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釘子有四個棱,一頭粗,一頭尖利,上面還有斑斑鏽跡,看起來年份不短。
“棺材釘……”謝祈眼神微凝,棺材釘是陰氣極重之物,如果使用的方法正確,可以辟邪祟保平安,但是像這樣將來歷不明棺材釘放在床頭,顯然並不是出於什麼良善的目的。
謝祈沉吟了一會兒,沒有去動棺材釘,能出入老人家臥室的,必然是極其親近的人,而老太太的背景不簡單,家庭成員的關係想來也不會簡單,他貿然插手進去,說不定反而讓人猜疑。
他將棺材釘上的陰煞之氣盡數吸收,然後將床挪回原位,變回貓形重新離開。
經過二樓的時候,謝祈頓了一頓,身形一轉,進了其中一個房間,看房間的佈置都是暖色調,傢俱都是孩童用的,估計是那個生病小少爺的房間。
謝祈同樣在床頭找到了一顆棺材釘,這顆棺材釘陰煞之氣比老太太的房間裏的更濃重,看起來放置的時間或許更長一點。
同樣的將陰煞之氣吸收乾淨,謝祈甩著尾巴從窗戶離開,往家裏的方向快速跑去。
牆上的鐘擺滴滴答答的走動,曲宴寧焦灼的望著門口,謝小寶跟謝美麗趴在他腿上,兩隻貓崽抱成一團給對方舔毛毛。
謝祈的身影由遠及近,到了門口,他喵了一聲,然後緩緩的走到了曲宴寧面前。
曲宴寧下意識摸摸他的頭,“你回來了?”
謝祈歪著腦袋,眯著眼睛感受頭頂的溫暖,心情愉悅的甩了甩尾巴。
“抱歉,”曲宴寧有些尷尬的收回手,手心毛茸茸的觸感還在,他遺憾的攥緊手心,“之前習慣了這麼對乖寶,下意識就……”
謝祈抖抖耳朵,變回人形,按捺住微翹的唇角,一本正經道:“沒事。我找到原因了。”
“有發現嗎?”曲宴寧問。
謝祈點點頭,說:“在老太太還有她孫子的床頭,都發現了棺材釘。”
曲宴寧一愣,“棺材釘?”
“嗯,應該是有人刻意放進去的。”謝祈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坐下來慢慢說。
“那我們要跟李奶奶說,讓她們把棺材釘取出來嗎?”
謝祈搖搖頭,“能出入臥室的肯定是關係親近的親人,我們直接說反而不好,我已經把棺材釘上的陰煞之氣吸收,她們不會再受影響,等後面有機會拜訪,再側面提醒。”
“吸收會對你的身體有影響嗎?”曲宴寧擔憂道。
謝祈唇角勾了勾,溫聲讓他不要擔心,“不會有影響。”
曲宴寧哦了一聲,覺得自己每次都是讓謝祈幫忙,非常不好意思,“我有能幫上忙的地方嗎?”
雖然謝祈也有教他一些基礎的東西,但是之前謝祈總是變成乖寶待在他身邊,兩人見面的機會不多,他除了能看到謝祈說的陰氣之外,對該怎麼解決還是一竅不通。
謝祈觀察著他的神情,慢慢說道:“如果你想幫忙的話,下次去拜訪的時候,注意誰身上有黑氣。至於其他的,我慢慢再教你。”
老太太光看面相是家庭和睦,多子多福之人,而且她為人和善,應該不會有什麼仇敵,再加上只有親近之人才能進的臥室,結合她的背景,多半是家族爭鬥波及。
曲宴寧認真的答應下來,準備這幾天多往五十棟走走,看看老太太他們什麼時候回來。
又過了一天,老太太他們還沒回來,倒是謝祈的大哥先到了。
謝祈的大哥謝嚴,是個看起來很嚴肅的人,他跟謝祈不同,謝祈雖然冷淡了一些,但是熟識之後也不會覺得壓力太大。
