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三千
楚沅始終沒有找到不讓孟氏將嫁妝給夢瑤的好方法,第二次再與眾人討論起這件事時難免有些煩躁
原以為會再聽這些人激烈的反對一回,誰知先前那些反對的人這次竟然都不說話了,對此事竟是表示了默認的態度。
不用跟他們為了這件事扯皮,楚沅自然是輕鬆很多,但也覺得有些不對勁。
等到大家散去了,他便讓人去查了一下這兩日發生的事,尤其是關於公主嫁妝的。
結果查完之後,宮人稟報說公主的嫁妝一點兒沒少,而且姜氏昨日還給公主送了大量的添妝。
姜氏?
綿綿的婚事已經定下那麼長時間了,先前也沒見姜氏說要給她送什麼添妝,怎麼忽然間這麼大方?
楚沅沉吟片刻,擺手示意:「再查。」
「是,」
宮人應諾,退了出去,再帶回的消息讓楚沅一怒之下砸碎了手中茶杯。
「我就說他們怎麼忽然間都默不作聲了?原來是被人抓住了把柄!」
竟然趁著給綿綿準備嫁妝的時候私自貪墨,而且還貪墨了如此之多,真是好大的膽!
他們難道不知道這樣會影響楚魏兩國的結盟嗎?
楚沅怒急,將桌上的東西全部掀了下去,許久之後才漸漸平息下來,站起身來。
「去鳳棲宮。」
「是。」
宮人即刻退下,準備儀仗。
…………………………
鳳棲宮裡,孟氏和楚瑤正坐在一起看喜服的樣式。
先前吳氏等人為楚瑤挑的款式孟氏不喜歡,儘管已經開始做了,但她還是讓人停了下來,打算重新為楚瑤趕製一套。
「母親,真的不用這麼麻煩,穿哪套都是一樣的。」
「那怎麼行?我的綿綿這樣好看,應該穿天底下最漂亮的喜服才是。」
孟氏堅持,將眼前的圖樣一張張翻過。
楚沅來到這裡時,就見母女兩人依偎在一起,有說有笑,彷彿先前根本就沒有發生過嫁妝被人侵吞的事情一般。
他沒有讓下人通傳,逕自走到兩人身邊。
孟氏與楚瑤看到他,趕忙施禮。
「君上。」
「父親。」
楚沅伸手將兩人扶起來,笑問:「在做什麼?這麼開心。」
孟氏指著几案上的圖樣道:「綿綿之前那身喜服太尋常了,我想從自己的嫁妝裡出些銀子給她趕製一套新的。」
楚沅點頭:「不喜歡就重新做,哪裡需要動用你的嫁妝,你不是要把那些東西都留給綿綿嗎?這身喜服從宮中的賬上走就是了。」
「那怎麼行?」
孟氏說道:「我給綿綿挑的喜服價值不菲,若是直接記在宮中的賬上,傳出去會落人口實的,我可不想我的綿綿出嫁了還被人指摘。」
楚沅想到那些朝臣們先前不同意孟氏將嫁妝給楚瑤,之後卻又全都默不作聲的樣子,眸光微沉。
「綿綿是我的女兒,我同意讓宮中給她準備嫁衣,誰敢說什麼?」
「可是……」
「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你無需多說。」
楚沅打斷道。
「綿綿為我大楚在燕國為質七年,如今又去魏國聯姻,難道還擔不起一身嫁衣嗎?誰若有意見就讓他們來找我好了。」
孟氏見他態度堅定,這才不再反駁:「那我就替綿綿謝過君上了。」
楚瑤這時也在旁邊跟著道謝:「多謝父親。」
懂事的妻子,乖巧的女兒,楚沅越發覺得只有在他們這裡自己才能輕鬆一點兒,也只有他們從來不給自己添亂。
「綿綿,我有些話想跟你母親單獨說,你先回梧桐苑去可好?」
他溫聲對楚瑤說道。
楚瑤看了他又看了孟氏一眼,點了點頭:「好,那晚上我還能來跟父親母親一起用膳嗎?等出嫁以後我就再難跟你們一起吃飯了。」
楚沅寵愛的摸了摸她的頭:「當然,只要我有空,你出嫁前我們每天都一起吃。」
「這可是父親您說的,不許耍賴。」
「你這丫頭,」楚沅笑著捏了一下她的鼻子,「父親何時騙過你?」
騙過啊,你答應過我我的婚事讓我自己做主的,卻又反悔了不是嗎?
楚瑤笑著站起身:「那女兒先走了,晚上再過來。」
說著帶人退了出去,房中只餘孟氏與楚沅二人。
楚沅看著楚瑤離去的背影,嘆了口氣:「咱們的綿綿真是懂事。」
「那當然,她是咱們的女兒啊,咱們唯一的女兒。」
是啊,只可惜……若是個兒子就好了。
楚沅心中再次感慨,轉過頭來看向孟氏。
「之前讓你重新核對幾位弟妹給綿綿準備的嫁妝,核對的怎麼樣了?」
「都對上了,一樣不少,辛苦幾位弟妹了。」
孟氏毫不猶豫的答道。
楚沅看著她臉上的神色,輕嘆一聲:「真的都對上了?」
「是啊,君上怎麼忽然問起這個?」
楚沅無語,輕輕將她擁入懷裡,許久才開口:「你何必幫他們隱瞞?我都知道了。」
懷中的人身子微僵,愣了愣才起身:「君上在說什麼啊?我怎麼聽不懂?」
「你不是聽不懂,你是怕說出來讓大家交惡,怕影響了我們兄弟幾人的關係,怕傳出去讓我這個國主被人笑話。」
堂堂一國之君,被自己的叔伯兄弟以及妾室一起算計,讓人知道了還不定怎麼笑話他,笑話楚家。
而且那幾個兄弟家的弟媳又一致將這件事推給了姜氏,姜氏獨木難支,百口莫辯,勢必就要擔下大部分罪責。
到時候為了以示公允,他只能嚴懲,連姜氏的性命都難以保全。
而姜氏身段極好,姿容嬌豔,他對她也確實是有幾分喜愛的,不然也不會這麼多年,周氏才只生了一個孩子,姜氏卻已經是三個孩子的母親了。
孟氏選擇了隱忍,既保全了他的顏面,周全了他與幾位兄弟的關係,又適當的給了他們一個警醒,還替他留住了姜氏,全心全意的都在為他考慮,讓他如何能不動容。
「若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明事理就好了,婉寧。」
楚沅抱著孟氏說道。
孟氏卻依舊對這件事避而不談,笑著打岔。
「君上您過來就是特地說這些我聽不懂的事嗎?那您可趕緊回去吧,我還要給綿綿挑她的喜服樣式呢,不然怕婚期前趕不出來了。」
除了孟氏,這天底下還有幾個人敢說讓他趕緊回去?還有誰會不挽留他反而讓他走?
