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裝模作樣在老太太的額頭上按了兩分鐘,謝祈收回血跡已經變暗的黃紙,淡淡道:“成了。”
賀知思驚喜的撲過去,看向床上的老太太,老太太卻依然閉著眼睛,他疑惑的看向謝祈,“人怎麼還是沒醒?”
謝祈道:“睡上一晚上,明天就能醒了。”
他說著就往外面走,去看外間的賀煜,賀煜的神色看起來比老太太憔悴的多,謝祈跟剛才一樣把他身上的陰煞之氣吸收乾淨。
“這個你拿著,他醒了以後,符紙燒成灰,泡水喝,喝夠七天。”謝祈遞給賀知思七張折成三角的黃紙。
賀知思奇怪道:“小煜的情況更嚴重嗎?”
謝祈點頭,有意提點他道:“幕後的人主要目標看起來是賀煜。而且造成他們昏迷的東西必定就在別墅裏,你最好派人把這裏搜一搜。”
賀知思若有所思,他將符紙小心收好,對謝祈道謝,請他們出去,“兩位這邊清。”
三人出來,賀知緣站起來問道:“怎麼樣?兩位大師有辦法嗎
?”她的神情很急切,妝容精緻的臉透出些蒼白。
謝祈淡淡掃過她,沒有答話,徑直略過她在曲宴寧身邊坐下。
謝小寶跟謝美麗正趴在曲宴寧腿上打瞌睡,小腦袋一點一點,見他過來,曲宴寧小聲道:“犯困了。”
謝祈伸出手指點點他們額頭,溫聲道:“那就早點回去吧。”
賀知緣臉色難看的瞪著謝祈的背影。
見她似要發怒,賀知思擔心她得罪貴客,搶先上前解釋道:“已經解決了,謝大師說母親跟小煜明天就能醒過來。”
賀知緣臉色陰沉,暗暗咬緊牙關,冷聲道:“要是明天人沒醒呢?”
賀知思沒接話,顯然也是心存疑慮,但是謝祈的的態度太過篤定,加上胡大師的名聲他多少聽過一些,不少達官顯貴的都求他幫忙點過穴遷祖墳,只求祖宗庇佑再進一步,多少是有真本事的。連胡大師都如此推崇敬重的人,不可能是個半吊子。
“明天的事那就明天再說,”賀知思道:“謝大師說了,害了母親跟小煜的邪物還在別墅裏,先讓人把別墅搜一遍,從母親跟小煜的房間開始。”
賀知緣手一抖,勉強道:“不如等明天人醒了再搜也不遲,現在勞師動眾的,要是明天人沒醒,不是白費功夫?”
賀知思搖頭道:“這種邪物放在家裏,如果確實存在,多一天就是對母親小煜多一分傷害,我下去叫人過來,你招呼一下兩位大師。”
“……好。”賀知緣臉色難看,她眼中閃過一絲戾氣又很快消失,“兩位大師是在客房住下還是安排酒店?”
曲宴寧目光落在她身上,賀知緣的身體裏忽然湧出了一股黑氣,將她整個人都包圍了起來,豔麗的紅唇在陰詭的黑氣中顯得格外駭人。
“我們就住在附近,直接回去了,不多叨擾。”謝祈說。
賀知緣眼神不善的看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道:“希望謝大師說的話都是真的。”
謝祈淡漠的眼神直直刺向她,“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老太太平時多做善事,必能逢凶化吉,二小姐不用太過憂心。”
賀知緣臉色一冷,“二位請。”
“我在酒店訂了房,就不在貴處煩擾了,”胡大師擺擺手,跟在了謝祈後面出去。
大廳裏賀知國幾人都在,看見兩人出來連忙迎上來道謝。
客套了幾句,謝祈就帶著曲宴寧告辭離開。
出了賀家,曲宴寧感歎道:“賀家的幾兄弟看起來關係都很親近。”
“就是那個二小姐……”曲宴寧神情遲疑的說,“她身上忽然冒出了黑氣……她會是兇手嗎?”
