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食物鏈頂端的豬

　仙麓書院的學生們起初都很費解， 龍祁和朱采香為什麼復合了？他們怎麼就復合了，想不通啊。

　然而開學十幾天後，他們就不再浪費時間去費解了， 而且相比疑惑，內心深處更多的是憤懣，如今這世道，人不如豬，仙不如豬，做什麼都不如豬。

　一頭比自己有錢的豬，其實還是可以接受的。但死皮賴臉跟在她身後求收留的， 卻是東海龍王。

　大家過去一致認為， 龍祁高冷不近人情，極難相處， 朱采香呆在他身邊， 也是天天呆在水深火熱之中。

　可直到快畢業， 女仙、女妖們才發現，放眼整個三界都難找到這麼好的男友了。身為四海之主， 龍祁每天上課幫豬蓋被子， 下課代豬寫作業， 豬讓他做什麼， 他立刻做什麼，豬不讓他做什麼，他連碰都不敢碰。

　豬哪怕說錯了，他連句反駁的話都沒有， 還費盡心機地幫豬圓過去，做龍毫無原則成這樣也是世間罕見。

　前兩天，書院讓他們去青同山試煉，大部分學生都累得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而那頭豬什麼都不需要操心。

　唯一做的事就是窩在龍祁的衣服裡，探出一個小腦袋，看他是怎麼馴服各種奇珍異獸，碰見喜歡的，還能跳出來，用小蹄子摸摸對方的腦袋。

　神獸被擼腦袋，內心憤恨，恨不得張開血盆大口咽進肚子裡，然而顧忌到她旁邊的大龍，敢怒不敢言，只能乖乖蹲著，被食物鏈頂端的豬碰。

　終於等到龍祁嫉妒了，就直接將她塞回自己的衣服裡抱走，說下回變成龍身讓她摸，摸禿頭都可以，那些神獸毛裡有寄生蟲，碰了以後蹄子會生病的。

　就連平時上課，都是大規模屠狗現場。

　可龍祁始終覺得，雖然朱采香會偶爾粘他，要他陪著寫作業，可到現在還沒有完全敞開心扉接納他，連男朋友的身份都是他單方對外宣稱的。

　始終沒被扶正的龍王殿下總是在夜深人靜時自我反思。

　目前的形勢不容樂觀，前有岳父岳母攔路，後有朱采香躊躇不前，他獨自一人孤軍奮戰，不知何時才能抱得小豬歸？

　而仙族的容欽同樣煩惱，他幾乎快將三界翻了一遍，但始終沒找到老狐狸曖秋和天帝，宛若憑空蒸發般毫無蹤跡。

　龍祁也派了飛魚到處尋找雅鳶的下落，同樣毫無所獲。

　就在他們一籌莫展時，龍祁碰到了小狐狸懷櫻。

　那天下午，龍祁去給上課睡著的朱采香補課。

　小胖豬為了答謝他，特意用小火燉了雞湯，香氣格外勾人，從屋子裡溢出去後，立刻引來某隻肚子餓，嘴巴饞的狐狸，一邊流著口水，一邊躡手躡腳地從後門溜進來。

　懷櫻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跳上鍋爐，原本想舀一碗湯，順便偷隻雞腿回去，一切都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卻被護食的龍祁發現，將它捆了起來。

　「你怎麼會在這裡？從哪裡溜進來的？」龍祁拎著狐狸尾巴將她懸起來，想偷朱采香做給他的東西，膽子可真是大。

　懷櫻蹬了兩下前後腿，抗議地要他放自己下來，「什麼溜進來，我在這裡上學啊。」

　「上學？」龍祁把懷櫻放在桌上，跟朱采香一起坐著審視她，「你把內丹給了凡界的皇帝，連人形都沒辦法恢復，還怎麼上學？」

　「誰說我不能恢復人形了？我現在可是青碧仙女座下的小狐狸。」懷櫻抬起頭，格外傲嬌地看著他們，「仙女說我天資聰穎，所以才送我過來唸書。我今年入學考還考了第八名呢。」等回頭告訴皇帝，她一點也不笨，是一隻冰雪聰明的狐狸。

　龍祁對她考了多少沒什麼興趣，只問，「你呆在仙界，那你的狐族長老呢？」

　「你說曖秋長老嗎？」懷櫻從小就很信賴曖秋，然而這份信任並沒有持續下去，大概就維持到她騙自己吸取了小皇帝的龍氣，險些為此喪命後，「在大雍分開後，我就一直跟著青碧仙女，再也沒回過狐族。不過按照長老的性格，很有可能是隨便找了個洞府修煉。」

　龍祁蹙起眉，「她有幾處洞府？」

　「很多啊。」懷櫻絲毫沒察覺自己被套話了，「長老一直教育我，狡兔都有三窟，我們作為狐狸，必須得比兔子勤奮，至少得備著三十個洞府、老巢，這樣才不會被有心人發現，順藤摸瓜地照過來。」

　「你還記得她的洞府在哪嗎？」 龍祁覺得自己已經漸漸靠近了答案。

　因為他救過自己的凡間皇帝，懷櫻沒有懷疑龍祁的動機，只是在空氣中深吸一口氣，被雞香味撩得渾身難受，「記得，可是我現在很餓，要喝一口雞湯，再吃一隻雞翅膀，一條大雞腿才能繼續思考。」

　「……」這麼又懶又饞的生物究竟是怎麼活到今天的？還要跟他搶東西吃！

　小半個時辰過後，龍祁齜牙咧嘴地盯著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飽嗝的懷櫻，她毫不客氣地把自己那份雞肉、雞湯喝了個乾淨，還意猶未盡地盯著朱采香的那份，狐狸眼裡很明顯地透露出不滿足還想吃的訊息。

