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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歡》第139章
第139章

  那一天,馮女官看到竹君一直握著那卷《醒世言》,發了很久的呆。她下了值,便也尋了一本《醒世言》重新翻了翻。這是她少時便讀過的書了,再翻一遍,也沒翻出什麼讓她覺得值得竹君困惑的事來。

  翌日,范深遞給竹生一份折頁。

  竹生打開,折頁很長,記錄得也很細緻。竹生忍不住歎道:“這一年莫不是紅鸞星動?竟然結了這麼多門親?”

  范深笑道:“孩子們都正到了年紀嘛。我們家的牛牛也定下來了。”

  范相的長外孫,小范相和杜將軍的長子,一說起要說親,范家的門檻都差點被踏平。范家最後定了毛氏女。

  澎國興盛,猶如梧桐引鳳,吸引得數不清的人才來投效,不分男女。不僅范氏在盛日城聚居,毛氏亦有兩支遷來,再次與范氏比鄰而居。范深與欣娘瑩娘的姻緣早就傳為佳話,此時兩家再次為鄰,竟引得周圍地皮都貴了起來,令兩家哭笑不得。

  自《女則》刊行天下,便毀譽參半。支持者有之,詆毀著有之,怒而焚燒者亦有之。但不管觀念如何,毛氏女有才是無可否認的事實。毛氏女養育的女兒,更是高居廟堂,能為一國之相。

  自此,毛氏女貴,求娶者無數。

  竹生把那份記錄了盛日城權貴之間聯姻關係的折頁細細的讀過了,合上,默然許久。

  “再沒有比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更錯綜複雜的事情了。”她道。“把毛毛身邊的人清理一下吧。”

  范深躬身領命。

  他離開書房的時候,看到有兩名書館的編修在等候竹生的召見,他微感奇怪,在書房外等了一會兒。那兩人倒沒用多長時間,很快就從書房出來了。

  “陛下召你們何事?”范深道。

  一名編修道:“陛下想瞭解關於天災之事。”

  范深微詫:“天災?”

  另一名編修笑道:“太子殿下近來正在讀《醒世言》,陛下看到了,才作此想。要我們收集所有關於天災的記錄,不拘是正史、地方誌、傳說,還是神話。”

  前一人亦點頭。兩人都覺得陛下不僅是位明君,還是位好母親。

  范深頷首,道:“弄兩份,給我也備一份。”

  兩人躬身稱是,領命而去。

  毛毛六歲開蒙,至今已經兩年。這一年,毛毛算是蒙學畢業,正式進學了。范伯常加安國公、太子太師,正式收太子為學生。宮中太子身邊的十幾名伴讀,只留了七人,六男一女,除了阿狸是范伯常外孫,其餘六人皆成為范伯常弟子。

  阿狸平白的比同窗們低了輩分,鬱悶得不行。

  被淘汰的孩子中有一個女孩子。范深對竹生道:“可惜了。”

  能送到太子身邊,孩子自然是足夠聰慧的,可惜被家人進行了錯誤的引導,總是對太子過於親昵。沒有喜歡看別人勾引自己年幼兒子的母親,也沒有喜歡看別人勾引儲君的丞相,在那份聯姻關係整理出來之前,那女孩就早早的註定要被淘汰了。

  走了一半的人,毛毛的身邊,頓時清淨了許多。

  毛毛感到很驚奇,問竹生:“走的都是我平日不太喜歡的人,母皇是怎麼知道我喜歡誰,不喜歡誰呢?”

  竹生莞爾,道:“我並不知道。”

  竹生給他解釋,道:“不過是我和范相篩過一遍京城權貴人家聯姻、站隊的選擇而已。有些人家蹦跳太過,結黨營私,急功近利,這樣的人家的孩子,勢必會受到大人們的影響。縱你說不出,也是能感覺得到的。”

  毛毛若有所思。

  毛毛太早熟,竹生有時候會心疼。便給他多夾了幾筷子他愛吃的菜,也陪著他吃了幾口。

  又問他:“最近跟你父親見面了嗎?”

