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追捕
衛霖取出一支微沖、一支狙擊步槍、三支半自動手槍, 迅速上膛, 連同備用彈夾一起放進大旅行包,接著是閃光彈、煙霧彈和迷你手雷, 最後在身上裝備了儘量多的飛針、脫手鏢和單刃飛刀。
床伴重新扣回原位, 衛霖從衣櫃裏抱出一摞冬衣堆在玄關處, 用打火機點燃,又拖來一床冬被, 覆蓋在上面。
衛霖打開房門, 不完全燃燒産生的濃煙向門外飄去。他走到破舊的樓道內,曲指敲破墻面上的火警報警器, 按下那顆紅色的按鈕。
火警警報在樓內淒厲地長鳴起來。
他站在樓道中央, 氣運丹田, 大喝一聲:“著火啦!快跑哇!”
各層的住戶從睡夢中驚醒,聞到焦臭的煙味,拖家帶口地往外跑,有的裹著睡袍和棉被, 有的抱著包和小號保險箱。一堆人慌不擇路地在樓梯上推來搡去, 嘰嘰呱呱地大呼小叫。
魚貫進入一樓過道的一夥黑衣男人, 正面撞上了從樓梯衝下來的男男女女。
領頭的男人被人流裹挾,身不由己,不慎觸碰到了一位穿蕾絲吊帶睡衣的大媽的肥碩胸部。“敢耍流氓!你個小兔崽子!”大媽尖叫著甩了他一記耳光。
怒駡聲頓時響起,領居們圍著這夥鬼鬼祟祟的陌生男人討伐,一時連火場逃生都給忘了,狹窄的過道內亂成一鍋粥。
背著旅行包的衛霖站在門口, 低頭從二樓樓梯中央的縫隙往下望,嘲謔地撇了一下嘴角。他回房關上門,走到陽臺,身手敏捷地翻過欄桿,一躍而下,朝小區外飛奔。
那夥黑衣男人好不容易擠開憤怒的人群,逆流而上,來到二樓,見房門緊閉,煙霧從門縫泄出,當即幾下撞開老式門板,沖進衛霖家中。
四五十平米的小單元房內一覽無餘,連個供人藏身的犄角旮旯都沒有。衣服被子在玄關悶燒,廚房的鍋裏還盛著湯麵,可見房主前一刻還在。他們立刻沖到陽臺往下望,隱約見一個人影在圍墻邊晃了一下,不見了。
“追!”爲首的男人下令,臉上還有個清晰肥大的巴掌印。
衛霖跑向最近的停車場。
他的二手小破車性能不行,且停在兩條街外,遠水救不了近火,只能另尋目標。
一個徹夜狂歡、這會兒才回來的小年輕剛鎖好車,一身酒氣熏天,哼哼唧唧地搖著鑰匙,兩腳交叉地走起了貓步。
衛霖與他擦肩而過時,一把抽走他手裏的車鑰匙,將家中電視的液晶遙控器往對方嘴裏一塞:“測酒駕了,來來,呼氣。”
小年輕驚得昏頭軟腿,下意識地含住遙控器尾巴,邊呼氣邊哀告:“警察蜀黍,我沒喝多少酒……就一,嗝,小杯……”
衛霖背對他搖搖手,打開車門:“臨時徵用一下你的車。”
小年輕坐在消防樁上,拔出嘴裏的遙控器,對著液晶屏上顯示的200(頻道)欲哭無淚:“爆……爆表了!我真沒喝這麼多啊警察蜀黍……”
衛霖已經把他的運動型越野車開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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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領機場。
一輛滿身彈孔、前後擋風玻璃全碎掉的普通轎車歪歪斜斜地沖向航站樓,撞到臺階才停了下來。
機場保安大吃一驚,呼啦全圍過來。
九天通航公司派出的高級客服早已在門口等待多時,這是一名高挑秀麗的年輕美女,聽到不遠處的騷動後,轉頭瞥了兩眼,又一門心思地等起了客戶,職業素質一流。
“人沒事吧,出車禍了?”
“不對,你們看這車身上都是彈孔……是不是遇到歹徒?趕緊報警啊!”
保安伸手去拉車門,想去攙扶駕駛員,不想車門哐啷掉下來半扇,又嚇了一跳。
駕駛員推開衆人的手,下了車。他的外套髒兮兮地丟在副駕駛座,身上白襯衫染滿血漬,西裝外褲的膝蓋上磨破了大洞,頭髮淩亂,眉骨上豁了個大口子,左眼眶被血汙和玻璃碎屑糊住,十分狼狽。
他看起來傷得不輕,下車時邁出的腿都在微微顫抖,但卻排斥他人的幫助,扶著車身挺直了脊背,一言不發地穿出人群。
大概是因爲他身上殘留的火藥與血腥味太刺鼻,亦或者是被他身上某種強烈、尖銳的冷漠自若壓迫到神經,保安們和圍觀的旅客不由自主地向後退,讓出一條通道來。
他們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個仿佛剛下戰場的男人,一步步走向站在大廳門口的美女空姐。
“走吧,登機。”
女客服怔住了。
她們這一組專門負責接待鉑金客戶,見過各種各樣的有錢人,不論是權貴還是土豪,再怪癖都沒有慘烈成這樣的……這確定是要登機,而不是直接送去醫院急救室嗎?
