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第二天，天微亮。

　程駿恆起床洗漱完， 就打算去小傻子的房間給對方量體溫。小傻子的體溫實在是太低了， 遠遠低於正常水平太多，就連醫院裡頭的醫生們都是第一次見到這麼低的體溫， 可也都沒發現什麼其他症狀， 所以都沒有什麼辦法。雖然如此， 他還是很不放心，所以早晚都會給小傻子測一次體溫， 看看是不是有些什麼變化。

　動作放輕， 慢慢的把門推開。只見窗簾那邊有那麼幾縷晨曦溜了進來，而房間裡雖然有些暗，看得也還算清楚。

　把目光轉到床上，程駿恆愣了。

　床上的小傻子哪去了？怎麼被子平平的？

　在房間裡走了一圈也沒發現人， 浴室裡頭沒有， 鞋子還在床下襬著， 床上的被子也還是凌亂的樣子...這人能去哪？

　走到落地窗旁，撩開窗簾。外頭的陽台也不見有人......

　「做什麼你？」聽到周圍悉悉索索的聲音， 又感覺到光線的刺眼，睡夢中的余清成功被吵醒，感受著不遠處熟悉的人， 迷迷糊糊的低聲詢問著。

　一大早的動靜這麼大做什麼？還給不給她安安穩穩睡最後一個覺了？就這麼想趕她走嗎？

　被吵醒是最難受的， 程駿恆太討厭了！差評！

　聽到房間裡小傻子的聲音， 程駿恆回過頭， 依舊沒有見到小傻子？

　咦？剛剛明明就聽到聲音了啊？怎麼還是不見人影？

　「把窗簾放下， 刺眼！」

　翻了個身背對窗檯，余清小聲嘟囔著，她還想再睡一會。睡不夠哪裡有精神走路，所以她得睡得飽飽的！

　這下程駿恆是真愣了。

　人在哪？

　聲音明明是從床那邊傳過來的，可怎麼沒見到人？在床底嗎？床這麼低，就算小傻子再嬌小也鑽不進去吧？那又怎麼來的聲音？

　難道床上放著個手機？從手機裡傳來的？

　也不應該啊......

　放下窗簾快步走了過去，他確定他眼睛沒有毛病，被子平平的，哪裡來的人？

　不過...那一小節半藏被子裡頭青色的...是什麼？

　「幹什麼你？」被程駿恆的走路聲煩得不行，余清也火了，睜開眼睛就瞪著眼前的程駿恆。

　這傢伙一大早不上班來煩她幹什麼？還給不給她睡覺了！

　他確定聲音是從床上來的，似乎就是那截青色的東西在說話，而且...那好像是條小蛇吧？

　覺得自己可能是出現幻覺了，程駿恆揉了揉眼睛，再定眼一看。

　還是...一條青色的蛇......

　怎麼就有條蛇在這？那小傻子呢？總不會小傻子是蛇吧？小傻子那蠢樣還能是蛇？

　自己這還是在夢裡？沒睡醒嗎？這夢也太離譜了吧！

　搖了搖頭把這些奇怪的想法給拋開，程駿恆彎腰伸出手，想把被子拉開再瞧仔細點。

　瞧著程先生一言不發就想拉她被子，余清也覺得奇怪了，這程先生今天怎麼都不應她的？而且怎麼好像看上去，程先生有點大啊？

　「程先生？」一邊說，余清一邊拉開被子，坐了起來。

　而剛抓到被角的程駿恆四肢僵硬，面無表情的臉都要繃不住了，他剛剛看到了什麼？

　大變活人？小傻子就...就這麼憑空出現了？

　不對，好像是...從蛇變來的？不管怎麼樣都不科學啊！

　看到程先生手上拿著的溫度計，余清伸出爪子從對方手上拿了過來，「量體溫嗎？」

　說完就把溫度計放到了腋下，乖巧的看向面色有點差的程先生。都是最後一天了，她還是乖一點吧，就當是讓對方安心了。

　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十秒鐘，覺得氣氛好像不太對勁而程先生似乎動都沒有動一下，她再次開口，「程先生怎麼了？你那裡不舒服嗎？」

　他眼睛不舒服，覺得眼睛可能出......

