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校花

　　謝安在綵排上的驚鴻一曲引發了大片騷動。有人當場錄了小視頻轉發朋友圈，整個C大都在盛傳，今年的「校園之星」真的要造星。

　　韓述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回想著謝安然在舞台上對自己說的話，他彷彿又回到了藝考時被謝安然壓制的場景，幾近窒息。

　　可他只是一個高職生，一個只能在C大讀三年書，連學位證都拿不到的高職生！過去兩年，他是個無能到要靠打遊戲來補貼家用的宅男，懦弱到被別人罵都無力還口，膽小到被人冒犯都會先道歉……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卻能站在舞台上，當著所有人的面奚落自己。

　　韓述攥緊了拳頭。他有底氣，就在前不久他得到海游直播遊戲頻道高管的暗示，說他們會給導演組施壓，為自己開一點綠燈，到時候結合一波營銷，為自己抬一抬身價。

　　這是不是說明，謝安然其實並沒有搭上隋轅這條線？

　　否則遊戲頻道怎麼會做出這種決定？

　　既然如此，謝安然的勇氣又是誰給他的？

　　韓述強壓下心裡的火氣，讓自己平靜下來，他做出一個決定，哪怕不拿冠軍，他也要讓謝安然出局。

　　於是，他就製造了一點小麻煩。

　　謝安然選擇的決賽曲目是《默》。韓述和導演組說，他也要唱這首歌。

　　針對這個麻煩，導演組展開了熱烈的討論。

　　謝安和韓述都是走高冷類型，唱的都是情歌，兩人彷彿較勁一樣連著裝都很相似，唯一的區別就是音色，一個聲音略清脆，一個聲音略沙啞。

　　現在，韓述還提出要唱同一首歌。

　　如果讓導演組選，他們更傾向於讓韓述改曲目。可韓述那邊太難溝通了，而且他還是海游直播要捧的人，導演組只能試圖去說服謝安然。

　　所以，當比賽前一天，謝安然接到消息，讓他臨時改變風格，嘗試唱跳的時候，整個人是懵的。

　　安哥不會跳舞啊……又不能讓他和謝然同台！

　　這個決定該怎麼做，他不能幫謝安做選擇啊。

　　謝安然露出為難的表情。

　　來負責溝通的導演就皺了眉。

　　「你的發揮是不穩定的，綵排的時候，光是前奏就放了四回。我們也是為了節目效果，慎重考慮。你能不能讓一步？」

　　謝安然低垂著眼眸，厚重的框架眼鏡擋住了他的表情。

　　「為什麼不讓韓述換呢。他的表演也不是百分之百完美。」謝安然低聲辯解道，語氣已經近乎懇求。

　　如果這個比賽，是他自己參加，他可以接受任何安排，因為他已經習慣了忍耐與退讓。可參賽的人是謝安，他沒有辦法替別人做決定，也不想讓別人因為自己的軟弱受到牽連。

　　可偏偏，他無力反抗。

　　謝安然只能沉默，導演只好低歎一聲，讓他考慮下選曲。

　　謝安然一直糾結到比賽直播兩個小時前，在後台的更衣間裡，化妝師為他上妝。導演組的人來問他要伴奏，他卻拿不出來。

　　負責和他對接的導演直接發飆，問他是不是想退賽。

　　謝安然咬著嘴唇，「為什麼，不換曲就要退賽，明明是我先選的……」

　　導演直接崩潰，「大哥，你是不是傻啊。一個比賽而已，人家是有後台的，你還真想拿第一啊！趕緊抓緊時間收拾下，一會兒上台了，晚上大家開開心心聚會。你現在這樣搞的別人欺負你似的，弄得大家都不開心，不就是退一步的事兒嘛，非要在這上面糾結你知道有多麻煩嗎！」

　　謝安然忍得眼眶都發紅了，這是他從小到大一直經歷的事，明明就是被欺負，明明就是被排擠，明明就是被嫌棄，可施暴者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好像自己天生就該遭受這一切。

