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我不想回去。”想到回去就會被父母送去當廟妓，阿伊莎一個勁地點頭：“我不會弄出聲音的。”

　　得到阿伊莎的保證，路鹿才放心出門。

　　因為阿伊莎的緣故，這天他起得很早。

　　在出門買飯前，他先泡了杯麥片讓阿伊莎先喝，然後他去經常光顧的那家包子店買了一些小籠包，帶回來給阿伊莎吃。

　　“吃吧，這是雞肉餡的包子，不是牛肉和豬肉。”路鹿道。

　　印度人認為牛是神聖的動物，所以不吃牛肉，這點他是知道的。

　　而阿伊莎告訴他，她是首陀羅種姓。

　　雖然這個種姓是所有種姓中最低的，但在首陀羅之下，還有一個被所有種姓唾棄的等級存在——賤民。

　　賤民是不可接觸之人，是和糞便一樣招人討厭的存在。

　　即使首陀羅這種‘卑賤’的人碰見賤民，也要用井水洗刷自己，免得被他們玷污。

　　而豬這種與糞便為伍的骯髒東西，據說只有賤民會吃。

　　阿伊莎是首陀羅，為了潔淨，她可能也討厭豬肉，所以保險起見，路鹿乾脆只買了最安全的雞肉，免得女孩心裏不舒服。

　　經路鹿指導，用肥皂洗乾淨手後，阿伊莎拿起小籠包，狼吞虎嚥的吃起來。

　　夾了肉的包子，這對女孩來說是個不小的誘惑。

　　可能婆羅門老爺們不屑于吃這種妨礙修行之物，但肉這種東西，向來都是窮人朝思暮想的物件。

　　至少阿伊莎，她從小到大只見過幾回肉，而且這些肉全部都進了父親和弟弟的肚子裏，從來沒有她和母親的份。

　　因此，一見到帶肉的包子，她就丟掉了矜持，抓起包子就開始下嘴。

　　阿伊莎人小食量卻不小，只兩口，她就能吃完一個包子。

　　在解決完一籠包子之後，她喝了點水，就開始問路鹿有沒有她能幹的家務。

　　天可憐見，女孩從有記憶起，就沒有一天是不幹活的。

　　因此一旦閑下來，她就渾身都不對勁，彷彿身上有一萬隻螞蟻在啃噬。

　　“大人，真的沒有需要我做的事嗎？我能幹很多農活，家務也是。”

　　“沒有，你先呆在這裏別出聲。還有叫我哥就行，我們國家是社會主義國度，不興大人這套。”

　　路鹿不指望阿伊莎能改，只是不停的重複，慢慢地潛移默化，好讓她習慣。

　　而被路鹿拒絕之後，阿伊莎也明白了自己不添麻煩就是幫助。

　　於是她乖乖地不再要求，回到床上繼續躺下睡了。

　　儘管昨天晚上，她已經好好睡了一覺。

　　但是她從小到大都忙著幹活，家裏的條件又差，所以能像這樣舒適的睡眠一年到頭都沒有幾回。

　　所以，難得有了不用做事的機會，阿伊莎只想躺著。哪怕睡不著，乾躺著也是不錯的消遣。

　　托路鹿平時就很宅的福，所以他在房間裏呆一天，白天值班的安閒也不會感到奇怪。

　　光在房間裏盯著阿伊莎很無聊，路鹿就開始日常的作圖。

　　路鹿畫圖畫了很久，而阿伊莎在躺了兩個小時後終於躺不下去了。

　　於是她輕手輕腳的爬下床，湊到路鹿身邊，一聲不響地看他畫圖。

　　“阿伊莎，你什麼時候來的？”

　　身邊突然多出一個腦袋，路鹿被嚇了一跳。

　　好在他記得不能被別人發現，中途壓低了聲音，這才沒有引起安閒的注意。

　　“大人，我，是我打擾你了嗎？”

　　阿伊莎絞著手指，心裏十分不安。

　　她剛才看到一堆單調的線條，染上色，然後慢慢變成漂亮的圖畫，一時間看癡了，竟沒有注意，這不是她該看的東西。

　　“沒有，你別多想，只是我不習慣身邊有個人。”路鹿道：“你想看就搬個凳子坐在旁邊，站著做什麼？”

　　看到阿伊莎通紅的臉蛋，路鹿意識到他還是不細心。

　　讓一個小女孩在房間裏悶一天，什麼也不幹，確實太出格了。

　　於是他趕緊翻出一遝繪本，挑出裏面字少圖多的幾本，把它們給了阿伊莎，道：“無聊的話，你就看這幾本圖畫書吧。這種繪本即使不看字，也能明白裏面的故事。”

