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謝祈對他的話不置可否,涉及曲宴寧安全的事情,他不得不多在意一些。
三人商議了好了細節之後,就各自分頭行動。
謝祈的傷勢已經恢復,但是被剃掉的毛毛卻還沒完全長出來,只有短短一層覆蓋在皮膚上。
他嫌棄光禿禿的模樣不好看,就乾脆一直保持著人形的樣子。
距離薛離約定的時候還有兩天,他們要配合薛離演一場戲。
交給曲宴寧自保的術法他已經學的很熟,謝祈將一遝符紙交給他,囑咐他藏好,最後才將一把匕首交給了他。
“到時候給薛離,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這把匕首就是上次曲建瓴用來刺了曲鏡之一刀的那把,雖然完全形態用不上,但是到底是能誅魔的法器,說不定關鍵時刻可以派上用場。
曲宴寧懷裏被他塞了滿滿的法器符紙,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能自保的東西。曲宴寧有點無奈,“我是被抓走,身上帶這麼多東西不是太可疑了嗎?”
謝祈皺皺眉,挑挑揀揀,把幾個威力一般的挑出來扔在了一邊,“那就帶這些。”
“……”曲宴寧對著懷裏的東西瞪了一會兒眼,只留下了三張能攻擊的符紙還有那把匕首。
“符紙跟匕首我帶上,其他的就不要了。”曲宴寧把東西塞回謝祈懷裏。
謝祈還想說什麼,曲宴寧卻伸手捏了捏他耳朵,“放心吧,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好。”謝祈沉默了一會兒,沉著臉把挑剩下的符紙法器收起來,他摸了摸曲宴寧的臉,聲音有點沙啞,“我相信你。”
……
第二天,謝祈忽然接到謝父謝母的電話,遠在深山的一支支脈出了事情,他們趕去處理,山裏網不好,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聯繫上了。
“出什麼事情了?”謝祈沉聲問道。
電話裏傳來隱約的說話聲,其他的聽不清楚,但是看謝祈的表情就知道不是什麼輕鬆的事情。
“我知道,我跟大哥儘快趕過來。”
謝祈掛斷電話,轉頭對謝嚴道:“小姑姑那邊出事了,我們得儘快趕過去。”
謝祈對上他的眼神,遲疑了片刻道:“我們走了,這邊怎麼辦?”
“曲鏡之的傷一時半會兒好不了,先讓國安處把人找到,小姑姑那邊的比較緊急,我們必須過去一趟。”
曲建瓴出聲道:“是出了什麼事情嗎?你們先去,這裏交給我們就好。”
謝祈神情歉意,“那就先勞煩伯父了,小姑姑那邊出了事,我們必須趕過去。”
曲建瓴理解的擺擺手,“你們去吧,這邊我會看著。”
謝祈點點頭,看向曲宴寧,動作輕柔的摸了摸他的頭,“等我回來。”
曲宴寧蹭了蹭他的手心,一切盡在不言中。
跟眾人交代完,謝祈跟謝嚴就立刻動身離開,看他們匆忙的身影,似乎是出了不小的事情。
曲宴寧將人送到門口,眉眼間染上擔憂。
暗處的薛離看著謝祈的走遠,轉身回去複命。
“主人,一切都按計劃進行,謝祈已經出海了。”
曲鏡之背負雙手站在孤島上,周圍濃黑的霧氣彌漫,薛離只能看到他垂在身後的白髮。
“很好,接下來,就交給你安排了。”
曲鏡之轉過身,看向低著頭的薛離,“若是計畫成功,你也能長伴我左右,與我共用長生。”
薛離抬起頭,對上的他眼神,臉上浮現出一個笑容,“這是阿離的榮幸。”
曲鏡之眼神緩和了一些,擺了擺手,“去吧,儘快把他帶來。”
薛離恭敬的彎腰,緩緩後退幾步,身形消散在空氣中。
……
謝祈離開後,曲宴寧的練習依舊沒落下,留下來的三張符紙他也反復研究了透了,才小心翼翼的貼身存放起來。
謝祈兩兄弟不在,島上就剩下四個人,除了幾個傭人偶爾出現,其他的時候都冷清的很。
曲宴寧只能耐心的等待著薛離的消息。
這天下午,薛離終於有了動靜。
手機滴滴的響了兩聲,曲宴寧解鎖,是薛離的發來的消息。
[薛離:曲哥你回來了嗎?]
