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王炸

　　12月中旬，謝安然領到了自己賺來的第一筆佣金——憑借他當前的人氣值，每個月都可以兌換兩千元的固定薪水。當然，這並不是重頭戲，重頭戲是謝安然竟然還收到了一萬多塊的打賞！

　　想到其中一萬塊都來自於良辰美景，而他又一直拒絕人家的組隊邀請，謝安然非常過意不去。所以在領完薪水的當天晚上，謝安然開著自己的賬號，來到良辰美景的直播間，悄悄刷了十艘航空母艦。

　　當全網通報的航母特效成排閃過的時候，謝安然一臉滿足，良辰美景卻瘋了。

　　他發微信問隋轅，「你說他是不是在拒絕我？我都好幾天沒跟他提組隊的事兒了。」

　　隋轅安慰他，「他可能，只是在表達好感。」

　　良辰美景無語，扭頭去敲謝安然的站內私信，「以後不要刷，主播給主播刷禮物不好。」

　　「為什麼？」謝安然打字問。

　　「因為所有的打賞裡，平台都要抽走五成。所以就剛才這一會兒，你已經讓隋轅坑走五千了。」

　　謝安然頓悟，所以主播給主播刷禮物，就有一種窮人接濟富人的感覺，便宜得都是隋轅。

　　「那你以後也不要給我刷了……」謝安然糾結好久，才鼓起勇氣給良辰美景發去這樣一句話，其實之前的那些禮物，謝安然還挺困擾的，總覺得這些東西都不是真的屬於自己。

　　「哈哈哈，」良辰美景笑道，「沒事兒，我錢多。等你以後成了大主播，也不在乎這點錢了。不過，去別的直播間也別刷禮物，人家會誤會你的，他們會想，你不是想要人情就是想蹭人氣。」

　　主播和主播之間的競爭關係非常敏感，並且也有人情往來。謝安然之前不懂這些，但他非常相信良辰美景，向他道了謝。

　　結果，謝安然剛剛放下手機，就發現自己直播間湧進大批圍觀群眾，他不禁愣住。

　　只見屏幕上方有特效閃過——「『隨緣VIP5』在本直播間送出航空母艦一艘。」

　　特效刷了五遍，隋轅給謝安然刷了五個航空母艦！

　　謝安然好久沒緩過神來。

　　彈幕上，觀眾刷了一水的「666」/「膜拜大佬」/「Boss本人」/「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霸道總裁現身了」/「秒榜，秒榜，秒榜」……起哄聲接連而來。

　　「秒榜」是一個非常壕的動作，意味著在當前直播間刷出最高額度的打賞。就比如，主播小謝的直播間貢獻榜，貢獻值最高的人是良辰美景，總共刷出20000的額度，那麼隋轅刷出20001人民幣，就能超過良辰美景，登頂小謝直播間的貢獻榜。

　　觀眾都喜歡看秒榜，如同酒場上起哄讓人吹瓶。

　　然而隋轅只刷了價值五千塊的航空母艦就沒下文了，他在公屏上，敲下一句話。

　　「我來把手續費退給你。」紫色的彈幕特效彰顯著隋轅與眾不同的身份，有一種尊貴的感覺。

　　海游直播的VIP用戶分為五個等級，V1用戶月均消費一百可申請，V2用戶月均消費一千可申請，V3用戶月均消費一萬可申請，V4用戶月均消費十萬可申請，V5用戶月均消費百萬可申請……

　　能成為V4用戶的人已經屈指可數，可在各個直播間橫行，享受國王般的待遇，而V5用戶據說全站只有三個，隋轅是其中之一。

　　此時謝安然看著那個榮耀加身的賬號，閉上了雙眼，隋轅依然是他記憶中的模樣，對誰都很好，不經意做著一些撩動人心的事。

　　過了許久，謝安然點開他的id，發過去一句站內私聊，「謝謝你。」

　　「不客氣，」隋轅回復道，「加油。」

　　隋轅給謝安然刷了五個航母的事，成為一個新聞，在主播群裡迅速傳開，還上了海游論壇當晚的八卦貼，吃瓜群眾紛紛表示，沒見過。

　　不是沒見過隋轅刷禮物，而是沒見過隋轅刷這麼「少」的禮物。

　　隋轅在海游，已經不是「土豪」，而是「神豪」。但凡隋轅出手，少則幾十萬，多則上百萬，都是在有活動的時候代表官方態度，支持某位主播。正因為他出手闊綽，才成為V5玩家，可以說隋轅所到之處，必然秒榜，然而這次他竟然只刷了五千。