　還沒等他想完，程駿恆就再次眼睜睜的目睹了眼前的不科學的一幕，不同的是這次是大變活蛇。

　看來不是他眼睛有問題，而是小傻子有問題。

　程駿恆很冷靜，冷靜得腦子裡一片空白，什麼念頭都聚不起來。

　依舊面無表情的盯著床上的小蛇，眼中什麼情緒都沒有。

　而余清就很懵了。

　她夾著的溫度計怎麼掉了？而且溫度計怎麼好像變得跟她一樣大了？不解的晃了晃腦袋，直到她瞅到了自己的小尾巴...又細又長的小尾巴。

　唔？好像不大對勁......

　把小細腰游了一圈擺正，繞著金絲邊的黑色豎瞳直勾勾的盯向程駿恆，她直接呆滯了。

　該說句什麼好？比如，『你看到的不是真的』或者『你是在做夢』？

　因為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犯傻的余清直接鑽到了被子裡，嘟囔了句，「你看不到我！」

　也就是這句話，把程駿恆大腦的空白給打碎。

　傳說中的妖怪嗎？有這麼傻的妖怪？怪不得會昏睡三個月，怪不得抽不出血針頭都難扎破皮，怪不得前兩天急救室的醫生護士都暈倒在裡面。

　而且...小蛇妖？等等，一條蛇，一個妖怪，懷了他的孩子......

　程駿恆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他需要冷靜冷靜。

　他跟一條蛇，一條手指粗細的蛇......

　「你再休息下吧，一會記得下去吃早餐。」還算理智的說完這段話後，程駿恆就離開了這個充滿『驚喜』的房間。

　可不是嗎？又驚又『喜』，要不是一大早過來，大概不知道得什麼時候才有機會得知對方是條小細蛇呢！真是...這真是一言難盡，心情非常複雜。

　得給他時間緩衝緩衝，一時間，他還真接受不來。怪不得神話故事裡頭的男主角得知自己的妻子不是人之後通常都會瘋一段時間，他現在也有點瘋。

　聽到關門的聲音，余清才回過神來。她一已經恢復大半妖力的蛇妖，為什麼要怕個小小的人類啊？

　從被子頭裡鑽出來，狐假虎威的對著房間門『嘶嘶』了兩聲，才開始考慮其他的事情。

　這被程先生發現身份了，可怎麼辦？要不用個消除記憶的法術？可她現在妖力才恢復大半，萬一把程先生折騰成個傻子可怎麼辦？

　再說了，自己這是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就能變回原形了？

　放棄思考程先生那邊的問題，余清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聚集妖力查探了好一會兒。才發現，原來問題出在自己肚子裡的小寶貝們身上。

　這兩個小寶貝們依存甚至封鎖了她的大半妖力，大概是月份大了，也活躍了起來，趁著她不防備甚至偷偷調用妖力來幹壞事。

　抬起尾巴下了個無害的小封印，床上的余清剎那又化回了人形。

　拉起小被子蓋到身上，她也不怎麼困了，還挺精神的。

　唉，就是程先生哪裡該怎麼辦呢？看他也不像是個滿世界宣傳看到妖怪的人，就算他真這麼做了，別人也會以為他精神有點問題。看在相處這麼久的份上，應該也不會起那種把她送進研究院切片什麼的念頭吧？

　不如，她就這麼溜了吧？反正早都決定好今天溜的，雖然出了點不美麗的小意外，可也沒什麼的！

　也不用管程先生什麼的了，反正她是個妖怪，也不用有什麼良心。

　掀開被子下床，換好衣服帶上銀行卡和自己放在這邊的現金，至於屋子裡的其他東西余清碰都沒碰。

　到了樓下，聽到林姨說程先生已經去上班，她就安心的吃了好幾碗的面條。笑眯眯的跟著林姨聊了幾句後，趁著林姨進了廚房，她就溜了出門。

　輕輕鬆鬆的離開了程先生家裡，余清整個人都愉悅了起來，一邊哼著小調子一邊抬手遮著刺眼的太陽。

　還好這兩天漂亮阿姨娘家那邊有些事情，沒有來這邊陪她，不然她現在可就不那麼好跑出來了。

　按著早就準備好的計畫上了公交車，她第一個要去的地方首先是火車站！

　到了火車站，用著身份證胡亂買了一張最近一趟不知道去到哪兒的車票，把手機裡的手機卡給拔出來扔到垃圾桶裡，余清便離開了。現代科技那麼發呆，如果程先生還是接著找她這條大胖蛇，那就去那個地方慢慢找吧！

