這一幕和很多很多天之前重合,溫景梵也這樣替她扣過安全帶,兩個人那時候離得很近很近,那是她從未這麼靠近過他——能看清他的睫毛,能感受他平穩的呼吸。

 可她想起此刻他正在和別的女人相對而坐,款款而談,心裡便又酸又疼,這種糟糕的情緒,怎麼都阻擋不住,還隨著她越發清醒的神經愈來愈烈。

 他終究還是到了這個年紀,她卻依然不敢上前。這麼一想,心裡便復雜得枝蔓糾結,盤扎在她的心底,一下下疼著。

 她抿著唇不說話,等他退開身子,這才握著安全帶低聲說:“江莫承,謝謝。”

 江莫承察覺她情緒不對,握著方向盤的手僵了僵,克制了片刻這才壓抑下自己要發問的沖動,對她扯了扯唇角,無奈極了:“不客氣。”

 而同一時間,被安然忘記在廚房流理台上的手機嗡鳴著響起。梵希蹲著看了良久,挪了挪身子,一肚子壓上去,趴著繼續睡……

 這一陣來電震動過去後,又進來一條短信,良久,手機才恢復平靜。

 隨安然原本想就去小區附近的診所,江莫承去堅持送她去醫院,反正他有車,費不著她走路,她也沒再堅持。

 等處理完傷口,她和江莫承在醫院附近這條街上買夜宵吃。

 她剝著茶葉蛋,這才想起來問:“你怎麼在我家樓下?”

 “想你了。”他抬眸看她一眼,一雙眼在燈光下亮得似有火焰在燃燒,“但你上次可是放過狠話的,我要是不能拿你當普通朋友對待就不准出現在你面前。”

 隨安然剝蛋殼的手一頓,靜靜地看向他。

 江莫承吃了一口粉絲,語氣黯然:“我現在還辦不到,就只能在你樓下想想你。”

 隨安然咬了口茶葉蛋,撥進碗裡,夾起一塊鴨血放在嘴裡,只覺得舌尖都是苦的:“江莫承,你說你這是何必啊。你現在也是黃金單身漢,怎麼反而沒了當學生時候的風流了?”

 江莫承被氣得笑了起來,盯著她反問:“你自己沒做到的事情別拿到我面前來說教。”

 隨安然一頓,被入嘴的粉絲燙得舌頭一麻,這才垂頭掩下眼底的苦澀,輕聲說:“對啊,我們怎麼就這麼想不開?”

 ******

 隨安然和江莫承都是L市的人,兩個人從初中起開始同班,高中也是同班同學,就連大學……她改了志願來A大,他也追來了。

 隨安然有時候想想也覺得……現實可真虐心。

 她在暗戀一個人的同時另一個人也在長久地喜歡她,可兩個人磁場不合,不能互相產生感情……還真的是彼此耽誤。

 並非是沒有感動過,當你知道有一個人在時光長河裡花了那麼漫長的時間喜歡你,就算對方不做別的,也會因為這個,平添幾分柔軟。

 可就是高三那至關重要的那一年,不知道是誰把江莫承在追她這件事捅到了老師這裡,還歪曲事實變成了兩個人正在交往中……

 那位老師是江莫承的小姑,處理這件事的時候難免就有些有失偏頗。不僅口頭警告還通知了她的家長,導致她父母因為這件事,原本脆弱的關系一觸即發。

 她至今還記得老師說的那句:“隨安然,女孩子不能不知羞恥。現在這種年紀你懂什麼情情愛愛?江莫承是要出國的,你這個時候和他在一起只會拖累他。你在為你的家庭,為你的父母蒙羞,你知道嗎?”

 那句話像根惡毒的刺,扎在她的心口,讓她喘息不能,只眼睜睜地一步步逼死原來的自己。

 也許沒人懂她是怎麼想的,事實上她什麼也來不及想。她只知道這件事她沒有妥善處理好,導致有人告狀。從而驚擾到父母,以至於讓原本表面還能維持平和的兩個人因為這件事的處理,而徹底爆發。

 也沒人懂她的執拗,她這十幾年順風順水,父母疼愛。最珍視的也不過是這段溫馨的親情,可在一夕之間,全部崩毀……

 她內心的恍然害怕就像是一只怪獸,一點點蠶食她。

 你是否經歷過父母並不幸福的婚姻?你是否經歷過不被人信任的絕境?你是否被人用有色眼睛看待?你是否無辜地就被人曲解,被惡意相待?

 她有。

 她的世界在那一瞬間崩塌,支離破碎。

 所以她不敢面對江莫承,她不敢爭取溫景梵,不過是,曾經的年月陰影太重,偶爾一想起……都痛徹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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