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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之備胎心裡苦》第83章
第83章 風動廟堂江湖-11

  君笑是一個很棒的傢伙, 這體現在他身上的方方面面。

  作為白道領袖的武林盟主, 他的三觀之正就不用說了, 難得的是年少成名就沒有一點傲氣,江湖上與君盟主接觸過的人都說,就沒有看見過一個比他還要平易近人的成名俠士。

  自古以來窮文富武, 君盟主家裡還很有錢, 偌大的莊子裡僕役成群, 每一個走投無路求告上門的江湖人,都會得到極為慷慨無私的資助。

  久而久之, 年不過而立的君笑,在江湖中的聲望已經超越了許多成名已久的前輩大佬,成為了一個家喻戶曉的標牌性人物。

  不過, 君笑也有讓人不能理解的地方, 比如說——以他的實力地位、武功外貌,天下傾慕他的女子數都數不盡, 可他就是硬生生地拖到現在這個年紀,連一個確切的紅顏知己都沒有流傳出來過。

  開始的時候大家只以為盟主不想讓愛人參與江湖紛爭,所以不在江湖上宣稱對方的身份, 可一直等啊等的也沒有等到他成婚的消息, 這才知道原來君盟主從來過的都是和尚的日子。

  君笑的感情生活確實是一片空白, 在人生的前20年當中,他一心沉迷于武道,將紅粉佳人視作山下猛虎,除了必要的接觸之外根本不與她們產生交集。直到及冠時, 急著抱孫子的君父君母才終於急了。

  一直以來對兒子的這種性子表示非常滿意的君老先生親自出馬,跟君笑做了一番徹夜長談,深切地跟兒子科普了一番陰陽相和的重要性,最後還是投其所好地以對武學方面的影響做了結尾:所以孤陰不生孤陽不長啊,兒砸你這樣下去是沒有出路的,你再不趕緊開竅找一個老婆,很快就要被那些有老婆的小子們追上進度啦。

  君盟主自然不是好忽悠的,他只用了一句話就把憂心忡忡的老父親頂了回去:若真是如此,那少林那些大師們早該被淘汰在時代的洪流當中了。

  君父:“……”兒子說得仿佛好有道理怎麼破,可你就算練到能白日飛升,不給勞資留下個白胖大孫子也算是忤逆不孝啊摔!

  “我不管!”最後老爺子終於扯掉了講理的面具,氣哼哼地抱怨道,“隔壁薑家的老傢伙已經抱了一對兒孫子孫女了,他兒子可比你小五六歲呢!”

  被逼婚的君大盟主感到很無奈,好在他父母還沒有喪心病狂到隨便拉來個姑娘逼迫他和人家成親,所以一直對這事兒興趣缺缺的君笑就開始想盡一切辦法拖延,從那之後又拖了五六七八年堅守著自己鑽石王老五的地位。

  咳,其實根本不像外界所猜測的那樣,君盟主對女人不感興趣或者他乾脆就是個斷袖,君盟主取向真的正得很,筆直得就像他的長劍。

  不過是因為他心裡有人了,除了那人之外,再容不下別的女人。

  當然,毫無疑問的,那人就是天機閣主蘇雅覃。

  說來也奇怪,這一對大齡剩男剩女顏值匹配、地位相仿、性格年紀什麼的都像得不能再像,可無所事事的江湖人們在這些年樂此不疲地給他們找了無數個配對,卻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沒想起來把兩個大佬自己湊成一對。

  這也許就是燈下黑的原理?

