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蔣森一條腿支起來，手肘撐在上面夾著一根煙 ，另一隻手端著啤酒罐，指揮龍二：「往下翻。」

　　龍二就往下翻，蔣森喝了一口酒，問：「看看有喜歡的沒有？」

　　龍二看了半天，搖了搖頭。蔣森便說：「往下翻。」

　　網頁上的男裝多得讓人眼花繚亂，龍二剛剛恢復的腦袋又快死機了。蔣森又要他選：「喜歡哪件？」

　　龍二隨手指了一件牛仔衣，蔣森說：「馬上就要過冬了，這麼薄，到時候把你凍成一條冬眠龍。」

　　龍二又看了一眼屏幕，有點為難樣子，臉上帶著憨憨的嬌俏，轉頭看著蔣森說：「我不會。」

　　蔣森沒防備看見他這麼可愛的樣子，忍不住有點喜歡，伸手捏了捏他的臉，說：「傻樣兒。」

　　龍二眼睛裡星辰萬丈一樣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抓住他的手腕，自己側著臉像只小貓小狗似的蹭了蹭他的手掌。蔣森趕緊抽回手，說：「把我煙蹭掉了。」

　　龍二坐在那兒也比他高出半頭，腦袋一歪，靠到蔣森的肩膀上，一臉小媳婦兒的溫柔眷戀。

　　蔣森扭頭看了他一眼，沒有阻止，放下啤酒罐去控制電腦，先揀便宜的給他買了一沓內褲，又隨便買了兩套加大碼的睡衣睡褲，說：「反正在家裡穿，不用太講究，而且你指不定哪天就又找著另一個繡球了，別買太貴的，外衣再去商場買。」

　　龍二從他肩膀上抬起頭，有些不滿地皺起眉，說：「你還是不相信我。」

　　蔣森像摸著狗頭似的，揉著他的腦袋說：「相信你相信你。」

　　龍二壯起狗膽兩腿向前一圈，兩手向前一擁，整個人抱住蔣森，像只熊一樣把他圈進懷裡。蔣森摸了摸龍二的赤果的胸肌，說：「你可不要太考驗我的定力啊，指不定你找到真的繡球之前，我就犯下性侵的罪名了。」

　　龍二看樣子是想把他推倒，蔣森誒誒叫了兩聲，說：「你再這樣我真趕你走了啊。」

　　他這才委委屈屈放開蔣森，蔣森笑笑，彈掉手裡的煙灰抽了一口，坐得離他遠了一點，說：「我能理解你，畢竟這麼多年都是一個人過。」

　　龍二一臉愁苦，明顯認為他仍然一點也不理解。

　　蔣森看了眼電腦屏幕上的下載進度條，說：「早點睡吧，明天早起去買車。」

　　屋裡關了燈，一時靜悄悄的，蔣森躺在臥室裡，看著門外的影子。家裡住進這麼個大傻子，雖然多了不少麻煩事，卻也給破舊空蕩的房間裡添了幾分人氣。

　　過了一會兒，他便看見龍二悄悄下床的影子，那影子站在臥室門口，似乎是在打量他睡了沒有。屋裡黑□□也看不清眉眼，龍二大概是默認他睡了，躡手躡腳像小偷似的往床邊挪。

　　「再往前一步，就讓你去睡大馬路。」蔣森說。

　　「……」龍二兩手一垂，轉身又回客廳去了。蔣森幾乎能想像到他此刻委屈的表情，嘴角噙著笑意閉上了眼。

　　一夜好眠。

　　龍二身為妖怪，覺比蔣森還多。兩人起床時，蔣森說：「你說你身為妖怪，有點什麼專長沒？整天吃了睡睡了吃，也不會掙錢，你老婆以前為什麼跟你？」

　　龍二從他的語氣裡聽出嫌棄，趕緊說：「我可以給你打掃衛生。」

　　蔣森看著他垂頭搭腦的樣子慫萌慫萌的，笑著捏了捏他的臉。待洗漱完，龍二果真拿起掃帚開始工作。

　　「你先幹著，我下樓買早點，想吃什麼？」

　　「小籠包和豆花。」龍二趕緊說。

　　過了一會兒，蔣森手裡拎了兩袋子小籠包回來，說：「怕不夠你吃，多買了點兒。」

　　龍二動作還挺快，沒一會兒就把床鋪收拾好，而且掃完了地。蔣森兩隻眼睛在屋子裡檢查了一遍，點點頭說：「還是有點兒用。」

　　龍二立刻嬌羞地笑起來。

　　蔣森對這個城市還不熟，也不知道該上哪兒去買三輪摩托，給郝樂山打了個電話。那邊問：「預算多少啊？」

　　「三輪摩托你說預算多少？就是街上跑的那種三蹦子。」蔣森抽了口煙說。

　　「我以為你要買那種特別酷炫的復古太子車呢。」郝樂山說完又建議：「那你還不如買電瓶車，帶殼兒的那種，又便宜又節能環保。」

　　蔣森想了想說：「也行，在哪兒？」

　　郝樂山給他說了個位置：「就在人頭馬雕像那一片兒，我今天上午有活兒，不然就陪你們去了。」

　　「沒事兒，我自己也能摸過去，謝謝你了三胖。」

　　「客氣。」

　　蔣森掛掉電話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龍二跟著他鑽進去，問：「我們現在去買車嗎？」

