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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先生的廚房》第111章
第112章 癸醜年小暑•何而歸

  關於北大學.潮的處理結果, 國會商討之後, 既釋放被捕學生後,又給出了一個較為溫和的安撫方案,首先是撤掉了當日的北平員警廳總長曹儒林的職位,也就是當日指示開槍的總長以安民心, 另調任了一人。

  再有便是當日參與學.潮的學生檔案將不會有此次的污點, 另賠償學生醫藥費等。雖然此二項措施都有避重就輕的嫌疑,但是比起從前政.府完全置之不理的做法,如今的民國中央政.府還是給人一種全新的面貌。

  就連那些憤慨不已的學生都表示接受這兩項措施了。至於在這期間,撤了個員警廳廳長損害了誰的利益, 又是哪一方勢力的聲望再一次驟降, 那便不是國會會考慮的事情了。然而引起大範圍討論的,竟然是教育部低調發佈的關於北大的又一附加處理結果,一則任命被公諸於世:留洋五年的林葳蕤即將成為北大農學院院長,任期不定。

  讓一個從未有任教經歷、甚至年紀同學生差不多的人來擔當北京大學這樣一所大學的一院院長, 儘管教育部發佈了關於他的赫赫學歷,儘管那令絕大多數人感到慚愧羞愧的學歷讓大部分不滿任命的人都打算觀察一番再說, 但還是有小部分“天之驕子”認為林葳蕤難當此任。

  有人為此甚至寫了聯名反對信寄給了教育部來質疑他, 其中一條最重要的反對理由便是林葳蕤是個商人,還是個開飯店的。讓一位飯店老闆當院長, 說出去, 實在是有辱北大的格調和學風。當然他們還列舉了其他適宜任教的老先生, 無不都是年齡高、聲望高的大儒。

  但是這些人哪都好, 就是沒有接受過專業的農學知識教育。大多都是文學上的成就。這樣的人, 比起林葳蕤,更加難堪大任。由此可見,這些信誓旦旦提出反對意見的學生,其實大都不是農學院。理所當然,這封信的意見並未被採納。這些學子尚且沒來得及指責政.府的政治黑暗,不納民意,就被一則新聞打腫臉。

  “快報!快報!今日的早報,一個銅板一份!中央農事試驗場試種‘奉天二號’畝產翻倍!”

  這無疑是個舉國振奮的消息,短短不到一天,便被全國上下的各大報小寶轉載刊登。在這樣的年歲,連黃金都不保值,唯有糧食,能夠讓人民吃飽的糧食才是最保值的東西!才是最穩定民心的東西!

  這下就連那些質疑林葳蕤過於年輕的人都退避了去,不再發表反對言論。當然這並不表示,他們被他的能力和現實說服了,而是風頭過盛,再多說些什麼反而會招來駡名。但是等著看吧,等他們抓到林葳蕤的把柄,他們便會再次急吼吼地站出來,高高在上地宣告舉世混濁我獨醒的言論。畢竟看到比自己優秀的人,有些生活在陰暗處的人只會覺得刺眼,虛假,進而詆毀、毀滅。

  此次召開國會,除了處理□□外,還有便是各方吵了許久的借款案。最後國會宣佈廢除了這一因為越過國會簽署而判定違法的總統借款案。至於沒了借款,中央的錢從哪來,他們還在吵。聽說為了省錢,議員們吵架也不敢拍桌子扔椅子了,原因是這都是國家財產,損壞了是要賠償的。大佬們不是沒錢,而是賠償事小,面子事大。甚至有些個議員私底下還不著調地表示,貧窮限制了民主政治的發展。

  ——————

  “老師,別來無恙。”葉鴻鵠一身戎裝,俊美無儔,正親自動手沏著茶,後稍稍彎身,將茶遞給了對面的老者,姿態意外謙遜。

  茶香嫋嫋,鬢髮蒼蒼的老者撫了撫美須,笑著道:“已經有近十年未見了吧,歲月匆匆,當初離別之際爾還不過是少年意氣風發,如今再見卻已成鎮國砥柱了。吾常同人說,吾畢生對家國之最大貢獻不在學術,更不在政治也,而在於教出一個葉志之哈哈哈哈哈。”

  此人正是從前葉鴻鵠就讀於奉天軍事學堂時的老師,何而歸。在當今的學術界還流傳著南何北留的說法,南方有何而歸,北有留伯尹,此二位皆乃清朝遺老,清末中興之臣,在學識上更是賞盛名,能入大儒行列。