  可不管外人怎麼想,君笑自己確實喜歡蘇雅覃很多年了,早在外界還以為他對女人避之如蛇蠍的時候,少年劍客的心裡就滿滿地裝著了那個在當年的武林大會上驚鴻一面的女子,可惜當時的蘇雅覃心高氣傲,又急著組建自己的勢力,對所有示好的青年俊傑都一併婉拒,沒留一點餘地。

  其他人被拒絕了也就罷了,最多再留幾天的念想,之後該成親還是成親,該當爹還是當爹。

  但君笑不一樣,他從那個時候開始就有一副倔得撞了南牆也不回頭的性子,一次告白不成他倒是也沒有再糾纏,只是之後就開始以各種理由不再接近女色,堅持到現在快十年也還是單身一人,在這方面的名氣單純得嚇人。

  可悶葫蘆真不見得是件好事,等蘇雅覃閑下來有心談個戀愛成個親以後,她早就忘記當年那些烏烏泱泱撲上來跟自己告白的俊傑們都有誰了。

  所以基於女人八卦的天性,她也偶爾會和在屬下嘮嗑的時候感歎一下怎麼君笑到現在都沒有成親,畢竟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樣的,以君笑的實力地位,哪怕他現在是四十歲也不用擔心沒有優秀的年親女孩子仰慕。

  可她是半點沒往自己身上想——這大概也是江湖中人始終沒把他們兩個湊對的原因之一吧,在這種年代,大家都很難想像一個男人為了自己喜歡的女人、還是一個拒絕了自己求愛的女人守身如玉這麼多年,他們寧願相信英明神武的盟主是有什麼隱疾,也不願去相信這現實中的英雄氣短、兒女情長。

  但君笑就是這麼一個人,而蹉跎了這麼多歲月之後,他終於不打算再等下去了。

  總不能讓女孩子自己意識到什麼再自己上門來問吧?

  所以,結這次聯盟之機,君笑便收拾行裝準備專門去天機山莊拜訪了,這一去公私皆有,既是為主公的大業熟悉一下這位只聽說是同僚但從未互相表明身份的江湖情報總瓢把子,也是為了圓自己的一個心願。

  如果這次蘇雅覃再拒絕他的話……其實君笑也沒想好該怎麼辦,但至少在近幾年之內,他想自己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他的這份癡心沈悠很欣賞,所以他決定給君盟主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

  在原文中,這一次會面蘇雅覃還是毫無意外地拒絕了君笑的求愛——原因倒不像十年前那麼無禮而堅決,但仍是充滿了不容置疑的無奈。

  若要說蘇雅覃對於君笑沒有一點好感那是不可能的,君笑長得豐神俊朗、身材高大,兼之有著極為高明的武藝和江湖中人人稱頌的人品地位,女人們和他相處得久了,實在很難不心動。

  蘇雅覃也不能免俗,雖然她不是個一般的女人,但君笑也不是個一般的會讓女人喜歡的男人。

  可這次蘇雅覃沒有答應,卻也是出於更多的考量。

  一來是他們的身份,她實在沒想到連武林盟主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莫玉笙收為了自己的人,那麼現在從某種意義上講,他們兩個人份屬同僚,將來也會是並肩作戰的戰友,而在這樣的關係中發展一段感情,無疑是極為危險的。

  現在先局未定、大業未成,他們和莫玉笙都還處於艱苦奮鬥的階段,雖然經過這些年的積累有了些資本,但與楊逾相比起來還是要差一點的。

  其實現在對他們來說,發動政變不難,逼小皇帝退位也不難,畢竟汝南王這一系看起來就沒出什麼會治理國家的人才,小皇帝現在也還小,整天被楊逾那樣的人渣把持朝政,朝野上下一片烏煙瘴氣,百官百姓怨聲載道。

  再加上對軍隊掌控力極強的汝南王已經死了,他兒子顯然沒有這樣的手段,功勳將領又被他登基以後殺得七七八八,現在,曾經戰鬥力著名彪悍汝南王軍,早已淪落為一盤散沙。

  莫玉笙這些年在西域經營太陽教經營得很不錯,結合當年老皇帝留下的舊部裡那些本領過硬的老將領,私下裡也訓練出一批極為能征善戰的虎狼之師,他們常年呆在塞外,就正好拿關外匈奴練手,不管是團隊指揮還是單兵作戰能力,都不是這些年在京城風吹不著雨淋不著的王師們所能比擬的。

