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聽到太后暈倒的消息, 紀霖即刻趕往延壽宮。
這廂延壽宮內, 紀凜趕到時太后娘娘才醒過來,身上還施著針,蒼白著臉色靠在那兒, 看樣子還沒緩過勁來,精神不濟。
見皇上來了,施針的手不能提,太后娘娘看了他一會兒,緩緩道:「讓皇上擔心了。」
「母后您先歇著。」見太后已經醒過來了, 紀凜放心了不少, 看了太醫一眼, 跟著沈嫣一道走出屋子, 後邊兒跟著方太醫。
紀凜問道:「太后的情況如何?」
「回皇上的話, 近日天氣悶熱, 太后娘娘這是一時胸悶, 喘不上氣導致的。」
近日的天氣的確悶熱, 還沒到酷暑那種炎熱,無風的時候卻四處透著說不出的悶, 又不下雨,是叫人難受的很, 但延壽宮內早早備下過冰盆子, 遠不止於因為這個暈過去,沈嫣問方太醫:「是不是之前沒好轉。」
方太醫原是不敢說的,太后娘娘有吩咐, 但皇上和皇后娘娘問了,他也只能如實交代:「當初二皇子出事,緊接著皇上駕崩,太后娘娘病過之後,這身子一直就沒能轉圜過來,那日……那日聽聞皇上和娘娘在圍場遇襲,太后娘娘就已經暈了一回。」
紀凜和沈嫣雙雙怔住,這件事他們都不知道:「這麼大的事怎麼能瞞著。」
方太醫跪了下來:「太后娘娘吩咐在先……」他也有為難之處啊,太后醒來後命他不許說出去,延壽宮上下到太醫院都不許往外傳,他們怎麼做都是得冒著掉腦袋的風險。
紀凜看了他一會兒:「如今是要如何治?」
「太后娘娘是心中鬱結,得仔細調養才行,尤忌大喜大悲,會是娘娘心神不寧,神氣不足,平和些才更利於娘娘復原。」
說白了,是刺激不得。
沈嫣請方太醫起來:「那就有勞方太醫了。」
「皇后娘娘嚴重,臣自當全力而為。」
方太醫背著藥箱退下去開方子,沈嫣轉身看紀凜,太后娘娘那脾氣,方太醫卻有難處,如今這般,卻是不知道如何安撫太后娘娘。
二皇子過世時,對先帝而言是失了最寵愛的兒子,對太后娘娘而言,卻是唯一的兒子,兩個兒子一個沒養大就去世了,一個正值年紀被害身亡,連屍骨都尋不到,儘管後來三皇子和四皇子被處置了,但這心病卻是落下了。
太后娘娘也沒能悲傷多久,先帝駕崩,皇位懸著,她還要攜衛家,與沈白姜三家一起將皇上扶持上位,立後,維持後宮,那時她身為主心骨,也倒下不得。
沈嫣入宮後,這些宮事交給了她後,太后娘娘是閒下來了,但這時再把這些憂思拿出來,已經成了病,每每想到心中就鬱悶難解。
皇上是明君,太后沒有看走眼,這是值得欣慰的,皇上和皇后感情越來越好,朝堂上信服皇上的人也越來越多,太后娘娘也高興,可圍場遇襲一事,又將她心中那些不安苦悶給翻出來了,擔心皇上出事,想到兩個兒子,憂思過度便暈了過去。
醒來後這事兒還要瞞著他們倆個小的,沈嫣想著便替太后難過:「母后這是怕我們擔心,才叫人瞞著。」
紀凜深覺得慚愧:「是朕沒做好這個兒子。」
「臣妾每天都來延壽宮請安,也沒察覺,說起來,臣妾才更失職。」沈嫣每天過來,紀凜來的也頻繁,每隔兩天都會到延壽宮來陪陪太后,可饒是如此,他們也都沒發現太后這些異樣。
平日裡都是她關切他們的多,一團和氣,二皇子的事又不能當面提及,時間一長便熬成了病。
沉默了一陣,沈嫣說起如今的天氣:「若是入秋也罷了,如今天越來越熱,今年雨水少,往後只會越漸的悶,如今這時節,實在是不適合養病。」
紀凜眉宇微皺,很快下了決定:「今年去避暑山莊。」
沈嫣意會過他的意思,令湖那兒天氣要涼爽許多,適合避暑也適合養病:「那倒是個好去處。」
「宴會在幾時?」
「就在下月初六。」
「派人去各府重送帖子,改六月十六,到避暑山莊。」
話音剛落,內屋的門開了,守在裡面的嬤嬤輕聲道:「皇上,皇后娘娘,太后娘娘請您們進來。」
屋內已經針灸好了,太后娘娘靠在那兒,身上蓋著一床薄被,臉色好了不少。
她抬手讓沈嫣過去,在旁坐下,拉著她的手對他們二人道:「你們也不用擔心,就是天太熱一時悶的,休息幾日便可,皇上要以國事為重,不必常來。」
沈嫣笑眯眯道:「這天是太熱了,今兒起來,才沒動幾下就要出汗,等邁了六月,正午時門都出不去,黃城這兒太陽往下曬,連個遮蔽都沒有,原本下到下月雨,這月就沒了,今年肯定比往年還熱,皇上正與臣妾說呢,要不今年去避暑山莊住兩月。」
這天到底多熱,太后活了這麼些年,也能有基本的判斷:「今年怕是要旱。」