  何老德高望重,當初便是他力排眾議重海防,向朝廷提議建立新式海軍,主戰東瀛,可惜最後清廷戰敗黃海便將他作為替罪羔羊,免職問罪,何老心灰意冷,索性接受了好友的邀請,到了奉天軍事學堂,一代重臣大儒當起了教書先生,教的還是軍事理論,順帶夾點厚黑學的私料。

  革職離京時,人們發現,這位鼎鼎有名的清廷重臣,全副身家竟然只有一輛馬車的量,人丁更是稀少,同那些妻妾成群的大臣們比,真是兩袖清風,瀟灑來去天地間。即便是當年痛恨他的敵人,都不得不承認,他在品德上幾乎無缺陷。

  在東瀛人實際接管東北六省後,奉天學堂名存實亡,年過七十的何老在無數學生弟子和社會各界名流的勸說下轉移到了故鄉杭州桃源縣養老。直到民國建立,才在各方的邀請下,重返北平參選議員。

  “老師從前曾說過您這一生看慣官場政治黑暗,再不願為官,如今是改變了嗎?”葉鴻鵠問道。

  “汝也說是從前,如今這辛亥年一場千年來未有之暴雨,把天地間的濁氣都洗刷一通,倒是讓人瞧出了點曙光。再說,汝師這次當的可不是官,而是百姓的代言人。議員,為百姓而議,這個位置吾甚歡喜。”

  “是學生愚鈍了。”

  “爾又哪裡談得上愚鈍二字,相反,當年所有學生中爾最是聰明。”他這個學生,乃是他一生最得意的門生,但也最看不透。甚至一度看錯了人。

  從前在學堂,他斷言此子性子過於剛直,將來必定是忠於家國忠於人民之輩,戰場上驍勇的武將這一位置最適合他,但至剛至直也必定易折,這種秉性的人最易信任人,但也最易受騙,由此於政治上可以說是無甚天賦。換而言之,他會成為當權者手中一柄開刃的刀,直插敵人臟腑,但也極其容易傷到自己。

  他閱人無數,極少看錯,尤其是在尚無多少城府的青年人上從未出過反調。但現實是,武將終成了大帥,統領東北六省十幾萬軍隊,其勢可威懾全國。

  何老將自己的這番當年的斷語說與他聽,笑著自嘲:“老馬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啊。但吾也就看錯過一個葉志之,不想也是最出息的。”

  男人的墨發同眼眸是如出一轍的漆黑,看人的時候眼神如刀,淩厲逼人。軍帽被摘下來放在了手邊,此刻坐在椅子上,背是刀鋒般的直。渾身的氣勢無時不刻令人感覺到,這個男人即便只是靜靜地隨意地坐著,也絕不是毫無防備的人。

  對於恩師這樣一番批語,男人聽完,良久反而笑了,何老沒有看到,他的學生,眼底有著血跡斑駁,有著沉重至深的蒼涼和悲哀至極的嘲諷,“不,老師沒有看錯,當年的我,便是這樣的天真。”盲目自大,全然信任身邊人,卻眾叛親離,無論是從小收養的養子、多年並肩而戰的同窗還是最得力看重的下屬,一個個為了錢、為了權、為了利都背叛了他;一生為國,卻最終死在自己保護的黎民百姓手中——逃亡之際被當地的漢奸將行蹤透露給了窮追不捨的東瀛人,最後被敵軍割下了頭顱橫死。可不一字一句,句句泣血,都恰好印證了老師的一番預言嗎?

  所以在能夠重來一次後,他又如何能夠繼續讓那個愚蠢的葉鴻鵠存在?

  何而歸似有所感,但也只是以為他是在遭遇挫折後重新站起來,才有了這番感歎。歎了一聲,換了話題。

  “吾觀爾有將新糧種擴於全國之想法,此乃利國利民之事,但切記謹慎,莫養肥了那幫虎視眈眈的野心家,若是如此,還不如不做。此事,還在於一個時機,如今,時機還未到。”

  “學生知道。”葉鴻鵠點頭謹記。普通百姓聽到研發出了提高畝產的新式糧種,第一反應都是大大推廣,讓自家也能種上。但是何老這番話則是在告誡葉志之,貿然推廣新式糧種,提高了各地的糧食,可能會讓全國本就是一盤散沙的局面更加混亂。養肥了那些野心勃勃的軍閥,更加有人有力氣折騰地民不聊生,況且也不能讓糧種掌握在這些本就壓榨人民的各地勢力上。