  所以若是沒有楊逾,其實他們現在直接發動戰爭其實勝算不小。

  但莫玉笙不想那麼做,當然不是因為怕了楊逾,姓楊的又不是什麼深通行軍佈陣之道的軍事天才,連當年的蘇太傅都對京城外的戰況一籌莫展呢,畢竟術業有專攻,他們這些人或是勾心鬥角或是治國平天下頗有一套,可讓他們上馬背指揮戰爭,那純粹是在開玩笑。

  但作為正義之師,莫玉笙要考慮的自然比當年作為大反派的汝南王多些。

  天下剛剛經歷戰亂還沒有二十年,這時候再添兵禍,無疑是往本已經苦不堪言的百姓身上又加了一道極為沉重的負擔,那些毫無道理的兵役、征夫,有太多人會因此喪失生命,有太多家庭會因此妻離子散,那都將是他治下的子民,是他該保護的人,所以他不能這麼做。

  所以想要一舉成功,便只能從內部瓦解了。

  對於計畫最粗淺的表述就是,先把軍隊勢力散落各處,然後通過武林人士掀起小規模局部戰爭,在京城裡把目光都集中在“剿匪”上時,通過楊逾把太陽教一批精銳好手偷渡到京城甚至皇宮,直接逼宮奪位。

  聽起來很簡單,但有時候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至於之後的事情就更不用說了,當掌握了中央政權之後,寥寥幾個可能發動勤王軍隊的藩王早就被把守在那兒的太陽教軍隊控制了手腳,而對於他這個正統繼承人,只要他能夠證明自己的身份,朝中還是有不少早就對汝南一系的政權懷有不滿的老臣們相當支持他的。

  再加上到時候有作為精神象徵的蘇家姐弟在,靠著蘇太傅的名望,就能再聚攏起一批人,尤其是仕林中那些筆桿子,他可不會像汝南王那樣愚蠢地忽視了這群讀書人的作用。

  他求的從來就不是一世富貴,而是他大周的嫡系血脈永世煊赫、代代相傳。

  所以他現在最大的敵人其實是楊逾,楊逾手下很是養了一批好手,個個武功高強、實力不凡,而莫玉笙的整個計畫拼得最厲害的其實就是這些頂尖高手的力量,他必須得有能在京城裡用自己手下的高手控制住楊逾手下的信心才行。

  還有蘇傾……這個變數也必須想到好辦法保護起來,不然對現在控制著身體的穆雲來說,他來這個世界的意義就全都沒有了。

  現在正是他積累力量的重要階段,雖然也不反對麾下之人相互之間互有好感談個戀愛什麼的,但其實對於整個局勢來說,莫玉笙還是拒絕的。

  這話他不會說出來,可站在蘇雅覃的角度上,不難理解這種想法。

  別的不說,就說如果她和君笑在一起了,到時候鬧矛盾要怎麼辦?在出任務的緊急關頭控制不住自己起內訌怎麼辦?更有甚者,萬一受了情傷一氣之下黑化掉去投奔了楊逾可怎麼辦?

  咳咳咳,最後這個只是一種論證“同僚不該談戀愛”的說法,並不是說他們兩個誰會那麼沒水準沒節操。

  這是她原文中拒絕君笑的第一個理由,而第二個理由,就是為了她親愛的弟弟了。

  原文中這個時候的蘇傾可沒有沈悠滋潤,他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要操心,還沒有一個完全鞍前馬後惟命是從的莫玉笙幫助,每天都生活在愧疚和惶恐之中。

  再加上體質沒有現在被沈仙君改造過的好,所以一直將養到君笑前來拜訪,他還是一副蒼白無力弱不勝衣的冰美人樣子。

  並且蘇傾這個人其實是很有幾分沉澱在骨子裡的傲氣的,如果對方不是他所在意的人,他一般根本不會多做理會——當然這不是說他會對陌生人顯得盛氣淩人,而是哪怕他對你微笑,你也會無比清晰地感覺到你和他之間豎起的那道堅不可摧的圍牆。

