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星辰大海

　　在審判長宣佈休庭後，陪審席後排的角落處，莫可臉上的表情在聽到陸斐答應了墨白那極為不合理的要求時，瞬間變得慘白。坐在他身邊的奚塵臉色也非常難看，他的手緊緊地攥成了拳頭，手背上的青筋因為太過用力而鼓了起來。

　　“奚……奚塵，一定是我聽錯了對不對，阿斐怎麼會答應那樣的要求？他會死的，他一定會死的！”莫可滿臉都是掩飾不住的慌張，陸斐簡直是在用自己的生命來豪賭，那可是六級的卡亞獸啊，若是動用源力倒不是不能一戰，可偏偏陸斐自己說了不用源力，這和送人頭有什麼區別，陸斐只要稍有不慎就當場斃命，他怎麼敢就這麼答應下來？

　　奚塵看到莫可被這個消息嚇得臉色煞白，渾身止不住的發抖，眼中閃過一抹掙扎，他伸手在莫可背上輕輕拍了兩下：“莫可，你不要緊張，陸老爺子一定不會同意這件事情的，顧將軍也不可能讓陸斐去的。”

　　莫可的嘴唇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自己咬破了，他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他看向奚塵，說道：“阿斐現在之所以會衝動答應墨白的要求，一定是因為之前我們沒有站出來幫他說話，都怪我太過於懦弱，明明他之前都是和我們在一起的，明明他根本不可能害怕蟲族的，也絕對不可能當逃兵，可我們，我們卻因為一時的懦弱而沒有站出來替他作證，才會導致他變成現在這副模樣，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看著莫可滿臉的悲痛和愧疚，奚塵的眼前似乎又浮現了和蟲族那場戰役中，陸斐和蟲族奮力廝殺的場景，以及顧辭派人來詢問他們小隊陸斐的行蹤時，大家全都十分默契的保持了緘默，沒有一個人願意站出來幫陸斐說話，哪怕只是一句簡單的解釋，都沒有。

　　不是不想，實在是因為這件事情鬧得太大了，而且爆發的時間太過敏感，人們還沒能從顧瑾年將軍自爆源力與蟲族同歸於盡的悲痛和惶恐中緩過勁來，視頻卻恰在這時流出，徹底點燃了民眾的怒火，當時的輿論走向已經完全脫離了所有人的掌控，沒有人可以真正理智的對待這件事情，即便有極個別想要讓大家冷靜下來的言論，也全部淹沒在眾多網友的滔天怒火中。

　　真相重要嗎，對於陸斐而言這很重要。真相重要嗎，對於星網上的網友們而言，其實並不重要，他們所需要的，更多的是一個發洩口，能夠將他們心中的不滿、憤慨、恐慌和悲痛給發洩出來的發洩口，而陸斐，很不幸，他撞在了槍口上。

　　大家在乎的實際上並不是逃兵，而是這個逃兵是一個S級源力強者，陸斐是聯盟曾經最受期待的天才，在視頻被曝上星網後，他在眾人心目中的形象瞬間跌落穀底，網友指責他的時候，並不單純指責他在戰場上逃跑的行為，更多的是感覺自己受到了欺騙和蒙蔽，陸斐並不如他們想像的那麼完美，反而非常的不堪，陸斐辜負了他們的期待和信任，群眾曾經對他有過多少期待和喜愛，此刻就演變為了雙倍多倍的不滿和怨恨。

　　顧瑾年的自爆身亡，使得聯盟失去了一個強大的S級源力者，同時，聯盟的S級源力強者僅剩下三人。而在顧瑾年死後不久，卻有人爆出距離顧將軍所在的阿爾法星系不遠的德爾塔星球上，疑似發現了十級蟲王活動軌跡。

　　這讓本就悲痛萬分的聯盟群眾們在悲痛之餘，心中全部籠上了一層名為恐慌的陰影。那段視頻一經流入星網，群眾的恐慌全部轉化為了怒火，整個星網陷入了一種非常瘋狂局面，沒有人願意聽解釋，不接受一切反駁意見，大家只是想發洩自己心中的怒意，這種時候一旦有人站出來幫陸斐說話，就算自身表現的再優秀，前程也都將遭受毀滅性的打擊，他們不敢幫陸斐說話，甚至連陸斐的邊兒都不想沾，他們是第一軍校最優秀的一批新秀，有誰會願意在這個檔口用自己原本錦繡一片的前程去做這種出力不討好的事情呢。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他們願意，這種稍有不慎就會引火焚身的行為，說不定會給自己所在的家族帶來滅頂之災，孰輕孰重，誰都不是傻子。