  師生經年相隔,只談了一會政事,便將話題拐到別處去。

  “當初汝棄尚有一年方可完結的學業,義無反顧離校而去,除了安頓雙親後事外,還曾說過,要去尋一人。如今爾可尋到了?”何老人老心不老,八卦之心皆有。而他這個學生,冷心冷情,但當年同他道別要去尋一人時,看上去卻像是失去戀人的頹廢,周身的煞氣中隱隱有死志。他還好是擔憂了一陣。

  何老這一問,就沒指望他答,沒想到自家學生竟然點了點頭,露出了今日見面以來第一個情緒可歸為愉悅的笑容,“上天垂憐,學生找到了,改日定為老師引見內子。不瞞老師,學生今日拜訪,除了敘舊,還有一事相求。內子今年除夕夜便年過二十又一,原本應該在去年二十便取字,但學生忙忘了,又無老師消息,便擱置了下來。此番見到老師,還懇請老師為內子取表字。”

  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儒為你取字,同一個默默無名的人為你取字,是截然不同的概念。若他願為你取字,表示認可、欣賞你的品格、才華,看重、扶持你,這是一項民國上層人士很看重的標籤,代表著人脈和未來。

  何老開懷大笑:“這有何難?既是爾認定之人,那便是吾半個兒媳,自然該由吾來取字。待吾見過兒媳後,再來定字。”

  辭別老師,走出何家,吳冕替他打開車門,等到大帥坐好後,關上車門,再繞到另一邊上了車,江坤在前面開路,兩輛車夾著中間的車緩緩開走。

  屋內,何老閉目養神,他的孫子何子書有些躊躇,

  “有什麼想問便問吧,舉棋不定是大忌。”

  何子書當即輕聲問道:“葉帥乃大軍閥,祖父為何仍同他交好?”

  何老睜開渾濁的雙眼,歎了口氣,“子書,這便是志之為帥,而汝為士的天塹之別所在,亂世王道不行,唯有霸道方可定破碎山河。軍閥軍閥,孩子,爾等又知何為軍閥呢?切記,政治是勝利者定義的。”

  何子書點了點,但實則似懂未懂。

  ————————————————

  十日一恍而過,當日定下的匯賢堂主廚同林葳蕤的廚藝切磋到來。葉鴻鵠本想跟著一起去看,結果被嫌他膩歪的林大少拒絕了。其實是林葳蕤看到了這人桌上還有一大堆奉天積攢了多日的公務,不願給他添麻煩罷了。

  為了造勢,忠義飯莊早早便放了比賽的消息出去,於是今日還未到飯點,忠義飯莊便擠滿了來看比賽的人。

  身為北平飯店的二把手,忠義飯莊也是大手筆,直接騰出了仁義樓的一樓大堂作為比賽場地,搭起了圓形的高臺,周圍圍著比賽的擺滿了紅木椅子作為觀眾席。這觀眾席的座位票都是忠義飯莊免費送給客人的,早在第一天便被人搶光了。

  比賽雙方都不是無名之輩,匯賢堂的段方源是禦廚親傳弟子,業內赫赫有名。至於這有鳳來居的林先生,則是被宮裡那位爺連召進宮做膳,且是屢次被大報《新生活》報導的有鳳來居老闆。

  這兩人的比賽可謂是吊足了眾人胃口,在這娛樂活動缺乏的年代,吸引了不少湊熱鬧的閒人們。

  身為北平城有名的“吃食專家”福爺自然也是湊熱鬧的其中一員。事實上,他一大早去了城東的一家面店喝了頭湯,又在黃包車的晃悠下來到了忠信飯莊。

  他來得巧,剛好在門口遇見了事件的主人公之一。不過彼時他不知道這生得極為清俊的翩翩公子竟然就是那位奉天的林先生。

  他剛在小廝的攙扶下下了黃包車,就見忠信飯莊前停了一輛小轎車。小轎車不是人人都能開得起的,起碼像福爺這樣身家的人就是買不起的。好在福爺心寬,再愛的還是一口吃的,他只是多看了兩眼。就見從車裡走下來一個高高瘦瘦,著洋人的白襯衫和西裝褲的青年,一張臉白得讓人疑心是打了粉。天熱得很,不像他這種胖的人,一腦門子的汗水,人家臉上愣是清清爽爽。

  “准是哪家錦衣玉食的公子哥。”