  如此一來,格格不入的他和君笑兩人相處得並不好,君笑嫌他身上那種裝模作樣的世家公子習氣太重,他嫌君笑對他姐姐圖謀不軌。

  咳咳,當然,都不算是冤枉了對方。

  所以看著弟弟和君笑兩個人總是橫眉冷對的樣子,蘇雅覃也就拒絕了這個男人正式進入自己的生活。

  可是這樣一來,蘇傾在天機山莊的處境就變得更艱難了。

  蘇雅覃對君笑並不是全無感情的,這麼多年以來,江湖上才華和人品都讓她高看一眼,本身外形也與她十分般配的,也就能挑出來一個君笑了。

  兩個人的個性又極為相投,早在得知對方都是在莫玉笙手下做事之前,他們就已經是很親密的戰友,雖然接觸的機會不多,但每次見面都定然是站在一條船上的。

  現在他們的關係變成這樣不尷不尬的樣子,就算蘇雅覃嘴上不說,生性敏感的蘇傾又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呢。

  相處了這麼久,他對於蘇雅覃的感情可以說比蘇雅覃對於他的還要多,這個女人就像一道明媚而不熾熱的陽光,無所顧忌地照進了他荒蕪的生命——每個人對於別人的好意惡意都是有感覺的,蘇雅覃對他毫無保留的付出,就算他瞎了也不難看出來。

  在察覺姐姐也喜歡君笑之後,他對那男人的惡感也便消失了……最多有些淡淡的不爽,但也必須承認他們兩個真的是極為合適的一對。可問題是,君笑對他的偏見是根本上的,並不會隨著他的改變而改變。

  再加上之前兩人已經有過許多不大不小的不愉快,他們的關係仍舊是維持在一種時刻可能被冰封的狀態當中。

  可蘇傾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釋放自己的善意,從沒有人教過他這個,義父不論他如何恭從都不會露出哪怕一絲笑意,而義兄卻是自己主動不屈不撓地往上貼,從來都不用他費心討好。

  但可惜的是,君笑顯然不是楊德那樣的顏控傻白甜。

  但蘇傾的經驗只有這個,他只能琢磨著用對待楊德的態度去對待君笑,可想而知,效果真是差透了。

  他對楊德是什麼樣子的?恭謹疏離、敬而遠之,這種態度不管怎麼看,好像都不是要發出友好的信號。

  所以那時候蘇傾和君笑的關係越來越糟,君笑甚至開始懷疑他接近蘇雅覃圖謀不軌,並且非常耿直地當面質問,表示在蘇雅覃那樣對他的情況下,如果他有什麼別的心思可以說是牲口不如。

  當然這確實是事實,蘇傾自己也是這麼想的,而且就快要因此把自己憋死了。

  最後他選擇了那樣一條路,雖說君笑的表現一直是無可厚非的,但不能不說他在其中出了一把力。

  這也是後來男女主之間持續了很久的巨大裂痕,直到大結局的時候,蘇雅覃才在這一點上原諒了君笑,而君笑自己,在那之後也一直生活在背負著的負罪感和悔恨之中。

  在這件事情上,沒有一個人是受益者。

  所以現在沈悠來了,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把這個隱患連根拔起,至少不要讓蘇雅覃再夾在他自己和君笑之間左右為難。

  他之前和師弟在一起就他們各自掌握的情報對君笑這個人做過一次徹底的分析——誠如江湖傳言所說,他是一個十分寬厚而富有同情心的人,但同時也嫉惡如仇、勿枉勿縱,是傳統意義上的那種江湖扛把子型人物。

