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周瑞香敲了敲辦公室的門走進去，將檔放在桌上，「小老闆，這是你剛才交代的資料整理好了。」

　　邵胤奇盯著稍早傳真過來的分析報告思索著，「嗯，放著就好，沒有什麼事情你先下班。」

　　「好。」周瑞香看看手錶，現在過去學校的時間綽綽有餘，她可以先去吃個晚餐不用買麵包。

　　「對了，你今天下課我過去接你。」

　　周瑞香在辦公室門前停下腳步，「不用了，這陣子你好像特別忙碌，你早點回家休息。」

　　「下課別先走，我會過去接你。」

　　他依舊沒有抬頭，她很想在下班之前再看看他的臉，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長得帥的關係，她其實很喜歡盯著他瞧，雖然坐在他的辦公室外，但腦子裏老想著他的臉孔。

　　周瑞香輕聲的關上辦公室門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之前公司流傳小老闆不務正業，但在她看來，事實上小老闆瀕臨工作狂的邊緣，所以流言歸流言，大可以不用太理會。

　　那之前流傳說小老闆如何玩在女人堆裏，應該也是誇張且誇大的流言吧，心知肚明這樣自我安慰的感覺良好，周瑞香愉快的收拾東西準備下班。

　　周瑞香先去吃東西，再到附近的公車站牌等車，邵胤奇知道她下班之後接著要上夜校，所以讓她準時，甚至是提早讓她下班。

　　她真的很幸運，之前老闆也是對她很好，不管畢業之後是不是可以找到更好的工作，但她已經決定要一輩子都待在邵發工作。

　　「叭！叭！」一輛轎車停靠在公車站牌前。

　　「學長？」周瑞香又驚又喜。

　　「快上來，這裏可不能臨時停車。」

　　周瑞香趕緊上車，「學長，你怎麼會在這裏？」

　　「下午出來跟公司的客戶見面，現在正要回去，你呢，要上哪？我載你過去。」

　　「學長你不是要回公司嗎，我還是去搭公車，你在前面讓我下來。」

　　田德立微笑，「我當然不趕著回公司，趕著有事的話就不會叫你上車。」

　　車子在紅綠燈前停下。

　　「其實今天是複學的第一天，我剛才正要搭公車去學校上課。」

　　「那我就載你回母校，順便去拿幾份報考研究所的相關資料。」

　　「我好像還記得學長曾經說過當完兵要去考研究所。」

　　「我是有這打算，不過不是現在要考，先拿資料回家看看。」

　　「學長你真的好厲害，你按照你的計畫一步一步走呢，好有行動力。」學長真是她的偶像。

　　田德立笑了出來，「你真的好像我妹。」

　　周瑞香笑得靦腆，「真的嗎？學長大概不知道我很羡慕你的妹妹。」

　　「怎麼說？你不是不認識我妹妹。」

　　「以前常聽到學長你對你的妹妹有多好的事情。」她也好想有一位像學長這樣的哥哥。

　　「喔，是嗎？不是只聽見我有戀妹情結？」

　　「這個也有聽說，不過我沒有相信。」周瑞香微微臉紅。

　　「哈哈。」

　　透過後照鏡，邵胤奇看見當綠燈亮起，他們的車子離開了，而他就停在公車站牌的對面，他本來趕來公車站牌是想要接周瑞香去上課，但是他還沒來得及叫住她，就看見她高高興興的上別人車子。

　　怎麼這年頭流行分手之後還是朋友？一看見初戀情人，她笑得這麼開心，是什麼意思？

　　「該死的！」邵胤奇火大的將手捶在方向盤上。

　　他很不爽，非常的不爽，那男的最好不是對她還有意思。

　　晚上將近十一點半，周瑞香還沒有走出校門，邵胤奇索性下車抽根煙，她沒說過要他別抽煙，但知道她不喜歡煙味，他也漸漸的不抽煙，只是今天感到特別煩躁，先前已經很不高興她跟那男人去吃飯，今天又撞見那男的載她上課，到底還有多少次是沒讓他看到？

