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腦洞

　　12月末，謝安然在家裡收到兩個快遞信封，拆開後，拿出兩張海游直播週年慶典的邀請函。

　　燙金描紅的卡紙非常喜慶，內容也幾乎相似。

　　一個，收件人是主播小謝。

　　一個，收件人是主播然然。

　　謝安然看了看兩個信封上一模一樣的地址，瞬間，血液倒流。

　　三秒鐘後，他冷靜下來，看快遞信封上面的發信人，一個是海游廣宣部小美，一個是海游廣宣部小黎。

　　謝安然這才安心。瞎貓碰上死耗子，海游廣宣部的邀請函竟然是兩個員工派發，剛好他和謝然的邀請函被分開了。

　　幸好是這樣，否則他險些掉馬。

　　謝安然默默地看著謝然的那張邀請函，想到隋轅對她的沉迷，心中百味雜陳。

　　一開始，謝安然出生在一個非常幸福的家庭裡。雖然家境貧寒，但媽媽溫柔，爸爸慈愛，爺爺奶奶也將他捧在手心。

　　可這一切都在他七歲那年發生了改變，爸爸在做完一次體檢之後，回家和媽媽大吵一架。直到現在，謝安然還記得在一盞昏黃的燈光下，爸爸紅著眼睛朝他走過來，拎著他的腰帶將他從客廳提到廁所，丟到冰冷的瓷磚上，拳打腳踢。

　　謝安然向媽媽求救，爸爸便威脅她，「你敢過來幫這個狗崽子，我就殺了你。」

　　然後謝安然看見，他的媽媽一邊哭一邊扭過頭，放棄了他。

　　謝安然就在一片罵聲裡得知，原來自己不是爸爸的孩子。

　　一切結束之後，媽媽走進廁所將謝安然從地上抱了起來，她哭著說，「安然，你忍一忍，你忍一忍……」

　　從那以後，謝安然的家變成一個冷漠、陰森的盒子。只要父親喝了酒，就會對他暴力相加。連謝安然養的小狗，也被父親從七樓的陽台上扔到樓下。謝安然被那團模糊的血肉驚到發燒抽搐。

　　痊癒以後，他鼓起勇氣，哭著求母親，「你跟他離婚吧，你帶我走吧。」可母親只是哭著說，「安然你忍一忍，你忍一忍，你爸會改好的……」

　　漸漸的，謝安然不再求了。慢慢懂事的他突然明白一個道理，他的媽媽是不可能為他放棄這個「家」的。

　　謝安然就想，一定是因為自己不夠好，自己是個拖累，自己是最沒用的廢物。

　　如果他是個又勇敢又優秀的人就好了。勇敢，他就可以保護自己。優秀，他就可以照顧媽媽。

　　或者他是個又貪婪又自私的人就好了。貪婪，他就可以放縱享樂。自私，他就可以無牽無掛。

　　然後，謝安然的身體就開始變得很糟糕，開始發生那些讓他理解不了的事。

　　比如他的書包裡，出現了媽媽的裙子和唇膏，這些東西被同學翻出來，很多人都罵他變態。

　　再比如，外校的小混混來挑釁，他卻突然發狂，將高自己兩個年級的學生打得進了醫院。

　　再比如，他的成績總是忽高忽低，一會兒班級吊車尾，一會兒又排到年級第一……

　　他被學校的同學當成怪胎，被老師看成是令人頭疼的問題學生，他遭到了所有人的嫌棄和排擠，只有一個人，幫了他，還對他笑。

　　那個人就是隋轅。

　　謝安然初一，隋轅高三，隋轅很快就畢業讀大學，消失在謝安然的視野裡。但他卻給謝安然種下一個信念，支撐著謝安然走過磕磕絆絆的中學時代，堅持無論如何都要考到B市去。

　　……

　　此刻，謝安然看著手裡的邀請函，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比如他的身體裡為什麼會多出兩個人格。

　　謝安，是他希望自己變成的樣子。他討厭自己的懦弱與無能，他渴望變強大，變勇敢，渴望靠著自己的能力獨立生活，靠絕對優秀的實力將欺負自己的人碾壓到塵埃裡。

　　謝然，是他羨慕別人生活的樣子。像他這樣卑微貧窮有什麼好處，他為什麼不能過富裕、懶散的生活？總忍耐，忍耐的日子有什麼好，憑什麼他就不能肆意妄為？

　　到底變成謝安那樣是對的，還是變成謝然那樣更好些，謝安然自己想不清楚。他只知道事情演變成今天這樣，一定是他不對，是他不夠好。

　　否則問題家庭千千萬，為什麼只有他人格分裂了呢？

　　所以，謝安然很能理解，謝然為什麼會喜歡隋轅。或者更準確的說，為什麼會鎖定隋轅，因為那是自己喜歡的人。

　　謝安然是全世界最沒用的廢物，他不配擁任何美好的東西，所以凡是謝安然喜歡的，我都要搶過來，凡是謝安然渴望得到的，我都要擁有——謝然大概就是這麼想的。

　　至於隋轅為什麼會喜歡謝然，謝安然更能理解，原因很簡單，因為隋轅人好，還單純。

　　謝然添油加醋地將悲慘童年當成道具，去忽悠那些可以利用的男人，別人怎麼想謝安然不知道，但他知道隋轅一定是相信了的。

　　可問題出在，謝然雖然說的是真話，初衷卻是在騙他，謝然根本不喜歡隋轅。

　　思及此，謝安然終於有了決斷，他默默地將謝然的邀請函撕碎，扔進了沖水馬桶裡。

　　當晚，隋轅給謝然發信息沒有得到反饋，百無聊賴地登錄了遊戲。

　　好友列表裡，剛好主播小謝在線，隋轅便發了個組隊邀請。

　　小謝一進組，先發來一句「謝謝。」

　　隋轅知道他應該是指邀請函的事，便認真回了幾句。

　　「《王者》是一款很有前景的遊戲，你剛接觸主播這一行，定定心，憑你的技術，以後一定會有好成績。即便短時間內，沒有什麼流量也不要擔心，你看良辰都轉組了，就知道我後面會扶持這個版塊，為它分配很多資源。」

