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他超好

　　直播到十二點半左右，負責給洛雲川做飯的吳阿姨準備好餐食，敲門喊兩人下去吃飯。

　　洛雲川和粉絲們說了一聲，暫時中斷了直播，衝門外喊道：「阿姨，我和我同學在房間裡吃。」

　　屋外沉默了片刻，響起吳阿姨溫和的聲音：「雲川，洛太太剛出門去了，她不在家吃飯。」

　　客廳還放著何琴的那只旅行箱，箱子乖巧地佇立在茶几旁，主人還沒來得及打開它，又奔赴往其他的地方。吳阿姨道：「飯菜我都擺好了，你們先去吃飯，我幫太太把行李整理了。」

　　「不用了，吳阿姨你忙了半天了，也坐下來吃點兒。」怕沈澄拘謹，洛雲川一拿起筷子先給沈澄夾了幾塊兒紅燒肉，道：「行李箱放那兒不用管，沒準兒她回來還得走，東西拿出來又得放回去，更麻煩。」

　　吳阿姨算是洛家的老朋友了，自何琴也踏入自己的事業圈後，和洛斐一樣投注在家庭裡的時間越來越少，吳阿姨就是在這個時候被僱傭來照顧洛雲川。和洛雲川待的時間久了，吳阿姨一顆心慢慢就偏向了這個不怎麼受關注的孩子。

　　她是半局外人的視角，加之年輕時也在其他有錢人家做過活，什麼樣的事情都聽聞過目睹過。洛雲川看不透，她心裡卻有諸多猜測。吳阿姨見過的闊太太也不少，像何琴這般目的性強，又有幾分膽識氣魄的，著實少見。

　　何琴初時想做個高枕無憂的闊太太，便把一門心思放在如何拴住丈夫的心、鞏固自己的地位上。她不僅活成洛斐夢中情人的模樣，還一鼓作氣生下兒子鞏固地位，一切都可算稱心如意。

　　後來不知怎的，忽然又變卦了，不樂意坐吃山空，開始攢錢投資打拼自己的事業。從客觀的角度說，如魚得水的生活頃刻間改頭換面，何琴卻一點兒也不猶豫，說幹就幹，這氣魄也叫人有幾分佩服。但她既然能和男人比氣魄，也能比一比冷心腸，以前覺得有價值的東西現在於她而言也一文不值了，其中包括曾被視為重要經濟來源的丈夫和鞏固地位的兒子。

　　有一次，吳阿姨打掃衛生的時候聽到何琴和人通話，說了一句：「這世上，誰不是為了自己活，每個人都活得對得起自己，誰也不欠誰，皆大歡喜。」

　　這話飄進耳朵裡，凍得耳根子冰冷冷的。吳阿姨心頭火起，擦杯子的力度都大了幾分。誰也不欠誰，說得真好聽，想站穩腳跟的時候處心積慮生下兒子，現在發現不要老公兒子也能過得很好，就想拍拍屁股走人了。人是要對得起自己，但也得摸摸自己的心，捫心自問，做的事情對不對得起別人。

　　最糟心的是，洛雲川明顯還對何琴有所期望，何琴卻是對他棄如敝履。

　　大概是對洛雲川的生長環境有深入瞭解，哪怕洛雲川染白髮，成績差，逃課，惹是生非，在吳阿姨眼中都還是個好孩子。

　　聽見洛雲川關心的話語，吳阿姨心頭微熱，笑道：「我早吃過了，現在也不餓，你們快吃吧，我再給你們烤點兒餅乾！」

　　兩個孩子道了聲謝，吳阿姨又進廚房忙活去了。

　　「小竹竿兒，你不回去是因為爸媽現在都在市裡嗎？」洛雲川喝了口湯，問道。沈澄從來不談論自己家裡的事情，和他待在一起久了，洛雲川難免好奇。

　　在別人家裡吃飯，又不小心窺見了幾分洛雲川的家事，出於禮尚往來的心理，沈澄鬆了點兒口風，道：「不是。我爸不知道在哪，我媽現在可能在市裡，不太清楚，很久沒見過她了。」

　　廚房裡，吳阿姨情不自禁支起耳朵，被這充滿故事性的回答吸引了注意。洛雲川當然不會傻到去問『啊？那你爸在哪啊。』這種話，想像力催生出數不清的猜測。那些猜測一股腦兒襲上心頭，他在一條黑漆漆的道兒上走得久了，突然發現重重煙霧中隱約浮現另一人的身影，既有種『也許我不是一個人』的狂喜，又生出『他怎麼能和我一樣呢？』的心疼。

　　如果煙霧後的身影是他，我就抓住了一塊漂浮的木頭，但如果真的是他，他豈不是和我一樣落入水中。

　　「你沒想過去聯繫阿姨嗎？」

　　「沒。」沈澄困惑道：「為什麼要聯繫？」

　　洛雲川打了個哈哈，又忍不住問道：「你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再和阿姨聯繫？」

　　「從剛升上初中那會兒。」

　　這些話沈澄說起來不鹹不淡，連語調都和平常沒什麼變化。卻在洛雲川心中激起從未體驗過的複雜情緒，迫得他立刻轉開話題，和沈澄討論起方才玩兒的遊戲。

　　吃過午飯，兩個人又直播了會兒遊戲，時間很快到了四點。吳阿姨給沈澄打包了一盒她親手烤的餅乾，洛雲川將沈澄送到公交車站。他看著沈澄登上公交，又看著公交車絕塵而去，在公交車站茫然地站了一會兒，方才失了魂兒般往回飄蕩。

