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腳背

　　周放：「你從哪兒弄到了他的照片？」

　　小莊：「什麼他？這就是我呀，剛剛才拍的。」

　　小莊：「我長得像你認識的人？」

　　小莊：「我一點都不大眾臉啊。」

　　小莊：「老公？你怎麼不說話？被我帥暈了？」

　　周放在給簡寧川打電話。

　　「放哥？」簡寧川在那邊遲疑的問，「找我有事？」

　　周放不爽道：「裝，你再裝。」

　　簡寧川略頓了頓，說：「你不高興了？」

　　周放怒道：「我能高興嗎！」

　　他的聲音有點大，旁邊的小安衝他做手勢：「哥，小聲點！」他們還在試鏡會這邊等結果，怎麼說周放也是當紅小生，片方給他安排了獨立的休息間，一門之隔的房間外，還有其他來參加試鏡的演員。

　　電話裡的簡寧川委屈道：「放哥，對不起。」

　　小安不知道從哪兒拿了把卡通小扇子，給周放扇著風，嘴型說著「小聲！」。

　　周放瞪他，聲音倒是小了，說：「這次就算了，小簡，我跟你說，你再這樣可是要挨揍的。」

　　簡寧川大約聽出他語氣的鬆動，忙解釋道：「我真不是想讓你欠我人情，那天我聽李錚聊了幾句他的新劇本，沒忍住還是向他提了你，我是覺得眼前就有這個機會，錯過了怪可惜的。放哥，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前陣子的確是我自作多情，可是我向李錚推薦你，並不是想用來交換什麼。」

　　周放煩躁的想，好個小簡，轉移得一手話題，欠下這種人情，這下想發脾氣也不好發了。

　　簡寧川還在說：「你長得帥，演技也好，演了這麼多叫好又賣座的電視劇，按理說早該有優秀的電影劇本找上你了，問題你那經紀公司不行，根本就沒有好資源，你自己也不經營人脈，這樣再幾年過了黃金年齡，那可白瞎你這麼好的條件了，我是看得乾著急，才想多少能為你做點什麼。放哥，我真不圖你什麼，我就是希望你能有更好的發展。」

　　周放有些尷尬，他和簡寧川並沒有多好的交情，簡寧川肯幫他，說穿了也還是因為那些隱晦的心思。可是他也只能領情，硬著頭皮道了謝：「這個事兒，還是得謝謝你，小簡，勞你費心了，等我回北京請你吃飯。」

　　簡寧川驚訝道：「啊？你不是生氣了？」

　　周放這時才覺得不對，問道：「剛才不是你給我發了張照片？」

　　簡寧川疑惑的問：「什麼照片？我沒發啊。」

　　周放更疑惑：「也不是你在跟我聊微信？」

　　簡寧川道：「嗯？微信？我沒有啊，是不是我助理……不對，我的微信是我自己管理的，經紀人和助理沒管過，難道有誰盜了我的號？是不是騙子？說你中獎了，讓你點開什麼鏈接，或者讓你替他交話費，你可千萬別信！」

