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小太監高呼的聲音剛落, 內裡的余楚未和安深深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見柳皇后走了進來。
余楚未看著穿著一身霜色曳地長裙, 梳著十字髻緩步走進來的人,久久回不過神來,這模樣真是格外的熟悉。
她與柳青楓應該算是舊識,畢竟是一個京都圈子裡的, 昔年未出閣時,她們兩人其實頗有交集的。
在很小的時候,柳青楓的名字隨處可聞, 遛街逗狗, 吃喝玩樂,用當初好事者的話來說,這柳家大小姐小小年紀便可輕輕鬆鬆躍過諸多紈褲子弟,晉陞京都紈褲第一人, 那個時候她也只是不時在馬車上見過她,一手牽著大黃狗,一手搖著折扇, 嘴裡叼著根兒狗尾巴草, 身後跟著一群相互簇擁的年幼的京都官宦子弟, 那陣仗那玩世不恭的作態饒是一向不喜熱鬧的她也難免生出幾分艷羨。
到後來慢慢長大, 柳青楓的名字在街頭巷尾依舊隨處可聞, 只是不再是幼時的『京都女紈褲』, 而是成為諸人競相推崇的名門貴女典範,她當時還唏噓了許久。
對於這位後來突然不出家門沉溺修仙問道之中她是很不能理解的,柳青楓的性子她不算瞭解, 但是絕跡不是個拎不清的,按她理解必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當然究竟發生了什麼她並不清楚。
在京都盛傳柳青楓一心向道之後,她再次見到她是在皇宮裡,作為新入宮的妃嬪覲見皇后娘娘。
當時柳青楓就坐在長春宮的正殿上,穿著一身道袍,只斜斜地望了她們一眼便將人揮退,之後長春宮便緊閉宮門,不見來客不受節禮。
從那一眼到現在也已經過了好幾年了,余楚未站起身來,恭敬的行禮,她還以為這麼皇后娘娘會一輩子待在長春宮裡不再露面了呢,卻沒曾想倒是就這般出來了。
柳青楓大大方方地揮了揮手,示意請安的人都起身來。
安深深剛站起來就被柳青楓一把拉住,嘴中還包著一嘴巴的包子,轉眼便瞧見看著她雙眼冒光的人。
「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柳青楓鬆開拉著安深深的手,後退一步,目光虔誠雙手一拱,竟是恭恭敬敬地朝著她拜了拜。
安深深被柳青楓的動作嚇了一跳,還沒嚥下肚子的包子噎在喉嚨口上不得下不得,捂著咽喉連忙給自己灌了半碗稀粥,折騰了好一會兒才給嚥了下去。
「皇后……娘娘……你……」她今天不止受了寵妃一拜,現在還受了當朝皇后一拜,安深深嚥了嚥口水,今天似乎不大對勁兒啊!
「師父不要這麼見外,我是你徒弟,你叫我名字就好了,我姓柳,名喚青楓,什麼皇后不皇后,我呀就是一個掛名的。」柳青楓擺了擺手坐下,翹著腿撐著腦袋,笑意盈盈。
安深深指了指下巴,望了望房梁:「師父?徒弟?我什麼時候又多了一個徒弟了?皇后娘娘你可不要跟我開玩笑。」這個玩笑一點兒也不好笑嘛。
柳青楓伸出手扯著安深深的袖子把人拉到面前,再一個用力把人拉在懷裡,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挑起安深深下巴,柳眉上挑:「師父,你看著我的眼睛,你看到了什麼?」
安深深呆呆地搖了搖頭。站著當背景板的余楚未抿唇笑了笑,哪怕荒廢多年,這皇后娘娘的紈褲做派倒是一點兒也沒落下。
柳青楓眨著眼睛,常常的羽睫一撲一撲的:「我的眼裡全是一片真誠啊,師父,我已經和師妹商量過了,以後呢我才是大師姐,你可別弄混了!」
「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安深深連忙扳開柳青楓的手,站起身連連後退了好幾步與其拉開距離。
「很簡單啊,以後啊,我就是你大徒弟,菖黎呢就降了等級變成二徒弟了。」柳青楓拿起桌上的筷子給自己夾了個春卷,一邊吃一邊說道。
「為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她這不會是被沈半薇給賣了吧!