楚沅大笑,攬著她道:「我和你一起挑,給我們綿綿選身最漂亮的。」
這一挑他就沒再從鳳棲宮出來,晚上跟楚瑤和孟氏一起用過飯之後,就歇在了鳳棲宮裡,接下來的幾個月直到楚瑤出嫁前,都沒再去兩個妾室那裡一步。
這既是對孟氏的補償,也是對姜氏的懲罰。
姜氏往常還敢裝個頭疼腦熱的把人騙過來,這幾個月卻是老老實實的,半分歪心思都不敢有,生怕惹怒了孟氏,又提起當初的嫁妝之事。
…………………………
七月二十七,天氣燥熱,守在城門口的官兵沒有陰涼可躲,幾乎要熱暈過去。
昏昏沉沉間,聽到城樓上的人大聲喊:「大人,大人!騎兵……有騎兵過來了!」
城門下的小將一聽,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什麼?什麼騎兵?」
說著爬上樓去,順著兵丁所指的方向看去。
只見遠處一隊黑壓壓的人馬正向京城而來,這些人穿著清一色的玄色衣裳,騎著高頭大馬,一眼望去遙遙看不見盡頭,少說也有近千人。
竟然……竟然真的是騎兵!
天吶!這些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他們是怎麼從邊境到這裡的?
前面那些關隘的守城官兵都死了嗎?
小將嚇得差點兒尿了褲子,用力扶著城垛才沒有癱倒在地上。
「關……關城門!稟報君上!敵軍來襲了!」
他說著便要去敲一旁的鑼鼓,卻被那兵丁攔了下來。
「大人,他們好像沒有要攻打的意思。」
那隊騎兵雖然披掛嚴整,但並沒有疾馳而來,而是不緊不慢的向前走著,不然他們也不會沒聽到動靜,直到現在才發現。
小將再次向那隊騎兵看去,越看越覺得奇怪。
這隊人馬隊伍整齊,紀律嚴明,遠遠看去便有一股肅殺之氣,一看就是經過嚴格的訓練的。
但是他們每隔幾人之間便拉著一架馬車,車上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箱籠,看上去倒像是在押送什麼東西。
似乎有點兒像商隊,又有點兒像鏢局的鏢車。
總之不管什麼……
「先關城門,報給君上再說!」
萬一是敵軍使詐,等走到近前再強攻怎麼辦?
兵丁聽令,立刻拔腿像楚宮跑去。
等他走了之後,小將仍舊在原地觀察那隊騎兵,待騎兵再走進一些,他忽然驚訝的啊了一聲。
「怎麼了?大人?」
旁邊有人問道。
小將用力的眨了眨眼,指著那隊兵馬。
「你看看他們的箱籠上是不是都繫了紅綢?」
兵丁眯著眼睛看去,半晌後點了點頭:「是!真是紅綢!」
「這怎麼看上去……有點兒像是嫁妝?」
難道是哪戶人家把女兒嫁到了京城,派了人馬來送嫁?
那也不可能啊!誰家嫁個女兒這麼大陣勢?萬一被人懷疑謀反怎麼辦!
「大人,會不會是……魏國使臣帶著聘禮來迎親了啊?」
「瞎說!」
小將斥責道:「魏國使臣入城的日子定在了八月初六,怎麼會輕易更改?就算改了也會跟咱們打招呼的。再說了,這若是魏國的隊伍,那定然會有魏國的旗幟的,你看這隊人馬哪有?」
兵丁仔細看去,果然沒有。
那這隊人馬到底是什麼來頭?來幹什麼的?怎麼走了這麼半天還沒看到頭?這都已經有兩千人左右了吧?
城牆上的人戰戰兢兢,等城中幾位大將聞訊趕來,楚沅也親自登上了城牆時,那隊黑壓壓的人馬已經在距離城牆一射之地的地方停下,足有三千餘眾!
楚沅面色陰沉,讓一旁的將士喊話。
「爾等何人?為何來我楚京門下!」
為首的男人劍眉星目,身形偉岸,勒著韁繩看著城牆上的人,揚聲答道:「寧安寨寨主穆成。」
緊接著,跟在他身後的男人一個個站了出來。
「二寨主穆淵。」
「南牛頭何大錘。」
「北虎翼王大山。」
「西獅鷲許明義」
「東花豹周達。」
幾人齊聲:「為珍月公主送嫁!」
話音落,三千眾隨之高喊:「為珍月公主送嫁!」
聲勢浩大,喊聲震天,即便是在城牆之上,亦感受到了那高亢的聲音所帶來的震撼。
為珍月公主送嫁……
為珍月公主……
送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