　　小謝問道，「為什麼告訴我這些？」

　　隋轅心想，這有什麼，他只是挑了個順眼的員工提點幾句而已。可小謝這麼問，他要怎麼回呢？

　　隋轅玩笑地敲了幾個字，「想讓你帶帶我。」

　　「好。」

　　好什麼？真要帶他？上王者嗎？

　　「我給你當陪練吧。」小謝回復道。

　　想給隋轅做陪練的人太多了，可不知為什麼，隋轅卻覺得小謝想做他陪練的目的，和那些人不一樣。隔著手機屏幕，他都能感受到小謝的真誠。

　　「好啊，加個微信先。」

　　「嗯。」

　　隋轅通過了好友認證，此時，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這個舉動對謝安然來說意味著什麼。

　　謝安然看著手機上，隋轅的微信頭像，心想，這就是勇敢。

　　上輩子的他，是絕對不會主動提出任何要求的。

　　謝安然心想，他是不是應該更勇敢一點，告訴隋轅，不要對謝然抱有期望？那隋轅會是什麼反應，他會不會覺得自己多管閒事，或者莫名其妙？

　　太難了。這道題，他不會做。

　　正糾結著，隋轅的微信消息就發了過來，「我平時十一點準時上床睡覺，我們還有兩個小時的時間。」

　　第二天，通宵遊戲一整晚的隋轅拖著濃重的黑眼圈到公司上班。

　　孟萊嚇了一跳，幫他泡了一杯香醇的黑咖啡提神。

　　「你這是怎麼了？」孟萊印象裡，隋轅非常自律，生物鐘尤其穩定，能讓他熬夜的，一定是不得了的大事。

　　隋轅揉了揉太陽穴，一口氣將咖啡喝掉，「沒事，竟然打了一整晚的遊戲。」

　　孟萊失笑，「怎麼這麼孩子氣。」

　　隋轅抬頭，一臉疑問地看著她，孟萊隨即收斂了表情，暗自怪自己疏忽，她平時很少將內心的情緒講出來，難怪隋轅會不解。

　　孟萊離去，隋轅一個人留在空曠的辦公室裡，他回憶著昨晚的遊戲體驗，在心裡默默為小謝點贊。

　　小謝帶著他從青銅挺進白金，一路一打九。兩人是開了語音的，打遊戲時的小謝沒有開播時那麼侷促，他彷彿與自己有著很深的默契，語氣也很熟稔。直到凌晨，隋轅察覺自己貪多玩過了時間，問他累不累，小謝還說不累，可聲音卻很疲憊。

　　隋轅心想，這麼乖的小孩，就算是有意抱大腿，也應該好好打賞。

　　正琢磨要不要開後門，讓遊戲頻道的負責人給小謝分配個榜單資源什麼的，隋轅就收到小謝的微信。

　　「其實有件事，我也好糾結要不要和你說。」

　　「你還沒睡？」通宵一夜，隋轅還以為謝安然要補眠呢。

　　「沒有，因為是很重要的事，所以沒睡。」

　　「說吧。」隋轅直覺，應該不是什麼好事。

　　「關於主播然然……可不可以不要再和她見面，也不要再給她發信息了。」

　　隋轅一愣，本來輕鬆的表情開始變凝重。

　　「你喜歡她？」

　　手機這邊，謝安然為了不讓隋轅頭頂大草原，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提醒他，看見這條回復，驚呆了。

　　果然，自己這麼突兀，完全沒有說服力，難怪隋轅會想歪。

　　可是謝安然沒有辦法，他不能再放任謝然不管了，她不僅和隋轅一個人曖昧，她還有一大波的備胎，如果繼續發展下去，隋轅一旦投入感情，一定會受到傷害。

　　何況謝然根本就不是妹子！

　　謝安然打定主意，只要硬著頭皮回復——

　　「對，我喜歡她。」

　　海游大廈，頂層Boss辦公室，隋轅神情複雜地看著手機。

　　作者有話要說：

　　隋轅：嚇死我了。

　　謝安然：真相更可怕。

　　解釋一下這兩天的頻繁修文——

　　1.這篇文的文案是去年發的，距離渣作者開坑真的是有好長時間了，更了幾章發現完全麼有當時的感覺，於是索性推翻大綱重新理順，決定後面跟著感覺走。

　　2.謝安然的身世問題，渣作者知道賣慘有點狗血，但這裡不得不說因為涉及到人格分裂，這個一定是和受虐的童年分不開的。

　　3.主角性格，其實渣作者有意把謝安然寫的很弱，雖然網文裡，人物低開不是特別討喜，可我依然像堅持，因為渣作者想在這篇文裡表達的主題是「逐漸找到失去的勇氣」。渣作者的上篇文裡，霍老師是楊公子的救命稻草，治癒了楊公子。那麼這篇文裡，渣作者希望隋總是這顆太陽，能夠照亮謝安然暗淡的人生。至於人格的問題，這裡先劇透，隋總談戀愛的過程會很累，每天修羅場，但最後他的另一半們會三合一的。謝安然最後會變得和謝安一樣優秀，和謝然一樣邪性，然而在隋總面前一如既往地慫。

　　4.每個人心裡，都藏著你想成為，或者害怕成為的樣子。願大家都能面對真實的自己。給每個包容渣作者的小天使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