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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妄師》第150章
第150章 雷鳴

  “我還以爲已經找到了0 號和1號的行蹤。”呂所長將茶杯擱回桌面, 向後靠在沙發背上, 不動聲色地轉著手上的祖母綠戒指,“他們拋出的信息越多, 留下的蛛絲馬跡也越多, 然而12個小時過去了, 你們還沒找到人,這說明什麼呢, 無能, 還是有意?”

  他面前站立的幾個男人一頭冷汗:“我們一直盡力在找,尤其是被劫持的電視信號, 反追信號源幷不是非常困難的事, 但卻被市警局叫停了, 說涉及到權限和密級。”

  呂所長說:“吳越人?他要多高的權限,市長辦公室的公函夠不夠?明天你們就帶著公函去警局,告訴他手別伸太長,否則後果自負。48小時內, 我要見到0號和1號, 就算是屍體。”

  男人們喏喏地退下。

  呂所長重新拎起茶壺, 發現茶壺空了。

  顔雨久穿著一條駝色的緊身針織裙走過來,越發顯得身材纖穠合度,毫無瑕疵。她輕盈地取走空茶壺,換了個滿壺,爲呂所長倒了一杯,笑道:“我新泡的普洱, 您嘗嘗。”

  呂所長端起茶杯嗅了嗅紅褐色的茶湯:“香氣濃醇高銳,好茶。但就是太濃了,能遮蓋掉不少異味。”他手一松,茶杯在大理石地板上摔個粉碎,茶水四濺。

  顔雨久撅起嘴生氣。

  呂所長笑了笑:“用不著生氣,不是針對你。我從來都只喝自己泡的茶,你不知道嗎?”

  他起身自行去燒水泡茶,走過顔雨久身旁時,隨手拍了拍她圓潤的屁股。

  顔雨久盯著地板上的茶水漬,臉色發生著細微而迅速的變化,仿佛有好幾股思維在腦中彼此纏鬥,難分勝負的餘波從眉眼神態中溢出了似的。

  她用塗了丹蔻的指尖用力摁壓前額,深深吸氣提醒自己,千萬要分辨出真正屬自己的念頭,不要被腦中芯片影響。

  隨後她按服務鈴喚來一名清潔人員,讓對方立刻把地板清理乾淨。

  ++++++

  深夜時分,白源剛把昏迷不醒的白遠拖進臨時據點,就看見吳景函握著手機,從自己房間裏臉色陰鬱地走出來。

  葉含露和呂蜜早已入睡。衛霖毫無睡眠需求,如今也不必掩飾,守在燈火通明的客廳裏上網。看到白源和白遠,他調侃道:“還真下手啦?六親不認啊白先森。”

  白源把弟弟往地毯上一丟,拖了張椅子坐到衛霖身邊:“我沒有六親,只有你。”

  吳景函悻悻然道:“你們都沒有,我有!我家老爺子把我駡個狗血淋頭。他幫我們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別說一世了,估計一兩天都懸。我們得立刻放棄這裏,轉移到另一處安全的地方。”

  衛霖問:“高富帥朋友,你還有其他的地下室嗎?”

  吳景函想了想,說:“還有一套郊區別墅和一處度假屋,但都不夠隱秘……對了,我公司有個物流倉庫,靠近江口碼頭,原本租出去了,前幾個月因爲有倆員工意外死在裏面,對方退租,其他做生意的老闆也覺得晦氣不願租,就一直空置著,都差不多給忘了。你們可以先搬進去,看管那邊我去搞定。”

  “你呢?”衛霖問。

  吳景函無奈道:“我再不回去安撫一下老爺子,他得帶著人提槍沖進來把你們都突突了,好讓我脫離這個邪惡的傳銷組織。”

  衛霖哈哈大笑:“去吧去吧,你的電腦我來負責。”

  吳景函看了看表:“我現在就去安排,你們先打包,最好明天天亮前能安全轉移。”

  “到時你和呂蜜她們先走,我還有點事。”白源對衛霖說。

  衛霖立刻反應過來:“你要用白遠去釣安亦心?一個人太危險,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我一個人更方便,進可攻,退可走。”白源安撫地揉了揉他的頭髮,“你得留下主持大局。”

  衛霖還想堅持,不知又想到什麼,不再吭聲了。

  吳景函在敲呂蜜她們的臥室門之前,又補充了一句:“就你們兩個,太勢單力薄,有沒有想過,收攏其他的破妄師共同行動?”

  衛霖點頭:“想過,但也考慮到人越多,變數越多。算了,既然你提議,那就吹一吹集結號吧,至於他們來不來,隨他們的便。”

  呂蜜和葉含露被叫醒,出來幫忙打包,尤其是電腦服務器等重要設備。

  衛霖沒多少隨身物品,最沈重的就是從許木老房子裏帶出來的一大袋槍支彈藥。他坐在床邊給一支支槍擦油保養,檢查零部件,神情專註。

  白源站在一旁靜靜看著,不想說話,只想就這麼看著他。

  衛霖收拾完武器,擡頭見白先生幾乎凝固了的眼神,忍不住笑道:“還沒看夠?”