謝嚴則不同,他身形高大,穿著一身銀灰色西裝,襯衣領口的領帶結方方正正,從頭到腳都透著一種嚴肅而威嚴的氣息。
曲宴寧看到他總有種被教導主任盯上的恐懼感。
謝祈對他點點頭,淡淡的喊了一聲大哥,謝小寶跟謝美麗都被曲宴寧抱在懷裏,謝嚴從車裏出來的時候,齊齊往曲宴寧懷裏鑽了鑽,就剩下兩個圓乎乎毛屁股露在外面。
“這是你朋友?”謝嚴目光投向曲宴寧,在他懷裏的幼崽身上頓了頓。
曲宴寧被他看得頭皮有點發麻,有種面對老師提問的緊張感,“我叫曲宴寧,是謝祈的朋友。”
謝嚴點點頭,從後備箱裏把帶來的禮物拿出來,從裏面找了一個盒子遞給他,“小小見面禮,這段時間勞煩你照顧他們。”
“您太客氣了。”曲宴寧擺擺手想拒絕,看到他嚴肅的面色頓時有點慫,話到嘴邊咽了下去,接過盒子戰戰兢兢的說了一聲謝謝。
“進去再說。”謝嚴當先走在前面。
謝祈跟曲宴寧跟在後面,曲宴寧偷偷指了指謝嚴,又指了指懷裏還不敢冒頭的兩隻幼崽。
謝祈領會了他的意思,輕輕搖了搖頭。
幾人在屋裏坐下,謝嚴果然是個非常嚴肅的人,就連坐姿都是端端正正,腰背挺直,面容冷峻,要不是長相實在年輕,他看起來倒不像是謝祈他們的哥哥,說是父親曲宴寧也信的。
謝嚴抿了一口茶,單刀直入的說:“我休了長假,等你順利度過成年期,我再回去。”
“……”謝祈臉色僵了僵,推拒道:“我已經做好了準備,沒必要你親自守在這裏,你把小寶美麗帶回去就行,我這邊有時候顧不上。”
謝嚴說:“這是母親的交代,她不放心你。”
“……”謝祈默默的不做聲了,謝父謝母有事出了遠門,一時半刻趕不回來,也只能讓謝嚴過來照看。
謝嚴又說:“公司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這次過來,一是為你,二是為了兩個幼崽。”
淩厲的目光移到曲宴寧懷裏,謝嚴冷聲道:“謝小寶,謝美麗。”
兩隻毛團子齊齊抖了抖,曲宴寧安撫的拍了拍他們,謝小寶戰戰兢兢的轉過身來,“大,大哥。”
謝美麗見他擋在了前面,也從後面露出一個腦袋,怯生生喊了一聲大哥。
謝嚴的臉色絲毫沒變,但是曲宴寧莫名覺得屋裏的空氣都冷了幾度。
“族規背熟了?”謝嚴問道。
謝小寶結結巴巴的說背熟了,心虛的低著頭不敢跟謝嚴對視。
謝嚴點點頭,說:“那就現在背一遍吧,然後告訴我你們錯在哪里。”
兩隻貓崽變成人形,曲宴寧給他們拿來衣服穿好,免得感冒了。
謝小寶跟謝美麗並排站在謝嚴面前,垂著腦袋,一字一句的背。
曲宴寧本來想求求情,但是看到謝嚴威嚴的臉頓時就沉默了,只能同情看著兩小只。
族規不長,謝小寶背的磕磕巴巴的,謝美麗還比他背的流暢一些。
謝美麗背一句,他就跟著背一句,有時候謝美麗也忘了,兩隻幼崽就偷偷看對方一眼,然後接著後面記得的部分繼續背。
兩隻幼崽艱難的背完,神情忐忑的看著謝嚴。
“知道自己錯在哪了?”
謝小寶連連點頭,說知道了,謝美麗也跟著一起認錯。
謝嚴雙手放在膝蓋上,厲聲道:“偷跑出來讓父母擔憂,是為不孝;帶著年幼的妹妹出遠門,是為不悌。”
“族規第四十九條是什麼?”
謝小寶皺著眉頭使勁想,倒是旁邊的謝美麗還記得,小聲說:“不能在人類面前暴露身份。”
謝嚴:“不孝不悌,不遵守族規,我就是這麼教你們的?”