  提起父親,毛毛就眼睛發亮:“父親說明日帶我去騎馬,還說要教我射箭。”

  男孩子都嚮往父親,毛毛生在澎國初立的階段,周邊還未完全統一,更是格外的嚮往父親的勇武。

  竹生一直很注意毛毛的身體鍛煉,也教過他基本的拳腳,給他打下了底子。她原是想親自教毛毛武功,看到毛毛提起趙鋒眼睛發亮的樣子,心思一轉,改變了主意。

  待二人用完了飯,到里間一起看書說話。宮女們魚貫而入收拾碗碟,司膳的女官看了眼竹生碗中幾乎沒怎麼動過的香米,睫毛微微的顫了顫。

  趙鋒如約帶著毛毛出宮騎馬,還教會了他射箭。一直到回宮,毛毛的興奮勁都還沒過去。

  從東宮出來的趙鋒卻被女官帶到了竹生的寢宮。趙鋒已經有一年多沒有來過此處了。他失去了自由出入宮闈的特權,想要進宮,必須嚴格遵守流程先向宮中遞牌子。毛毛是他一求見,必會召見。但竹生再沒有單獨見過他。

  趙鋒再次踏入寢宮看到竹生,雖然每日朝上都能見到她,卻依然覺得如此的陌生遙遠。

  那一聲“姐姐”再難叫出口。

  事實上,趙鋒小竹生四歲,他現在三十三歲了,竹生的容貌卻保養得似不到三十,看起來竟是竹生更年輕了。

  “今天怎麼樣?”竹生問他。

  趙鋒吸口氣,沉了沉心神,才道:“太子身體康健,四肢靈活,是習武的料子。”

  竹生其實問的是毛毛和他今天玩得開心不開心。得到這樣的回答,她點點頭,道:“跟你小時候一樣。”

  因為那是他的兒子啊,當然會像他一樣,趙鋒想。

  兩人自決裂之後頭一回私下裡單獨相處,竟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片刻尷尬的沉默後,竹生才道:“我想讓你教他習武。”

  趙鋒的武功,卻是師從竹生。他沒傻到去問為什麼竹生不自己教,他的眼睛因為竹生的話變得精亮起來。

  他從來都是這樣,當他得到了他想要的,眼睛便是這樣的有神,竹生想。不必趙鋒問,她自己就解釋給他道:“我本想自己教的。但他喜歡跟你在一起。他每天都能和我在一起,比起來,和你在一起的時間就少得多了。我想讓你們多處處。斂之,你願意擔任太子少傅嗎?”

  趙鋒凝視了她一會兒,躬身。

  “是,陛下。”他道,“臣願意。”

  一如竹生曾經對毛毛所說,趙鋒其人,最強的能力,不在其武功軍事,在其生存的能力。

  大家都能克制自己,理智面對,在竹生看來,是最好的。

  趙鋒踏出竹生的寢宮,站在廊下。

  這寢宮充滿了他的回憶。曾經他可以在這裡自由行走,他雖有將軍府,卻一度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

  他曾半夜醒來,發現枕邊無人,披衣赤足出來尋她。值夜的小宮女們都滿臉通紅,不敢看他。多麼有趣。

  他曾蹲在這裡,看著學步的毛毛拍倒在木質地板上,哇哇大哭,她卻不許他去扶他,定要小小的娃娃自己站起來。多麼有趣。

  那時候他擁有她和毛毛,覺得自己擁有全世界,他的心是滿滿的。現在他才明白他不擁有他們兩個人中的任何一個,是他們擁有他。

  他站在廊下,只覺得心裡空洞洞,不知道該拿什麼來填滿。

  定遠侯趙鋒遂加太子少傅。

  這一道旨意,令這一年多來眾人對趙鋒與竹君的種種猜想都沉寂下來。人們終於能再次給趙鋒定位。

  他依然是手握重兵,功高勞苦的定遠侯,依然是諸君之父。他只不過不再是女帝的男人了而已。眾人恍然。

  因著這變化,所有人都在調整對趙鋒的態度。

  沒多久,宮中司膳的女官病倒了。

  竹生聽說後,沒說什麼。但當司膳的女官病得一日比一日重,再起不了身時,旁人來請示竹生,是否要將其移出長寧宮。這是宮闈慣例,不叫重病之人留在宮中,以免病氣不小心沾染給了君王。

