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驚悚實驗室
出了電梯, 廊道內空蕩蕩的沒有人。白源和衛霖轉了一圈, 才在某間辦公室內,找到個文員模樣的小哥, 正在收拾抽屜。見兩個陌生人闖入詢問, 他倒也沒有十分吃驚與排斥, 一邊將找到的資料收入文件袋中,一邊解釋道:今天午休時, 程教授通過廣播系統宣布給外圍的員工放假, 說實驗室出了點問題,讓大家都先回家去, 什麼時候再來, 等通知。
據他所說, 這個研究中心分成“外圍”和“核心區”兩大部分,外圍的員工像他們這些負責跑跑腿、整理資料、接待贊助商、聯絡相關部門,做些必不可少的雜務。而在這棟樓的地面往下三層,占地面積更爲龐大的核心區才是專家與技術人員真正工作的地方。
收到放假通知後, 他發現兩個區域之間的大門被封鎖了, 裏面的人出不來、外面的人進不去。外圍員工們嘰嘰喳喳議論半天, 決定既然教授開口了,還是先回家休個假再說。後勤處怕所有人都走光了,核心區安全沒保障,特地交代門口和大廳的保安必須留下24小時輪流值班。
而他是半路折回來取工作資料,打算趁放假帶回家去繼續完成的。
衛霖聽完表揚道:“愛崗敬業好員工啊!不過我還是勸你,趕緊地回家去吧, 要不了多久,這裏就會被包圍,屆時你想走還走不了。”
對方顯然有些詫然,但望瞭望窗外,似乎也嗅到了什麼詭異的氣息,拿著文件袋跟他們道了別,匆匆忙忙離開。
兩人隨專用電梯到地下一層,試圖進入核心區,果然被一道嚴絲合縫的金屬門擋住。
“估計程笠新教授發現同事們有異變時,已經是誘發劑泄露的一段時間之後,爲了不讓人進入汙染源頭,才封閉了這道門。”白源觸碰了一下門板和把手,微微皺眉,“看起來牢固得很,沒有切割或爆破工具怕是打不開。”
衛霖走到門邊,研究墻面上的設備:“指紋密碼鎖和DNA驗證,複合式的,短時內沒法破解。”
白源看了一下手機:“官方部隊應該馬上要到了。實在不行,你繼續想辦法,我出去擋一擋。”
“任爾千軍萬馬,我只一力獨擋?那可不行。”衛霖笑著伸出指尖,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白先森未免小瞧我了。我們沒法從外面暴力突破,但可以讓程教授請我們進去。你忘了之前那個小哥說什麼,樓內有廣播系統,覆蓋了核心區與外圍。只要進入廣播主控室,開啓實驗室內的音頻終端,忽悠——哦不對,是說服裏面的程教授開門放我們進去不就行了。我想,像廣播室這種沒有機密級別可言的地方,門禁應該不會這麼森嚴吧。”
白源不得不承認衛霖雖然臉皮厚,但確實挺聰明,然而這種肉麻的表揚他是死也不會說出口的。在白先生的褒義詞典中,最高也就到“還行吧”、“差強人意”、“勉強合格”這種程度,再往上的溢美之詞他這輩子都沒打算對除自己以外的人使用。於是他微一點頭,矜持地說:“姑且試試。”
兩人原路返回,很快在外圍區域找到廣播室,撬門進去後,開啓話筒,連接到音頻終端的實驗室音箱。
忽悠人這種事,始終是衛霖做起來得心應手。白源是屬蚌殼的,衛霖便當仁不讓地朝話筒吹了口氣,帶動出呼呼的氣流聲。
“三分鐘之內,”他壓低聲音向白源嘚瑟,“我就讓芝麻開門,你信不信?打個賭?”
白源回了個鄙薄的眼神:你不炫耀會死啊?!