  白先生上前,抱住衛先生毛茸茸的腦袋:“趁還能看得見,多看一眼是一眼。”

  衛霖問:“你的眼睛是不是——”話沒說完,嘴唇就被對方封住。

  兩人很快吻得天雷勾動地火,仿佛再睜眼就是世界末日。

  吳景函經過衛霖房間,正想敲門叫他,透過門縫看到這一幕,既羨慕又悵然地嘆口氣,幫他們關緊房門。

  ++++++

  翌日下起了綿綿秋雨,濕冷入骨。

  午後,一隊統一配備、不明身份的武裝分子用炸彈摧毀了門禁,闖入地下室,卻發現人去樓空。現場只留下毫無價值的生活垃圾和一些曾經居住過的痕跡。

  指揮這場突擊行動的幷不是“蓋亞女士”,作爲技術人員,她一般不直接參與這種暴力行動。實際上,她在一大早就接到了兒子打來的電話,找個理由匆匆離開了實驗室。

  安亦心獨自開著車,飛馳在濕漉漉的街道上。

  雨刷煩躁不安地在擋風玻璃上刮個不停,她手握方向盤,等待著一個又一個的紅燈,神情冰冷如機械。

  之前的通話中,白遠用虛弱又沮喪的語氣,言簡意賅地告訴她兩件事:第一,他被白源綁架了;第二,如果不拿地下基地和實驗室的進入權限來交換,她就會永遠失去兒子。

  “當然,你也可以不管他。反正你才46歲,說不定還來得及再生一個。”綁架犯最後補充道。

  安亦心冷冰冰地回了句:“別動他,你要對付的人是我。”

  她按對方要求抵達某棟大廈時,手錶上的時針正好指向九點。

  雨下個不停,窗外天色陰沈得可怕,天際濃雲翻湧,似乎是個超強風暴到來的前奏。安亦心打開一把黑傘,進入大廈,按要求搭乘電梯到十三層,進入走廊盡頭的房間。

  房間空曠,連一把可以坐的椅子都沒有,白源像座孤峭的山峰站在房間中央。

  就算有椅子,安亦心也不會坐下,她一步步走向白源,在四五米外停住腳步,手裏提著合攏的黑傘。傘尖雨水凝聚、成綫滴落,很快在地板上匯成一小灘水窪。

  “蓋亞女士。”白源率先開口。

  安亦心的眉梢抽動了一下,“我是你的繼母,就算不叫媽,輩分上也得叫聲阿姨。”

  白源露出個似笑非笑的嘲弄眼神:“我都不當自己是白家人了,這會兒你們又主動攀起關係來?省省吧,別浪費時間,你是蓋亞,而我是腦研所的敵人。你我之間除了前仇舊怨,只剩交易。”

  “至少白遠還是你弟弟,你們身體裏留著一半相同的血脈。”提到白遠,安亦心儘管仍面如寒霜,語氣卻生出了些微軟化與裂隙,“這事與他全無關係,你先放了他,我們可以談。”

  “我多一個字都不想跟你談。我的時間寶貴,一秒都不想花在無謂的人事上。”白源的態度比她還要冷淡,甚至是厭煩,“你說出地下基地的入口,給我實驗室進入權限,我放了他,就這麼簡單。”

  “至少你得讓我先看到他。”安亦心說。

  白源揣在口袋裏的手指動了動。在他身後墻壁上掛著的顯示器亮起來,屏幕上出現了白遠的身影。他依然在藥物的作用下沈睡,胸腹隨著呼吸輕微起伏,躺在一張簡易的單人床上,掛著靜脈滴液。

  屏幕上顯示的房間,與他們現在所處的這間一樣空曠,除了單人床和輸液架,毫無多餘的裝飾。

  安亦心腳下忍不住向前一步,盯著屏幕中的兒子,臉色有些蒼白。

  “你也看到了,瓶裏有500毫升藥水,可以掛兩個多小時,之後,就只剩下空氣。你知道靜脈輸液時發生空氣栓塞,是什麼後果?”白源淡淡道。

  安亦心掌中緊捏著傘柄,手指微微抽搐。

  “這棟樓有近百個房間,白遠就在其中的一間,而那間的房門鑰匙,藏在另外一間的角落裏。你可以試試看,在兩個多小時內,能不能找出來。”

  安亦心緊綳的雙肩忽然懈弛,嘆氣道:“不用試了,來不及。我用你需要的東西交換這把鑰匙。”她的右手伸入女士便西的口袋,取出一張狀如雙螺旋的電子ID卡,提傘的左手也隨之擡起。

  這是個極自然又輕微的動作,當對方的註意力被那長卡片吸引,完全會忽略它。

  於是一點輕煙就從不再滴水的傘尖冒了出來,伴隨著很小的悶響。

  子彈出膛,洞穿了前方男人的西褲下的膝蓋。

  安亦心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卻赫然發現,白源依然站得筆挺,仿佛最精細的全息投影,子彈穿過空氣後,射在後方的墻壁上,沒有留下任何傷害。

  她不禁後退半步,忽覺後頸被冰冷堅硬的東西頂住。

  前方的男人身影消失了,身後傳來白源淡漠的嗓音:“你以爲,從進入這個房間開始,刻意避開與我的目光接觸,就可以不受幻覺所困?看屏幕時,你所有註意力都在白遠身上,沒留意到倒影吧。”

  安亦心一動不敢動,血色從嘴唇迅速抽離。

  白源從後方抽走了她手裏的ID卡,順手摘走了那枚碩大的菱形藍鑽戒指。

  “還有地址、密碼,你的DNA樣本。這枚戒指做爲我們交易的信物,如果你想給我挖坑,我就把它不小心遺落在現場,估計很多人認識它,也包括你的上司。”

  安亦心閉了閉眼,挫敗道:“你贏了。”

  白源嗤笑:“你也沒輸。你有兒子,有白氏企業的資金,有手上的技術,去哪個國家都能風生水起,何必拘泥於小小的F市。”

  窗外的雨幕中陡然掠過一道閃電,就像他的這句話,一錘定音,讓安亦心終於下了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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