　　普通朋友就算了，偏偏是他媽的初戀情人，這怎麼行！

　　他越來越清楚她的個性，她絕對是一個死心眼的女人，如果是過去的情人，就算分手也不可能完完全全從她的心底消失。

　　「媽的……」

　　大手捶在車頂上，他啥時佔有欲變得這麼強，就是有男人來追他的女人，他也不在意不是嗎？

　　等會兒絕對要跟她說清楚，否則再讓他看見她跟那男的有來往，只怕沒人不曉得有他這位「妒夫」的存在。

　　「小老闆……」她吐了吐舌頭，「胤奇！」周瑞香高興的往前小跑步。

　　在外面叫錯小老闆沒關係，千萬別在公司叫胤奇就好，公司裏沒有人知道他們倆交往的事情。

　　邵胤奇轉過身，只見周瑞香已經笑咪咪的站在跟前，「你的臉怎麼這麼臭？」

　　「有嗎？」他將煙撚掉。

　　「我們趕快回家吧，因為是第一天上課，所以班代要大家留下來一下，互留電話號碼好方便以後連絡。」

　　「香香，我有點事要跟你說。」

　　她都已經準備打開車門要坐進去，不過卻沒有打開門，因為他的臉色看起來太正經，「怎麼了，你要說什麼事情？」

　　「你今天來上課，是不是上次跟你一起吃飯的那男的載你過來？」

　　周瑞香微笑，「我還以為是什麼事情呢，你幹嘛一副如此嚴肅的模樣，害我以為是不是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那是我學長啊，他剛好看見我在等公車就過來接我，你怎麼會知道今天是我學長載我過來上課？」

