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想復合的龍

　大金龍剛飛上天，朱采香就被閃閃發亮的鱗片刺得閉上了眼，耳邊的風「呼啦啦」地吹，她把龍脖子抓得緊緊的，頭也埋了上去，根本不敢看下面迅速飄過的風景，嚇得雙腿發抖，連氣都喘不過來。

　龍祁很得意。

　自從分手後，朱采香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極其依賴地抱住自己，還在他的肩膀脖子上蹭來蹭去。

　真是矯情愛撒嬌的豬，第一次騎他上天，就興奮成這樣。

　小龍王不好意思地想，她要是不跟自己分手，他就可以天天駝她到處飛。放眼四海八荒，誰能像她一樣，擁有這麼狂拽炫酷帥的龍當坐騎。

　所以快點和他復合吧。

　小龍王內心哀怨之際，俊臉忽然爬上了一隻軟白的小手，在他的臉頰上捏來捏去，從額頭抓到下巴。

　龍祁整張臉漲得通紅。

　「朱……朱采香？」

　她是不是想通了，像他這樣上得了天，下得了水的龍骨骼清奇，不用來當男朋友實在太可惜了。

　他是不是能從朱采香的「前男友」扶正，變成朱采香的「相公」。為了掩飾龍身的顫抖，龍祁更快地往前飛。

　「你……你慢點。」朱采香胡亂抓住龍鬚拽了一下，她恐高又暈龍，胸口處一陣噁心， 「我快不行了。」

　「什麼？」沒等到扶正的大金龍龍軀一震，難以置信地轉過頭。

　在他的想像中，朱采香應該是一臉愉悅地騎在他身上，撐頭欣賞浮雲落雁，底下煙柳如織的風景，待他轉過龍頭時，害羞地露出一個甜津津的笑容，然後親他一下，誇他是最棒的龍。

　待真回頭時，只見小香豬帶著嬰兒肥的嬌嫩小臉慘白如紙，奄奄一息地摀住胸口，無精打采地趴在自己身上。

　別說浪漫、唯美，一龍一豬相視一笑，瞭然於心的神仙眷侶畫面，她都快吐出來了！

　龍祁的內心都是奔潰的。

　他有這麼噁心嗎？？！！

　「你飛得太快了。」小香豬怕惹惱他被丟下去，小心翼翼地看著龍王殿下，面露苦色，「我第一次騎龍，很暈。」

　「……」

　原本龍祁高興自己被朱采香騎著，飛得格外歡脫，若說人間速度最快的汗血寶馬能日行千里，他這條脫韁的野龍時行千里都不在話下。

　凡界的人倘若此時仰頭，便能見到一道金光隱匿於繚繞雲層中，閃電般迅猛，尚不及細細看清清，便倏忽而逝，無影無蹤。

　認識到錯誤的大金龍慌忙慢下來，平穩地載著朱采香，原本想逗她開心的花式飛行法，譬如到前面的山頭轉一圈，再來個三百六十度翻轉的方案也擱置一旁。

　差點升天的朱采香彷彿剛度了場劫難，終於能喘口氣了，充滿了感激，「龍祁，謝謝你。」

　身下的龍沉默好久，才緩緩憋出了一句，「朱采香，你不要再謝我了。」

　她疑惑地看向龍臉，但被他傲嬌地扭開，目光中還是濃濃的落寞。

　「我都是自願的。你謝來謝去，跟個陌生人似的。」龍祁不喜歡跟小香豬生分，他做夢還在跟她成親，生一窩小奶豬，但醒來卻要面對主動劃分楚河漢界，毫不踰矩的朱采香。

　大龍飛了許久，在經過東海時，忽然停頓住，盤旋兩圈，久而不去。

　朱采香剛小憩了半個時辰，睜開眼時，還以為到了目的地，「龍祁，怎麼了？」

　「海底有異。」他化出人形，牽著朱采香浮走在水上。

　龍祁自小在東海長大，又是龍王，對海水流動的方向，溫度、色澤的變化十分敏感。

　小香豬不想被他扣著手，內心頗有微詞，然而周圍是一望無際的湛藍大海，若是不當心，興許會落進去，葬身魚腹，只好小媳婦般地跟在旁邊，「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我要進去看看。」

