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貓的秘密
寵物醫院內, 獸醫給螺旋槳詳細檢查過身體, 說腹部有腫塊,拍了X光片, 懷疑肚子裏長了什麼東西, 情況不太樂觀。
“什麼東西”是腫瘤的委婉說法, 白源擔憂地問:“能治好嗎?”
獸醫答:“不好說,得先做個穿刺, 確定是不是腫瘤, 再考慮手術。你這只貓有點瘦弱啊,疫苗也是前兩天打的, 是不是剛收養的流浪貓?說真的, 體質太差的話, 怕是在手術臺上挨不過去。”
白源深深皺眉,無奈道:“醫生,請無論如何盡力施救。只要能提高療效,多貴的藥和手術器械都儘管用。”
獸醫點頭:“行, 我盡力而爲。”
衛霖和白源坐在外間椅子上, 等了不到二十分鐘, 又見醫生走出來,對他們說:“不是腫瘤,應該是吞了個異物在胃裏。我先給它用催吐劑,看能不能吐出來。”
白源松了口氣,進治療室去看他的貓。
螺旋槳被灌了催吐劑,不多時就劇烈嘔吐起來。嘔吐物裏充滿了未消化的酸腐殘渣和血沫, 其中有一個扁杏仁大小的銀白色硬物。
獸醫用鑷子撥了撥,夾起來放在清水中沖洗了一下:“錫箔紙包裹的……什麼東西?”
衛霖當即取下來,剝開包裹的錫箔紙,撕開第二層帶自封口的小塑料袋,倒出了個比指甲蓋略小些的金屬片,迎著光綫端詳:“像是……什麼芯片?看起來比普通的要小很多啊,具體的要詢問專業人士了。”
白源說:“包裹得這麼嚴實,不像是被貓誤吃,應該是被人硬塞進去的。”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道:“李敏行!”
——這就是李敏行藏起來的、留給他們去尋找的綫索?當時的情況是有多麼危急,才逼得李敏行使用了這麼迫不得己的法子,讓螺旋槳以身犯險來爲他傳遞信息。
獸醫好心問;“有人虐貓?要我幫忙報警嗎?”
衛霖搖頭:“事出有因,而且對方也已經過世了。我們有件急事要辦,可以把貓寄在這裏嗎?”
“就算你不提,我也建議你們把貓留在這裏,它看起來有些胃出血,需要進一步治療。”
“那就麻煩醫生了,我們先去繳費。”
離開寵物醫院,衛霖上車後對白源說:“如果這真是李敏行留給我們的綫索,估計就是在那十一通未接電話之後,他感覺到危險即將降臨,擔心自己抗不過這一關,心急如焚地想著該怎麼聯繫上我們。這時,螺旋槳恰巧從你家溜出去,習慣性地前往李敏行家翻垃圾桶。李敏行看到它,靈機一動,趕在追蹤者破門而入之前,將這枚金屬片嚴密包裹後,塞進螺旋槳的肚子裏。因爲他知道,沒人會在意一隻醜不拉幾的流浪貓——除了你以外。這是保證東西能被安全地送到我們手上的唯一方法。”
白源點了點頭,雖然心底對螺旋槳因此受傷、甚至可能送命而頗爲不滿,但也知道這李敏行但凡有第二選擇,也不會這這麼做。“要解析這枚金屬片,有個最合適的人選。”他說。
“吳景函。我這就打電話給他。”衛霖從口袋裏掏出手機。
鈴聲響了兩輪,吳景函才從昏沈沈的宿醉中醒來接電話,聽說李敏行在貓肚子裏給他們留了遺物,頓時清醒了七八分,匆匆忙忙沖個澡,洗去最後兩分醉意,抄起外衣就出了門。
