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番外6

　　“繆……繆特哥哥……”

　　被剛才那一幕震撼得半晌說不出話來的莎莉終於回過神來，結結巴巴地喊著身前的少年的名字。她看著那橫七豎八倒了一地的警員，以及遍地冒著黑煙的墜毀的小型戰艦，有種做夢一般不真實的感覺。

　　她一邊結結巴巴地喊著，一邊伸手拽了拽繆特的衣角。

　　感覺到自己衣角被拽的繆特回頭，看著少女盯著自己的又是緊張又是恍惚的眼神，對她笑了一下，抬手摸了摸莎莉的頭。

　　“別怕，有我在。”

　　他再一次重複這句不久前說過的話。

　　本來還有點夢遊感覺的莎莉看著繆特的笑容，感受著那撫摸著自己頭的手心的溫暖，那顆飄忽不定的心臟穩定了下去，繆特這一句話，就讓她像是吃了定心丸一樣。她小聲地嗯了一聲，乖乖地繼續跟在繆特身後，只是那只手一直緊緊地拽著繆特的衣角不肯鬆開，因為只有這樣才會讓她覺得安心。

　　四周一片寂靜，剛才還巨浪滔天的湖泊也恢復了平靜，聽不到一點聲音。而剛才那種古怪的環繞四周的人工合成音突然也消失了，像是根本不曾出現過一般。

　　繆特沉吟稍許，轉頭環視了一下四周，他看著那些倒在四周的警員，那些警員的表現非常奇怪，被撞飛之後他們就一直保持著倒在地上這樣的姿勢，完全沒有從地上爬起來的打算。他們或是仰面躺在地上，或是俯身趴在地上，看起來就像是時間在他們身上靜止了一般。

　　周身藍光閃動一下，繆特瞬移到一個因為距離衝擊波爆發的中心太近所以受傷不輕的警員身邊，這個警員跪在地上，一動不動，任由自己折斷的那只手臂淌著血，完全沒有試圖給自己止血的動作，甚至於他的臉上都沒有露出疼痛的神色。

　　繆特看了一眼跪著的警員那只折斷的手臂，皺了皺眉。

　　不是……

　　他想。

　　在發現這批人的詭異之處後，他曾經認為這些人之所以像是人偶一樣是因為他們都是披著人皮的機器人，所以才沒有人類的情緒和精神世界。但是他剛才看到這個警員的斷臂裏的確是人的血肉以及手臂骨，而不是他認為的機器零件。

　　可是為什麼這些人的表現這麼像是被操縱的機器人？

　　這些人……真的是人類嗎？

　　“繆特哥哥——”

　　本來還拽著繆特的衣角，結果繆特瞬移消失了，莎莉愣了一下，一轉頭看到繆特出現在那邊，就趕緊跑過來，她就像是一隻小寵物，亦趨亦步地跟著繆特。

　　跑到繆特身邊之後，她就又偷偷地拽住了繆特的衣角。

　　正在思索的繆特沒有注意到身後少女的小動作，他想了一會兒之後，伸出手，手腕上藍黑色的金屬手環亮了起來，一束光從手環裏射出來，將跪著的那個警員從頭到腳掃描了一遍。然後，一個光幕浮現在繆特身前，一個人體的透視圖出現在裏面，那是剛才掃描獲取的人體資料資料。

　　繆特的目光落在了那個人體透視圖的頭部，智慧資訊環在這個警員的腦部中間掃描出一個拇指大的晶片，光幕上在旁邊給出了說明以及相關資料。那是類似於智慧型機器人模擬思維仿人行為的晶片，這種晶片能夠讓智慧型機器人根據資料計算出作為人類下一步該做的事情，同時，也能接受指定頻率的資訊波控制。經掃描，這個晶片現在以一種很特殊的方式和大腦中的腦神經相連，而且現在晶片的資料以及波長非常紊亂，是因為強烈的衝擊波導致的損壞。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繆特皺緊了眉，看著光幕上的資料說明，一時間腦子有些混亂。