  “這是北平哪位人家的爺啊,面生得很。”門口不止福爺一人,還有其他人,見著這麼一個鶴立雞群的美人公子,私下裡嘀嘀咕咕。

  福爺還想繼續盯著看,他不知道自己神態有多猥瑣,只想尋出他臉上的汗滴去了哪。此時。青年似有所感,忽然轉頭瞥來,那清清淩淩的目光似一汪冬九天裡的冷泉,三伏的天兒,福爺硬生生打了一個激靈,凍得他趕緊把眼光收回來,不敢再盯著人看。

  青年輕飄飄看了他一眼,又轉了回去,令人驚訝的是,從剛才就候在門口不知道在等誰的忠信飯莊大掌櫃見著這青年,竟然格外熱情的迎了上去,他身邊的一堆人也跟在他那雙大長腿後往前走。

  福爺走得近,耳朵又好使,便聽到那向來不假于色的掌櫃幾乎是有些討好地對青年說道:“先生,我家主子讓您放心,食材和廚具都檢查過了,保證不出什麼紕漏,這會是一場最公平公正的比賽。比賽還沒開始,請隨我到廂房等候。”

  青年身邊個子略矮的男子代替他的主子感謝寒暄了一番。一行人便拐了個彎,到後頭去了。

  福爺心下遺憾,不過相對于美人,還是美食對他的誘惑力大一些,他加快步伐進了早就定好的二樓包廂——這可是觀看角度非常好的位子,然後叫來夥計一連點了忠信飯莊的新菜品“十裡荷塘”並其他不下十個菜才心滿意足放下菜單,雖然“十裡荷塘”這道菜當日輸給了匯賢堂,但是在福爺看來,論滋味還是它更勝一籌。一口吃掉一個“綠蓮蓬”,再飲上一口碧螺春,美哉!

  段方源踩著時間到了忠信飯莊,這一次是二掌櫃出門去迎的人,二掌櫃是個”實誠”的人,笑著直言大掌櫃有貴客招待。忠信飯莊上次比賽被匯賢堂陰了沒處說去,自然不會給死對頭什麼好臉色。

  段方源雖然心下惱怒,但到底沒發作,畢竟讓人看了,有小題大做之嫌疑。當然他本來就是心眼極小的人,若是寬容大方,就不會因為一則小小的不如人傳言就要跟有鳳來居杠上。兩人皆是笑裡藏刀。

  二掌櫃將人送到休息的廂房便走了。等到無人了,他的兩個徒弟當即憤憤不平:“這忠信飯莊是何態度!他們的大師傅不過是師父您的手下敗將,此番舉動怕是輸不起哼!”

  那日的庖廚比試是段方源心裡的一根刺,忠信飯莊的主廚雖然是個半路出家的,但是手藝卻是十分了得,自從換了這位主廚,愣是把匯賢堂的客人都搶走了大半。匯賢堂的掌櫃為了拿下那甲一等的名次奪回客人,私底下還是借了他師父的名號從中做了些手腳,這些他都知道,但是默許了。但他本人非常自大,認為最後還是自己的八寶飯味道征服了評委。

  不過聽弟子提及還是當即呵斥:“好了!這還在外頭呢,仔細著說話。”這兩個徒弟廚藝天分不怎樣,但勝在聽話,對他崇拜至極,當初他便是看重了這兩點才收的徒,但現在卻是有些惱怒他們的看不懂臉色了。

  “你們聽好了,無論如何,今日咱匯賢堂一定要贏了那姓林的小子,你們也聽親王府的管家說了吧,唯有贏了這一場比試,匯賢堂便能承辦宮裡的成年宴!”

  兩個徒弟立即附和:“以師父的本事,贏那個毛還沒長齊的小子,只怕是手到擒來。”

  段方源顯然也是這麼想的,“匯賢堂,一定會在我的手中,發揚光大,更上一層樓。到時候師父定會將他的獨門刀工傳授於我。”

  “商會那邊打過招呼了嗎?”段方源又謹慎地問道。他的師父是商會的會董之一,即便是會長,也會賣他個面子。

  徒弟之一有些遲疑:“師父,商會會長和其他會董雖然將考核的題目透給了我們,但是其他的便未再說了。我想著,對付一個小青年,確實沒有這個打點的必要,便沒再追問下去。”

  雖然上頭有人施壓,讓商會的人這次不能在評審中動什麼大手腳,但早已養尊處優且非常排外的北平飲食商會雖然收起了手腳,但是動動口這種小動作還是可以做的,漏題就是他們給自己人開的後門。

  會場的段方源不知怎的,忽然心生隱隱的不安,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但是他又覺得是自己最近太過勞累才導致的疑神疑鬼,很快的,他就說服自己,志得意滿地上了台。

  銅鑼一敲,比試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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