他們在麥當當碰頭兼胡亂解決午餐。
吳景函捏著金屬片翻看:“這是最新型的快閃儲存芯片,采用納米技術,比普通芯片體積減少了80%,容量增加了500%。只要把它嵌入電腦,就能讀取其中數據。”他把最後一口漢堡塞進嘴裏,起身道:“我車上有筆記本電腦。”
數據包被加密了,吳景函試了幾個李敏行可能使用的密碼,都顯示“密碼錯誤”。衛霖想了想,說:“既然他想把東西交到我和白源手上,就用我的手機號試試。”
“還是錯誤。”
“……前面或後面加個cat。”
“打開了。”
裏面的信息一窩蜂地湧到了屏幕上。吳景函將光標指向其中最顯眼的一個程序,它還附帶了一個源代碼的文本。
源代碼是獨屬編程者的高級語言,沒有它,就算得到了整個程序也只能運行,而無法進行修改、升級或者再編寫,李敏行此舉,等於是將心血創造連同製作工具都拱手相送。
“這個……”吳景函快速翻看著程序說明,露出震驚之色,“腦電波譯碼程序?‘已初步完成,幷以自己爲樣本通過一測,但測試結果還不夠客觀,需要更多的試驗者進行有效性與安全性的驗證’?驗證成功後可以此爲基礎,進行‘腦電波遠程遙控’的二期研究……”
“——他真的把那個程序從潛意識中帶出來了!”衛霖失聲說。他原以爲那只是李敏行在腦內世界中的妄想,沒想到對方真的在現實中將整個成品編寫出來。
連白源都有些錯愕,隨後感嘆:“如果是真的,李敏行的確是個天才。”
吳景函怔怔地說不出話,半晌後方才喃喃道:“我記得大概兩年前吧,我們公司參與了一個腦機界面的項目開發,李敏行就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我知道他對腦控技術很著迷,就讓他也進入項目組。那個項目最後還是因爲技術瓶頸而止步於早期發展階段。敏行當時很受打擊,仍堅持繼續研究,被他的主管一頓批,後來不了了之。但我沒想到,他還記掛著這個程序,最後竟還化構想爲現實……”
他用力地抹了把臉,像要發自內心地重新認識一個人,將之放在更舉足輕重的位置上,而後鄭重地說:“這是他的遺願,不論這個程序成敗與否,我都要替他完成後期的測試。”
衛霖心道:這也是一顆大腦領域的核彈,是不該出現在現實世界的東西!“絕對領域”裏李敏行爲了它差點喪命,還因野心家的謀奪置全世界於險境。難道他不怕現實中重蹈覆轍?這傢夥還沒吸取教訓嗎,究竟是怎麼想的?!
他有些惱火地從吳景函手中搶過光電鼠,將程序說明繼續往下拉,赫然見到加粗的最後幾行:
“嗯,衛霖,白源。如果你們能看到這些文字,說明我可能已遭遇不測。否則,就算我真能編寫出這個程序,也會將它永遠埋葬在腦內世界。把程序包括源代碼都留給你們,一是爲了證明這項技術幷非我的癡心妄想,它是可以實現的——我的理論和目標是可以實現的。儘管它顯得那麼危險,如你們所言,是一柄可能會引發腦域戰爭的雙刃劍,但我還是想向你們證明,向幻想中的另一個‘李敏行’證明,我有改變世界的能力——每一個心懷夢想幷執著前行的人,都或多或少地改變著這個世界,我們不是‘毫不重要、沒人在意’,不是‘社會大機器裏一顆微不足道的螺絲釘’!