　　用著智慧型機器人的類人晶片，但是身體卻是人類的血肉之軀。按理說人類的思維以及精神力是絕對不可能被這種晶片所控制的，就算是洗腦也不可能——可是這種不可能的事情現在就在他面前發生了。這個明明是活生生的人類，卻被智腦晶片控制著，不存在自己的思維和精神。

　　不管怎麼樣，繆特覺得這種形態的存在絕對不可能是人，也不可能是這個警員名字的本人。畢竟，能成為警員的人都是經過身份驗證以及考核，身份背景都非常清楚，從小到大的生活學習的檔案都會記錄在案——這是少將在一百多年前就在全帝國下達的命令。

　　也就是說，應該是那個幕後主使用這個形態的東西替換了原本叫這個名字的警員——就像是莎莉的父母一樣，被這種像人但是非人的東西替換了——這裏所有的警員以及小型戰艦的戰鬥人員應該都是如此。

　　他還在皺著眉思索著，身後的少女突然拽了他一下。

　　“小心點，繆特哥哥。”莎莉指了一下跪著的那個警員的右手說，“他手裏有槍。”

　　繆特的目光落到了目光無神的警員完好的右手上，看到了他手上的鐳射槍，不知道狀況的莎莉大概是擔心這個警員突然舉手對自己開槍才提醒他的。

　　少年的目光閃動了一下。

　　鐳射槍！

　　他想起來了，當初少將下達的命令裏還有一條，那就是所有士兵以及警員等擁有武器的戰鬥人員所持用的武器都必須加上本人的基因鎖，也就是說，只有完全有著一樣基因的人才可以使用。

　　如果說原主被替換走了，現在這個替換的非人存在能使用加了原主基因鎖的鐳射槍，那就說明，這個東西擁有著和原主一樣的基因。

　　擁有完全一樣的基因的情況只有兩種。

　　第一種，和當初的少將一樣，同一個受精卵分裂，然後人工將這些分裂開的受精卵孕育成嬰兒，那麼這麼嬰兒就擁有同樣的基因。但是眼前的這些‘人’顯然不是，因為這種方式孕育出來的，仍舊是活生生的人。

　　而另外一種就是……

　　“……克隆人。”

　　少年的嘴裏緩緩吐出一句話。

　　他眉頭緊鎖，剛才在瞬間轟翻了全場時帶著輕鬆神色的眼中在這一刻露出了怒意。

　　克隆人的科技，人類在一萬多年前建立宇宙帝國不久之後就掌握了。這個科技被人類掌握不久，不少星系的科學院都進行過相關的實驗研究，但是這些實驗研究不到一百年後，帝國就頒佈了法令，禁止以任何形式進行克隆人的實驗，違禁者直接處死。

　　因為在當時，大量克隆人誕生之後，人們才發現，先不說倫理之類的問題，這些誕生的克隆人雖然有著人類的外貌和血肉骨骼，但是根本就不是‘人’。它們沒有自己的思維，沒有自己的精神，沒有自己的感情，他們就像是一棟空蕩蕩的屋子，只是虛有其表，內裏卻空無一物，就如同那些毫無意識的死物一般。

　　簡而言之，克隆人沒有人類的靈魂，它們只是一個空蕩蕩的軀殼。

　　原因是什麼，當時一百多年的實驗研究都沒找出原因。因為哪怕是到了一萬多年後的現在，人類所謂的靈魂和精神世界都是一種難以研究的極為玄奧的存在。

　　再後來，那些克隆出來的人如何處理這件事還在當時引起了很大的爭論。人類爭論著，這些只有軀殼的克隆人到底是死物，還是動物，還是‘人’——甚至有些重病患者乾脆就克隆一個自己再從克隆人身體裏活生生地挖出器官來替換自己病變的器官，由此導致了倫理越發激化，無數人激烈抗議反對——而最終的結果，是由當時建立了帝國的初代皇帝直接下令，處理掉所有的克隆人，並且再也不允許製造克隆人，違禁者以及涉及者全數處死。

　　因此，那因為實驗而誕生的數以萬計的克隆人被集中起來，全部‘處理’掉。

　　雖然知道這些克隆人沒有靈魂，但是眼睜睜地看著那些會呼吸有血有肉、甚至是和自己的親人好友一模一樣的‘人’被像是廢棄品之類的死物這麼被處理掉，那種令人從心底裏顫抖的可怖場面讓所有人類都受到了極大的衝擊。