「母后放心,已有應急。」紀凜也不提太后暈過去的緣由,只道天氣太熱,宮中是呆不住。
太后點點頭:「不過去這一趟,耗費可不少。」
「在宮裡,來來回回的從北嶺運冰,這耗費也不低,住宮裡和住山莊都是一樣的。」
以往太后娘娘操持這後宮時,去一趟避暑山莊花費可不低,不過如今宮裡就這麼些人,滿打滿算也就十來個妃子,都帶去都多不到哪兒去。
只是太后擔心遇襲一事,儘管避暑山莊守衛森嚴,這有了一回,心裡就忌憚上了。
紀凜便安撫了她:「母后放心,人犯已抓,不會再出這樣的事了。」
太后微動了下嘴,最終還是沒說什麼,微眯上眼:「你們不必留在這兒,先回去吧。」
沈嫣和紀凜對看了眼,擰不過太后的脾氣,行禮後退了出去。
許久之後,那邊的門關上後太后娘娘才睜開眼,長嘆了一口氣。
一旁侍奉她多年的嬤嬤端上來了安神茶,安慰道:「娘娘,這也是皇上和皇后娘娘對您的一番孝心。」
「凜兒一直是個孝順的孩子,若是容婕妤還在世,也能享福。」
太后支了身子,林嬤嬤趕緊扶了她一把,將靠墊取來,加了個擱手的的扶枕:「那都是多年前的事了,娘娘您想它做什麼,您現在更應該放寬心才是。」
太后微眯上眼,神情凜了幾分:「白侯爺年紀輕輕就有這作為,的確了不得,不過他這兒子卻養的不怎麼樣,遲早還會闖禍。」
這可是大事了,林嬤嬤便是懂也不好插嘴,便替太后按摩穴位,讓她睡的能更舒服些。
太后嗯了聲,沒再說什麼,許是睡著了,林嬤嬤輕輕喚了她兩聲,沒回應,便叫守在門口的宮女過來,悄悄的將太后娘娘扶了躺下,蓋好被子後又將冰盆的位置挪了挪,開半扇窗透氣。
做完之後守在了一旁。
…………
太后娘娘病了的消息沒傳開去,宮裡這邊,白貴妃她們都前去探望了。
宮外衛家也來了人求見,張貴太妃聽聞此事也想入宮看看,但正好臨了要出發去避暑山莊,沒趕上,也就沒好當面炫耀一下她那剛出生兩個月的寶貝孫子。
這幾日宮裡十分的忙。
將宴會的日子延後到六月十六後,宮裡都在準備前去避暑山莊的事宜,四五日的功夫,一切準備就緒後,一部分宮人提前出發,兩天之後,沈嫣他們出發前往令湖。
避暑山莊建在令湖內的一座島上,過去只是一個小島,後來填寬了後才行程今天的山莊模樣,一座吊橋通著山莊和湖岸,還能有船隻來往。
車馬過了吊橋後,到山莊外的空地,諸多官員跪迎聖駕,後邊是使了軟轎將人抬進去,安頓好了太后娘娘後才是各位娘娘。
等安頓好所有,已是下午。
沈嫣所住的院子在主殿的後左側,白貴妃的在右側,倒不是刻意,論身份,這山莊不如宮中大,是得這麼安排。
太后娘娘所住的地方是山莊內最為幽靜的一處,靠西南的位置,正好是令湖那兒的通風口,經由林子,開了窗就能吹著,十分的涼快。
方容華挑了距離太后寢居不遠處的小院子,不為別的,距離主殿遠,還很安靜。
其餘的都是按著自己喜歡的挑,沈嫣也沒限制。
雖說山莊內比城裡要涼快許多,沈嫣還是叫人安排了一些冰盆,各院去管房那兒領,膳食也是從後廚房那兒備過來。
到傍晚時紀凜還接見了大臣,沈嫣看過管房那兒送來的冊子後,再抬頭,天都黑了。
腳邊傳來了喵嗚聲,大寶走了過來,跳上坐塌,到了沈嫣腿上,抬起爪子就開始撥她的袖子。
這都成大寶的習慣了,每天到了這時辰就要拉著沈嫣去看看自己的孩子,皇上若是在,就都拉著過去,等沈嫣一個個摸過來後才肯放人。
說不是炫耀,那絕對是假的。
沈嫣禁不住它這麼纏,放下冊子跟著它過去,避暑山莊這兒它還很陌生,幸虧是連著窩一塊兒搬來了,大寶在周邊繞了一圈後才進窩,把孩子一隻隻叼出來。
出生十來天的貓,才剛剛睜,還不會走,在墊子上蹣跚爬著,都想往大寶懷裡供著,哼哼唧唧的叫著,聲音連綿。
沈嫣輕輕揉了揉,挨個兒摸了,無奈看著大寶:「就數你最清閒。」
大寶喵了聲,不再攔沈嫣起身,走出屋時,外頭已經是玄月高掛,朗晴的天,半點雲都不見。
在望過去就是主殿的方向,這時主殿內,大臣們剛剛離開,李福端了一盞茶上來,見皇上還在批閱奏章,便問:「皇上今夜可去娘娘那兒?」
以往李福問的是:皇上今夜去哪位娘娘宮裡?
如今都不用挑,皇上大都歇在皇后娘娘那兒。
紀凜端起杯子喝了口:「華陽宮那兒多久沒去了?」
李福算了算:「圍場狩獵回來之後,皇上就去過一回。」
紀凜看著奏章上寫著的內容,淡淡道:「那就去她那兒。」
李福即刻朝外頭喊:「擺駕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