衛霖無聲地笑,眼睛瞇成彎月牙,白牙齒扣在淡紅色嘴唇上,視覺效果很是鮮明美好,讓身側的男人微怔過後,生硬地挪開目光。他清了清嗓子,對著話筒說:“程教授?您還活著,幷且能聽到我說話,對嗎?”
停頓兩秒後,他沒期待對方的回答(當然也聽不到),繼續開口:“時間有限,我長話短說。我叫衛霖,同行的還有個叫白源,我們在兩個多小時前剛從返航的客機上下來。機艙內空間封閉,超過兩百人都被激活了病毒基因,交叉感染同時發作,死得千奇百怪。我估摸著幸存的幾個也是潛伏期,遲早要爆發。然而,我跟白源安、然、無、恙(重音強調)!我們體內的遠古病毒基因睡得跟死豬一樣,估計就算整個兒泡進誘發劑裏也叫不醒。
“這可真匪夷所思,不是嗎?我們兩人一定有什麼奇異之處,身爲求知欲旺盛的科學家,難道您不想見識見識?我們現在就在核心區門外,開個門吧,面對面聊。放心,我們能搞定您那些遊蕩的同事,以及——不會幹涉您對自身的任何決定。”
說完,衛霖胸有成竹地關掉了話筒,直起身說:“走,門已經開了。”
白源不置一詞地再次回到門禁處,見金屬門依然密閉,朝他譏誚地揚了一下眉:開了嗎?
衛霖擺了擺手機:“還不到三分鐘呢,我還沒輸。”
他話音剛落,金屬門猝然發出輕微的解鎖聲,向兩邊滑動開來。衛霖得意地笑:“你看,我贏了!”
白源舉步邁入,丟下冷淡的一句:“——誰說要跟你賭了?”
衛霖牙疼似的“噫”了個長聲,用一波三折的語調表達對白先生拒絕入套的不滿,在金屬門重新關閉之前,背著帆布包蹦了進去。
面前是一條長而彎曲的走廊,末了向左右分出兩個岔道口。照明系統可能出了問題,走廊天花板上的白熾燈隔老遠才亮一盞,有的還忽明忽暗地閃個不停,發出滋滋的電流聲。
周圍死寂無聲,唯有他們自己的腳步回音,壓抑而混沌,仿佛另有什麼動靜藏身其間,一旦停下腳步認真去聽,卻又一無所獲。
“……這感覺不太好,跟驚悚片似的,一般演到這兒我就會把背景音掐掉,只剩畫面就沒那麼恐怖了……誒你聽到什麼聲音了沒?”衛霖嘴裏說得虛怯,神情中卻滿是“來啊,快跳出個什麼怪物來嚇我”的期待感,心口不一得相當明顯。
白源自認爲跟這種隨時隨地可以自演自嗨的傢夥沒有共同語言,沈默地走到岔路口後直接右拐。
“幹嘛不往左?”衛霖故意跟他唱反調,“我覺得左邊更——”他陡然消了聲,神色微沈,瞥向左側。
走道空空蕩蕩,一個鬼影也沒有。衛霖瞇起眼:“剛才有什麼東西在盯著我……”
白源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什麼都沒發現。但他幷不認爲這是錯覺或疑心病,與此相反,他相信衛霖的敏銳,即使是出自於毫無憑據的直覺。他轉向左側岔道,越過衛霖,有意無意地走在了對方前面。
一縷極微弱的氣流從衛霖後腦勺上掠過,仿佛輕風吹拂葉梢。衛霖倏地一凜,矮身向側方翻滾躲避。
幾根被切斷的髮絲,從半空中晃悠悠飄落。
衛霖逃過一劫迅速起身,背靠墻壁凝神戒備:“有東西偷襲!”