“請、請出示電子貴賓卡和驗證碼。”她乾巴巴地說,緊張得忘記了職業笑容。
對方把手機遞給她,迅速核實後,女客服終於記起了本職工作,擡起臉露出八顆牙齒:“白源先生,請隨我來。”
無需通過傳統的機場安檢,女客服帶著白源從貴賓通道直接前往登機。
到了飛機上,接到通知的醫務人員立刻爲他消毒包紮傷口。打完局部麻醉針後,眉骨上的豁口和胳膊、肋下的割傷被縫合完畢,膝蓋和其他地方的擦傷和軟組織挫傷也得到了良好的治療。
白源清洗了沾染血漬的頭髮,換上一套嶄新的西服,躺在沙發床上閉目養神。
空姐輕手輕腳地將餐車推過來時,發現他已經疲累不堪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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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際微露魚肚白,清晨六點半的街道寬敞得像新上任領導努力撐出的胸襟,過不了多久就會被上班的人車擠成小肚鶏腸。
衛霖開著坑蒙拐騙來的越野車,朝市中心最繁華的地段飛馳。
他知道現在最明智的做法是混入熙熙攘攘的早班人群,或者進入超市、商場等公共場所,能夠比較輕易地甩掉追捕者。
對方只出動了一小隊人馬,低調地前來偷襲他的住所,至少說明幷不想引起大衆尤其是警方的註意。也就是說,這些追捕行動幷非來自於官方,而是腦域開發研究所或者組織本身。它或許與官方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但還是有所顧忌,不敢大張旗鼓,鬧得滿城風雨。
街道上的車流人群逐漸多了起來,衛霖把越野車停在露天停車位,大旅行包挎在肩膀,快步進入一座大型綜合性購物廣場。
用現金購買一套新的休閑服換上後,他又從後門出去,坐上了公交車。
五站後他下了車,穿過大街小巷,來到一排懷舊風格的筒子樓前,走進其中某個樓道。
這裏是靠近F市長途汽車站的中低檔旅館集中區,魚龍混雜,人流量很大。衛霖長期租用了頂樓某個小套房,和老闆約好每半年付一次租金。
打開門鎖進入房間後,他把旅行包放在地板上,走到窗邊再次觀察了一番周圍,然後拉上窗簾,這才松了口氣,撲一下躺到了單人床上。
“狡兔三窟。”許木曾經這樣教導過他,“多備幾處隱蔽所絕不是壞事,會在關鍵時刻發揮作用。”
衛霖把胳膊橫在前額,睜著眼睛看粉刷得雪白的天花板,默默把之前的路程又回憶了一遍,就跟逆向播放視頻似的,每一幀鏡頭都纖毫畢現地呈現在腦海中。
他確定自己在進入商場之前,就已經把那些追捕者全部甩掉了。
現在這裏是安全的,就是不知道能安全多久。
他又掏出手機,給白源發了個信息:
“住址暴露,我已離家。下機聯繫我。”
此刻,“洋流G550”在雲層間平穩飛行,沒有遇上擾人的氣流,機艙內一片靜謐,只有極輕微的嗡鳴聲,白噪音更能助人入睡。
空姐拿來一條厚毛毯,輕柔地蓋在熟睡的白源身上。手機屏幕在他手邊亮起,鈴聲被厚羊毛毯吸收了大半。
衛霖等了幾分鐘,見沒有回復,又忍不住撥打通話,對方沒有接聽。他猜測白源此刻或許手上另有急事,於是就沒有再打,希望對方看到後回撥過來。
時間真難熬啊,等待白源的每分每秒。衛霖按捺著心底焦灼,翻了個身。
潔白的床單上有一滴新鮮的血跡,就在他臉旁。
髒的,旅館保潔沒做好……衛霖皺眉,手撐床墊坐起身,準備叫老闆換一張床單。
又一滴鮮血落下來,暈在床單上。
衛霖摸了摸臉,這才意識到是自己在流鼻血。
吃多了方便面,上火啦?還是長期熬夜,爆肝了?可他不是熬夜不睡,是根本沒有睡眠需求嘛。衛霖連忙扯了張床頭櫃上的紙巾,堵住鼻孔,走進衛生間看鏡子。
鼻血汩汩湧出,迅速染紅了紙巾,他換了一團,兩下半又濕透了,不得不壓迫鼻翼幫助止血。
足足用了十二張紙巾,水管爆裂似的鼻血終於止住了。衛霖放了一盆溫水洗完臉,擡頭時覺得有點頭暈目眩,站不穩腳跟。
……急性失血真是傷元氣,心疼那些每個月來大姨媽的姑娘們。他扶著額,天馬行空地想。
眩暈感很快過去,衛霖鬆口氣,回到房間擦拭床單上的血跡,盤算要不要給自己叫一份豬肝炒飯外加豬肝湯,補補消耗的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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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的小吃店早上八點多不賣炒飯,但豬肝湯還是有的,加了炸肉皮、豬血、筍丁、黑木耳絲,勾芡後撒胡椒粉,佐以一籠灌湯包,熱騰騰的香。
豬肝湯喝到一半,衛霖驀然放下勺子,側耳傾聽。
門外傳來隱約的腳步聲,仿佛在挺遠的地方。
雖說小旅館的墻壁和門板隔音效果不佳,但走廊好歹也鋪了地毯,一般來說是聽不到腳步聲的,衛霖眨眨眼,覺得似乎是自己的聽力變強了?
