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出門時， 蔣森和龍二都坐的辦事處的公車。柳江元在駕駛位開，為了不顯得柳主任像個專職司機，蔣森自覺坐在了副駕。好在今天龍二沒有為了誰坐哪兒這點屁事大發醋意。

　　或許是因為蔣森和龍二每天連體嬰兒一般的存在，叫柳江元一點也沒意識到哪兒沒對。車子開到一半他才發現龍二的存在，驚奇道：「他怎麼也跟來了？」

　　蔣森說：「他不跟我們一起，您把他放到前面那個路口就可以了。」

　　前面那個路口是小書店的所在地。龍二在後排沒有說話，柳江元的神色這才緩和下來， 老生常談道：「小蔣，我不是反對你談戀愛啊，也不是歧視你們這種……就是吧， 談戀愛不能談到辦公室來，你見哪個單位的員工每天帶家屬上班的？這麼長時間我也沒說過你……」

　　蔣森一邊聽一邊點頭，也說：「我也是這麼想的，主要龍二這邊情況特殊……」他沒說下去， 嘆了口氣：「您也知道的，現在這段時間是好一點了， 前段時間，除了跟著我，他什麼也不能幹，什麼也不會幹。」

　　柳江元聽他這樣說， 就不忍心再開口了，道：「我也瞭解你的情況，咱們可以慢慢解決嘛，組織會幫助你的……」

　　車子行到小書店的路口， 龍二下車了，站在蔣森的車窗那兒依依不捨。蔣森道：「你自己好好待著，別亂跑……」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龍二矮身吻了一下。車裡的柳江元滿臉呆愣，之後轉化為臊得一臉通紅，世風日下不想看他們兩個狗男男的表情。

　　蔣森也是一愣，隨後很溫柔地笑著說：「幹嘛呢？以後在外面不許這樣。」

　　龍二點點頭，然後又親了他一下。「那我走了，一會兒見。」

　　柳江元的腦袋已經不足以負荷眼前這樣溫馨的男男有愛場景，待龍二轉頭離開，就踩了油門。

　　蔣森回頭看了他一眼，說：「不好意思啊主任，叫你見笑了。」

　　柳江元說：「你們也太高調了，異性戀都沒你們高調。」

　　蔣森笑笑沒說話。

　　兩人到達陰陽通行的入口，是聊城市一座商業廣場的地下車庫，這裡人流量大，出門時不會引起懷疑。

　　兩人走到通行入口，守在外面的是偽裝成看車大爺的守衛，向他們道：「票。」

　　柳江元便把兩人的通行證遞給他，大爺看了一眼，說：「公務啊？」

　　「對。」柳江元問：「今天人怎麼這麼少？我還以為要有人排隊。」

　　大爺笑道：「聊城市又不止我這裡一個入口，而且進來的人少，出去的人多……」

　　他說完就打發兩人向前走了。蔣森發覺自己眼前並沒有什麼變化，身體直直向前走，卻向穿過了一道透明的介質，來到了這座他光顧過幾次的地下城市。

　　他們出來的時候是在上次他跟龍二打算排隊的『溝通陰陽的橋樑』電梯旁的入口。電梯那裡又是排了很多人，蔣森走過的時候，忍不住向旁邊一個正在排隊的鬼魂問：「觀光使團不是走了嗎？怎麼出入還這麼嚴格？」

　　「誰說不是呢？我也想問呢。」

　　柳江元走了兩步才說：「小蔣，你對這兒挺熟啊？」

　　蔣森笑了笑，他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收斂，便看見不遠處朝他招手的那個傻大個兒。