白源望向走廊,半明半暗的天花板、光禿禿的瓷磚地面、慘惻的白墻、墻根的安全出口指示燈泛著獸瞳般的幽幽綠光——依然沒有見到任何人或活物。“是物理攻擊,還是精神攻擊?”他沈聲問。
衛霖肯定地答:“物理攻擊。”
“對方可能有隱形能力,小心。”白源後退兩步,目不斜視地一拳砸上墻面鑲嵌的消火栓箱,玻璃碎片稀裏嘩啦濺了滿地。他抽回手時,掌心已握了一把半米多長、一側扁一側尖的雙刃消防斧。
衛霖說:“就地取材,行啊你,把那滅火器給我。”
白源用斧尖勾住箱門的金屬邊框猛地拽開,再一撬,一支小型的乾粉滅火器向衛霖淩空飛去。
衛霖抄手接住,跟個糖果枕似的抱在懷裏。
兩人後背相抵,各自將警惕、搜索的目光射向走廊兩端。
一片寂靜中,鼻息可聞。衛霖閉上眼,悉心感受周圍空氣的微弱流動……來了!
“——上面!”他猝然睜眼。
白源聞聲而動,斧刃劈向頭頂虛空,感覺鋒面似乎從某種光滑而堅硬的物體上擦過,發出“哢嘶”的一道摩擦聲。
“閃開!”衛霖叫道,大腦在十分之一秒內,已結合空氣流動、出斧角度、聲音來源等一系列數據,計算出那東西躲避斧頭與繼續撲擊的方向。他左手緊握滅口器的噴嘴,右手拉起提環,朝著不可視的目標猛地一通掃射。
白色碳酸氫鈉粉末噴薄而出,瞬間勾勒出那東西的輪廓——大約一人半的長度,斜跨在墻面與地板上,昂著圓溜溜的類人頭顱,身軀與尾巴細長,前肢彎曲似利刃,後肢膨脹如吸盤,看起來活像千年壁虎操了螳螂,生出個混血品種還成了精。
它體表應當是覆蓋了一層非常光滑而細小的鱗片,能改變光綫的折射而融入周圍的物體中,類似變色龍皮膚上的納米晶體,但較之更爲無跡可尋。面孔被白色粉末糊住,露出兩小一大三個黑洞。下方的黑洞明顯是一張尖嘴,開闔間鋸齒森然可見。
“臥槽!”衛霖有些吃驚,“這玩意兒之前是人還是獸?”
“有區別嗎?反正現在已經成了會攻擊人的怪物。”白源消防斧脫手飛出,將它的長尾牢牢釘在墻面,隨即伸出握拳的左手,掌心向上。怪物臉上那兩個窄小的黑洞仿佛被一根看不見的綫牽引,直勾勾地盯著他的拳頭。在五指驟然打開的同時,一股無形而強大的衝擊波席捲而來,它那堅硬顱骨保護中的腦組織在物質層面上依然完好無缺,然而腦電波徹底紊亂,意識像個微波爐裏的生鶏蛋,砰然炸裂開來。
它甚至連丁點聲音和垂死掙紮的動作都沒有發出,頭一歪就寂然不動了。
白源走上前,從它的尾椎裏拔出消防斧,嫌惡地揮了揮斧面上的猩紅血液。
衛霖丟掉滅火器,蹲下身撥了撥死去怪物的腦袋:“之前應該是人,激活的病毒基因竟然將他感染成這副鬼樣子……不過這也沒什麼可奇怪的,在人類基因的30億個堿基對中,獨屬個體的本來就不多,與家貓還有90%的相似性呢,與老鼠也有85%的蛋白編碼基因相似呀。哦,最有趣的是,我們跟香蕉共享多少基因,你猜?”他頑皮地朝白源眨了眨眼睛。
“香蕉……”白源本不想回應,但這話題著實令人有點好奇,“多少?”
衛霖笑瞇瞇地說:“超過一半,60%。”
白源想像了一下,覺得還是別去想像的好,勾住衛霖背包的提手將他拉起來:“我不管它們會變成什麼樣,凡是阻礙我們完成任務的,統統幹掉就是了。”
衛霖拍拍身上的灰塵:“走吧,繼續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