曲宴寧心裏蹦蹦跳,但還是強壯做輕鬆的樣子回復道:沒呢,你回來了嗎?
[薛離:剛到家,店裏的裝修除了點問題,你什麼時候能回來呢?]
曲宴寧敲敲桌子,思考了一會兒,回復他現在沒什麼事情,隨時都可以回來。
薛離回了他一個笑臉,讓他早點回去。
曲宴寧想了想,去正院找曲建瓴。
曲建瓴皺眉:“這個時候回去?”
“對,薛離說店裏的裝修除了點問題,反正在島上也沒什麼問題,我就過去看看。”曲宴寧道。
曲建瓴皺眉,並不是很願意他在這個時候離開他的視線。
倒是曲清水盯著曲宴寧看了一會兒,幫話道:“總把人拘在島上也沒有,現在事情也算平息了,小寧想去看看,就讓他去吧。”
曲建瓴看看他們,感覺這番說辭有乖乖的,不知道他們又在折騰什麼,乾脆擺了擺手,“我讓人跟你一起去,店裏的事情處理完了,就早點回來。”
曲宴寧應下來,收拾收拾行李之後,也離開了島上。
隔天才到了申市碼頭,曲宴寧在船上有些沒睡好,下船的時候還有點困倦,他打了個哈欠,拎著行李箱下船,順便給薛離打了個電話。
“我回來了,你在家裏嗎?”
薛離那頭正在島上,他指指電話,向曲鏡之做了個口型,走到另一邊道:“我在外面,你等我一會兒,馬上就回來了。”
電話那頭曲宴寧說好,跟他約了時間就掛斷了電話。
薛離把手機收起來,對曲鏡之道:“人出來了,我去把他帶過來。”
曲鏡之倒是好奇的看著他手裏的手機,“你拿的這是什麼?”
薛離愣了愣,晃晃手裏的手機,“您問這個?這是手機,用來打電話的。”
他見曲鏡之似乎不太明白,又解釋道:“可以用來千里傳音。”
曲鏡之似懂非懂,他看了一會兒,忽然道:“等以後……你教教我吧。”
他被封印了百年,再出來早已經物是人非,這已經不在是他所熟悉的那個世界,好在,熟悉的人還在他身邊。
薛離垂下眼眸,輕聲說好啊。
曲鏡之擺擺手,“你去吧,正事要緊。”
薛離躬身,轉身離開。
曲宴寧先回了社區,社區的房子有一陣子沒人住了,傢俱都落了薄薄的灰塵。
薛離不在家,他把行李放下,擼起袖子先收拾家裏,身後跟過來保護他的兩個保鏢想幫忙,被曲宴寧笑眯眯的擋住了,“你們坐吧,我自己來。”
他神經繃的太緊,又不能說出來,也只有做些家務緩解一下緊繃的情緒了。
屋子收拾到一半,門口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曲宴寧停下動作回頭,果然是薛離回來了。
“曲哥,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我還以為你沒這麼快呢。”薛離走進來,他看起來曬黑了一些,但是笑起來還是秀氣的,也只有對著曲宴寧的時候才稍微活潑一些。
“我在家裏也沒事,閑得慌就早點過來了。”曲宴寧暗地裏吐了一口氣,讓自己儘量看起來正常一點。
薛離過去接過他的手上的掃把,準備跟他一起打掃屋子,等到看到沙發上兩個魁梧的男人時,遲疑的站遠了一些,小聲的問曲宴寧:“這兩位是?”