「這種事情就不要過多的在意嘛。」柳青楓指了指余楚未:「淑妃你站著幹什麼,坐啊,回頭被李知衍知道了,還不得心疼死啊,他寶貝心肝兒這麼乾站著,得找我算賬了。」
余楚未尷尬地笑了笑依言坐下:「皇后娘娘說笑了。」
「我這個人最不喜歡說笑話了。」柳青楓放下筷子,轉頭又和安深深說起話來:「師父,你教我畫符吧。」
安深深想起那日在翠微宮柳青楓拉著她的裙角問她輪迴符的事情:「你莫不是還惦記著輪迴符,我沒騙你,真的沒有什麼輪迴符。」
柳青楓一愣,隨即笑了笑:「不是不是,我只是想著學學畫符打發打發時間也好,每日裡無聊的很。」畢竟歲月長的很,她好像沒什麼事情可做,哎呀,今日一聽見淑妃把人請進了宮來,她可是急急忙忙就趕來了。
「這畫符也是講究天賦的,我看娘娘你,好像沒什麼天賦。」安深深記得自己那天瞄過一眼落在地上的符紙,真不是她說,以前老和尚收養過的一條小白狗都畫的比她好。
柳青楓聞言也不惱,反倒是長歎一聲:「果然,我的所有天賦都在吃喝玩樂上,那些東西無師自通照樣玩的頭頭是道。」感歎完這些,柳青楓也沒再提要學著畫符的事情,但卻一直堅持叫安深深師父,安深深糾正了半天,可人就是不改,無奈地擺了擺頭,算了,師父就師父唄,當今皇后的師父這個名號掛著好像還挺讓人得瑟的。
安深深兀自琢磨了一番,也不再糾結稱呼問題,而是看著柳青楓問道:「娘娘你可不可以把那日拿出來的除穢符借我瞧瞧?」薛寄容畫的符紙,她其實挺好奇的,雖然她手上有薛寄容的萬符圖,但那和真正的符紙是不同的。
柳青楓扯下腰間的香囊扔給安深深:「師父,你們捉鬼師是不是都相當的崇拜薛大人?」初代捉鬼師,這個名頭聽起來就很厲害的樣子。
安深深接過香囊將符紙掏了出來,黃色的符紙上硃砂符印隱隱泛著光華,安深深摸了摸那符印紋路,回道:「當然,畢竟是被奉為捉鬼師之祖的人,現在一般的捉鬼師家裡都是擺著她的牌位的。」安深深拿起符紙對著門外的亮光,她沒想到這符紙存留了上千年居然依舊沒有失去效力,果真是厲害啊,這得多深厚的功力啊。
柳青楓也看不懂那符紙,對於薛寄容,她也只聽季修提過,算不上瞭解也不是特別好奇。
「對了,師父,我在京郊有一個莊子,那地方可是風水寶地,這些年啊一直悶在屋子好久沒出去過了,我打算呢出去透透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啊?」柳青楓撩了撩自己額前的碎發:「你如果喜歡呢,就當作拜師禮送給你了。」
安深深把符紙還了回去,湊近了些,她剛剛是不是聽錯了什麼,拜師禮?莊子?
柳青楓看到安深深臉上毫不掩飾的疑惑,眉眼上揚:「師父不要這麼看著我,我喜歡給美人兒送東西,更何況這美人兒還是我師父。」
真是出手闊綽的很!安深深喝了一口水壓壓驚,卻聽見余楚未輕聲道:「昔日皇后娘娘年幼時也曾說過這話,當初京都傳的沸沸揚揚呢,我記著好像是在秦州,對著當初名動天下的送玉坊花魁玉苒姑娘說的,傳聞娘娘當日對著玉苒姑娘一擲千金,說是只為紅顏一舞。」
「幼時?送玉坊!」送玉坊她是知道的,乃是有名的歌舞坊,她雖然沒去過,但是也曾聽聞那地方的姑娘一個比一個水靈,有玉之美名。
「嗯……我記得吧,當時我七歲,去了一趟秦州玩兒就順便去了送玉坊,那玉苒姑娘確實不負第一花魁的名頭,長得豈止是一個好字了得啊,對於美人兒我一向出手大方,就隨手給了一疊銀票。只是可惜後來聽說病逝了,天妒紅顏啊。」柳青楓扳了扳手指,比出七根手指頭。
一擲千金……隨手就是一疊銀票……土豪……啊……安深深正襟危坐,一本正經地開口:「京郊莊子嗎?娘娘誠心相邀,我怎麼好拒絕呢。」
柳青楓看著她迅速變臉的模樣,砸吧咂嘴:「師父,我發覺,你和循表弟還真是相當配的。」
安深深笑的眉眼彎彎:「這話怎麼說?」
「都是個見錢眼開的主兒。」那位別看著一副高嶺之花的樣子,其實暗地裡恨不得鑽到錢眼裡去,空手套白狼那就玩的一個順溜,京都的人一大半都被坑過。
「有道是夫唱婦隨嘛。」
「師父,你還真是不害臊哎。」柳青楓撐著腦袋瞅著安深深道。
「客氣客氣。」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過渡一下,明天開始去京郊莊子……我發現我換地圖換的有點勤快,明天又要換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