　　而自己，只能忍耐，因為弱，因為慫，因為無能為力。

　　導演見他這樣，知道自己離被罵不遠了，摔了手裡的曲目單，暗恨自己怎麼接手了這麼大一個麻煩，甩門離去。

　　隨著「砰」的一聲巨響，謝安然一頭栽倒在化妝鏡前。

　　化妝師是美術系的學生，目睹了剛剛這段對話，她很同情謝安然，卻不想惹麻煩。此刻見他額頭撞到化妝鏡，連忙過去扶，卻被推開了。

　　謝然抬起頭，揉了揉額角，對著鏡子仔細檢查了好一陣。

　　「疼死人家了。剛那人什麼毛病，好凶哦！」

　　化妝師一愣一愣的，眼看著眼前這個宅男目含春水，語氣嬌羞了起來。

　　謝然不屑地瞥了一眼曲目單，「唱跳啊，這有什麼難的，看把他憋得，跟個受氣包似的。丟死人了。」

　　謝然有時候搞不懂謝安然，怎麼會有人如此窩囊！

　　化妝師撿起曲目單，「那你選什麼，我去幫你和他們說吧。」

　　謝安然隨手一指，「就這個吧。」

　　《愛X無限大》，這是女孩兒的歌吧！！！

　　化妝師無語地走出了化妝間。

　　韓述來備妝的時候，看見謝安然正對著鏡子化妝。

　　想到剛剛導演組傳來的消息，韓述走到謝安然面前，拿走了他面前的眼影盒。

　　「感覺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謝然斜著眼睛看他。

　　這個韓述簡直腦子有坑，整天跟一個窩囊廢計較。謝安有句話說的還針對，這個韓述本身就是個弱者，才會死盯著謝安然不放的。

　　「我只是想證明一件事，強者也好，弱者也好，你根本就贏不過我。」韓述對著鏡子，看著打好粉底，面色慘白的謝安然。

　　「贏不過有後台的？」謝然翻了個白眼，「你開心就好。」

　　韓述最不願看到的，就是謝安然不把他放在眼裡的樣子，可沒等他想出其他挖苦謝安然的話，就看見眼前的人朝衣物架那邊走去，從上面挑出一條……裙子？

　　謝然拿著蓬蓬的半身裙，一邊往身上套，一邊優哉游哉地給韓述下最後通牒。

　　「我想你搞錯了一件事。」

　　「什……什麼？」韓述有點反應不過來。

　　謝然穿好裙子又走回鏡子前，她看著鏡子裡的韓述，一字一句地陳述道，「謝安然這個人，我欺負可以。別人，不行。」

　　鏡子裡的韓述皺眉，露出困惑的表情。

　　謝然用唇膏在鏡子上塗了一顆心，「有些事啊，做過之後就要付出一點代價。你向導演組施壓，仗勢欺人的時候，想過自己要付出什麼代價了嗎？」

　　謝然伸出一根手指，在心的上面劃了一道豁口，將圖案抹成「心碎」。沾染了紅色唇膏的手指按向韓述的臉頰，輕輕地，挑逗地，描摹了一下。

　　謝安然走出化妝間，韓述愣在原地，臉上留著口紅印兒，大腦停機。

　　比賽中。

　　C大小禮堂出了名的難站，因為C大的學生太會起哄了。

　　韓述唱完自己的曲目，捏了一把冷汗，剛剛在化妝間，他受到了驚嚇，以至於發揮得很差，僅僅是順利演唱完曲目罷了。

　　他不願回想剛剛與謝安然對峙的那一幕，因為他直覺，會有什麼不得了的事情要發生了……

　　主持人串場過後，輪到謝安然登台。

　　主持人看著手卡，用誇張的語氣說，「有請這位男同學，為大家演唱這首元氣滿滿的《愛X無限大》！有請謝安然！」

　　台下的隋轅微微皺眉，低聲問身邊的孟萊，「安然不是唱《默》的嗎？」

　　孟萊小聲問詢，「我去瞭解下？」

　　隋轅剛想搖頭說不用，就看見一抹雪白的身影從後台跑了上來。

　　全場哄笑，爆發出一陣陣的起哄和讚歎聲。

　　謝然沒有穿女裝，而是把一條紗質的蓬蓬裙套在了白色西服套裝外。她沒有像往常那樣戴假髮，也沒有畫很濃重的妝，只是語氣和動作都透著一股可愛和娘氣，讓人雌雄莫辯而已。

　　「很抱歉，我下午接到導演組的通知，說前面演唱的韓述同學臨時決定演唱剛剛的那首《默》。」謝然的語氣非常誠懇，「來跟我溝通的導演說韓述是有後台的，所以我只能給大家唱這首《愛X無限大》了，希望大家喜歡！」