  這樣的人自然對朝中世家習氣沒好感,哪怕他的主公是個前朝皇子,可莫玉笙從小在江湖中生長,身上更多的也是江湖氣。

  但這同時也意味著君笑有著大多數俠客們會有的共同“弱點”:心軟。

  他們這樣的人是很以仗勢欺人、苛待弱小之類的事情為恥的,原文中恰是因為蘇傾在他這個外人面前表現得過於高傲孤僻,乃至強勢,他們兩個才會漸漸走到那種相看兩厭的地步。

  現在沈悠要做的,就是示“敵”以弱。

  他緩步登上天機山莊莊口的風波亭,像這兩天的每一次那樣焚起一爐香,然後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全身更完美地籠罩上蘇傾心裡那種孤獨寥落的氣質,雙手輕輕地放在琴弦上。

  他擅長彈琴——當然,作為君子六藝之一,楊逾肯定不會忽略了在這方面對他的“栽培”。

  幸運的是,君笑也對音樂很有一番獨特的見解,他不是蘇雅覃那種不通風雅的糙漢子,江湖上現在流行的可是劍膽琴心的完美俠客,武林盟主自然不能落於人後。

  所以沈悠完全不必擔心對方是不是能聽出自己琴聲中的意境,他的琴藝可比蘇傾本身還高明許多,連蘇雅覃聽了都有時候會擔心地問他是不是心裡裝著什麼事兒,細心得多的君笑自然更是不在話下。

  他已經在這裡接連著表演了三天了,君笑一直沒來,不過沈仙君也並不覺得煩躁,天機山莊地處偏僻,卻占了個山靈水秀的好地方,風波亭裡聽著松濤陣陣、鳥聲脆鳴,他自然可以操縱著殼子談些淒怨哀傷的曲調,自己卻潛心悟道,即使是坐上一天也不會覺得憋悶。

  仙君們在小世界的歷練同時也是鞏固他們自己道心的過程,俗話說學如逆水行舟,這句話在見證大道的過程中同樣是金科玉律。

  天道是如此浩瀚而廣博,即使再給他們千年萬年,也不一定便能全部體會得清楚。

  不過今天沈悠的冥想是註定要被打斷了,因為他等了三天的那個人終於來了。

  君笑是自己步行上山的,一方面是為了體現對心上人的尊重,另一方面也是這裡確實風景獨好,他現在既沒什麼要緊的事,便也願意緩步徐行,在行走當中享受一下山間難得的美景。

  山上很靜謐,除了些許山風和悅耳的鳥鳴,基本聽不到別的聲音。

  不……還有……

  君笑停了下來,他仿佛聽到一縷悠長的琴聲,可那聲音又太輕太遠,以至於他都有點懷疑自己聽錯了。

  可習武之人自然耳聰目明,再加上他內力深厚,理論上是不該聽錯的。

  因為離得太遠,所以琴聲有些斷斷續續的,他側耳去聽,卻也聽不真切。

  君笑忽然來了興致,雖然隔著這麼遠的距離,以至於他根本聽不出那人琴技好壞,也不怎麼聽得出琴聲中蘊藏的情感,可但是這琴聲本身,就足以引起他的興趣了。

  ——他自然是瞭解蘇雅覃的,知道這位看上去飄渺出塵的“蘇仙子”有個多愛焚琴煮鶴的糙漢性格,以至於天機閣上上下下都是直來直去的戰鬥派,還真想不出誰能有這個閒情逸致。

  這時他已經走到了半山腰,稍稍提起一口氣來縱起輕功,沒多久便成功登上了山莊所在的高度。

  主體結構為深紅色的莊園掩映在滿山蒼翠當中,卻一點不顯得豔俗,反倒透出幾分深沉莊重的典雅大氣來,讓人見之便明白此間主人不同尋常。

  君笑微笑著心想:蘇姑娘自然是不同尋常的。

  懷揣著這樣的心思,他終於見到了那個撫琴之人。

  山莊門口不遠處,那個建在巨石高處、總是無人問津的小亭子裡此時坐了一個穿白底紫紋儒衫的年輕人,長髮如墨,被簡單的發冠高高束起,光潔的額頭上一點朱砂痣紅得灼人,卻絲毫不會增添半點妖異的氣息,整個人仍是顯得如仙似幻,俊雅無雙。