曲宴寧見他神情有些忐忑,頓時接上了他的腦回路,道:“這是家裏的保鏢,父親不放心我一個人出來,你要是不習慣,我讓他們去酒店住著先。”
薛離緩緩的搖搖頭,臉上的表情卻沒有那麼高興了,他低聲說:“不用的。”
曲宴寧看出了他的勉強,對兩個人高馬大的保鏢道:“麻煩你們現在附近的酒店安置下來吧,我在這裏不會有什麼危險。”
兩個保鏢一開始不同意,但是曲宴寧堅持,他們不好強留,只好暫時離開了。
等人走了,曲宴寧對薛離擠擠眼睛,“現在好啦。”
薛離放下拖把,對他笑了笑,“嗯,挺好的。”
曲宴寧笑道:“屋子收拾的差不多了,我去看看冰箱裏還有什麼菜,等會我們去買點菜做飯。”
薛離說好啊,“你先去看看,我把剩下的收拾完。”
曲宴寧高興的轉身去廚房,薛離在他轉身的瞬間,出手在他後頸重重的敲了一下。
他從“薛離”的身體裏出來,“薛離”的身體軟軟的倒在地板上,他將曲宴寧半攬著,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隨後帶著昏迷的曲宴寧消失在屋子裏。
兩個保鏢被支走後,想起曲建瓴的交代,到底還是放心不下,折返回去想守在外面。
結果敲了幾下門,裏面都沒有回應,兩個保鏢對視一眼,心道不好,撞門進去之後,客廳裏只有昏迷的“薛離”,而曲宴寧毫無蹤影。
薛離將昏迷的曲宴寧背在身上,他是了點障眼法,速度極快的穿過處城市上空,不過片刻就到了島上。
曲鏡之看向他背上的人,微微驚訝的挑眉,“竟然這麼快?”
薛離笑了笑,“早在得到主人的命令之後,阿離就開始謀劃,我化身為普通人接近他,就是為了今日。”
曲鏡之讚賞的看了他一眼,走過去看他背上昏迷的曲宴寧。
他摸了摸曲宴寧骨骼,又探入一縷氣息探查了經脈,臉上露出滿意,“純陰之體,果然是最好的容器。”
薛離將曲宴寧放在一塊平整的礁石上,低垂著眼眸問道:“主人準備什麼時候開始?”
曲鏡之看了看天邊的彎月,道:“後天是三十,正值殘月,陰氣最盛之時。”
“阿離知道了,主人還需要準備什麼?”
曲鏡之搖頭,“將人看好,我需要打坐兩天。”
薛離應下,將曲宴寧帶到另一邊靜靜的等待。
曲宴寧從昏迷中醒過來,他皺著眉頭,揉著後頸緩緩坐起來,“薛離,你剛剛打我幹什——”
他看著荒島上景象,緩緩的睜大眼睛,未盡的話語也消了音,他茫然的看了看周圍,“我怎麼在這裏?”
薛離站在他前方,目光冰冷的看著他。“很快你就會知道了。”
曲宴寧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模糊的人影,心臟跳的有些快,他假裝的受驚扶了扶胸口,往後挪了挪,拉開了跟薛離的距離,“你們想做什麼?”