　　持久的沉默，然後全場「嗡」得炸開，他們見過黑幕，但能把黑幕攤出來說的選手還真是頭一次見！這種感覺，非常C大，嗯，帶勁兒！

　　當然，他們不會知道，謝然敢這樣說，是因為她有依仗，她的後台比韓述還大！她眼神私下搜索，尋找著坐在台下的隋轅。

　　導演組慌忙播放前奏，把謝然的聲音蓋住，謝然腳尖一翹，開始跟著節拍跳宅舞……

　　台下又是一陣喧囂。

　　隋轅整個人臉都黑了，語氣責備地質問孟萊，「怎麼回事？你們怎麼安排的？逼著安然穿女裝？」

　　孟萊愣了一下，印象裡隋轅一直是一個隨和的上司。雖然外界總愛把他腦補成冷漠、嚴苛的老闆，可她知道，隋轅這個人有耐心、很寬容。他這樣語氣嚴厲地和自己說話，真的非常少見。

　　孟萊顧不得多想，連忙站起身，過去找導演組對接。

　　台上，謝然邊唱邊跳，已經演到高潮，整個禮堂的氣氛都被帶動，跟著鼓掌拍手，你很難想像「校園之星」造星這麼多年，終於造出一顆諧星後，眾人的興奮。

　　台下，隋轅已經扶額，作為24K金直男，他真的無法接受謝安然這個樣子出現在大家面前。所以他一想到這個孩子遭受到的不公，就心疼得胸口隱隱發疼。

　　台上，謝然唱完一曲，謝幕，「大家要為然然投票哦！」麥克風對準台下，台下全場觀眾都跟著一起起哄，「然然，然然，然然，然然……」

　　台下，隋轅更加替謝安然著急，心想他用情至深，居然開始模仿然然的颱風。

　　後台，整個導演組如遭雷擊，萬萬沒想到搞出這樣一場烏龍來。大家都很委屈，你們海游的高管告訴我們要捧韓述，然後總裁其實想捧另一個，哪有這樣折騰人的？

　　可抱怨歸抱怨，他們還是要趕緊補救。

　　所以，當主持人宣佈，最終投票數，謝安然同學十票險勝，獲得「校園之星」的冠軍時，大家都沒有表示意外。

　　按照往年慣例，全場觀眾要全體起立，喊新任冠軍「校草。」

　　只是今年，不知誰帶頭喊了句「校花」。隨後，頗具娛樂精神的C大學子就紛紛跟著附和，全場陣雷般呼喊「校花」、「校花」、「校花」……

　　領獎時，謝安然整個人都是懵的，他莫名其妙就成了「校花」，全場的人都在為他鼓掌，而隋轅則抱著一捧花束朝自己緩緩走來。

　　隋轅為謝安然頒了獎，然後接過主持人的話筒。

　　「我代表海游直播，邀請C大『校園之星』的獲獎者，參加海游直播的年終慶典。安然同學，你願意在海游直播的舞台上，演唱你本來準備的《默》嗎？」

　　聚光燈下，所有的喝彩和呼喊都化為寂靜。

　　謝安然看著隋轅將話筒遞向自己，就如同多年前，他推開那些圍堵自己的不良少年，將手伸給了自己……

　　「我願意。」

　　謝安然說道。

　　台下，孟萊仔細地觀察著隋轅的一舉一動，靜靜地看著又一個「意外」。

　　作者有話要說：

　　謝然：我是校花！

　　謝安：你是諧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