　「那……我去旁邊的小島上等你好不好。」對於陸上的家禽而言，大海始終是陰森可怕的存在，朱采香以前被戀愛矇蔽了雙眼，經常在放假前拉著龍祁的袖子，要他帶自己去大海深處看看。但說到底，她想看的不是海，只是希望能跟龍祁呆在一塊兒。

　「旁邊是鱷魚島，還有巨蟒。」龍祁遞給她一顆金色的丹丸，「這是避水珠。」

　吞下丹丸後，朱采香跟他一起進入了東海。大海表面水色清澈，游魚從他們身邊穿過。

　相比於龍祁仔細感知海水的異常，什麼都不懂的朱采香東張西望，淺海的景色很美，風姿綽約的珊瑚，柔軟的海葵，還有五顏六色的海螺、貝殼，一群花魚游過，帶著玫瑰花般的色澤。

　他們在淺海處走了一會兒，龍祁忽然變成了龍的模樣，將好奇靠近小香豬的幾條漂亮游魚嚇得魂飛魄散，忙不迭地逃走了。

　「上來。」

　朱采香不明所以，但還是爬到大金龍身上。他到了水裡更加靈活，載著小香豬在海底穿梭，周圍斑駁迷人的景像一閃而過，且從淺海到深海，色澤愈發昏暗。

　一條大鯊魚游過時聞到豬香味，咧開滿是尖牙的血盆大口跟在後頭，生物的原始危機讓小香豬抱緊了大龍脖子，低下頭害怕道，「龍祁，它要吃我……」

　竟然敢在他面前欺負朱采香，大金龍一個眼神瞪過去，殺氣騰騰，周圍幾公里的大型魚類感受到龍王的震怒，全都嚇得四處逃竄

　「沒事了。」

　龍祁很享受被朱采香依賴的感覺，尤其是海越往下越冷，像掉進了墨水，什麼都看不清，也聽不見。朱采香緊緊摟住龍祁，一整隻小豬貼上去，生怕掉進深海裡。

　大概過了一盞茶的時間，眼前才逐漸明亮，且越往裡走越亮堂，隱隱能見著龐大的宮殿，雕欄玉砌，金碧輝煌。

　龍祁變回去後，避開巡邏的蝦兵蟹將，拉著朱采香從偏門進去，偷偷到了龍忠的府邸。

　龍忠正在翻閱古籍書冊，見著龍祁時頗為吃驚，連忙站起身恭敬道，「小王爺，您怎麼回來了？」

　「海中有異常。」龍祁皺起眉，「忠叔，你沒有感覺到嗎？」

　龍忠搖頭，「不曾察覺。您若是覺得哪裡有不對，老臣立刻派飛魚去打探。」

　「除了龍宮這出，別的地方都不太對勁。」像有什麼人刻意為之，龍祁內心困惑，變得格外警惕。

　龍忠召來了十條飛魚，迅速前往東海各處調查。龍祁覺得其中有變，放心不下，「我先出去看看，你幫我照顧一下……朱采香。」

　「是。」

　龍忠從小照顧他，為龍寬厚、和善，亦親亦友，唯一讓龍祁苦惱的，便是對他的私事，尤其是情感生活格外關心，他前腳剛踏出去，就聽見他吩咐小蝦米給朱采香泡茶，拉進關係，「小香姑娘，您是殿下的女朋友，東海就是你的家，到了家裡不要拘束，想吃什麼魚或蝦，我吩咐廚子去做。」

　他的步子停住。

　「不用了麻煩了。」朱采香柔柔的聲音從海水的那端傳來，他不用想，都能腦補出小香豬尷尬的笑容，「我們已經分手了。」

　「殿下有時呢，脾氣是不太好。經常嘴上說著不要，身體卻格外誠實。」雅鳶對龍祁的管束格外嚴格，從小就泡在藏書閣，跟著天界諸神學習法術。好不容易談一次戀愛，沒多久便被強行夭折了，操碎心的龍忠希望他們能重歸於好，這樣龍祁能開心些，「之前公主的事，他並不知情，希望你能原諒他。」

　「我沒有怪他。」朱采香接過河蚌遞來的果茶，抿了一口，不知該怎麼和這位龍宮大總管解釋，「就是……我們不太適合，走不到最後的。」

　龍祁低下頭，在門口聽朱采香說了會話後，黯然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