薛離不耐的看他一眼,給他施了個噤聲的法術,不耐的走到了另一半去。
曲宴寧說不出話來,站起來想跑又發現自己根本出不了腳下的圈子,他掙扎了半晌,頹然的癱坐下來。
曲鏡之盤膝坐在海邊,他身周黑霧繚繞,整個人幾乎都快融入道黑霧當中,薛離在他三步遠的距離為他收關。
島上日升月落,天邊的彎月最後只剩下一道細細的弧形。
曲宴寧被扔在島上,薛離沒有管他,但他跑不了,也說不出話,又沒東西吃,整個人蔫蔫的半靠在身後的岩石上。
殘月升起,曲鏡之周身的黑霧盡數被他吸納進體內,露出他的面容來。
薛離微微低著頭,“主人,時間已到。”
曲鏡之點點頭,緩緩走到曲宴寧身邊。
曲宴寧驚恐的瞪著他,嗚嗚咽咽的說不出來話來,曲鏡之眼中閃過一絲不屑跟厭惡,冷聲道:“開始吧,你替我守關。”
“是。”薛離退到他身後,警惕著周圍動靜。
漆黑的夜空中隱約傳來悶雷聲,赤白的閃電撕裂天幕,天空中飄起細細密密的雨絲。
曲鏡之的身體周圍溢出濃郁的黑氣,緩緩往地上的曲宴寧包圍而去。
陰氣入體,是徹骨冷意,曲宴寧冷的打了個哆嗦,卻還維持著驚恐的表情,慌亂的瞪大眼睛,讓自己看起來更加軟弱一些。
曲鏡之冷哼一聲,看他的神情越發厭惡,他的身形有些渙散,似乎要徹底化成黑霧,將曲宴寧徹底包圍起來。
天空中雷聲大作,雷電落在島嶼周圍,撕開沉寂的黑暗。
薛離在身後為曲鏡之守關,以他為中心,周圍緩緩撐起一個結界,擋住了外面咆哮的雷電跟加大的雨勢。
曲鏡之全心投入在曲宴寧身上,濃郁的黑氣已經有一部分侵入了曲宴寧的身體,曲宴寧凍得嘴唇發白,半閉著眼睛已經毫無反抗力的模樣。
“曲家人……”曲鏡之輕笑一聲,充滿了嘲諷。
曲宴寧難受的蜷縮起來,可能的會有反應薛離都提前告訴過他,但是實際帶來的痛楚要比言語描述的要痛苦數倍,他咬緊了牙關,告訴自己要撐住。
天空中暴雨傾盆,粗大的閃電直直的落在結界上,薛離猛地吐出一口血,結界頓時消失,冷冰冰的雨點密集的砸下來。
曲鏡之一遍加快侵入的速度,一邊仰頭看向電閃雷鳴的天空。
“過了今日,你又能耐我何?”曲鏡之張狂的大笑,整個人瞬間化為濃郁的黑霧,就要徹底佔據曲宴寧的身體。
後方的薛離目光一凝,右手頓時化為跟他同樣的黑霧,狠狠刺入了黑霧之中。
黑霧重新凝聚為人形,曲鏡之吐出一口血,愕然的轉過頭,“薛……離……”
薛離的手又深入了一些,手臂毫不留情的貫穿曲鏡之的心臟。
曲鏡之只剩魂魄無形無體,世上除了白虎一族的赤金火,無人能徹底消滅他。
但是,他忽略了他自己。
當年薛離身死,他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將自己的一部分魂體分給了薛離,薛離才得以化為厲鬼留下來,之後跟著他,直到他被封印。
他千算萬算,卻沒有算到,當年一時心軟救下的人,此刻卻成為了索命之人。
曲鏡之的身體虛虛實實,黑氣腐蝕著薛離的手臂,試圖將分出去的這部分的魂體重新吸收。
“為……什麼?”
黑氣化為利刃,斬斷了薛離的手臂,插在他胸口的手臂還沒有完全被吸收,仍然保持著原來模樣。
薛離吐了一口血沫,顧不上傷口,目光兇狠的再次衝了上去。
曲鏡之將胸口的手臂完全消化,跟自己融為一體,閃開他的攻擊,冷聲問道:“為什麼?”
薛離冷笑一聲,“你殺了聶良亭,騙我為你效命一百餘年,現在做出這幅模樣,還想繼續騙我嗎?”
曲鏡之神情怔楞,似乎沒明白的他意思。
薛離卻不願多說,再次攻了上去。
曲鏡之避開,抬手要反擊的時候,對上薛離仇恨的目光,不知道怎麼就遲疑了一瞬,沒有出手。
“即使你知道我的弱點,你也不是我的對手。”
薛離眼神冰冷,嘴角緊緊抿起,再度毫不留情的攻上去。
曲鏡之已經失了耐性,他眼神輕眯,一把制住了薛離的命脈,“為什麼要背叛?”