　　柳江元看到龍二，整個人都僵住了，問：「怎麼回事？」

　　蔣森只好向他解釋：「龍二家在這裡開客棧，他有別的法子出入。」

　　「……」柳江元一臉我剛剛就不該心軟的表情，什麼鬼的特殊情況，就是萬惡的資本家，生意都做到陰間來了！

　　兩人一起向不遠處的龍二走過去。蔣森走到跟前說：「不是讓你老實待著嗎？」

　　龍二牽過他的手，道：「我想看著你。」

　　空氣裡儘是戀愛的酸臭味兒，柳主任一手切斷兩人之間眉來眼去的電流，說：「幹活兒吧，先去地府辦公室。」

　　蔣森笑著應了。兩人對這裡的路都不太熟，柳江元點開導航一路導，都沒有龍二領的小路快。

　　三個人一邊走，龍二一邊問：「為什麼不從你們自己辦公室的電梯下來？」

　　「那兒只到交魂魄的閘口，屬於執法部門，再往裡就不讓進了。我們現在要去的是行政部門，兩個是不同的區域。」蔣森向他解釋道。

　　龍二說：「小小一個地府，劃分成這麼多部門。」

　　柳江元不樂意聽他說話，道：「什麼叫小小一個地府？再小還不是容得下你的大客棧？」

　　龍二聞言看了他一眼，扭頭對蔣森說：「他對我有敵意。」

　　蔣森低下頭沒敢笑出聲。

　　柳江元被他直接指出來，有些尷尬，想了半天解釋道：「不管大小，它維持了陰陽的秩序，如果沒有它，你們這些做生意的也難。」

　　「是嗎？」他不是為了叫柳江元難堪，而是真的認真思索起來，過了一會兒道：「好像確實是，相比三千年前，惡鬼為禍人間的事情確實少多了。」

　　柳江元見他認同，才露出孺子可教的欣慰表情。

　　三人走到地府大門口，龍二就不再往裡進了。

　　蔣森說：「你在這裡等一下，我一會兒出來。」

　　龍二很乖巧地點了點頭，說：「沒事，我等著你。」

　　地府的部門劃分雖然與先前有所區別，但辦公樓的裝飾幾千年來卻幾乎沒什麼變化，還是雕樑畫棟的古風，只是全都蒙上了一層陰沉沉的墨色濾鏡。

　　蔣森只在考引魂使的時候來過一次，今天是第二次。

　　兩人先到接引部門遞交了脅從調查的批覆證明，就有人領著他們到另一個屋，這屋裡暖氣開得很足，一個姑娘腿上蓋著小毛毯，正在電腦前打字，見有人過來，偏過頭來看了一眼，說：「調查令。」

　　柳江元把調查令給她，一邊說：「在這裡。」

　　那姑娘啪嗒啪嗒點了幾下鍵盤，又問：「姓名，生辰八字，死亡時間。」

　　柳江元一一說了，又補充了句：「一共三個人。」

　　姑娘說：「一個一個來。」她先查了第一個，道：「這人沒有，最近抓到的地府黑戶裡沒他的信息。」說完她又查第二個和第三個。「都沒有。」

　　柳江元嘆了口氣。

　　旁邊領他們過來的人說：「登記過了，過段時間如果有消息就告訴你們，回去吧。」

　　兩人從地府大門出來，蔣森還雲裡霧裡，問柳江元：「主任，這就把我們打發了？我還以為要參與行動。」

　　柳江元大概也沒料到這麼個結局，只是背靠地府，他還是說：「捉鬼的難度比捉人要大的多，隨便用一個介子空間就裝了，誰能知道他們藏到哪兒去了。」

　　蔣森說：「一般人身藏介子空間，在安檢的時候就會被檢查出來了。」

　　柳江元想到什麼，忍了忍，沒忍住跟蔣森分享，道：「其實如果做的隱蔽，還是可以帶著介子空間穿過陰陽。」

　　蔣森看向他：「怎麼帶？」

　　「酆都的商業街裡就有賣那種特殊介子空間的，從低級到高級，各種款式形狀都有。」柳江元說：「這裡的商業街不知道，不過要是會黑話，應該也能買到。」他說完，又嘆了一口氣：「而且，也並不是所有人都需要過安檢的，比如你男朋友的門路，再比如特殊身份的訪問者……都有門路，這還是我們能看到的，看不到的更多。」

　　蔣森點點頭，也跟他一起陷入愁眉不展，問：「那……咱們再回去叫秦副主任用他的小紙片兒查查？」

　　柳江元沒有答話。

　　他們兩個又走了兩步，看到正在不遠處看別人拉糖畫的龍二。蔣森喊他：「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龍二聽到他的聲音看過來，臉上露出個笑容，說：「不是為了吃，就是看著畫的好玩兒。」

　　蔣森笑笑，也不戳穿他。

　　三個人圍著拉糖畫兒的攤位。龍二說：「咱們給麒麟買一個玩兒吧。」

　　「行，你看要什麼圖案的？要三個吧。」

　　龍二在那裡挑圖案挑得興致勃勃，像小孩子一樣臉上滿是好奇。

　　老闆把三份糖畫遞給他們，蔣森接過來，兩個給龍二，還有一個給了柳江元。柳主任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就不用了。」

　　「咱們這趟也算出公差了，給孩子帶回去……」他剛想說當個紀念品，話到嘴邊又覺不妥，陰間的東西拿上去當紀念品，似乎有點不吉利。

　　柳江元卻沒有挑他的理，懷念道：「我小時候是吃這個長大的，那時候這裡劃區還沒這麼嚴格，我父親每次過來交差都要買些東西帶上去給我，陽間這些小玩意兒不多了。」

　　龍二端詳著手裡的糖畫，滿臉笑容，催促道：「回家吧？」

　　蔣森問柳江元：「主任，龍二家的客棧就在附近，要不要去坐坐？」

　　柳江元剛收了別人的禮，此時也不好催促他趕緊回陽間，只好道：「那恭敬不如從命了。」

　　到客棧時正是中午的飯點，餐廳裡客人不少。姬惠雲正在招呼客人，見他們進來，道：「剛聽買菜的說見著你們過來了，我還說怎麼回來了也不來家裡看看。」她狀似無意看向蔣森身邊的柳江元，道：這位是？」

　　「我領導。」

　　「哎呀，我們蔣森的領導來了，那可得好好招待，以後工作中還請您多多提攜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