　龍祁當然不能讓小胖豬的東西被搶，親自舀了湯喂朱采香喝，喂了兩口，趁著她轉過頭和懷櫻說話的空隙，悄咪咪且格外迅速地抿上一口，隨後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模樣。

　「小狐狸，你吃得也夠多了，該告訴我洞府在哪兒了吧。」

　懷櫻從桌上拿了支筆，從桌上順走了兩塊馬蹄酥後，慢吞吞地開始畫老狐狸的三十多個洞府圖。

　朱采香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瞧著，像是很重要的東西。她喝了一口湯後，感受到旁邊灼熱灼熱的目光，「龍祁，你要嘗一點嗎？」

　龍祁嚥了下口水，努力裝出不是這麼嘴饞的樣子，「不用，你喝……你喝就好了。」

　肚子卻很不配合地「咕嚕」叫了一聲。

　儘管如此，他剛說完「他不用」，懷櫻就很不客氣道，「那我來幫你」，隨後把朱采香剩下的雞湯一口氣牛飲而盡，連片雞皮都沒留給他。

　大金龍看看已經空了的湯碗，挪向跟前坐著的生物時，那彷彿已經是一隻死狐狸了。

　他就不該矜持！矜持能有肉吃嗎！

　「采香，你做湯好好喝！」懷櫻又幸福地打了一個嗝，小腦袋蹭到朱采香身邊，「我以後能來你這兒蹭飯嗎？」

　「不能！」這狐狸都一大把年紀了，還賣什麼萌！

　龍祁一臉嫌棄地拎著懷櫻的尾巴丟出去，小白狐落在他以前專門蹲坑的地方，那兒已經禿了一片草坪。

　「你怎麼那麼小氣啊？」懷櫻站在窗外嘀咕道，狐狸肚子鼓鼓的，像懷著小小狐狸一般，「我餓了好久才吃了一頓飽飯。」

　在凡界的時候，皇帝總讓她節儉簡樸，不能鋪張浪費，喝的都是沒有海鮮瑤柱肉的白粥，配上鹹菜蘿蔔乾，餓了她好多年。

　好不容易跟著青碧仙女來了天上，原以為能過上酒池肉林的生活，可仙子修為高深，根本不用吃飯，偶爾喝喝茶，捻兩片花瓣放進嘴裡就飽了。

　不僅這樣，仙子還教育她要以慈悲為懷，每次準備的飯食都是素的，一點葷腥都沒！皇帝好歹會偷偷把自己碗裡的肉絲夾給她啊！

　龍祁直接關上了窗戶，一點也不聽懷櫻的抱怨，直接從身後摟住準備洗碗的小香豬，委屈巴巴道，「朱采香，我都沒喝到湯。」那樣子，跟天庭幼兒園裡被欺負的小朋友似的。

　朱采香將碗放進盆裡泡著，「你不是說不用嘗嗎？」

　「我沒說這話！」蠢龍開始拒不承認，怨念道，「你煲的雞湯我一口沒喝上，全進了那隻狐狸的肚子！我也要喝湯！」

　「可是湯都沒了。」朱采香也沒辦法，再抓隻雞，得燉到深夜才行，她看向龍祁可憐兮兮，像丟在路邊的小狗似的，還將頭窩在自己肩膀上蹭蹭，試圖安慰道，「要不，櫃子裡還有點醃黃瓜？很下飯。」

　「醃黃瓜……」龍祁很難過，這和小火慢燉的雞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正在他很不情願地摟住朱采香，想騙她給自己炒個菜，實在不行就親一下，補充能量，「我不……」

　一個要字還沒說出來，窗外就傳來某隻狐狸興奮的聲音，「醃黃瓜我也喜歡！香香脆脆，拌白粥可好吃了！」

　她怎麼還在這兒！

　龍祁迅速跑到櫃子前，將朱采香醃的兩罐黃瓜取出來，藏進自己的乾坤錦囊裡，對上朱采香奇怪的目光，理直氣壯道，「是你說要給我的！」

　幾天後，當龍忠來仙麓書院探視龍祁時，就發現他無比尊貴，吃慣了山珍海味的小王爺正用白粥拌著醃黃瓜吃，還吃得狼吞虎嚥，像八輩子沒吃過飯，餓死鬼投胎一般，兩道白鬍子都開始顫抖，眼裡蓄滿老淚。

　「小王爺，您怎麼吃這個？」龍忠內心充滿淒苦，「您是在用苦肉計嗎？想通過這種方式來博取同情？」

　「龍忠，你不懂，這不是一般的黃瓜。」一根醃黃瓜配著一碗粥，很快就下肚了，龍祁滿足地舔舔嘴角，「這是朱采香醃給我吃的黃瓜。」

　「那不還是黃瓜嗎？有什麼區別？」龍忠坐在龍祁身邊，無比心酸地嘗了一口，都怪他沒用，沒辦法幫殿下追回王妃，害得他只能吃黃瓜銷愁。

　也就吃了一點兒，又趁著龍祁不注意悄悄夾了一根，兩隻龍眼睛發亮，格外期待地打量他剩下的兩罐。

　「殿下，您這麼尊貴的龍，怎麼可以吃醃黃瓜？」龍忠嘴裡已經有口水了，「還是……」

　「忠叔，沒什麼事的話你就早點回東海吧。」龍祁絲毫不接話，還主動遮擋住他望向罐子的眼神。內心卻隱隱有些不悅，怎麼一個個的，都來和他搶東西吃，現在連根黃瓜都不放過了，這還是龍過的日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