　　學長？

　　「我就停在公車站牌的對面，正要叫你，沒想到看見你高高興興的上了別的男人的車。」

　　「我沒有想到會遇到學長耶。」

　　「你很高興遇到學長？」白目女人說得高興，是沒看見他不爽喔！

　　「對啊，我也沒有想到學長會停下來載我，學長他在兆淵上班，一定很忙碌，沒想到還願意花時間載我，我好驚訝。」

　　還對咧，邵胤奇掏掏耳朵，真是越聽越刺耳，這不知死活的女人還一副興奮模樣的扯著他手臂。

　　「以後不准你再跟他見面！」

　　「為什麼？」

　　「你還敢問為什麼，他是你的初戀情人不是嗎！」

　　「呃……」

　　「周瑞香你聽清楚沒有，我說以後不准你再跟什麼學長的男人見面，分手就分手，分得幹乾脆脆，別拖拖拉拉，別跟我來那一套什麼分手之後還是朋友的鬼話，全是胡扯！」

　　「好痛，你放手。」邵胤奇大手握住她肩膀的力道越來越重。

　　「答應我！」

　　「我不要！」

　　「你說什麼？」他的臉色難看至極。

　　「我不喜歡你干涉我交朋友，你去夜店還是酒吧我都沒有說任何一句話，所以你不要限制我交朋友。」

　　「如果不喜歡我去夜店還是酒吧，為什麼不說？」

　　「那是你的自由，你不需要因為跟我交往而勉強改變自己，總有一天你會因此對我感到厭煩。」

　　「胡說。」邵胤奇蹙著眉頭，他不曉得她原來是這麼想的。

　　周瑞香揮開他的大手，「反正我不問你過去的事情，你也別干涉我太多。」

　　她本來想跟他說學長其實不是她的初戀情人，只是她一廂情願的暗戀過人家，可是現在她不打算說，他也不想想他自己過去的輝煌紀錄，可惡！

　　「你不喜歡我去夜店我就不去，所以你也別再跟那男人見面。」

　　「不要，學長是我的恩人，我不可能不跟他見面，你也不需要為我而改變，我不是不知道你過去的情況下才跟你交往。」

　　一把火竄到邵胤奇的頭頂上！

　　「周瑞香你到底想怎樣，我認真的跟你交往，也有誠意改掉過去的不好，可是你是什麼態度，我的真心你有放在眼裏嗎？你簡直把我的真心踩在腳底！」

　　「我沒有……」周瑞香為之語塞。

　　他確實有改變，是她自己始終無法真正的信任他，難道他們倆真的不適合？胸口瞬間揪緊得發疼。

　　「我知道你從一進公司就聽了很多關於我的事情，我承認我荒唐過，可是我已經不再泡在女人堆裏，現在有去夜店、酒吧也只是跟朋友喝酒閒聊，我現在的女人就只有你啊！」

　　「這點我相信你，可是……」

　　她看著他的眼神不但迷惘且無助，這讓他無由來的心慌，邵胤奇一把將周瑞香抱進懷裏，「放棄的話別輕易說出口，這是你答應過我！」

　　周瑞香紅了眼眶，可是為什麼這次還多了心疼的感覺，原來他是如此的在乎她，超乎她的想像啊。

　　她真的搞不清楚她自己，她一直以為她喜歡的男人是像田德立學長一樣的男人，可是她真正心動的男人卻是邵胤奇，她曾來沒想過會碰上這樣的男人，儘管諸多的傳聞屬實，儘管曾經的荒唐都已經過去，可是她真的可以相信他？

　　他過去放浪不羈的形象已在她的心底生根，可她不想離開他啊！

　　「答應你不說的話，我不會說出口。」她只光想就會心痛，又如何說得出要分手的話。

　　「我不要你跟過去的情人見面。」

　　「我說過學長是我的恩人，如果沒有學長，我不會擁有現在這份工作，這份工作讓我跟我奶奶度過很多次的困難。」

　　「該死的，那男人不但曾是你的情人又幫過你，你還在乎他？」邵胤奇迫切且慌張。

　　周瑞香歎了一口氣，她原本不想說，可是也捨不得看他如此，如果暗戀也算初戀，那麼學長確實是她的初戀情人。

　　「其實學長沒有和我交往過，過去是我單方面暗戀他而已。」

　　「不管有沒有交往過，我現在只在乎那男人是否還留在你的心裏？」邵胤奇抓住她雙肩的手勁兒不自覺的加重。

　　看見她忍不住蹙眉，邵胤奇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不需她說，他的心裏已經斷定如此。

　　「我不准你再跟那男人見面，聽到沒有？」

　　「我說了學長沒有跟我交往過，也不是我的情人，你放開我，我真的好痛。」

　　「可他幫過你不是嗎？你心裏難道會沒有一點還在乎他的意思？」

　　「邵胤奇，我交往的人是你啊！」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周瑞香驚愕的抬頭，「邵胤奇，別把我想得跟你一樣，我不是有交往對象還可以跟其他男人交往的女人！」

　　邵胤奇抿著唇，周瑞香則是氣得想要甩開他的觸碰，「總之我不准你跟那個男人見面。」

　　「我做不到！」

　　「你要去哪？」邵胤奇抓住她的手。

　　「回家！」

　　「那上車。」

　　「我要去坐公車。」

　　「周瑞香！」

　　兩人大眼瞪小眼，誰也不讓誰，過了一會兒，周瑞香才氣呼呼的甩開他的手，自己打開車門坐進去，因為她知道就算吵架，邵胤奇也不可能讓她一個人去搭公車而不管她。

　　可惡！就算吵架，他還是對她好好。

　　兩個禮拜過後，周瑞香跟平常一樣早進公司，將早餐放在桌上，她看著辦公室門縫裏透出光亮，他也跟平常一樣比她早進公司。

　　自從那天他去接她下課之後，他們冷戰到現在，她沒有進去和他一起吃早餐，他也就不吃早餐，每次交代她事情都一副冷冰冰的口吻，中午一到也略過她，自己去用餐，雖然仍是讓她準時下班好趕上上課，但卻也不再關心她，更別說希望下課後會看見他的出現。