  竹生卻道:“不必,我去看看她。”

  她身邊的幾個女官雖感動,卻都竭力想阻止她。司膳病得太重了,病氣過給竹君可怎麼辦。但竹生還是去了。

  宮中人少房多,大家住得都很寬敞。

  白日裡司膳還躺在榻上,臉頰深陷,實在看不出是往日那個乾淨整潔,工作起來麻利又細緻的豐腴女人。

  驚見竹生前來探病,司膳拖著病體爬起來要行禮。

  “快躺下。”竹生在她榻邊坐下,道。

  司膳就是快要死了,也不敢躺在竹君面前。硬是撐著身體,跪坐在榻上。

  竹生仔細的打量了打量她,揮手摒退了旁人。待屋中只剩下她二人,竹生開門見山的問道:“你會病倒,是因為那日我看了你一眼嗎?”

  司膳心中有秘密,太過沉重。那日一不小心,盯著竹生飯碗看的時間太久,叫竹生發覺。竹生便抬眸看了她一眼。

  司膳伏下身,額頭觸及手背,渾身顫抖,哪裡敢說一個“是”字。

  竹生問:“你發現了,是嗎?”

  司膳抖得更厲害。她便是因為做事細緻,觀察入微,才一步步做到了司膳女官,掌竹君飲食。不料這份細緻有朝一日會害了她。

  竹生道:“你莫害怕,好好說話。”

  司膳不敢再不答,抖如篩糠,顫聲道:“我、我未曾告訴過別人,陛、陛下已經……絕了飲食……”

  這便是司膳心中的大秘密,已經壓得她喘不過氣來。那日竹生看了她一眼,成了最後壓垮她的稻草。

  她並未生病,她在絕食。她想一個人帶著秘密死去,便不會累及家人。今日她向竹君坦白,已經沒了求生的念頭。

  她萬料不到,這個秘密坦誠出來,竹君她……笑了。

  “好好的人,健健康康,突然一下子就病得不行了……”竹生道,“前幾天我沒想到這一處,這兩天才反應了過來。”

  “阿箏,你莫怕。”她溫聲道,“我自幼修習家傳的功法,此功法極是神奇,我十幾歲時便可稱無敵了。後來功法小成,我一修煉便可以不用進食。近來我的功法又進了一步,基本上可以不用飲食了。”

  “但這……於我,並不算什麼大秘密,便是旁人知道了,我也無所謂。只是此事少見,或許會讓旁人疑惑惶恐,我便從沒張揚過,不想被你發現。”

  “小事而已,無需掛在心上。且放寬心,好好調理身體吧,你不在,毛毛說吃飯都不香了。”

  待竹君離開司膳的居舍,小宮女們隔著房門聽到了司膳嚎啕大哭的聲音。哭完,司膳叫宮女們上粥與她,吃得狼吞虎嚥。

  竹生的聽力比普通人靈敏得多,她走出很遠,依然聽到了司膳伏在榻上大哭的聲音。那哭聲中充滿了死裡逃生的喜悅。

  竹生自問,她雖在戰場稱得上是冷酷無情,但在這長寧宮中,從未苛待過任何人。可她身邊的人竟會因為對她的懼怕想自行尋死。這並非因為她是個什麼樣的人,而是因為她手握著對旁人生殺予奪的能力。

  竹生目光掠過庭院,不由生出了無趣之感。

  幾日後,司膳調理好了身體,再度回到了崗位。

  毛毛見了她,很高興,道:“箏姑姑,你身體好啦?”

  司膳很是感激,道:“殿下遣人賜給我的藥材,臣都收到了,多謝殿下的關心。”

  司膳從此加倍的忠心,且想著法子幫著竹生遮掩,竹生辟谷這件事,於是沒有傳到旁人的耳中。

  這廂司膳才剛剛離開了病榻,那廂……國之棟樑的范伯常又有了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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