在大廳的時候,賀知緣都跟其他人沒什麼不同。但是等謝祈他們從病房裏出來之後,賀知緣的情緒就開始不對勁,最後甚至身體裏湧出來了一股黑氣,怎麼看都不對勁。
“賀家這麼些人,也不是傻子,”謝祈揶揄道:“你倒是比他們操的心還多。”
曲宴寧一噎,反駁說老太太是個好人,好人總得有好報才行。
謝祈贊同點頭,伸手在他頭頂拍了拍,溫聲道:“你的願望會實現的。”
曲宴寧一愣,謝祈神情自然的收回手,彷彿只是做了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動作。
曲宴寧看著他側臉,心臟咚咚的跳起來,耳尖有些微微的發熱。
回到家,把謝美麗跟謝小寶抱回房間安頓好,正好碰見從書房出來的謝嚴。
謝嚴端著茶杯從書房出來,眉宇間有些疲憊。
“都睡了?”謝嚴問道。
謝祈點頭,說剛剛睡著。
“你們也早點休息、”謝嚴從他們身邊過去,背影依舊挺直。
曲宴寧好奇的看看他背影,等人走了,小聲的問謝祈,“你大哥有變回過貓嗎?”
“當然,”謝祈有些不解他為什麼這麼問,“貓族的本體就是貓,人形不過是一種幻化,還是貓形的時候最自在。”
“總感覺想像不出這麼嚴肅的人,變成貓後會是什麼樣子。”曲宴寧咕噥道。
謝祈輕輕哼了一聲,“不就是那個樣子。”
曲宴寧見他不願意說,沒有在繼續追問,跟他道了晚安就回房間休息了。
謝祈目光深沉的看著他回房,胸口一股氣上不去下不來,他滿臉不高興的變回貓,也回了自己房間。
謝嚴在廚房把杯子洗淨放好,然後才捏捏鼻樑,上樓休息。
他先去兩個幼崽房間看了看,謝小寶把被子蹬的亂糟糟,一小只團成球趴在被子上睡著,圓滾滾的身體一起一伏,謝嚴摸了摸他的頭,把他抱起來放回被子裏,掖好被角,才轉身離開。
夜晚,窗外的夜空如墨,除了路燈暖黃的光芒透過婆娑的樹影照進來一些,四處都是寂靜的黑。
謝祈變回貓形,下巴枕在前爪上,尾巴煩躁的在身後拍來拍去,他想起小蠢貨對大哥的異常關注,又想到他這段時間對自己的冷淡,不管怎麼想貓都高興不起來。
煩躁的翻了個身,謝祈露出毛肚皮,微涼的空氣有點冷,他重新翻過來,把肚皮貼在床上捂住,要是以前這種時候,小蠢貨肯定會湊上來摸摸肚皮然後再親一親他。
謝祈失落的歎了一口氣,甩甩尾巴。決定去看看小蠢貨。
輕輕的打開曲宴寧的房門,謝祈踮著爪,耳朵小心的豎起來,往房間中間的大床走去。
大床中間有個隱約的隆起,曲宴寧整個人縮在被子裏,只露出半張臉,睡得很香甜。
謝祈小心翼翼的跳上床,蹲在床邊靜靜的看著他。
不管從哪個角度看,貓都喜歡的不行,謝祈抖抖耳朵,耳尖有點燙,一隻耳朵害羞的抿了起來。
貓的夜視能力很好,黑暗完全阻隔不了謝祈的視線,他呆呆的盯著曲宴寧看了一會兒,伸長脖子,側著臉小心翼翼的蹭了蹭曲宴寧。
還是跟以前一樣的舒服,謝祈心裏高興,忍不住又靠近了一些,跟曲宴寧臉貼著臉。
或許是毛毛弄的有些癢,睡夢中的曲宴寧哼唧了兩聲,轉了個頭,面朝向謝祈,將一邊臉壓在了枕頭上。
謝祈被嚇了一跳,他猛地站起來,瞳孔豎成一條線,無措的垂著爪呆在了原地。
過了半晌,曲宴寧仍然是閉著眼睛,呼吸很平穩。
謝祈這才放下爪,湊過去看了看,這才鬆了一口氣,人沒醒。
他受了一番驚嚇,心裏頓時更委屈,在曲宴寧身邊趴下來,跟他頭抵著頭,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
這一晚曲宴寧做了很多夢,都是跟乖寶有關的,有乖寶躺在他腿上翻出肚皮求撫摸的,也有半立著身體求抱抱的,還有變成大貓,將他圈起來的……
曲宴寧笑著醒過來,睜開眼,卻沒有看到夢中的毛茸茸。他失落的歎了一口氣,起床洗漱。
收拾完出門,正好碰見謝祈,謝祈是貓形,他輕輕晃著尾巴,心情很好的樣子。
“早,”曲宴寧跟他打招呼,“怎麼起這麼早,小寶美麗呢?”