　　而正是因為此，克隆人成為了一個人類之間的公約，一個絕對不可踏足的禁區——發現進行克隆實驗的人，無論是誰，整個宇宙都會群起而攻之。

　　作為兩萬多年前的古地球人，繆特對於星際的歷史是知之甚少的，之所以對克隆人這一段比較清楚，是因為以前他將少將的那種情況誤以為是克隆而問過莎樂美，莎樂美很清楚地給他說明了這兩種情況的不同，還順帶將關於克隆人實驗是絕對禁止的事情也告訴了他。

　　繆特的目光從那些雙眼無神臉色呆滯地躺在地上的克隆人上掃過，當控制他們的類人智腦晶片被破壞之後，他們就再也不曾動彈一下。

　　那些明明有著活生生的血肉有著人類的外貌，可是在精神上卻與死物無異的扭曲存在讓繆特的胸口泛起一點噁心的感覺，但是，這種噁心感並不是針對這些沒有自我的死物，而是為了一己之私創造出這些禁忌的存在的那個人。

　　“莎莉，我們先去你家裏。”

　　…………

　　繆特帶著莎莉回到了她的家，他感覺得到，這座城市依然還有大半都是正常的人類，也就是說並不是所有的人類都被克隆人所替換了。

　　但是很顯然，這座城市的官員以及武力機構的戰鬥人員應該都被克隆人替換了，沒被替換的都是無害的普通市民。根據這個論點推論，莎莉的父母之所以突然被替換，是因為他們從無害變成了有害——也就是說，他們很可能知道了什麼幕後黑手不願意讓人知道的事情。

　　所以，繆特打算從莎莉的父母留下來的資料裏找到線索。

　　幸好莎莉的父母非常寵愛自己的女兒，他們的資訊鎖能用莎莉的虹膜以及基因打開，但是絕大部分資訊似乎都已經被那對克隆人清理掉了，只有極少的資訊殘留了下來。

　　‘不行……怎麼能這樣做……’

　　‘不能同意，必須將這件事公開……’

　　‘執政官是瘋了麼…………這樣……會被毀掉…………’

　　‘就算是為了莎莉……我也必須將這件可怕的事情公開……’

　　‘……第二個……地球……’

　　看著從資訊卡裏讀取出來的零碎資訊，少年閉著眼沉默了好一會兒，他的臉色很平靜，看不出來閉著眼的他此刻在想什麼。

　　莎莉站在他身邊，感覺到繆特現在不怎麼好的心情，不敢說話，只是安安靜靜地站著，等著。

　　稍許之後，繆特睜開眼，他環繞了一下四周。

　　“你在看著吧？”

　　他突然開口說。

　　莎莉錯愕了一下，繆特這句話明顯不是在對她說話，但是這個屋子裏除了繆特就只有她了，如果不是對她，那到底是在對誰說話？

　　“莎莉的父母知道了什麼？你做了什麼？你控制這座城市是想做什麼？”

　　少年問，一句接一句。

　　“你該知道，你沒有解決我的辦法，就算集中這個城市所有的武裝力量，你也奈何不了我。”

　　空蕩蕩的屋子裏突然發出了一聲笑聲，詭異至極的，一聲人工合成音的笑聲。

　　莎莉被嚇得哆嗦了一下，一把抱緊了繆特的左臂，抬頭緊張地四處張望著。

　　“你是‘伽’。”

　　那個人工合成音在空氣中回蕩著，它不是從某個方向傳來，而是從四面八方傳來，在屋子裏回蕩著。

　　它篤定地說，“‘伽’，我好久沒見到了。”

　　少年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面色冷了下來。

　　“伽，來見我。”

　　那個人工合成音繼續說，仍舊是那種命令的口吻。

　　“那得你有那個本事。”繆特淡淡地說，目光變得銳利起來，“沒人能強迫我做不想做的事。”