薛離微微張嘴,靠近他的耳邊想要說什麼,曲鏡之遲疑著沒有躲開。
薛離卻借機化為黑霧,死死的將他纏住,明顯是想他同歸於盡。
“你!”曲鏡之欲下殺手,那種心悸的感覺讓他再度遲疑了一順,曲宴寧握緊手裏的匕首,照著薛離剛才刺過的位置,猛地將匕首刺進了曲鏡之的胸口。
曲鏡之身體一震,震怒回頭,濃郁的黑氣往曲宴寧襲去,曲宴寧下意識運動謝祈教他的口訣,形成盾牆擋住了曲鏡之的一擊。
曲鏡之還想動手,卻聽見天邊一聲巨大的咆哮,一隻白虎渾身裹挾著刺目的火焰,從遠處疾奔而來。
死死纏住他的薛離鬆開他,重新凝聚成人形,“我一個人殺不了你,加上白虎後人呢?”
“你騙我。”曲鏡之眸光猩紅,龐大的黑氣向薛離襲去。
這次曲鏡之卻沒有再留手,直取他的命脈。
薛離嘴角帶笑的看著他,不閃不避。
“薛離!”曲宴寧一急,將三張符紙扔向曲鏡之,同時凝聚陰氣,擋在了薛離身前。
曲鏡之的攻擊被打偏,他怒吼一聲,身後的重劍出鞘——
“你的對手是我。”
及時趕到的謝祈擋在兩人身前,對上暴怒的曲鏡之。
曲鏡之渾身氣息暴動,雙目猩紅,已經陷入了殺意之中。
兩人都沒有廢話,再次對上。
曲宴寧半抱著薛離退到一塊凸起的石頭後面,以免他們被波及到。
薛離受傷不輕,他半靠在石頭上,看著半空中已顯頹勢的曲鏡之,開懷大笑起來。
曲鏡之接連被重傷,現在又陷入狂亂,顯然已經不是完全恢復的謝祈的對手。
謝祈招招死手,毫無保留,赤金火幾次從曲鏡之身上擦過,曲鏡之左右支絀,漸漸落在下風。
雨還在下著,天空中悶雷陣陣,在兩人戰鬥到白熱化的時候,一道紫黑閃電直劈曲鏡之。
曲鏡之狼狽閃過,卻終究沒有躲開襲來的赤金火。
火焰落在他胸前,瞬間點燃黑霧,灼灼燃燒起來。
曲鏡之猶不甘心,想要斷尾求生,但是謝祈吃了前一次虧,這次火焰正正落在他胸前,除了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化為飛灰,毫無辦法。
“天道……”曲鏡之被火焰包圍,周身黑霧愈發稀薄,他大笑著看向天空,震耳雷聲已經停了下來,只有磅礴的大雨還在下著。
曲鏡之身形潰散,大笑過後,狂亂的紅眸反而平靜下來,他看向薛離,再一次問道:“為什麼要背叛我?”
薛離的狀況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卻依舊挺直了脊背站起來,毫不怯陣的看向他,“你殺的最後一隻白虎,他叫聶良亭。”
“他那天本是回來找我,你卻殺了他,我在梨園苦等五年,受盡屈辱……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你說我該不該殺你?”