“第二,是爲了證明,三個多月前被我入侵過的那個神秘系統的確存在。它用了個掩蓋程序做僞裝,但我還是成功打開了另一個端口,再次入侵。這回我發現了很奇怪的東西,有些像是人體實驗數據,最早的數據來自於20年前;還有些像是電子元件的電路圖。我下載了其中的一部分,想要進行解構。但對方的加密做得太好,我只解密出一些邊角料,關鍵地方都還沒來得及研究。我的時間不夠用了。有人一直在找我,我能聽到黑暗中逼近的腳步聲,如果這回我躲不過去,至少要把我所知道這些都告訴你們——
“從解密的那一小部分數據來看,和我所研究的腦控技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這令我十分沮喪,說明我幷沒有走在這項技術最前端,早在20年前,就有人開始摸索這條路,如今比我走得更遠,也更秘而不宣。同時也令我懷疑與警醒,這會不會就是我被追殺的原因?因爲對方不希望隱秘被人窺探,所以要想方設法地殺我滅口。但我現在已經難以去證實,只能寄望於你們。
“最後,衛霖、白源,如果還有機會再見你們一面,我想說……謝謝。如果沒有你們,我至今還是個渾渾噩噩的妄想癥患者。雖然現實世界或許比‘絕對領域’裏更加危險,但有什麼關係呢,朝聞道,夕死可矣。
“——李敏行。”
衛霖緊緊攥著鼠標,幾乎將它捏碎在掌心裏。
電腦屏幕前的三個人,都在消化這些龐大的、令人驚異的信息量,也都再次被失去李敏行的悲傷沈甸甸地壓住胸口,以至於陷入了一片長久的沈默。
最後吳景函那艱澀中帶著點茫然的聲音打破了沈默:“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我從頭到尾都不知道?他沒告訴過我,而你們之前也不肯向我透露分毫……也難怪,對你們而言,我只是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對他而言——”他苦笑了一聲,沒有再說下去。
衛霖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你不是陌生人,我們曾經組成一個小團隊幷肩而戰,在李敏行的精神世界裏,和他腦內投影出的‘吳景函’的形象。所以,我們勉強可以算半個隊友——”
吳景函不太明白他的話中之意,但幷沒有心情去細究,而是繼續說道:“沒錯,我對他留言中的‘神秘系統’‘黑暗中的人’‘絕對領域’什麼的毫無所知,但不代表我會就此放棄。我會沿著他留下的綫索繼續追查,直到揪出殺害他的兇手,讓他們償命。如果你們打算就此罷手,我沒有任何意見,只要不來阻撓或幹涉我。”
衛霖揚眉瞪視他:“聽我講完後半句了嗎,你就巴拉巴拉?”
吳景函一怔。
衛霖接著說:“之前,我們勉強可以算半個隊友,現在是一整個兒了。”
吳景函徹底楞住。反應過來後,他朝衛霖和白源伸出右手。
白源微微頷首示意,沒有伸手。衛霖爲免他尷尬,抓住手背上下搖晃了兩下,說:“爲了李敏行。”
吳景函轉頭望向電腦屏幕,李敏行的絕筆在上面靜默地等待著。他像發誓一樣,將掌心印上最後一行的署名處,低聲道:“爲了你。”
“接下來你怎麼打算?”衛霖問他。
吳景函說:“請你們把這枚閃存芯片交給我,敏行沒來得及解密的部分,我會加緊時間繼續研究。一旦有更多的眉目,我會通知你們。”
衛霖覺得可行,決定把芯片交給他,自己留一套備份,又不放心地交代了句:“你自己也要註意人身安全。”
吳景函說:“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分道揚鑣後,衛霖鮮見地沈思了一路。白源邊開車邊問:“你在想什麼?”
“在想李敏行遺言裏的細節。關於腦控技術,他說早在20年前,就有人在摸索這條路子,那麼你說到今天,他們已經搗鼓出什麼樣的成果來了?爲什麼我從來沒聽說過,你呢?”衛霖反問。
白源答:“我也沒有。現在所有綫索都在那枚芯片裏,我們得等到吳景函解密了剩下的數據,才能進一步考慮。”
衛霖無奈地點點頭:“也只能這樣了。”
(打到萬人迷·完)
作者有話要說: 嗯,第三卷完結了。下卷的自誇妄想癥患者的腦內世界,我還在考慮是東方的玄幻修仙,還是類西幻的劍與魔法,還是架空的歷史王朝。你們想看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