　　「一定是那小主播不長眼。爸爸來了居然不跪舔。」

　　「隋boss是那麼膚淺的人嗎？！一定是他卡裡沒餘額了！」

　　「相比之下，我還是寧可相信爸爸太膚淺，而不是爸爸沒有錢。」

　　「其實你們都猜錯了，你們看那個主播小謝，他的打賞榜，排第一位的人是誰。是良辰美景啊！隋總肯定是想給良辰美景面子，才不去秒他的榜的。」

　　「大概這就是真相吧……」

　　「但是說實話，這解釋好牽強啊……」

　　眾人最後勉強相信了最後一種猜測，但看完帖子的孟萊知道這不是真相。

　　她是隋轅的助理，跟了隋轅五年，從他創辦海游直播開始，就一直是他的左膀右臂。這麼多年。孟萊一直認為，自己是瞭解隋轅的，而且她最欣賞的，就是隋轅的穩重自持——她從來沒見過隋轅在工作範圍外去過度關注哪個小主播。可是最近，卻出現了兩次意外。一次，是隋轅讓她給一個名叫然然的美娛主播發籤約信。一次，是隋轅在名叫小謝的直播間裡刷了五個航母。

　　這沒什麼，孟萊心想，發籤約信只是想為網站吸引人才，刷航母也不過是給新開的遊戲板塊帶帶人氣。

　　可不知為何，孟萊還是不舒服，彷彿自己不再是那個百分之百瞭解隋轅的人了。

　　「孟姐，」廣宣部的文員敲響孟萊的房門，「隋總在嗎，這是年終慶典的活動計劃，策劃部已經通過了，就差一個簽字了。」

　　孟萊收回思緒，笑著看眼前的人，新來的小文員畫著精緻的妝容，塗著淡淡的香水。孟萊伸手接過那份文件，「就算廣宣部通過了，我也是要再審一遍的，總不能隨便拿一份文件就去找老闆說，請簽字吧。」

　　孟萊的話柔中帶剛，小文員聽得一頭霧水，「我們總監說這是上次和隋總開會時討論過的呀。」

　　孟萊笑著，「我再看一遍吧。」

　　小文員正要繼續說下去，就被同部門的同事拉走。

　　兩人走到門外，小文員還是想不通，「我就要個簽字而已，有這麼複雜嗎？我還得交差呢！」

　　同事翻了個白眼，「你回去洗個臉，再把香水味兒散了，這簽字就好拿了。」

　　小文員終於醒悟，「不是吧！這整天跟防賊似的，人就是她的了嗎？我剛來，我都知道咱們老闆是gay啊！」

　　同事「噗」的一聲，「你別瞎說，那只是傳言。隋總不是gay。」

　　兩人剛要按電梯，就看電梯門打開，隋轅黑著一張臉站在電梯裡面。兩人想了想剛剛說過的最後一句話，都心虛地掩面，落荒而逃。

　　隋轅回憶著剛剛隱約聽見的議論聲，皺眉掏出手機，翻出然然的微信。

　　「在嗎。」

　　「在噠~」意外的，這次竟然是秒回。

　　「晚上能見面嗎？」

　　「晚上呀~我不一定有時間哦~」這是什麼意思，接受還是拒絕？

　　隋轅想了想，耐著性子繼續敲字，「朋友新開了一家餐廳，味道還不錯，想請你去嘗嘗。」

　　「不要說請嘛，應該說『想帶你去嘗嘗』，我喜歡被支配的感覺。」

　　那你到底去還是不去……

　　對面的女孩兒像貓一樣狡猾，隋轅放棄掙扎，心想明明是我被支配了。

　　隋轅回到自己辦公室，剛好看見孟萊往自己桌上放一份文件，「什麼東西？」

　　孟萊解釋是年終活動的策劃案，隋轅「哦」了一聲，看都不看就提筆簽字。孟萊笑著收起文件，剛要轉身離去，卻被隋轅叫住了。

　　「晚上，訂兩個位子。」

　　「好的，哪家店呢？」孟萊拿起手機，不動聲色地翻看隋轅的日程表，發現他今晚根本沒有約，很明顯，這是一次不在她知情範圍內的會面。

　　隋轅沒注意孟萊的動作，低頭沉思，「在良辰新開的店裡。」

　　孟萊不自然地笑了笑，「好。」

　　晚上，隋轅和魏良辰在新開的火鍋店裡面對面喝酒。

　　魏良辰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想不到啊想不到，你來我的店裡請我喝酒。」

　　隋轅很穩重地說了句，「滾。」

　　魏良辰搖搖頭，「我跟你講，被人放鴿子這種事兒，一回生兩回熟。我看你這也不是第一次了，怎麼還沒習慣？」

　　隋轅有點失望，「我以為她會來的。」

　　魏良辰一臉好奇，「我看那姑娘也就一普通女孩兒啊，你怎麼就看上她了呢？這樣的女主播在咱們站，一抓一大把啊。你，神豪，爸爸，總裁，說你被一小妞兒玩成這樣兒誰信啊！」

　　隋轅搖頭，「她也許是真的忙。她今晚要打工。」

　　魏良辰，「她又給你灌什麼迷魂湯了？」

　　「不是你想的那樣，」隋轅解釋道，「然然其實過得很辛苦。她賺來的錢，大部分都要拿去補貼家用。如果她拿不出足夠的錢，她繼父就會逼她退學。所以，我才想把她簽進海游，至少生活上能有個保障，可她居然拒絕了我，說這樣我們兩個人的關係就不平等了。」

