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這裏是便利店，不是什麼寺廟。”路鹿道：“看你的樣子，應該是印度人吧？”

　　這點可不是路鹿胡亂猜測，而是印度人的長相很有特色。

　　阿伊莎的膚色有些黝黑，但又不像是黑人，所以他自然而然的就這樣猜了。

　　“印度？我不知道，大人。”阿伊莎仍然垂著頭道：“我是個女人，除了隨家人外出幹活，從沒有聽過這些。”

　　“您知道的，那些男人的事，我們這些女人不會聽，也聽不懂。”

　　阿伊莎答的很清楚，但路鹿還是被她弄糊塗了。

　　他整理了一下思緒，才明白問題出現在哪里，感情這個女孩還不知道她已經到便利店來了。

　　而且依據女孩說話的方式，他可以推測出女孩不是現代人。

　　那麼，該不是這個是來自古代印度的女孩吧？

　　可能是認了命，阿伊莎不再抗拒，而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

　　路鹿不明白她這種事逆來順受是怎麼來的，但想必與她的家庭有關。

　　為了瞭解情況，也為了讓阿伊莎敞開心扉，路鹿把便利店的狀況掰碎了講給她聽。

　　結果阿伊莎把便利店當成了‘天堂’一樣的地方，明顯是沒聽懂。

　　費了好一番力氣，路鹿才讓阿伊莎弄明白她究竟到了什麼地方。

　　只是看到阿伊莎似懂非懂的眼神，路鹿就有些發怵，她不會還沒聽明白吧？

　　如果是個成年人，路鹿絕對懶得解釋第二遍。

　　但是阿伊莎，考慮到她只是個孩子，而且來自古代，只知道一味做活，智力可能沒有現代的小孩高，於是他就耐心的解釋了數遍，終於讓阿伊莎徹底瞭解了狀況。

　　接著，在路鹿的開導下，阿伊莎開始講述自己的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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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和往常不一樣的是，阿伊莎並沒有去做繁重的農活，而是在家裏做相對清閒的家務。

　　另外，更讓她受寵若驚的是今早母親讓她敞開了肚皮吃，就連父親也沒對此有其餘的意見。

　　家裏是遇到什麼好事了嗎？

　　阿伊莎不禁這樣想。

　　但即使有雙親的許可，這個向來溫順聽話的女孩也不敢真的肆意吃飯。

　　在吃一口打量一眼父親的表情，最後吃了平時兩倍的食物——兩碗可以數清米粒的稀粥後，阿伊莎放下了飯碗，並且確定，父親沒有向往常一樣，嫌棄她吃的多，浪費家裏的糧食。

　　這讓她久違地感受到了父母的關愛。

　　雖然只是她自以為。

　　“阿伊莎，中午別幹活了，今天的飯由我來做。”

　　母親難得對她露出一個和藹的表情：“晚上我有話跟你說。”

　　母親的態度很不尋常，但憑她的態度看來，阿伊莎覺得應該是好事。

　　於是，阿伊莎半是期待，半是忐忑地挨到了晚上，終於等到母親做完家務，錘著酸痛的腰讓她跟她走。

　　“母親，你找我有什麼事嗎？”她問。

　　“阿伊莎，你11歲了，已經是大姑娘了。”塔莎道：“像你這個年紀的女孩，大多都已嫁為人婦，阿伊莎，你也到了這個年紀，再過兩年，你就要成為老姑娘了。”

　　“母親，你怎麼突然說起這個。”阿伊莎低下頭，不好意思地訥訥道：“是父親…父親打算把我嫁給哪家人嗎？”

　　也不怪阿伊莎多想，周圍和她相熟的小姐妹多已嫁為人婦。

　　有的小姐妹家裏貧窮，出不起昂貴的嫁妝，父母就把她們早早的嫁出去，這樣能少出點錢，因此，最早的姐妹，連8歲出嫁的都有。

　　不過，這年頭20歲的男子配8歲的女孩，30歲的男人娶12歲的大姑娘，都是人們能接受的婚姻。

　　實際上，按父母平常打罵她的勢頭，她還以為他們也會把自己早早嫁出去，8歲、說不定更早，現在父母竟把自己留到了11歲，這已經讓她夠意外了。

　　要知道，越大的姑娘，嫁出去要賠的嫁妝就越多，父母的恩情，她不知道該如何回報，只能平時多幹活，不讓自己是那個白吃家裏飯的人。

　　阿伊莎問出口後，母親良久沒有反應，這讓她有些不安。

　　於是，她試探著問：“難道，是父親不打算給嫁妝？讓我嫁給四五十歲的老頭子？”

　　母親沉默的反應讓阿伊莎坐實了這個想法，也對，家裏很窮，沒有錢給她當嫁妝。

　　沒有嫁妝的女人，未來會在夫家很難過，一言不合被心情不好的丈夫打死都是有的。

　　阿伊莎覺得自己白吃了家裏這麼多年糧食，能有這樣的歸宿也不錯了。

　　大不了，等快要入土的丈夫死掉後，自己也一把火燒掉，給他殉葬就是。

　　阿伊莎以為自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但是很快，母親的話就把她打入了更深地獄。

　　“不是的，阿伊莎。”她的眼中有同情、有不忍，但也有下了什麼決定的狠心：“我們已經決定了，明天一早就把你送去寺廟當聖女，去侍奉神明和婆羅門大人們。”