　老實說，買那張兩百多的票，她還挺心痛的。不過這還是很有必要的，防患於未然嘛，這還是上學的時候人類語文老師教的呢！

　接著她就到銀行把工資全取了出來，然後馬不停蹄的趕到了那個像居委會一樣的妖協。還好她妖力恢復了大半，不然跑來跑去，還真會花費不少時間。

　妖協裡頭今天只有龜老一個，不過今天的龜老好像...不太對勁，仔細一瞧，她發現這還是個機器人加妖氣幻成的傀儡......

　原來這邊已經先進到了用機器人辦公的地步了？那麼強大的嗎？

　把欠妖協的錢還清後，正把房租遞到機器人的面前還想讓它轉交給龜老，就被機器人一句『不接受私人賄賂』給攔下來了？

　機器人你這樣被龜老知道不會被拆零件嗎？按照龜老的性格，只要是錢都會接下的吧？

　再三解釋了自己的來意，然而機器人不知道是哪個線路出問題了，只跟她說『龜老出差，明日回來，公事公辦，私事私了』。這個態度很強，就像是隔著時空看到了她那邊的妖協似的。

　既然這樣，余清就把錢心安理得放回了自己的口袋。

　龜老啊，不是她不還錢，而是沒時間還了。她記得上次屋子進水的那些個賠償也沒跟對方討要，那這筆房租就先欠著吧，等她幾十年後出來再還上。

　又多了一筆錢，笑盈盈的走出妖協，小手一轉，就往著汽車站的方向幻去。

　坐汽車好啊，不用身份證人又多，隨便變個奇奇怪怪的樣子，就沒人認得出她，想去哪就去哪。

　至於為什麼一定要坐車呢，這現在人類交通那麼方便，不坐下來享受等待著，難道還要飛個幾天幾夜才艱難的到達目的地不成？

　汽車站還是人山人海的場景，就跟她當年和哥哥拎著幾個小包坐大巴到人類社會的時候一模一樣。

　買了最近的那張去南方的車票，余清就開始站在人群裡等車。她現在用的是個拿著蛇皮袋的糙大漢形象，相信也沒有願意湊過來。

　這一趟車延遲了一個多小時都沒到，等得有些心煩的余清不停的玩著手機裡的單機遊戲，手機都被她玩得快沒電了。

　而此時，回到家中正準備吃飯的程駿恆也發現了余清的消失。

　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開始思考著，是不是今天的時候早上嚇到對方了？可怎麼說被嚇到的都應該是自己吧？

　連打雷都怕，他真的看不出對方那裡像傳說中那種呼風喚雨騰雲駕霧的吃人妖怪...也許是個在妖怪團體中都被排擠的小笨蛋？

　話說，一條又笨又蠢的小蛇妖離家出走了該怎麼找回來。

　拿起手機給幾個好友都打了個電話過去，做完這些程駿恆嘆了口氣，拿起車鑰匙就出門了。

　先在附近找找，看看會不會是鬧小脾氣在外頭躲著了。

　那邊的程駿恆剛剛出門，這邊余清等著的車也到了，擠著人流上了大巴車，坐到座椅上，她這才松了口氣。

　人類可真了不得，比她這妖怪還能擠，她差點被擠成蛇干。

　拿起之前買的礦泉水喝了一口，車子也緩緩啟動了。

　看著車窗外頭的藍天，余清眯著眼睛，在心裡小小的嘆了口氣。程先生再見了，反正也發現了她是個妖怪，兩個小寶貝她就帶走了，也別再惦唸著了。剩下的爛攤子就自己看著辦吧，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