　　魏良辰一個冷顫，「演偶像劇咧，情竇初開的男人真可怕，她說什麼你就信什麼？」

　　隋轅認真的說，「我看見過，她繼父打她留下的傷疤。」

　　魏良辰沉默了，心想這竟然是道超綱題。

　　此時，超綱題本人正對鏡沉思。

　　「約晚飯什麼的，真是太討厭了，多耽誤我賺錢啊，」謝然正在做開播前的準備，她拿著一把粉刷在胸前塗著陰影，營造出一種有乳溝的假象，「而且這萬一是想睡我，我從還是不從啊。」乳溝畫的不太滿意，謝然摔了刷子，「就怪謝安然，生成個帶把兒的！太拖我後腿了！」

　　謝然把低胸換成一件高領毛衣，又折騰出一副毛茸茸的白兔耳朵戴上，打開攝像頭，點開「開播」按鈕，在標題上敲下一行低俗露骨的文字「超萌兔妹，熱舞放送~」

　　開播十分鐘，直播間湧入十幾萬人，彈幕橫飛並且奔走相告——

　　「握草，我然開播！」/「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今天走萌妹路線啊」/「媽媽問我為什麼要舔屏幕」/「純潔小兔不好玩，昨天的性感小野貓吶」/「然然你快簽約吧，每次看你開直播跟打游擊似的」……

　　航母、游輪、快艇，各種打賞特效開始源源不斷地刷起。

　　謝然開著變聲器，甜甜地說句「各位哥哥晚上好」，然後伴著音樂的節奏開始跳起韓范兒熱舞。

　　她推開轉椅，胯部隨著手腕劃過的方向扭動，白色高領毛衣下面混搭著一條黑色漆皮短褲，白色的大長腿屈膝，臀部就頂出一道美好的弧線。

　　「『此生相伴VIP5』在本直播間送出『航空母艦』一艘」

　　全網特效通報開始，總共刷了一百次，意思是這位名叫「此生相伴」的VIP5用戶送出了一百搜航空母艦。隨著全站通報的消息，大量觀眾隨之湧入，想觀摩一下什麼樣兒的主播能讓一個VIP5的大佬一擲千金。

　　只見主播然然在曲終處，攀扯著毛衣的邊緣向上褪去，用利落的動作脫掉了毛衣，她側過身，露出黑色的漆皮抹胸，一隻手扯掉兔耳朵，另一隻手扶著卷髮對著屏幕拋了一個電眼，舌尖劃過嘴唇，用一道很撩的曲線結束了這支舞。

　　火鍋店裡，良辰美景舉著手機，把謝然要打賞的畫面對著隋轅，「她這樣打工？你受得了？！」

　　隋轅目光銳利，盯著然然雪白的肩膀和纖細的手臂，她的手肘上，那道斜長的傷疤破壞了美感，但卻又給她增添了一點個性。

　　隋轅搖搖頭，「這不是真正的她。」

　　良辰美景問道，「你怎麼知道，你瞭解的，就是真正的她？」

　　隋轅挑眉，「你什麼意思？」

　　「隋轅，請相信我，我是gay，gay的眼光是很毒辣的。這個女人，你hold不住。」

　　隋轅抿著薄薄的嘴唇，拿回自己的手機。

　　主播然然的直播間，彈幕又開始起哄。遊戲頻道的觀眾多半是草食宅，美娛頻道的觀眾多半是肉食宅。

　　「主播真爽快！」/「土豪繼續！」/「秒榜，秒榜，秒榜~~」/「一百個航母脫一件！」/「再脫會被禁吧？」/「那四百個航母不就脫光了~」/「快，誰再刷一百個航母！」/「此生大哥送大家一波福利吧」……

　　然而「此生相伴」還沒有動靜，「隨緣」的特效就開始了全網通報。

　　「『隨緣』VIP5在本直播間送出『航空母艦』一艘」……

　　特效重複了一百次，但是並沒有停，而是在刷完1314次以後，才停了下來。

　　彈幕沒有了以往的喧囂，只剩下跟著特效計數的數字，一排排的1314，氣氛非常凝重。

　　隋轅用一組王炸秒榜了。

　　1314個航母，一百三一萬四千。加上前面零零碎碎的打賞……然然開播不到十分鐘，就收入四十多萬人民幣。

　　主播然然坐回到自己的轉椅上，她吐了吐舌頭，露出一個被抓包的可憐表情，「『隨緣』哥哥秒了榜，想要然然為你做什麼呢？」

　　公屏上，出現一行帶著紫色炫光的文字——

　　「隨緣：我要你把衣服穿起來。」

　　三秒鐘後，彈幕炸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安然：送分題

　　謝然：超綱題

　　謝安：送命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