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星辰大海

　　江遊在臺子上站定之後，對面的臺子上緩緩升起了一個方形的透明玻璃罩子，罩子中間是一隻長相醜陋的蟲族，也是今天江遊要挑戰的物件，卡亞獸。

　　在確定過江遊準備好了之後，玻璃罩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溶解，那只被囚禁在其中的卡亞獸感覺到一直阻擋在自己周圍的束縛消失後，憤怒的咆哮了一聲，向著江遊所在的方向沖了過去。

　　卡亞獸之所以被定義為六級蟲族，並不是因為它的體型龐大，相反，相比起四級的赤蜂而言，這只卡亞獸的體型要小上一圈有餘，它的背部長有四對紫色的翅膀，翅膀上遍佈著密密麻麻的黑黃色斑點，看起來非常噁心，卡亞獸本身並不具備飛行能力，但是比起飛行，它那對翅膀還有更加強大的殺傷力，一旦卡亞獸用力揮動背部的翅膀時，就會有很多肉眼難以捕捉到的粉塵隨之一起散落。

　　少量粉塵吸入對人體造成不了什麼影響，但是一旦時間過久，卡亞獸翅膀上的粉塵對人體產生很強的致幻錯亂效果，所以在和卡亞獸對戰的時候，一向奉行速戰速決，江遊這兩天對於卡亞獸也算是有了一個相當全面的瞭解，他當然不會傻到去拖延時間。

　　在卡亞獸向他撲過來的時候，江遊動作飛快的閃身到它的身後，但是卡亞獸的體型並不大，行動相比一些體型較大的蟲族更加靈活，幾乎是在江遊轉身瞬間，卡亞獸一掃背部的翅膀，強行改變了撲擊的方向。

　　那兩對翅膀不僅沒有變成累贅，反而成為了它穩定平衡加快速度的重要工具，人類的速度本就難以和卡亞獸相比，更何況江遊現在是在沒有任何源力輔助的情況下，他到底還是低估了卡亞獸的速度和應變能力。

　　眼看卡亞獸就要飛撲而來，江遊咬著牙猛地轉身，保持背後貼著地面的姿勢，雙手飛快的在地上滑過，一抹寒光自他手中乍現，接著就是卡亞獸吃痛的嚎叫，它的一條腿上被劃出了一道小小的傷口。

　　一擊得手，江遊飛快起身，想要躲閃被憤怒沖昏了頭腦卡亞獸的攻擊，但顯然，在卡亞獸兩對巨大的黑色翅膀以及六條強健有力的大腿面前，江遊的速度還是太慢了，他整個人只覺得被一股巨大的力度給甩了出去，強大的衝擊力讓江遊感覺到眼前一片黑暗。

　　背後隱隱傳來的痛感讓江遊用力的搖了搖頭，在這種實力懸殊的對局中，他根本不敢有絲毫的分神。眼見卡亞獸再次向著他所在的位置飛快的逼近，江遊咬著牙從地上掙扎著站了起來，握緊了手裏那把不知道是什麼材料製成的小刀。

　　這把刀整體呈黑色外觀也非常普通，但是在見血後，刀刃卻又泛著一層不太明顯的幽藍色的光。是他臨進場前墨白冷著臉塞給他的，也是今天這場戰鬥中他唯一能夠用來防禦和攻擊的武器。

　　江遊屏住呼吸，看著卡亞獸泛著濃重腥味的巨大黑色口器越靠越近，無論是在現場觀看陪審席上的人還是星網上正在圍觀這場直播的人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心底多少都有些堵得慌，要輸了嗎，這個人就要死在這裏了嗎……

　　終於，在卡亞獸的口器中探出一根細長尖銳的長針時，江遊出手了，他用盡全力揮出手裏那把漆黑的短刀，直直的砍在了卡亞獸探出來的細長食管上……居然，沒有砍斷。

　　江遊感受著前所未有的壓力，在卡亞獸用盡全力向他撞來之時，伸出了另一隻手抵住了短刀的刀刃上，鮮紅的血液瞬間從被劃破的手心中不斷湧出，江遊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他的腦海裏只有一個念頭，他要活下來，他不能退。