謝小寶憋住淚泡,說不是的。
謝嚴嚴肅的看著兩隻幼崽,“念在你們初犯,這次就不懲罰,把族規背熟了,再來拿禮物。”
“謝謝大哥。”逃過一劫,謝小寶淚泡還沒別回去就笑了起來,謝美麗比他機靈,變回貓形,爬到謝嚴腿上蹭了蹭他,軟乎乎的說謝謝大哥。
謝嚴摸摸她的頭,對謝小寶招招手,“來。”
謝小寶靠過去,謝嚴也摸摸他的頭,神情緩和了一些,道:“胖了。”
謝小寶不好意思的嘿嘿笑,然而謝嚴接下來的話瞬間就讓他就笑不出來了。
謝嚴說:“以後早起,跟我一起跑步鍛煉。”
謝小寶苦著臉說知道了,謝美麗以為自己逃過一劫,小尾巴慶倖的晃了晃。
“你也一樣,早睡早起身體才好。”
謝美麗把臉埋近爪爪裏,絕望的喵了一聲。
謝嚴的目光落在邊上的謝祈曲宴寧身上,曲宴寧下意識的坐直了身體。
“你已經是成年貓了,要學會克制。”謝嚴對謝祈道。
“知道了。”謝祈面無表情坐直身體。
謝嚴點點頭,把謝美麗交給他,“我先回房整理行李。”
謝嚴走後,曲宴寧對謝祈吐了吐舌頭,小聲道:“你大哥真可怕。”
謝祈沉默不語,倒是謝小寶撲過來抱住曲宴寧,小聲的跟他說,“大哥比爸爸還可怕。”
謝美麗喵喵著附和。
曲宴寧憐愛的摸摸小胖子的頭,溫聲說:“好好背書,晚上哥哥給你們做好吃的。”
一說到背書,謝小寶就皺起臉,他唉聲歎氣的把謝美麗抱過來,邁著肉肉的小短腿上樓,“知道啦。”
人都走了,就剩下曲宴寧跟謝祈相對無言。
曲宴寧看著他僵硬的面色,忽然笑起來,揶揄道:“你小時候也背過族規嗎?”
想起小時候的日子,謝祈抽了抽嘴角,冷著臉道:“族規每個人都要背。”他自然也不例外。
曲宴寧眼神詭異的看著他,想著乖寶被威嚴的大哥壓著背族規的可憐模樣,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
“你笑什麼?”謝祈奇怪的看他,總覺得曲宴寧的眼神讓貓毛毛的。
“沒什麼沒什麼。”曲宴寧憋住笑,起身往廚房跑,“我去做飯啊。”
謝祈看著他的背影,輕哼一聲,變回了貓形,無所事事的趴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晚上吃飯的時候,餐桌上仍然彌漫著詭異的氣氛,謝嚴秉承食不言寢不語的原則,吃飯的時候沒有說過一句話,連碗筷的碰撞聲都沒有一點。
謝祈也繃著一張臉,一板一眼的吃飯,就連平時基本不吃的青菜也夾了幾筷子。
曲宴寧捧著碗默默的想,謝嚴來了也是有好處的,至少都不挑食了。
沉默的吃完飯,謝嚴去書房遠程辦公,曲宴寧跟謝祈則帶著兩個幼崽出門散步。
一人抱著一隻貓崽,兩人慢慢悠悠的出門消食。
因為謝嚴的到來,今天開飯開的早,吃完飯出來天還沒黑,兩人沿著林蔭小道散步,偶爾會輕聲交談。
不知不覺的走到五十棟,五十棟門口停著幾輛車,一個年輕男人拉開車門,請車裏的人出來。
“胡大師,請。”
出來的是個年紀頗大的老者,老者鬚髮皆白,但是動作卻很俐落,透著與外表截然不同的活力。
胡大師下了車,目光卻落在不遠處的兩人身上,他眯眼看了片刻,驚喜的迎上去,“謝二爺也住這裏?”
謝祈點點頭,他在外人面前想來冷淡少言語。
身後的年輕人也跟著過來,“胡大師,這位是?”
