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拙劣的灰色

　　兩個學生的底子都不好， 底子不好不是大問題，洛雲川的底子也不好，但他拿得出態度， 所以教起來省心省力。

　　難就難在沈澄的兩個學生沒有內在學習驅動。一個消極應付補課， 只當爹媽教的補課費是地上撿來的錢。另一個嚴重手機依賴，手機放在十丈遠都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錢不好賺， 沈澄很早就明白這個道理。拿了人家不菲的補課費，就得把本職工作做好。沈澄透支出十二萬分耐心， 想法設法因材施教， 希望能盡快出成果。

　　上完最後一堂課天已經全黑了， 沈澄坐在回去的公交車上，車窗外燈海絢爛，重重人影宛若海中泡沫。和他生長的小村子不同， 在大都市裡，人們不活在白天黑夜，活在夢裡夢外。

　　公交車駛過一站又一站，停停走走間， 沈澄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他是被司機的喇叭聲叫醒的，還好學校是最後一站，不然就坐過了。

　　市中心的住宅區像一座座燈塔， 挨家挨戶都亮著燈光，一扇扇方塊窗裡裝著生活在這棟房子裡的人們的故事。

　　廚房有忙碌的身影，這家女主人也許正在做飯，一邊煮著家人愛吃的菜， 一邊等待丈夫下班孩子放學。有時候從一樓客廳的窗戶能瞥見正在播放的電視劇，一家人坐在沙發上，看那些老少皆宜的經典喜劇。

　　見一知百，一個片段、一個微末的細節，完全能夠給予沈澄充足的靈感，去構畫完整的幸福。

　　學校就不同了，一棟棟教學樓全黑著。人去樓空，就像他那被遺忘在小山村的家，窗戶好久沒打開過，裡面的故事都腐朽生塵了。

　　走到宿舍樓下，仰頭一看，233號寢室的窗戶亮著。金燦燦的光輝漫出窗口，向晚歸的人招手。

　　洛雲川他…又不回家睡嗎。想著，沈澄腳下步伐快了幾分。

　　推開寢室門，洛雲川披了一身澄暖燈光，趴在桌子旁，下巴枕著手臂，看守面前的方塊禮物盒。

　　聽到開門聲，洛雲川精神一振，坐起身子沖沈澄揚起大大的笑臉，心裡盼的人出現在眼前，他開心之餘語氣裡包覆滿滿的親熱勁兒：「你回來啦！」

　　恰是沈澄曾經構想中，最美好的故事開端。

　　「嗯，我回來了。」沈澄把書包放好，問道：「等很久了嗎？」

　　「沒，我也剛回來。」洛雲川拉著沈澄在桌邊坐下，道：「快！拆開看看！」

　　打開方塊禮物盒，抬起盒蓋，映入眼簾的是一塊圓柱形水果蛋糕。蛋糕表面用草莓醬寫下一行字『慶祝六水的誕生\'。

　　「六水？」沈澄沒反應過來。

　　洛雲川掏出手機打開綠信，將秦嫂子發來的信息給沈澄看，道：「小竹竿兒，你的稿子過初審啦！」

　　因為想親口給沈澄宣佈這個好消息，洛雲川特定拜託身為責編的秦嫂子先不要通知沈澄。

　　維持著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沈澄叉草莓的手一抖，草莓從叉子尖兒掉回了盤子裡。他抬起眼，問道：「哪個兒童文學出版社？」

　　「什麼兒童出版社！」洛雲川把那顆草莓叉起來吃掉，胳膊拐了沈澄一下，好笑道：「我怎麼可能給你投兒童文學出版社，對你自己有點信心好嗎。信我，肯定能火。」他見沈澄舀了一勺蛋糕吞下去，忙問道：「好吃嗎？」

　　好半天，沈澄喉嚨才動了動，他看向洛雲川，目光一言難盡，道：「你在哪兒買的蛋糕。」

　　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洛雲川傻笑道：「我今天下午自己搗鼓的，我嘗了下，挺好吃的，就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歡這種口味。」