　　“如果你看完了這些，我那裏還有。只是那些繪本字比較多，你要是看不懂，就過來問過，我給你翻譯。”路鹿小聲道。

　　也不知道便利店是什麼機制，總之他和阿伊莎之間的對話沒有問題，但阿伊莎卻看不懂文字。

　　把繪本交給阿伊莎，路鹿繼續回去畫圖，而女孩小心翼翼地接過繪本，珍重地把它們帶上了床，自己也做到床上，小心的翻開一本，一點一點的看了起來。

　　和一般孩子不一樣，阿伊莎看繪本的速度很慢。

　　路鹿原本以為沒多久她就會翻完所有圖畫，所以早就做好了給她念故事的準備。

　　結果直到中午，阿伊莎才將將翻完一本。

　　路鹿一問，才知道女孩每一頁畫都看的很仔細。

　　每一朵花、每一棵草、每一縷風的軌跡，直到把所有的畫面都盡收眼底，她才會翻頁，看的十分精細，難怪速度如此之慢。

　　中午，路鹿告訴安閒自己幫她頂班，於是安閒就自己出去覓食。

　　趁安閒出去的時候，路鹿拿了兩個拼圖和幾個娃娃回去，打算讓阿伊莎下午玩這個。

　　把東西藏到房間，路鹿又訂了外賣。

　　等安閒回來，正好外賣也來了。

　　於是他帶著外賣回房間吃，表現的相當自然。

　　他訂的這份外賣是羊肉湯，老闆還送了一些酥脆的燒餅。

　　阿伊莎的食量不小，路鹿怕兩個人吃不夠，就加錢多要了一些燒餅。

　　本來考慮到女孩的腸胃，他打算訂一些清淡的。

　　但想到阿伊莎吃小籠包時發亮的眼睛，他就還是訂了羊湯。

　　湯水比較好消化，燒餅泡在湯裏也容易下口。

　　最關鍵的是古印度人也吃羊，對羊肉沒有忌諱，所以千挑萬選之下，他沒有訂黃燜雞，而是選了羊肉湯。

　　阿伊莎生活的地方處於熱帶，一年四季都很暖和。

　　所以一下子接觸到寒冷的天氣，她相當不適應，即使開了暖氣也沒用。

　　但是，當溫暖的羊湯入口，她的不適應彷彿就煙消雲散。

　　羊肉性熱，有暖身的作用，一碗羊肉湯下肚，阿伊莎冰冷的身軀立時暖和起來，讓她覺得很舒服。

　　吃飽之後，阿伊莎打了個哈欠，但是她捨不得畫冊，強打起精神繼續看畫。

　　見她難受的樣子，路鹿告訴她下午和晚上還能繼續看，於是她就不再堅持，躺回床上，開始午睡。

　　下午，阿伊莎睡到自然醒，繼續看起之前沒看完的畫冊。

　　後來，她又被拼圖吸引，試著一點點把拼圖復原。

　　當她把一副拼圖拼完，時間也到了晚上。

　　路鹿等安閒離開，兩人吃過晚飯，就把暫停營業的牌子取下，開始思考女孩的去處問題。

　　老實說，他是不能留下女孩的。

　　一切異世界生物，一旦離開便利店就會回到他們原來的地方。

　　就像滑鼠，雖然在店裏住著，但是等便利店拆遷，他還是要找接盤俠把它送走。

　　他之前問過滑鼠，滑鼠死也不願意回自己的世界。

　　想到滑鼠是怎麼來的，路鹿默默給它點了個蠟，大概它那裏貓很多，滑鼠被貓嚇破了膽，才這麼懼怕回自己的世界。

　　轉回阿伊莎身上，女孩和不惹人注目的倉鼠不一樣，不能一直把她放到房間裏。

　　而且倉鼠很小，便利店的空間夠它活動。

　　但人，在狹小的地方呆久了心裏會出現問題。

　　路鹿不可能把阿伊莎留在店裏一輩子，更不能讓阿伊莎回原來的世界。

　　女孩自己說過，回去她就會被送去當廟妓。

　　這和被送給老頭子，等他死後殉葬一樣淒慘。

　　送她回家行不通，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一個靠譜的客人，讓他作為撫養人照顧阿伊莎長大。

　　這位客人最好身處的社會比較文明，這樣阿伊莎的生活才能有所保證。

　　只是，找誰比較好呢？

　　路鹿首先排除了傑爾西老師所在的世界。

　　傑爾西很久以前做過實驗，他曾和一隻地球上的甲蟲簽訂契約，然後把它帶回了斯納城。

　　據傑爾西研究，和生物簽訂契約後就可以把它帶去自己的世界。

　　既然甲蟲可以，人大概也行，但是傑爾西的世界那麼小，恐怕供不起阿伊莎。

　　把阿伊莎送到傑爾西的世界，妥妥的會被當成女怪物，一個世界都供不起她的消耗，所以看起來最和平的小人國，不能是阿伊莎的歸宿之處。

　　思索間，便利店裏陸續有客人到來，路鹿一邊應付起生客的需求，一邊等待熟客。

　　這天他的運氣不錯，一晚上接連有好幾個熟客來訪。

　　於是，他就和他們講了阿伊莎的事，然後詳細地問了他們世界的事。

　　在雙方都清楚後，他開始徵詢這些熟客的意見，問他們誰願意收養阿伊莎。

　　“店主，別指望我了，我自己還在吃人的皇宮混呢，收養一個小女孩，這太難為我了。”

　　聽完阿伊莎的故事，洪易難得放下了手機，沒有打遊戲。

　　但是，他一個在別人手下混日子的年輕太監，收養一個乾女兒，著實不靠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