　　周放：「……我又不是傻瓜！」

　　和簡寧川又勉強客套了幾句，掛了電話，再看微信對話框，周放又覺得他可能真是傻瓜。

　　這個人似乎又不是簡寧川，何況簡寧川怎麼會認識關顧？

　　周放：「你到底是誰？」

　　小莊：「老公！你回來了！」

　　周放：「照片裡的人才不是你，說，你從哪兒偷的他照片？」

　　小莊：「真是我！我再拍一張給你看！」

　　小莊：「[圖片]」

　　……還是關顧，換了個角度和姿勢，一隻手握成拳頭放在臉旁，嘟著嘴巴，一雙單眼皮眼睛嬌俏的看著鏡頭，睫毛超級長。

　　小莊：「老公，我可愛嗎？」

　　周放：「你瘋了嗎！」

　　小莊：「幹嘛啦。」

　　小莊：「你到底覺得我長得像誰啊？」

　　小莊：「這真的是我，我就長這樣。」

　　周放整個人不好了。

　　才不是像不像，照片裡的人百分之百是關顧，別說只是賣個萌，就是化成灰，他都認得出，那就是關顧，身上穿的藏藍色襯衣還是上個星期才買的，他親眼看著關顧剪的吊牌。

　　關顧怎麼會拍這種賣萌的照片？就算關顧拍了，也不會發給別人。

　　所以……小莊就是關顧？！

　　開什麼玩笑？！

　　關顧這是想幹什麼？想幹什麼！

　　周放：「別玩了，不好玩。」

　　周放：「你想幹什麼？」

　　小莊：「我沒有玩，我就想和你談戀愛，我喜歡你。」

　　周放：「喜歡我？「

　　小莊：「喜歡你！」

　　周放：「我不信，我一個字都不信。」

　　小莊：「我真的喜歡你啊！」

　　周放：「你是不是覺得耍我很好玩？」

　　小莊：「老公，我沒有在開玩笑，我從中學就喜歡你了。」

　　小莊：「我其實是你的高中學弟。」

　　周放：「滾蛋！」

　　小莊：「真的！我是你下一屆的，我高三的班主任是江傑老師，齙牙，教數學的，你上高一的時候他教過你一個學期。」

　　周放本來以為關顧在耍他，氣得要炸，這時又有點暈了，他記得江老師，的確教過他。可是關顧和他是同班同學，現在這一本正經的，是在胡說些什麼東西？

　　小莊：「之前我一直不敢說，想等到我們見面的時候把這些都告訴你。」

　　小莊：「我對你是一見鍾情。」

　　小莊：「你在餐廳買飯，兩隻手都端了飯盒，把飯卡叼在嘴裡，走得飛快，我盯著你看，覺得你又帥又拉風。你走了幾步，遇到了熟人，人家跟你打招呼，你忘了嘴裡有飯卡，張嘴一說話，飯卡就掉了，我想你好蠢啊。然後你用腳背一踢，飯卡就彈了上來，掉在你的飯盒蓋上，你繼續又帥又拉風的走了，特別特別帥。」

　　小莊：「我就喜歡上你了。」

　　小莊：「想親你的嘴，還想親你的腳背。」

　　周放的手指在輸入框裡點了幾點，卻不知該輸入些什麼。

　　關顧在對他胡扯，他卻有些奇異的心動。

　　如果關顧真的這麼喜歡他，那該有多好。

　　小莊：「你畢業以後，我去電影學院看過你好多次，還翹課看了你在學校演的幾次公開舞台劇，你在《雷雨》裡演周萍，《茶館》裡演常四爺，《麥克白》裡演刺客，我都看過。」

　　小莊：「你越來越帥，越來越好，我也越來越不敢靠近你，我那時候還是個什麼都沒有的學生，也不夠勇敢自信，我怕你會不喜歡我，畢竟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

　　小莊：「而且我知道你在高中時談過的那場戀愛，你喜歡的是那種雙眼皮大眼睛的小白臉，我不是，我是單眼皮，我也沒那麼白。」

　　小莊：「我還想過去割雙眼皮，咨詢以後醫生說我眼皮太薄了，割雙眼皮效果不好，不如開眼角，我有點怕毀容，就跑了。」

　　小莊：「老公，你還在嗎？」

　　周放猶豫了片刻，回了句：「嗯。」

　　小莊：「老公，我真的很喜歡你，就算你不喜歡我，我也還是喜歡你，你永遠不喜歡我，我也會永遠喜歡你。」

　　周放看著這句話，心裡沒來由有點難受。

　　這明明是他該對關顧說的台詞。

　　他想不明白關顧現在是在做什麼，又想做什麼，單純就是想耍他玩嗎？那又何必在發過照片自爆馬甲以後，又編出這樣一個身份和故事來？

　　他退出了微信，撥了關顧的手機號，響了很久，無人接聽，自動斷了。

　　「小莊」也沒有發新消息過來。

　　小安看周放臉色忽明忽暗，本來還想問些什麼，這會兒又看他臉色完全沉了下去，不敢大聲出氣了，默默繼續扇著小扇子。

　　許久，門被敲響，片方來人，通知周放去見導演和編劇。

　　這戲，成了。

　　在對比了一圈以後，李錚對周放更加滿意，表示「你的表演太貼男二這個角色了，非常好非常好」，陳導也含蓄的誇了幾句。

　　這部電影也還在籌備階段，劇本也還需要潤色，至少要到冬天甚至明年開春才能開機，合同問題也是要和周放的經紀公司具體去談，今天在這裡只能做個口頭敲定，粗略的交流一番，周放便得趕回橫店去拍電視劇。

　　車就在門外等著，行李也都從酒店帶了過來，周放一出來，便直接上車回橫店。

　　剛過中環，關顧就回了電話。

　　周放把手機放在眼前，死盯著「關顧」這兩個字。

　　小安斜著眼睛，看到了手機屏，忙拿了耳機塞進耳朵裡，把頭轉向窗外，假裝看滬上風景。

　　周放接了起來。

　　關顧道：「剛才打電話了？我剛才在忙，沒聽到，怎麼了？」

　　周放：「……」

　　關顧道：「喂？周放？」

　　周放一咬牙，問：「你想親我的腳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