　　你還挺重口味的啊，洛雲川。

　　沈澄想著，把小蛋糕整個攬到自己面前，道：「還行，我不客氣了。」

　　本來就是做給沈澄吃，洛雲川也不和沈澄搶。雖然沈澄面上沒什麼大變化，但從勺子舀蛋糕的頻率來看，他還是挺喜歡的。洛雲川心裡美滋滋，守在沈澄身邊，掏出手機刷了下最近的微博消息，下午沒來得及看仔細，只瀏覽了遍私信，洛雲川發現艾特他的消息也出奇的多。

　　點進去一看，洛雲川才後知後覺，下午『拙劣的灰色』為什麼說他們之間存在一些誤會。

　　在洛雲川忙三次元的這段期間，幾乎成為C站又一個失蹤人口。與之相反的，灰色卻聲名鵲起。因為兩人錄的遊戲大多相同，沒了白雲君的視頻壓在灰色前面，灰色的視頻曝光率一下子上升不少。一部分喜歡解密題材的觀眾從白雲君的坑裡爬出來流向了灰色，灰色有幾個視頻還上了排行榜。

　　隨著曝光率增加，關注的眼睛多了，一些問題就無法再模糊處理。尤其是灰色和白雲君視頻內容極高的相似率，雖然火起來後，灰色最新的幾個視頻換了風格，不再模仿白雲君，但只要翻一翻以前的視頻，那種既視感簡直不要太強烈，不提遊戲風格，連很多地方的解說都是同一個中心思想換了個表述方法，讓人感慨漢語言的博大精深。

　　有人在評論區提出這個問題，說灰色你是不是和白雲君有點兒太像了。然後灰色的粉絲們蓋起了高樓，要樓主自重，別拿過氣up主和灰色比。這棟評論樓引起了白雲君粉絲的不滿，白雲君的粉絲直接舉報灰色抄襲。

　　舉報之後有幾個舊視頻立刻被刪了，可惜粉絲有截圖留證，還有人轉錄了灰色的舊視頻幫他存個檔。

　　於是有人懷疑灰色做賊心虛，但沒過多久，那幾個不能播放的舊視頻又恢復了，灰色表態他沒有刪任何視頻，也不需要刪視頻，之前視頻不能播放純粹網站問題。

　　這裡面彎彎繞繞的東西太多，洛雲川腦子轉不過彎兒來。

　　站得越高的人往往越寬容，不習慣以惡意去揣度別人。大多數真正的好人、心懷透徹善意的人，都是在某一方面達到他人難以企及的高度。

　　洛雲川不能說是個好人，但無論知名度還是視頻成熟度，白雲君都遠在灰色之上，故而他看待這些事情的心情還算平靜。涉及到抄襲一定要舉報，但也不必過於憤慨，上升到對灰色人身攻擊的地步。

　　想通這點，洛雲川趕緊發一個微博安穩粉絲情緒。先感謝關心他的粉絲朋友們，也請大家以自己的心情愉悅為重，多看白雲君的遊戲視頻少生氣，人身攻擊不可取，有看不過眼的地方隨手舉報就好。

　　他不喜歡罵人，罵人是文明社會的產物。真惹到他，洛雲川從來都是回歸原始社會，用拳頭來交流。

　　搞笑的事情立刻發生了，洛雲川微博前腳發出去，『拙劣的灰色』後腳就轉發了，彷彿睜大眼睛蹲在坑邊等著白雲君掉進去。

　　拙劣的灰色V：多謝白雲君關照我！//@白髮的白雲君V：感謝關心我的粉絲朋友們……

　　艱難嚥下最後一口蛋糕，沈澄淡定的神情都快要龜裂了。突然，身旁的洛雲川抓狂地蹂躪自己的頭髮，哇哇道：「搞什麼啊，這個人！突然來這麼一筆，我都不認識關照兩個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