曲鏡之神情怔然,那只尚未覺醒的白虎,於他而言不過是隨手殺了一個人而已,對他來說再平常不過,但他卻莫名回憶起來,他在殺白虎之前,遇見的那個老者。
老者說他命中有一劫數,往東方可破。
他於是一路東行,果然就遇見了白虎一族最後的族人。他的魂體天生強大,唯有白虎一族的赤金火能真正的傷到他的魂體。
白虎一族滅絕,他就再無後患。
卻沒想到,天道的這局棋,早就已經埋下了伏子。
“我輸了。”曲鏡之慘笑,他看向薛離,嘴唇動了動,卻終究沒有說出什麼,就徹底消散在了火光之中。
薛離支撐不住的倒下來,曲宴寧勉強扶住他,著急的喊謝祈過來救人。
“不用白費力氣了。”薛離拍拍他的頭,“我這條命早就該沒了,是曲鏡之讓我活下來的,現在他死了,我這條命,也該還給他,兩不相欠。”
曲宴寧鼻子發酸,愣愣不知道該說什麼。
薛離卻反而很高興的樣子,他有些虛弱的靠在石頭上,從懷裏拿出一塊玉佩來放在曲宴寧手裏。
“你幫我,把這塊玉佩……埋在墓邊吧。”
曲宴寧搖搖頭,“你自己去給他。”
薛離笑著搖搖頭,“這世上只有薛離,宋離早就死了,聶良亭的阿離也早就不在了,你幫我……把玉佩還給他。”
“你自己去還,聶良亭投胎前,還想著要去找你,是我們騙他你已經投胎轉世了,他才去投胎的。”曲宴寧吸吸鼻子,哽咽道。
薛離神情愣愣的,半晌後啞聲笑起來,“他還記得我們的約定。”
“不過這次,阿離要失約了……”
薛離的身形一點一點消散,玉佩落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他看著眼眶通紅的曲宴寧,輕聲道:“把玉佩還給他吧,愛或者恨,都太累了,如果有有下輩子,我想活的簡單一點,不要再遇見他……”
他的話音未落,身形已經徹底消散,曲宴寧將玉佩撿起來,終於忍不住嗚咽哭起來。
謝祈變回人形,將他攬進懷裏,輕輕拍撫他的背脊。
曲宴寧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他握著玉佩,抽噎道:“我們把玉佩送回去。”
謝祈給他擦擦眼淚,變回人形,沉默便回大貓,背著曲宴寧往西隴湖去。
西隴湖依舊寧靜的像一處世外桃源。
聶良亭的墓碑前放著一壺酒,一個空碟子,應該是薛離來過了留下的。
曲宴寧吸吸鼻子,對靜靜矗立的墓碑道:“薛離讓我把玉佩還給你,他說如果有下輩子,想簡單的活著。”
然而下輩子不過是美好的期許而已,薛離自己知道,曲宴寧也知道,魂魄不存,哪里來的下輩子呢。
謝祈走到曲宴寧身邊,輕輕的蹭了蹭他。
曲宴寧平復了一下情緒,將那塊玉佩埋在了聶良亭的墓邊。
山上刮起一陣風,樹林發出沙沙的聲響。
“我們回去吧。”曲宴寧揉揉眼睛,有些低落道。
謝祈低低的咕嚕兩聲,尾巴纏在他手腕上,溫柔的摩挲著。
曲宴寧爬上他背,緊緊的摟住他的脖子,兩人一起回家。
緊張了一夜,兩人都很疲憊,洗過澡來不及說什麼,就睡下了。
第二天起來,曲宴寧就開始發燒。
陰氣入體,加上淋了半夜的雨,又親眼看見好友去世,種種事情疊加在一切,在神經放鬆後一起爆發了出來。
醫生來看過,給開了退燒藥,吃了沒見什麼效果,只能物理降溫,等他熬過這陣子。
謝祈沉著臉守在他身邊,用酒精一遍一遍的給他擦身體。
曲宴寧燒的昏昏沉沉,一會兒皺著眉頭,一會兒又流眼淚,謝祈不厭其煩的安撫著他,總算把人哄的重新平靜下來。
守了一天一夜之後,曲宴寧的燒終於退了下來,人也迷迷糊糊有了意識,就是精神差的很。
魏鳳晴接到保鏢傳來人又失蹤的消息,急的差點心臟病發作,要不是曲清水跟謝嚴再三保證不會出事,夫妻倆早就親自出去找人了。
現在好不容盼著把人盼了回來,誰知道接連就是一場大病,夫妻倆人跟著一起煎熬,都憔悴了不少。
曲宴寧嗓子沙啞,說話也慢吞吞,勸他們兩人先去休息。
魏鳳晴心疼的摸了摸他還有些潮紅的臉,摸了摸的眼淚,忍住了沒在孩子面前哭。
曲宴寧握住她的手晃了晃,讓她回去休息。
旁邊的謝祈也道:“我會照顧好小寧,等你們休息好了,再來替我。”
曲建瓴看著妻子的蒼白臉色,也擔心她熬壞,半勸半哄的把人勸了回去。
房間裏就剩下兩個人。
謝祈端了一杯蜂蜜水喂給他喝,曲宴寧乖乖的喝了一半,才搖搖頭表示自己喝不下了。
謝祈把杯子放回去,坐在床邊跟他慢慢的說話。
曲宴寧想起夢裏的事情,忽然說:“其實……很早以前我就見過薛離了。”
那時他去公園釣魚,薛離也是一身白袍,唱著婉轉的戲曲從湖邊上緩緩走來,現在回想起來,薛離那時候對他說同人不同命時,是怎麼樣的心情呢?