　　「嗯，買好車。」蔣森笑著說。

　　到人頭馬雕像那兒，兩人果然看到一排賣電動車的商舖。

　　四輪電動車看起來非常小巧，顏色花紅柳綠的，龍二圍著看了半晌，說：「跟上回的不一樣。」

　　「比那個好。」蔣森哄他。

　　蔣森看了一會兒，並排兩個座，他們兩個人剛剛好，就是龍二身架大，不知道坐裡頭憋不憋屈。

　　店裡有人出來招呼：「加空調兩萬四，不加空調一萬八。」

　　蔣森問：「只有這一款嗎？有沒有再大點兒的？」

　　「有，不過大點兒的貴，屋裡有樣車，你要是滿意，我叫人從倉庫裡給你取。」

　　兩人跟著老闆進了店裡。蔣森一看，說：「看著跟汽車差不多了。」

　　「現在電動車就是跟汽車差不多了，也有油電混合的，這個車看著跟剛才那個差不多大，不過內部空間寬敞，倆男的坐也不擠。」

　　「這款多少錢？」蔣森問。

　　「不加空調三萬，加空調三萬五，可以幫忙上牌照。」

　　「能便宜點兒嗎？加空調三萬四。」

　　「不行。」老闆說。

　　「哦。」蔣森掏出自己的卡。「那就要這個吧。」

　　龍二見他刷的不是麒麟那張卡，問：「怎麼不用麒麟的卡？」

　　「我買車，用麒麟的卡幹嘛？」蔣森說：「一會兒去給你買衣服的時候再用。」

　　龍二不大高興的樣子。

　　「要什麼顏色的？」老闆在一旁邊開票邊問。

　　「要什麼顏色的？」蔣森問龍二。

　　龍二看了看圖片上的顏色，指著橘紅色的那輛說：「這個。」

　　老闆派人去倉庫裡開車了，龍二跟蔣森兩個坐在店裡等著。龍二又問：「為什麼不用麒麟的卡？」

　　蔣森說：「我買車用自己的卡。」

　　龍二說：「反正你就是我老婆。」

　　蔣森：「……」

　　旁邊的老闆抬頭看了這邊一眼，裝沒聽見，又低下頭去看手裡的賬目。

　　車子開過來，看起來還不錯，亮眼的橘黃色車身，不愧是高級版的老年代步車。

　　蔣森騎上去試著開了幾米，除了動力不如汽車，其他都挺好。龍二坐著也不顯憋屈，腿能伸開。

　　兩人開著車跑去給龍二買了兩身衣服，龍二的表情非常圓滿，一直企圖悄悄勾住蔣森的手，蔣森一會兒拿煙，一會兒拎包裝袋，一會兒兩手插兜，就是不給他機會。

　　小電驢非常給力，蔣森一路開到了辦公室都沒斷電，一下車，郝樂山也剛回來，從屋裡掀開簾子探頭出來，嘿嘿笑了兩聲，說：「哥，你這車看著還挺豪華，都能冒充奔馳smart了。」

　　「那你就當它是奔馳看。」蔣森把鑰匙揣兜裡。龍二手裡牽著一根電線進屋，柳江元也在裡面，說：「買了輛車啊？」

　　「電瓶車。」

　　「現在好上牌照嗎？好多四輪電動車都不讓上路。」

　　「店家幫忙上的牌照。」蔣森說。

　　旁邊郝樂山也說：「前兩年不讓上，最近也可以上牌照上路了。」

　　龍二插好電源，又坐到羈押室裡去了。柳江元說：「你出來，你坐裡面總讓我覺得在挑釁我們似的。」

　　蔣森也說：「你出來吧。」

　　龍二這才出來，坐到蔣森旁邊。

　　郝樂山聊起微博上的事，說：「前兩天梁伊捐款那事兒你們知道嗎？」

　　蔣森一邊從抽屜裡取了一盒口香糖出來，一邊搖搖頭，一旁的柳江元也表示不知道。郝樂山便繼向他們介紹：「前兩天網上有一篇文章被瘋狂轉發，是一個白血病患兒的父親寫的文章，說沒錢給女兒治病，寫得情真意切，網友紛紛慷慨解囊，四天籌集了二百多萬。但是據說治這個病根本用不了那麼多錢，後來大家又發現這位父親名下其實有兩套房產，而且還是某公司的法人代表，大家就炸鍋了。」郝樂山見大家都很認真在聽他說話，繼續道：「再後來，媒體採訪，這個父親竟然說，那兩套房子一套留給自己養老，另一套要留給兒子。於是女兒治病的錢只好向網友募捐了。」

　　蔣森聽著聽著，皺起眉，問：「那小姑娘叫什麼？」

　　「梁伊，伊人的伊」

　　「我今天下午的活兒，好像就是她。」

　　郝樂山原本談興正盛，此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柳江元說：「但願將來這姑娘托生個好人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