　　那個聲音詭笑了一下，突然四周的景色變了，原本一間普通的屋子突然無限地延展開來，一眨眼變成一個光線暗淡的巨型工廠。

　　無數嵌在黑色金屬上的玻璃棺在眼前展開，一具接著一具，整整齊齊地擺放在地面上，一眼看不到頭，乍一看幾乎是數以萬計。

　　每個玻璃棺裏都躺著一個人，金屬線刺進裏面的人的後腦和四肢，延伸出來，數不清的金屬線糾纏在一起，密密麻麻的，縱橫交錯。那些人都靜靜地躺在裏面，像是死了一般，看上去就像是這黑暗的大地上擺放了數以萬計的玻璃棺材，一眼看上去給人一種極為恐怖和詭異的衝擊感。

　　這是……立體投影？

　　這個投影出來的地方是什麼？在什麼地方？還有這些人到底是……

　　繆特正皺著眉想著，突然身邊的女孩大喊一聲。

　　“爸爸！媽媽！”

　　莎莉驚叫著，沖到兩個挨著的玻璃棺之前，伸手就想要砸，可是她的手卻一下子穿透了玻璃、穿過了裏面躺著不知死活的男人，撲了個空。

　　她不知所措地看著自己什麼都抓不住的手，眼淚開始在眼眶裏打轉。

　　“來見我。”

　　那個不知從而傳來的聲音再一次重複著這句話。

　　“你想找的這兩個人還活著，只要你聽話，他們就能繼續活著。”

　　“…………”

　　少年沉默著，半晌不語。

　　…………

　　……………………

　　扣在腦部的囚具儀器被取下，被囚具限制住的視覺和聽覺回到了身上，繆特甩了甩頭，甩走那種不舒服的感覺，然後抬頭環顧四周。

　　這是一間全封閉的金屬屋，牆壁上還附著一層特殊的玻璃，繆特能感覺得到，這種特殊玻璃能阻隔住他的伽的力量。

　　大概看了一下這個空蕩蕩的金屬房，他深吸一口氣，在唯一的座椅上坐下來，靠在冰冷的座椅靠背上，仰頭看著拱形的屋頂。

　　原來的衣服已經脫下，換上那個人準備的簡單衣物，身上其他的東西也全部被銷毀，大概是防止他在身上帶著定位裝置或者竊聽器之類的東西。

　　少年靜靜地坐著，看起來很平靜。

　　唰的一聲，那是自動門打開的聲音，有人走進了屋子裏。

　　繆特一眼看去，露出一點詫異的神色。

　　走進來的是一個金髮的年輕人，那純金色的長髮在燈光著折射著流光顯得異常美麗。青年的面容也很俊美，穿著一身不知是哪個研究所的制服，領口敞開著。

　　他一看到繆特就眼睛一亮，不等繆特說話就快步走過來，俯身，竟是直接雙手按在座椅的扶手上，上半身向坐著的少年壓下來。

　　棕色的眼死死地盯著繆特，金髮青年的瞳孔深處彷彿有一簇熾熱的火焰在燃燒。

　　“真美……”

　　他彷彿歎息一般說著，目光中帶著毫不掩飾的貪婪，灼灼地在身下少年的臉上，以及自頸部以下的肌膚上掃動著。

　　繆特的上衣非常寬鬆，有點類似於吊帶背心，比那還要鬆垮垮的，從上面俯視下去，能夠清楚地看到從頸部到胸口大片大片白皙柔嫩的肌膚。

　　青年火熱的目光在那年輕的肌膚上掃動著，帶著強烈的渴求之色，他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撫上少年赤裸的肩，手指在皮膚上緩緩滑動著。

　　“啊啊，這種感覺……年輕的肌膚……這具年輕的身體……真的是太美了……”

　　歎息著的金髮青年臉上的笑透著一種神經質的感覺，他死死地盯著身下的少年，整個人似乎都處於亢奮之中，眼中閃動著瘋狂。

　　那張本還算俊美的臉此刻扭曲著，襯著眼中的癲狂之色，竟是莫名令人後頸發寒。

　　“對……就是這樣……就是這種感覺……”

　　說著不成句的、奇怪的話，光是用手觸摸似乎已經無法滿足，他急切地俯身下來，迫不及待地想要用唇去親吻、去感受已經在他手中的少年頸處那年輕的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