　　末了，她還加了句：“這是你父親決定的。”

　　“什…什麼？”阿伊莎不敢置信。

　　很快，這個幹什麼重活都不會抱怨的女孩帶著哭腔哭道：“母親，你怎麼這麼狠心，是阿伊莎哪里做的不好嗎？”

　　“我以後會幹很多農活，會幹更多的農活，家裏的家務我也會多做的。求求你，別把阿伊莎送進廟裏，做廟妓好不好？”

　　“你這孩子，怎麼說的，是侍奉神的聖女，你怎麼能這樣說？””

　　“嗚…我不要當廟妓……我不當廟妓……”

　　阿伊莎大哭，而她一口一個的廟妓極為刺耳，因為塔莎知道，不論說的再冠冕堂皇，聖女就是廟妓這件事，都遮掩不了。

　　“阿伊莎，別哭了，這件事媽媽也不好受。”

　　阿伊莎的哭泣也勾起了塔莎的情緒，見到女兒哭得如此傷心，這個心狠的女人也不免有了幾分心酸：“要是有辦法，我一定會勸勸你父親，但是家裏的情況你也知道，要是硬要你出嫁，家裏根本負擔不了。到時候，你倒是出嫁了，和丈夫一家過日子，但我們呢？就要餓肚子，甚至被趕出村，和那些賤民一樣，和那些賤民一樣……”

　　塔莎重複了幾句，用懇求的語氣對女兒道：“阿伊莎，你想想，你忍心我和你父親，還有你弟弟變成這樣嗎？”

　　“但是，總有人…總有人不要嫁妝也願意娶我吧？”阿伊莎哽咽著道。

　　“阿伊莎，你看明白，你已經不小了！即使不要嫁妝，人家也喜歡的是小姑娘，你已經是老姑娘了！”

　　塔莎端正了臉色，嚴肅地道：“阿伊莎，別怪母親心狠。到廟裏以後你要盡心侍奉婆羅門大人們，不要妄言妄行，像家裏一樣隨意。家裏……家裏會記住你的犧牲的。”

　　“還有你弟弟，等他長大娶了妻子，家裏的日子好過些，自然會懂得感激你。而且就算你去了廟裏，家裏也會給你留一個位置，即使你弟弟娶了妻子，我們也會讓她尊敬你的。”

　　“你一個首陀羅家庭的女孩子，如果不當聖女，連吻老爺們腳的機會都不會有！”

　　“萬一你能被一個婆羅門大人看上，娶做妻子，你的孩子也能是高貴的人，孩子，想開點吧！”

　　母親的反應讓阿伊莎知道，被送做當廟妓這件事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她癱倒在地上，蹲下抱腿不斷哭泣，而母親在一開始的安慰過後，就丟下不管。

　　大概，她認為女兒總會想通的。

　　廟妓，廟妓……

　　阿伊莎哭得喉嚨嘶啞，眼睛發痛，但她還是止不住自己的眼淚。

　　她想不明白，父母怎麼能如此狠心。

　　廟裏的做‘聖女’的女人為數不少，因為窮的揭不開鍋的人都會選擇把‘賠錢貨’送給神明，好減輕家裏的負擔。

　　更何況把女兒送去廟裏還能換一筆錢，是件一本萬利的生意，所以有些嫌棄女兒的父母一有了女兒就會把她扔到廟裏，但阿伊莎完全想不到，有一天，她的父母也會把她扔掉。

　　“嗚嗚……爸爸媽媽，我不想做廟妓，我不想……”

　　她哭著喊叫父母，然而父母正在屋裏打著呼嚕，註定不會理睬一個女孩的反應。

　　阿伊莎哭得幾近暈厥，最後終於把眼淚哭幹了，嚎也嚎不出來，她才漸漸止住，任憑冷風風乾她的淚珠。

　　此時，阿伊莎徹底心涼了。

　　她一邊跌跌撞撞地跑到桶邊，痛飲了一頓水，給哭得嘶啞的喉嚨降溫。

　　喝完水後，她呆呆地在硬邦邦地泥土地上坐著，也不去睡覺，就這樣幹坐著，彷彿這樣就能緩解她的傷痛。

　　“汪汪！”

　　遠處傳來一陣狗吠聲。

　　阿伊莎正處於心如死灰之際，自然沒有閒情去關注一隻狗。

　　但是她不想惹狗，狗卻盯上了她。

　　看見從遠方跑來，眼中閃著凶光的惡犬，阿伊莎先是害怕，但隨後，卻是一副無所謂的狀態。

　　啊…我要被野犬吃掉了嗎？

　　做聖女也遲早會死，被野犬吃掉，還能落個乾淨……

　　也好，就這樣吧……

　　在野犬狂吠著撲向她時，她終於支撐不住，眼一黑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