　　卡亞獸的食管被江遊用那把鋒利的短刀給砍中，雖然未斷，卻也給它造成了非常劇烈的痛感，更讓它憤怒的是面前這個虛弱的人類居然始終沒有收手的意思，鮮血一點一滴順著刀身滴落在地上，發出‘嗒、嗒、嗒’的聲音，這種聽著就讓人揪心的聲音卻成了此時卡亞獸進攻的信號，伴隨著淡淡的血腥味逸散開來，卡亞獸那雙倒三角型的眼睛裏紅光大盛，它抬起了自己的一條長滿倒刺的黑色後腿，用力的朝著面前這個人類的腿上紮去。

　　“噗——”江遊的膝蓋以上大腿的位置，被卡亞獸的後腿給貫穿，紮了個對穿。這血腥的一幕讓星網上原本還叫囂著的網友們都安靜了下來，即便真有極少數KY刷出什麼“逃兵死有餘辜”、“這就是當逃兵應該受到的懲罰”、“自不量力”這種話，也很快被網友們給刷了下去。

　　在這種時候，親眼看著一條人命，自己的同胞被蟲族以這樣血腥的方式折磨，誰還能再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繼續指指點點呢。

　　只是看直播所帶來的衝擊力已經十足，更不要說就在現場觀看的人了，他們甚至能夠看到江遊的血液噴濺在透明的防禦罩上，陸老元帥看到這一幕後，原本挺得筆直的背脊，在這刻也略有些弓了起來，他整個人像是一下子蒼老了很多，這一刻他不再是聯盟中戰功赫赫的老元帥，也不再是聯盟的最後一道屏障，他只是陸斐的爺爺，一個親眼看著孫子被蟲族虐殺的老人而已。

　　墨白飛快伸手扶住身形有些搖晃的老人，陸葉柏感受到有人扶住了他，抬頭看到是墨白，老人對他輕輕地點了點頭，謝過了他的好意，重新撐起身體，站姿筆挺，像是剛才那副虛弱根本不存在一樣，他又變成了那個叱吒聯盟多年的威名遠揚的陸元帥。

　　這樣的結果真的是他想要的嗎，或者……這樣的結果，真的是嵐兒想看到的嗎，墨白看著身旁的老人，又看向臺上仍然維持著剛才姿勢不變的江遊，翡翠色的眸子裏神色愈發複雜。

　　而一直站在台下不遠處的顧辭，在江遊被卡亞獸刺中的時候，臉色變的慘白如紙，在沒人能夠看到的軍裝下，顧辭那雙修長的腿微不可查的輕輕地顫抖了一下，他換了個站姿，很快將那一瞬間的不自然給掩蓋了過去，他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在臺上的陸斐身上，一分一毫都不想錯過臺上的任何舉動。

　　接著，在眾人被臺上的場景刺激到連呼吸都不由自主放輕的時候，江遊動了，準確而言，是他的手動了。他緩緩地抬起了那只被短刀給劃破的手，在眾人震驚的視線裏用盡全力再次覆在了短刀上，短刀的刀刃深深地沒入江遊的手心，他卻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樣，反而以極小的幅度持續在往下壓。

　　陸斐……還在抵抗。

　　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台下的所有人眼中多少都有些觸動，無論陸斐以前是什麼身份，在這場戰鬥中能否活下來，他的這種舉動已經非常簡單直白的表明了他的態度，他不會退讓。

　　其實早在這場戰鬥開始前，每個人都清楚鬥獸台的規則，鬥獸台對於每個參與鬥獸的士兵都會提供保護機制，這種機制分為主動和被動兩種，士兵在上場前，手腕上都會被戴上一個應急裝置，在支撐不下去的時候可以選擇按下裝置上的按鈕，應急裝置會彈出一個保護罩，將士兵與蟲族隔離起來。