謝祈晃晃尾巴,走到他面前,輕輕喵了一聲,然後往樓下走去。
一人一貓相繼下樓,謝祈跳到跳到榻榻米上,伸爪在落地窗上按了按。
外面的小路上,謝嚴跟謝小寶穿著一身運動服,正在慢跑。謝美麗則慢吞吞跟在他們後面走著。
曲宴寧看著他們從落地窗前緩緩跑過,謝小寶已經累的氣喘吁吁,謝嚴不緊不慢的跟在他身邊,額頭上連一滴汗水都沒有。
曲宴寧看著他們跑完了一整圈,謝小寶剛到家就變回貓,四肢攤開,貼在榻榻米上,毛肚皮一起一伏,累的連舌頭都伸了出來。
“先別趴下,起來走走,”曲宴寧摸摸他,把他抱起來,讓他走兩步再躺下。
謝小寶爪爪發軟,腦子發蒙,整個貓都快喘成風箱了。曲宴寧戳他一下,他就艱難的往前動一下。
謝嚴去換衣服,看見謝小寶動彈不得的樣子,冷冷道:“身體素質太差了,以後要加強鍛煉。”
本來準備也過去趴下的謝美麗縮回爪爪,乖乖的到餐桌上坐好。她就是跟在後面走了一圈,倒不是很累。
今天早餐是謝嚴準備的,砂鍋裏已經煮了燕麥粥,謝嚴在廚房盛粥,曲宴寧本來想過去幫忙,卻被謝祈擋下了。
謝祈進了廚房,兄弟倆並肩在廚房裏,一個盛粥,一個端碗。
曲宴寧抱著謝小寶,把他放在椅子上,握著他軟乎乎的小爪子晃晃,“坐好了準備吃早餐。”
謝小寶撒嬌的蹭蹭他,奶聲奶氣的喵著說,沒力氣動不了。
曲宴寧把他抱過來放在腿上,挨個揉揉小爪子,又按按毛肚皮,“給你揉揉?”
謝小寶仰面朝上,眯著眼睛呼嚕呼嚕的叫了兩聲,曲宴寧輕輕給他按揉著,謝祈端著粥過來,目光淩厲的瞪了謝小寶一眼。
謝嚴跟在他後面,看著曲宴寧動作輕柔的揉捏,評價道:“慈父多敗兒,你太慣著他了。”
謝祈難得附和道:“謝小寶,起來坐好。”
謝小寶累了一上午,有了點小情緒,他往曲宴寧懷裏鑽了鑽,就是不起來。
曲宴寧護住他,笑著說:“他還小,總要有點小孩子脾氣才好。”
謝嚴看他一眼,竟然沒有說什麼,坐下安靜的吃早餐。大哥都沒了意見,謝祈再說就更奇怪了,他滿臉不高興的坐下,默默的喝粥。
吃完飯,賀家就派了人來請,說是找到了點東西。
“我們去看看,”謝祈起身,跟曲宴寧一起過去。
他擋住想跟上來的謝小寶,沉著臉道:“我跟你曲哥哥有正事,你跟美麗在家背族規。”
謝小寶&謝美麗:QAQ
謝祈輕哼一聲,跟曲宴寧一起過去。
賀家別墅裏,氣氛凝滯,賀知緣坐在單人沙發上,賀家其他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你還是不願意說嗎?”賀知國沉聲道。
“你們想讓我說什麼?”賀知緣哭道:“我都說了我沒做過,就因為我出國前回來過一趟,就能斷定東西是我放的了?”
她擦了擦眼淚,“我跟媽感情好不好你們不知道嗎?我對小煜好不好你們不知道嗎?她們出了事我也著急,但是你們不能血口噴人。”
賀知國作為大哥,在家裏最有權威,他目光沉了沉,將下屬發來的資料給賀知緣看,“小妹,不是我們不信你,但是就目前查到的線索,全都指向你,這個淘寶訂單,你怎麼解釋?”