“謝家的謝二爺,”胡大師笑呵呵道:“謝二爺在,你何必勞師動眾把我從雲省請來。”
年輕人是賀家長孫賀熠,他沒聽過謝二爺的名號,但是看他這麼年輕,胡大師卻這麼推崇,想必也是有真材實料的,他想通後便恭恭敬敬的衝謝祈鞠了一躬,:“祖母跟小弟莫名生病昏迷,藥石罔效,不知謝二爺能否抽空一同去看看?賀家願意在能力範圍內付出任何代價。”
賀熠的氣息純正,態度誠懇,謝祈對他的印象就先好了三分,加上曲宴寧跟老太太的關係,這個忙他無論如何都會幫,“老太太之前幫過我一個忙,現在為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是應當的。”
胡大師笑道:“沒想到謝二爺跟老太太還有淵源。”
“胡大師不怪我多事就好。”謝祈道。
胡大師擺擺手,至始至終都是樂呵呵的,“我只嫌他們沒早點找到您,您是不知道,我在雲省幫人點穴呢,這小子纏了我幾天,我實在磨不過他才放下手裏的事情先來一趟,等這邊解決了還得趕回去。”
一行人跟著賀熠進去,屋裏還坐著幾個人,大家的臉色都很凝重。
賀熠一一給他們做了介紹,神情嚴肅的中年男人是老大賀知國,妝容精緻的是老二賀知緣,老三賀知學要年輕一些,看起來四十不到的模樣。
賀熠說:“我先帶胡大師他們去看看奶奶還有小煜,小叔也在裏面嗎?”
賀知緣回道:“他在裏面照顧著呢,說是不能太多人擠在裏面,就把我們都趕出來了。”
賀知緣起身,“我跟你們一起去看看吧。”
曲宴寧目光落在她身上,然後看了屋裏的其他人一眼,對謝祈輕輕搖了搖頭。
五個人往裏走,為了方便照顧,老太太跟賀煜都安置在一樓的房間。老太太在里間,賀煜在外面。
他們進去的時候,老四賀知思正對著儀器記錄著什麼,看見他們進來,才放下手裏的事情。
賀熠先叫了一聲小叔,曲宴寧驚奇的看著賀知思,他跟賀知學長的一模一樣,如果不是衣服不一樣,曲宴寧幾乎分辨不出兩人的差別。
賀知思對他們揮揮手,“我們到外面說。”
賀熠點頭,引著他們在小廳落座。
“情況怎麼樣了?”賀知緣問道。
賀知思自己就是醫生,他是市醫院的外科主任,侄子跟母親先後生病進了醫院,他盡能力調動了最好的醫療資源,也沒有查出任何病因,兩人的情況一度惡化。
還是賀熠說之前遇見過一位大師,不如把人請來試試,再加上醫院確實束手無策,他們這才不得不同意的。
“從兩天前情況忽然穩定之後,就一直沒有醒來,生命體征都很正常。”
胡大師問他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賀知思都一一回答了。
胡大師沉默了一會兒問謝祈道:“我們先進去看看?”
謝祈沒有意見,他把謝美麗放到曲宴寧懷裏,跟胡大師一起進了病房。
胡大師進屋後就拿出了一個八卦圓盤,他邁著奇異的步伐在屋裏走了一圈,八卦盤指標都直直的指向賀煜,到了里間情況也是一樣,直直的指著老太太。
“確實是有邪氣沒錯。”胡大師說:“但是他們不可能無緣無故就會邪氣入體,必然是碰到了什麼陰氣極重的物體。”
謝祈點點頭。
“但是……”胡大師奇怪道:“老太太跟小公子的情況這麼嚴重,接觸邪物的時間肯定不短,那麼這邪物就在別墅的可能性很大,可是我用八卦盤測了,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他轉頭看向謝祈,“謝二爺可有發現。”
謝祈一本正經的搖頭,“還得再看看。”
賀知思問道:“那母親跟小煜什麼時候能醒?”
胡大師上前看了看他們的情況,“他們體內還有邪氣,人受了影響自然醒不過來,想法子把邪氣祛除,就沒有大礙了。”
賀知思焦急的追問道:“那該怎麼做?”
胡大師皺著眉沉吟半晌,說他只能盡力試試,能找到源頭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不如我來試試。”謝祈出聲道。
“那就有勞謝二爺了。”胡大師自然樂得輕鬆,拉著神情遲疑的賀知思退到一邊。
謝祈站在病床邊,沒做什麼花哨動作,直接拿出一張黃紙,咬破了指尖,在黃紙上快速寫了幾筆,然後將黃紙貼在了老太太額頭之上。
陰煞氣息順著手指被他吸入體內,謝祈臉色凝重的觀察著老太太的情況。
賀知思跟胡大師在旁邊看著,默默承受著三觀碎裂的衝擊,忍了再忍才沒貿然衝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