　　被動的機制則是掌控在現場監控員手中，一旦發現情況不對，危及到生命安全時，監控員會開啟應急保護罩，強行分開交戰雙方，進行隔離。這場戰鬥，由顧辭親自監控，參與判定。

　　在這樣的情況下，星網上很多線民之前還在網上開設了賭局，猜測陸斐會在上場多久後哭著按下應急裝置，現在看著臺上陸斐的動作，聯盟的圍觀群眾們都不由的感覺到了有些羞愧，同時，一個一直被他們選擇性忽略掉的問題再次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這樣一個在生死關頭都絕不肯退讓低頭的人，和視頻中那個陸斐，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陸斐，真的是個逃兵嗎。

　　“嘶吼——！！！”卡亞獸的雙目由黑徹底轉為了紅色，身為六級蟲族，它一般情況下還是跟隨蟲王的指令作戰，但是脫離了蟲王指指揮的卡亞獸戰鬥也非常不容小覷，六級已經在本能的同時模仿領悟一些人類的戰鬥技巧了，這讓這場本就贏面不大的戰鬥看上去更加沒了懸念。

　　隨著卡亞獸一聲嘶吼一同響起的，還有那條滿是倒刺的後腿，從江遊的身上拔出來時發出的悶聲。

　　江游已經完全感覺不到自己身上的疼痛了，他的眼睛漸漸被從頭上湧出的冷汗給刺激的有些模糊，他的腦海裏面一片混沌，只有手上的動作始終沒有停歇。

　　卡亞獸再次揮動著後腿，向著江遊的另一條腿上紮去，江遊悶哼出聲，受傷的雙腿完全不足以支撐身體的重量，江遊幾乎無法控制自己身體的平衡，手上的短刀因為疼痛而微微的顫抖著，差點滑落在地。

　　一次。

　　兩次。

　　三次。

　　……

　　因為僵持時間過長，他吸入的卡亞獸羽粉已經積攢到了一定程度，江遊真個人渾身上下已經沒了一塊完整的地方了，他的眼前似乎浮現了很多畫面，有他還是影帝時意氣風發的畫面，有他是唐西時，站在臺上拉小提琴的畫面，還有他是袁一揚時，站在蔣家別墅時候的，那一幅幅畫面讓江遊幾乎分不清現實和虛幻。

　　就……到這裏了嗎？

　　只能，到這裏了嗎……

　　“停下！顧辭！你是瞎了嗎！再不停下他會死的！我他媽的讓你停下！！！”看著臺上渾身是血卻仍然沒有棄權意思的江遊，一旁的墨白終於再也忍不住，飛快的跑到了顧辭的面前，幾乎是沖他吼出了這句話，想要去搶顧辭緊緊攥在手裏的保護裝置。

　　但是，在他觸及顧辭雙手的時候，卻沒有感受到任何阻力，顧辭就像是紙片一樣，不過被他輕輕一推就倒了下去。墨白愕然的看著面前這個男人，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飛快的扭頭看了眼仍然站在臺上的江遊，眼裏閃過一抹不敢置信。

　　‘哢哢哢嚓——’就在這時，一聲脆響通過光幕傳入了所有人耳中。

　　卡亞獸的食管，在眾目睽睽之下，緩緩地碎裂開來。卡亞獸的食管是卡亞獸身上最具攻擊力的武器，同時也是它的弱點所在，現在食管碎裂所造成的疼痛簡直快要將卡亞獸撕裂，它瘋狂的抖動著醜陋的口器，背後的紫黑色翅膀不停地拍打著。

　　‘嗤——’短刀入肉的聲音清晰可聞，江遊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跪坐在地上，手中的短刀機械的在卡亞獸身上留下一個又一個口子，將卡亞獸的口器幾乎紮成了一灘爛泥巴，這才緩緩地停下手裏的動作。

　　江遊有些遲緩的看了眼自己顫抖的雙手，嘴角努力勾了勾，似乎想要露出一個笑容，但還是失敗了，他的身體像是破碎的木偶一樣，重重的跌落在，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墨白雙目赤紅的轉過頭，幾乎是有些急切的去抓過顧辭的手，待看清楚後，抖著嘴唇罵道：“瘋子，都他媽的是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