　　頭一個禮拜她自己也很生氣，他憑什麼要求她不要與學長見面，如果沒有學長，她早已輟學，就算不是去工廠當女工，找的工作也不會太好，哪能像現在這樣進到一間貿易公司工作？

　　可是時間一久，他刻意忽略她的態度讓她好難受，她只要一想到他有可能討厭她了，胸口就揪得傷心，她都說了學長沒和她交往過，他為什麼還要這樣呢？

　　周瑞香將他的早餐放到一旁，她還是一樣一直都有買他的早餐，只是她沒有拿進去，他也不曾出來問她早餐吃了沒。

　　這幾天她已經開始胡思亂想，或許他想分手了吧，奶奶昨天也才在問為什麼好久沒看到他，以前週末假日的時候，他總會去找她，帶她出去玩，但也總會安排一天假日是留在家裏陪伴奶奶。

　　邵胤奇如果不要她，她大概也找不到像他一樣重視奶奶的男人，他是個孝順的好男人，常常看見他對奶奶的好，讓她時常有股嫁給他的衝動，或許以後看不到了。

　　周瑞香沒胃口的放下早餐，拿出檔直接開始工作。

　　過了好一會兒，其他同事陸陸續續的進公司，老闆辦公室的門開啟，周瑞香要自己忍住，不去抬頭看他，她可以感覺到邵胤奇經過她的辦公桌前，卻瞄都沒瞄她一眼，他連日來的冷漠讓她直想掉淚。

　　看見他往茶水間的方向走去，他又不吃早餐只喝黑咖啡了。

　　周瑞香很想把早餐拿給他，可是他回來的時候依舊無視於她，讓她倍感受傷。

　　「請問這是邵先生的辦公室嗎？」

　　「您好，請問您找哪位？」周瑞香這才回過神，只見站在她辦公桌前的女子不介意的笑一下，指了指右方的辦公室門。

　　「邵胤奇在裏面？」

　　「是的，請您稍等一下，我進去知會小老闆一聲。」

　　女子好笑的擺了擺手，「免了，我跟他熟得很，又不是什麼客戶，我自己進去就行了，你忙你的。」

　　看女子連敲都沒有敲門的走進辦公室，周瑞香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如果不是熟到非常程度不會這樣。

　　到了接近中午，女子都沒有從辦公室走出來，邵胤奇也是，其間她聽到好幾次女子從辦公室裏傳出來的愉悅笑聲，她開始忍不住拿自己與女子做比較，匆匆一瞥，她也曉得那女子比她漂亮許多，她是邵胤奇的朋友嗎？

　　她這才想到，邵胤奇從來不曾介紹他的朋友讓她認識，或許就像在公司裏的時候一樣，他不想讓其他人知道他們交往的事情。

　　周瑞香合上文件夾，從一旁抽出另一份文件，她是不是感冒了，總覺得有氣無力。

　　「呵呵，這真是太不像你，天要下紅雨了。」

　　文件夾才打開，辦公室的門也開啟，只見邵胤奇無奈的瞥了身旁女子一眼，好像真拿她沒辦法，周瑞香吃味得胸口不舒服，兩人來到她的面前。

　　「我要出去，今天沒事的話你就早點下班，我下午不會進公司，這樣你知道吧？」

　　「好，我知道了。」

　　「走吧。」

　　女子跟上去挽住邵胤奇手臂，「等我啦。」

　　周瑞香不敢相信她眼睛所看到的，邵胤奇甚至不排斥，當女子回頭給她一笑時，周瑞香幾乎都要落淚了，強忍難過的坐在位子上，直到同事都去用餐，她默默的拿出買給他的那份早餐，這幾天都是這樣。

　　塑膠袋才打開，周瑞香再也忍不住的掉淚，他就這麼快有了新歡？她不想跟他吵架，每天也幫他買早餐，他冷漠的像是拒她千里之外，她也不曉得如何開口。

　　「嗚……」

　　直到有人用餐回來，周瑞香才趕緊收起眼淚，只是眼睛紅腫得不像話，還好她的工作不太需要與其他同事交流。

　　小老闆不在，沒有人交代工作下來，下午兩、三點的時候，周瑞香已經沒有事情可以做，她可以提早下班，提早去學校上課，可是她一點都提不起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