腳步聲漸近,聽起來人數挺多,且走得小心謹慎。
衛霖臉色一變,丟下灌湯包,撲向床邊的旅行袋。
房門遭亂槍掃射後,被一腳踹倒。一群穿便裝的壯漢在子彈的掩護下闖入套房,發現房內空無一人,桌面還殘留著吃了一半的早餐。
其中一人走到窗臺邊,見一根救生繩從七樓外墻垂下直達一樓,被風吹得晃晃悠悠,惱火道:“兔崽子真能跑,又被他溜了!繼續追!”
一行人沖出房間,奔向電梯。樓層顯示屏上顯示轎廂正從一樓上來,沒辦法這幾秒時間只能等。
這時,走廊拐角處的消防門被推開,衛霖手持微沖出現在人群側方,毫不留情就是一陣掃射。
原來繩長二十多米不過是爲了惑敵,他幷沒有攀著繩子落地逃跑,而是下降到六樓客房,從半敞的窗戶翻身而入,打開房門。快速穿過走廊爬一層步梯,出了消防門後,正好可以繞到電梯前面,阻截敵人。
猝不及防下,對方被撂倒了好幾個。兩邊在狹窄的空間內交火,子彈橫飛,槍聲震耳欲聾,樓下的房客們尖叫著紛紛沖出房間,連滾帶爬下了樓。
旅館老闆在大堂旁邊的保安室看監控錄像,嚇得面如土色,抖抖索索地撥打報警電話。
衛霖憑藉準確的判斷和出色的身手,幹掉了這批追捕者,上前翻了翻他們的衣物,幷沒有發現任何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懷疑他們是組織豢養的私人武裝保安。
“丁”的一聲,電梯終於爬到了七樓,轎廂門打開。衛霖走進去,按下樓層鍵,一股疑惑在心頭躍動:
爲什麼對方總能追蹤到他的位置?
好吧,就算那個組織控制了他的思維,用不知道什麼鬼手段,時不時往他大腦裏塞亂七八糟的念頭,幷讓他誤以爲是自身的想法,但他的腦袋又不是GPS定位器,不可能反向輸送坐標啊!
這些人究竟是怎麼做到,像附骨之疽一樣跟著他的!
衛霖思緒飛轉,一時沒得出結論,太陽穴又開始隱隱作痛。警車搖曳著鳴笛聲駛來,他只能暫時放下這條思路,背著旅行包匆匆走向附近的長途汽車站。
花50元購買了一張前往市郊機場的車票後,他走到大巴的最後一排,坐進角落裏,懷抱旅行包,用壓低的棒球帽遮住了半張臉。
大巴緩緩駛出長途汽車站,好幾輛警車呼嘯著擦肩而過,衛霖隔著車窗玻璃沈靜地瞥了一眼,又低頭看手機。
白源的回復依然沒有來。
會不會出什麼事了?衛霖擔憂地皺眉,正要再次撥打,手機忽然震動起來,屏幕上亮起四個字:“愚夫源源”。
衛霖的眉頭舒展開來,按下接聽鍵。
“我看到留言了,你沒事吧?”白源語聲急促地問。
衛霖反問:“你呢?”
“沒事,我剛下飛機。抱歉剛才在飛機上睡著了,沒及時回復。你現在在哪兒?”
“大巴車上。再過一個小時就能到機場,你在候機廳等我。”
“路上小心。”白源停頓了一下,嗓音變得更加低沈,帶著沙啞的磁性,“我想你,霖霖,非常非常想你。我真難以忍受,分開了這麼久,竟然還要再等一個小時才能見面!”
衛霖一怔——白先森這是倒著長回了狗血煽情的青春期嗎?“才十二個小時而已。”緊接著他微笑起來,“不過,我也想你,源源。”
白源在那頭吸了口氣,沈聲說:“告訴我大巴的車牌號,我現在從機場出發,縮短時間。”
衛霖說:“好。但你也要小心,我現在懷疑,組織能通過某種手段,追蹤定位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