  可惜的是,他雙眼處也被與衣服同款的緞帶遮了起來,給原本優雅的氣質裡添上了幾分脆弱,讓人的心不自然就柔軟下來。

  君笑對這個年輕人,第一印象很不錯。

  可他隨即就想到了他是誰。

  最近這些日子,天機閣主和鬼醫為爭奪一個男人險些反目成仇的謠言傳得轟轟烈烈,君笑雖然知道那些傳聞最多信一半不能再多了,可不論如何,作為蘇雅覃仰慕者的他還是很難對這樣一個人抱有好感。

  他自是知道蘇雅覃的,那些居心叵測的人散播的什麼蘇閣主求而不得因愛生恨,或是為了美色害人全家的說法,有理智的人都不該信,但之所以這樣傳出來,也一定是有原因的。

  能是什麼呢,最大的可能不就是這小子不懷好意以色誘人,偏又故作清高不願別人說他攀龍附鳳,使出來的拙劣手段唄。

  妒火上升的男人也是很可怕的,君笑現在看蘇傾哪兒哪兒不順眼,不憚以最大的惡意去猜測他。

  沈悠敏感地覺出了對方的不喜歡,可他現在也無可奈何。

  第一印象總是很難改變,也許也正是因為這樣,原著中蘇傾和君笑才相處成那個鬼樣子的吧?

  他沒有說話,只裝做沒察覺對方到來的樣子,繼續旁若無人地撥動手下的琴弦。

  君笑正想上前質問,可聽到那琴聲,他卻又是一愣。

  是了……方才自己明明是急著去見那撫琴之人的,沒想到便是他啊……

  就是這麼一晃,他便又在不知不覺之間轉變了自己的看法——如果的真的是像自己想像的那樣一個人,還會有這樣清澈高雅的琴聲嗎?

  而且這琴聲當中……

  君盟主皺起了眉頭,剛才距離隔得遠,他還對琴中意境聽不真切,可現在近距離聽著看著,他分明能感到一股幾乎是絕望的氣息從那個看上去從容淡定的青年指下流淌而出,像是飛蛾在火光中垂死掙扎,很美,卻也頃刻間便會被燃燒成灰燼。

  這……

  君笑眨眨眼,身上氣勢洶洶的戾氣忍不住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輕輕地走到亭子裡,放慢了腳步,在看清楚那人面孔的時候控制不住地輕輕吸了一口氣。

  他自問這些年在江湖之中,從未少見過美人,這種美不限於男女,或是清雅宜人,或是動人心魄,總有那麼一些人擁有著上天賜下的資本,什麼都不用做便能俘獲一大票傾慕之心。

  憑良心講,蘇雅覃雖然也很美,卻算不上頂尖的,可她卻有著尋常女子所不能及的英氣勃勃的氣質取勝,兼之畢竟出身天下聞名的書香門第,在外人面前又總是輕紗覆面,看上去飄渺若仙,因此武林中人對她的印象倒比那些單有一副好相貌的美女們深刻些。

  在今天之前,君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不太會關注外貌的人,哪怕蘇雅覃長得比現在還要平凡十倍,只要她是她,他也會毫不猶豫地愛上這個女子。

  可即使是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少年,的相貌,實在是太過具有迷惑性了。

  沒錯,他看起來還很小,甚至是未及冠的樣子,整個人身上的氣場卻一點都沒有少年人的朝氣和活力,反而像是早已經過了比許多老人還要深沉的風浪與苦難,那些經歷深深地刻在他的氣質裡,雜糅著尚顯稚嫩的臉龐,形成了一種極為奇異的吸引人的魅力。

  那張臉雖被一條寬寬的緞帶橫向遮著,卻一點都遮不住其俊雅溫潤的長相,君笑看著他,恍然似乎看到的是一根稚嫩卻頑強挺身迎接風雨的翠竹。

  謙謙君子,傲然有節,說的便是這樣的人了吧?