賀知緣的哭聲一頓,目光看向亮起的手機螢幕,她的臉色愈發慘白,捂著眼的手有些顫抖。
“你還有什麼可說的?”賀知學沉沉道。
賀煜是他唯一的兒子,自從賀煜病了之後,他跟妻子不知道費了多少心力,連頭髮都愁白了,誰知道一路追查下來,兇手竟然是最親近的家人。
“有什麼可說的?”
賀知緣放下手,目光中充滿仇恨,冷冷道:“你的痛苦比得上我的十分之一嗎?”
“你知道阿奇被關進去的時候,我的心裏有多痛嗎?”
“你為了仕途棄他不顧,毀了他一輩子。我只是讓你體會一下失子之痛而已,這才幾天,你就受不了了?”
賀知緣啞聲笑道:“我每天都夢見阿奇求我救他出去,你們知道我有多痛嗎?”
“小妹,阿奇的事情,跟知學無關,”賀知國冷聲道:“他會犯了事進去,說到底,是你這個母親的沒有教好。”
“可是他明明可以救他!”賀知緣吼道:“申市誰不聽他的,只要他一句話,阿奇怎麼會受這麼多苦?”
她冷笑道:“說到底,不過是擔心他的仕途受影響而已,這次沒讓賀煜死掉真是便宜你們了,真該讓你們也體會一下我的痛苦。”
賀知學疲憊的捏了捏鼻樑,“這兩年你就是這麼看我,這麼看賀家的?”
賀知緣輕笑一聲,“你那個虛偽的母親跟你真是一模一樣,表面上一碗水端的平平的,都說她對繼子繼女如同親生,但是一出了事情,還不是偏袒親兒子。”
“我求了她那麼久,她都沒鬆口讓你救人,說到底還不是怕你這個親兒子被拖累,只是可憐了我的阿奇,年紀還這麼小,就要受牢獄之苦……”
“夠了!”賀知國出聲打斷他,彷彿第一次認識這個妹妹。
賀家四兄妹,賀知學跟賀知思是雙生子,年紀最小,也是李老太太跟和賀老爺子親生子。
但是在老太太之前,賀老爺子還有過兩任妻子,第一任是賀知國的母親,第二任則是賀知緣的母親。
賀老爺子命硬,前面兩任妻子都早早離世,這才有了第三任妻子李秀蓮。
李老太太出身不高,當時是算命的說了李老太太跟賀老爺命格相合,賀老爺子這才把人娶過了門。
事實證明,算命的確實沒說錯,李老太太性格樸實寬厚,對待前妻的孩子也像親生孩子一樣,即使後來生了賀知學兄弟,也沒有任何改變。
賀家一團和氣,賀家兄弟成年後在各自領域發揮所長,奮鬥至今,都小有所成。尤其出色的是老三賀知學。
賀知學從政,熬到了現在的年紀,才坐上了申市二把手的位置。
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虎視眈眈的盯著他。
賀知緣的兒子賀奇,從小嬌慣,長大後跟著一群紈絝子弟四處浪蕩,老太太還有幾兄弟不知道勸了她多少次,告誡她再不嚴加管教,賀奇遲早要鬧出亂子。
結果一語成箴,賀奇跟著一幫狐朋狗友喝了酒,半夜在高速公路上飆車,跟對面一輛小轎車正面撞上,三死四傷。
等賀知學接到通知時,事故責任早就已經確定,車是賀奇的,當時開車的也是他,甚至他不僅僅是酒駕,還在他的血液中檢測到了毒品成分,重重證據擺在眼前,即使是賀知學也束手無策。
更何況,賀奇的車裏載的也不是普通人,都是申市圈子裏的少爺,即使不受家族重視,但是出了這麼大的事,家族的長輩也不可能不管不問。
賀知學不知道托了多少人情才擺平了這些人的施壓,只讓賀奇判了五年,只要這五年賀奇在監獄好好改造,出來後,憑著賀家的財力,就算養他一輩子也不成問題。
只是沒想到,這件事竟然成了賀知緣的心結,從兩年前開始,就恨上了賀知學跟老太太。
“誰告訴你的這些東西?”賀知國歎了一口氣,看著哭花了妝容的賀知緣,連罵都沒有心力去罵。
賀知緣沉默不語。
賀知國也有些無奈,他看著陌生的妹妹,第一次如此力不從心,他不願意同室操戈,但是賀知緣差點就害了兩條人命,她總要給出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