　　他知道沈澄家裡條件不太好，但他以為那只是金錢上的困窘。沈澄的家庭情況竟然和他很相像，但沈澄卻活得和他完全不相像。他總是有方向的，有目標的，心底柔軟卻並不多愁善感，理智穩重從不顧影自憐，沈澄幾乎和他完全相反，以實際行動給他展現了另一種活法。

　　下午的直播洛雲川不在狀態，玩個射擊遊戲表演隨緣槍法，玩塔防遊戲花式坑隊友。連粉絲們都紛紛表示『雲仔你今天狀態不行啊，怎麼小哥哥一不在你就像個廢人似的』。

　　歎了口氣，洛雲川揉揉臉，自暴自棄道：「換個休閒的吧，我這會兒腦子亂得很。」他想說要不今天就不直播了，又覺得有些對不起等了一周的粉絲。

　　最後，聽粉絲的建議，洛雲川點開超休閒，可以一邊發呆一邊玩兒的《虛擬人生》。這遊戲的主要樂趣就是捏小人過家家，進入創建角□□面時，彈幕刷起求捏個小哥哥。

　　「你們好雞賊啊，打著這個算盤呢！」洛雲川真是服了，不過他口是心非地沒有退出遊戲，沈澄的模樣浮現心頭，洛雲川猶豫片刻，還是捏起了人物。

　　「小哥哥的話，眉毛不粗也不細，眉型比較平。」一點一點調整數據，洛雲川情不自禁放低了聲音，他的全副心神被腦海裡的圖像所吸引，喃喃自語道：「他很少皺眉，好像沒有什麼事情能真的難倒他。但也很少笑，其實他笑起來超好看。」

　　「眼睛嘛，他是雙眼皮，眼睛不小，不是什麼特殊的眼型，深色瞳孔，清澈剔透。」這雙眼睛從來直視前方，不會茫然四顧。與人交流時，也是直視對方的眼睛，像一面洗刷乾淨的鏡子，映照出對方深藏的一切。

　　「鼻子很挺，嘴唇厚度適中，唇型也很直，給人冷漠的假象。他的五官整體偏凌厲，但是他的臉部線條是比較柔和的。」五官和臉型搭配起來看，並不剛強，也不陰柔，非要形容的話，應該是堅韌。

　　捏著捏著，洛雲川突然又很想念沈澄，儘管他們才分開不久。他為自己的這種依賴性感到難過，哪怕精心調整，遊戲裡的人物也沒有沈澄半分□□。此時房間裡只剩下他一個人，電腦椅旁邊還擺著沈澄下午坐的椅子，一動不動留在原地。

　　往日作為他精神樂園的遊戲突然失去了魅力，它曾填補的空虛一下子全部反彈，來勢洶洶無可抵擋。洛雲川心裡憋得慌，忍不住道：「我今天才發現，其實我一點也不瞭解小哥哥。但是……越瞭解他，我越覺得自己特別差勁。」

　　盡情地纏著他，依賴他，像個任性的小孩子。明明不滿於現狀，卻從沒有真正地去努力爭取改變。將大部分的時間傾注在二次元裡，但他確實不屬於二次元，他是活在三次元的人，儘管三次元的生活亂糟糟的。

　　『雲仔，你心情不好咩？不然早點休息好啦，今天也玩了很久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長處噠，小哥哥的優點很吸引你，但是，你身上也有吸引小哥哥的地方，所以他才會和你成為朋友呀。』

　　『身為大齡社會人士的我，為少年ｕｐ主操碎了心。』

　　感謝粉絲們的寬慰和理解，洛雲川實在沒心情繼續直播了。他道了聲抱歉，提早和粉絲們告別。關閉電腦，房間裡一下子全黑了，坐在黑漆漆的房間裡，他自嘲道：「不行啊洛雲川，一點也不成熟。」

　　終於揮開瀰漫於他和沈澄之間的繚繚煙雲，越瞭解沈澄，洛雲川先是被他身周的光芒刺痛眼睛，那痛感過去後，卻又深受吸引。

　　從偏遠的鄉鎮來到市裡，以高額獎學金入讀好學校。哪怕沈澄的父母不關注他，卻有師長們對他寄予厚望，他確實備受矚目，但那是他自己一步一個腳印掙來的。

　　「怎麼辦……」洛雲川摀住眼睛，好像這樣就能不受到沈澄的吸引。但那是於事無補的，即使閉上眼睛，他的身影也能浮現眼前。洛雲川苦笑道：「再這樣下去，都要變成小竹竿兒的腦殘粉了。」

　　可是，我不想當他的腦殘粉。我也想，像他吸引我這般吸引到他。我也想，他累了的時候可以依賴我。我想和他並肩而行，做一輩子的好朋友。

　　白髮的白雲君Ｖ：我忽然覺得自己還不夠帥，怎麼辦。

　　粉絲Ａ：不知道，但我在想，公孔雀求偶開屏的時候，是不是也在擔心自己的羽毛不夠炫ＸＤ

　　粉絲Ｂ：你已經沉迷小哥哥到對自己產生懷疑的地步了！？

　　已入小哥哥粉籍：雲仔，看你這個趨勢，是要發展成為世界第一小哥哥吹了啊。

　　粉絲Ｃ：我怎麼覺得這只是很單純的一句明貶暗吹的自戀話？沒看直播難倒我錯過了什麼？求科普求解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