曲宴寧的朋友不多,楚周是第一個,薛離是第二個。
薛離比他小,性格又安靜,他把他當做弟弟,總是下意識的想要去照顧他,跟謝祈在一起後他還操心著,等他搬出去了,還得跟薛離找個好相處的室友作伴……
薛離還說過要來他家做客,但是現在,都不可能了。
曲宴寧歎了一口氣,那種難過的情緒怎麼也沒辦法散開。
謝祈伸手覆在他眼睛上,“不要再胡思亂想,等你病好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手掌覆在眼睛上,溫溫熱熱的,曲宴寧依賴的蹭了蹭,疲憊的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等人睡著了,謝祈才站起身體,往外走去。
他化為白虎,再次到了上次的那片孤島上。
島上怪石嶙峋,因為陰氣盤踞的原因,地面寸草不生,原有的樹木草叢也都只是剩下枯枝,滿目都是衰敗。
謝祈在島上找了一會兒,在岩石的縫隙裏,找到了一株翠綠的嫩苗。
嫩苗很小,看不出是野草還是別的什麼東西,頑強在岩石縫中生長著,謝祈看到小苗,臉上終於帶上了笑意,“果然還在。”
他將小苗連同生長的那塊石頭一起帶了回去。
曲宴寧睡了一覺再醒來,床頭櫃上就多了一個小小的花盆,花盆裏只有一顆小小綠苗,要不是仔細去看,一眼過去很容易看漏。
“這是什麼?”曲宴寧揉揉酸澀的眼睛,坐起來。
謝祈給他披上外套,道:“薛離的轉世。”
曲宴寧震驚的張大嘴,愣愣的瞪著那一小抹綠意,“怎麼會……他不是已經……”
“說是轉世也不太正確,是他沒消散的殘魂,附在了種子裏。”謝祈解釋道。
“那他以後會變回來嗎?”
曲亞你臉上浮出笑容,目光灼灼的盯著花盆看。
謝祈說不知道,“一點沒消散的殘魂而已,能長成個什麼樣子,就看他的造化了。”
但是就算這樣曲宴寧也歡天喜地的,之前愁雲慘霧盡數消散,他連鞋子都顧不上穿,抱著花盆就想往外跑。
謝祈把他攔下來,“你幹什麼去?”
曲宴寧笑眯眯道:“去給他找個水土肥沃靈氣足的地方,這樣才長得好。”
謝祈將人半抱著放回床上,將他手上的花盆拿過來,“你病還沒好,不准往外跑。”
曲宴寧鼓起臉,滿眼不高興。
謝祈被他委屈的看著,到底還是抵不住,用外套將人嚴嚴實實的包好,“出去可以,但是你不能動手。”
曲宴寧抱住他的腰蹭了蹭,說你真好。
謝祈耳朵動了動,牽住他手,帶著他出去。
曲宴寧在島上轉了大半圈,挑挑揀揀,終於選了一個滿意的地方,讓謝祈將小苗移栽進去。
島上靈氣充足,水土也好,曲宴寧輕輕的碰了碰綠色的葉子,溫聲道:“你以後就在這裏生活了,這一片都是你的地盤。”
“現在可以回去了?”謝祈無奈的揉揉他的頭。
曲宴寧四周看了看,還是有些不放心,“他這麼小,被小白或者鳥不小心吃了怎麼辦?”
“……”謝祈臉頰抽了抽,只得任命又找來樹枝,搭了個小小的籬笆,將小苗圍了起來。
曲宴寧左看看,右看看,這才終於滿意了,被謝祈牽著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