  他的心不由自主放軟了些,待注意到這少年與蘇雅覃過於神似的外貌之後,就更軟了些。

  以他的身份,對天機閣主的瞭解自然是要比外面那些江湖人要深入許多的,他和蘇雅覃也算得上朋友,自然知道她這些年來最大的執念是什麼。

  沒跑了,這一定是她那個失散已久的弟弟,恐怕也只有當年那個文采驚天下的蘇太傅,才能擁有這樣只是看上去便覺驚才絕豔的兒子吧。

  唔……蘇鳳洲,這名字倒是很符合典雅大氣的文人風骨。

  看來他這些年應該過得不錯,至少受到了很好的教養,也算能了了蘇姑娘的一樁心願。

  可他的琴聲裡卻又為什麼有著如此悲苦的意境……君笑還是能夠分辨出來哪些是曲子本來的情緒,哪些是演奏者自己的念頭的,這少年心裡的絕望和掙扎讓他心驚,若不是現在明明他好端端地坐在這裡,他都要以為對方馬上便將消散在這天地之間了。

  他在這裡胡思亂想,沈悠的一曲卻已經彈完了。

  沈仙君自然早就察覺出了君笑的靠近,雖然對方腳步很輕,甚至把呼吸也降到了最低,可若是能瞞得過他和甘松兩個人,那也就不會還滯留在這小世界當中了。

  即使是原本的蘇傾也是可以察覺的,蘇傾的武功很高,可以說與君笑不相上下,君笑並未可以掩藏氣息接近,自是瞞不過他的感官。

  不過,他現在正扮演著一個不會武功的普通人,即使知道對方來了,也只能硬著頭皮假做不知。

  但說真的,原本的蘇傾演技太糟糕了,那也是原文中君笑開始懷疑他別有用心的源頭。

  現在殼子裡面換成了沈悠,這個隱患自然會被完美地消除了。

  君笑猶豫了一下,忽然出聲問道:“你怎麼了……有什麼心事嗎?”

  那青年似乎被嚇了一跳,慌亂中甚至差點打翻了面前的香爐。

  他很快回過神來,漂亮的臉上顯出一點怒意:“是誰?沒人吩咐過你不要再這樣悄無聲息地靠近嗎。”

  君笑挑挑眉,這種傲慢的態度讓他有點不舒服,但想到剛才那一幕,又忍不住覺得對方像是個把全身毛髮炸起來的貓咪,雖然呲牙咧嘴的,卻莫名顯得有些可愛。

  “確實還沒人給在下說過,”武林盟主低低地笑起來,心裡那點不快越發淺淡了——不過是個孩子,自己跟他較個什麼勁兒,“你姐姐在家嗎,在下有要事相商。”

  一提到“姐姐”,蘇傾就像被按下了什麼開關,從全身是刺的貴公子變成了一個靦腆的少年。

  雖然覺得蘇雅覃不是他姐姐,但蘇雅覃對他那樣好,他也不想在她的朋友面前顯得太過無禮。

  他有些局促地站了起來:“閣主在花廳裡,您、您就是她說的君盟主嗎,我可以帶您過去。”

  果然——知道對方看不見,君笑輕輕地勾起了嘴角——那些高冷防備都是給外人看的吧,現在看起來,果真是個很可愛的孩子。

  他心下不禁有些憐惜,又轉念想到,從他對自己的態度來看,蘇姑娘也未必就對自己無意呢。

  這樣一想,連陽光都又明媚了許多。

  蘇傾茫然地站在原地,不明白對方為什麼要發笑,可他現在確實有點緊張,因為他想起了另一件事。

  他很想問問君笑是不是喜歡蘇閣主……可又覺得自己似乎沒有發出這樣疑問的立場,別說他是個冒牌貨,就算他真的是蘇雅覃的弟弟,又憑什麼上來就管將近二十年沒見的姐姐的婚事呢。

  看姐姐說起君盟主時的那個樣子,也是喜歡他的吧……

  這個人,他如果敢有什麼壞心思,辜負了姐姐的一腔期待……

  蘇傾握緊了拳頭,周身的氣勢一下子冷了下來。

  君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只知道剛才還像一隻無害的小動物一樣的少年,忽然之間散發出了一種極為危險的氣息,那種強度甚至於連他都感受到了威脅。

  武林盟主眉梢一挑,再看他的時候,眼神有些玩味。

  ——也對,蘇姑娘就罷了,畢竟是血脈相連,對這少年諸多愛護也還說得過去,可主公卻是向來頭腦清醒的,能放任那樣的流言傳到江湖上,那就證明已經是喜歡到了極處。

  而以莫玉笙的性子來說,這少年肯定是有什麼過人之處的,否則不管他有一副多麼美好的皮囊,恐怕也不會被多注意一眼。

  他想了想,開口道:“那便勞煩了,蘇姑娘這些天有說過我會來嗎?”

  “……”沈悠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這麼直白。

  “說好的連戀愛都沒有談過的古板純情的武林盟主呢!這個是被人穿了嗎!”

  “大概……這就是他本來的性子吧,”甘松笑道,“仔細想一想,好歹也是在江湖裡闖蕩了十多年的人,他又不是少林寺的和尚,怎麼可能半點兒這方面的事情都沒見過,就是沒有體驗,該有的也都有了。”

  “噫……”沈悠嫌棄臉,“你好汙。”

  甘松:“……???”誰汙?誰每天在姐姐家裡白日宣淫你給我說清楚!第一次就搞了八十幾天的人有什麼資格說我!你當每次幹羞羞的事情的時候遮罩了我的神識我就會以為你和穆仙君蓋棉被純聊天嗎,天真!

  沈悠不理他,只是有點尷尬地回答君笑的問題:“閣主說您有正事要與她討論。”他著意加強了“正事”和“討論”兩個詞的語氣,並稍稍表現出一點自己的不滿。

  果然君笑連忙肅容道歉道:“是啊是正事,抱歉,我沒有任何不尊重意思。”

  沈悠點點頭,彎腰費力地把琴抱起來:“跟我走吧。”

  “哎,我來拿。”君笑剛剛醒悟過來這其實會是他未來的小舅子,按照蘇雅覃對他的那個寵愛程度,這絕對是個能在他們兩人的關係上起到巨大影響力的人物,不抓緊現在趕緊討好一下還等什麼啊。

  再說,作為一個身強體壯的武林俠客,也沒理由看著一個大病初愈的年輕人在自己面前逞強不是。

  蘇傾卻對他的刻意獻殷勤無動於衷:“不用了,我的琴不喜歡別人碰。”

  君笑正有些尷尬,就聽他頓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道:“你們的劍,尋常也不給人碰的吧。”

  啊,這樣就能夠理解了。

  說到底,江湖始終是一個刀光劍影的地方,也許有那麼幾個人有能力附庸風雅,可大多數情況下,他們只是想著如何能讓自己更榮耀地活下去。

  所以,哪怕是被公認為有幾分儒俠氣勢的君笑,也實在想不明白不過是把琴怎麼就那麼金貴。

  但人與人之間的相處很多時候缺的就是一個設身處地來考慮的情境,現在蘇傾這麼一說,他瞬間也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實在慚愧,劍客的劍自然是貴重無比的,他們很多人一生當中最重要的就是那秋水長劍,別說讓別人幫著拿,恐怕等閒摸都不願意讓人家一摸。

  想必對於癡心於琴藝的儒生來說,琴也有著相同的意義吧?

  他灑然一笑,比了個慚愧的手勢:“抱歉,是我唐突了,公子請吧,還要勞您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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