　　奚塵的耳邊似乎又響起了前兩天父親在通訊時對他說的話，他說，阿塵，父親知道你一直喜歡陸斐，但是這件事情已經完全脫離了掌控，就連陸老元帥和顧家也一樣救不了陸斐，我們奚家只是一個普通的二流家族，你已經長大了，奚家遲早是要交到你手上的，父親相信你能夠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奚塵閉了閉眼，再次睜開的時候，眼睛裏愧疚和掙扎已經盡數退去，他的手輕輕撫在莫可的背上，聲音有些沙啞卻異常清晰：“莫可，這是阿斐自己的選擇，我們無權干涉，不論是死是活，只要他敢踏上鬥獸台，他現在所承受的一切駡名都會煙消雲散，不會有人再將逃兵這個帽子扣在他身上，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不是嗎。”

　　聽了奚塵的話，莫可那雙漂亮至極的藍色眼睛猛然睜大，像是第一次認識面前的這個男人，他不敢置信地說：“你在說什麼？陸斐會死的！我們明明……”

　　“好了小可！你現在情緒不穩定，我不想再和你說這個話題。”奚塵皺著眉頭猛然打斷了莫可的話，絲毫不給他繼續說下去的機會，伸手想要去拽莫可的胳膊。

　　“奚塵，沒想到你居然是這種人！”莫可飛快的躲過奚塵伸過來的手臂，頭也不回的向著出口的方向跑了出去。奚塵面無表情的看著莫可離去的背影，卻沒有絲毫準備追出去的意思，他有什麼錯？他不過是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而已。

　　莫可不知道自己究竟跑了多久，他漸漸地放慢了腳步，臉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

　　鬥獸台，是每支軍團都擁有的基礎建設，用來研究蟲族弱點，提升自我實戰技巧的地方。在軍團中，一些士兵為了更好的提升自己的戰鬥力，會選擇來到鬥獸台，經過專業的分析，領取到和自身等級相匹配的蟲族作為目標，進行戰鬥。

　　鬥獸台中的蟲族都是從戰場上俘虜的，低等級的蟲族沒有智力，一切作戰全憑藉本能和蟲王的指揮，因此，鬥獸台中的低級蟲族在失去蟲王指揮下，戰鬥相比戰場上的戰鬥力降低不少，對挑戰的士兵而言是再適合不過的提升打磨自己的工具了，更何況每場鬥獸進行的時候，都會有專業的工作人員在一旁盯著，一旦有什麼意外發生，會立刻啟動緊急保護裝置，迅速將蟲族隔離起來，所以很少有性命之憂，在聯盟中深受歡迎。

　　不過有時候也會用來解決一些私人恩怨，在這個以實力為尊的聯盟中，如果要解決私人恩怨，只要得到恩怨雙方的親口認可，並且簽下生死狀，鬥獸台是可以提供廝殺的場地的。一般而言，解決私人恩怨的話，是由雙方互相為對方選擇所要挑戰的蟲族，並且做出規定，一旦被挑戰的一方同意，即為契約成立，生死勿論。

　　這種規則是被聯盟所承認的，而江游和年輕男人墨白的約定，就可以被歸類到這一類，不過與私人恩怨所不同的是，這場戰鬥的實戰視頻是可以被列為證明陸斐清白的證據，是被軍事法庭所認可的。

　　江遊出現在鬥獸台的時，墨白和陸老元帥也終於親自趕到了現場，顧辭將光幕打開，光幕對面則依舊是軍事法庭，審判長和諸位審判以及陪審席的聽眾都已經整齊的入座，江遊接下來的這場戰鬥將會被全程星網直播，完完全全的暴露在眾人的視線下。

　　“你真的準備好了嗎？只要你現在拒絕，一切都還有轉圜的餘地。”臨上場前，顧辭站在江遊身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鄭重的說道。

　　江遊搖了搖頭，拍了下顧辭的肩膀：“我心裏有數。這兩天給我送的那些資料，謝了，欠你個人情。”從那天休庭後，顧辭就沒再和江遊說過一句話，他只是沉默的讓露娜將關於六級卡亞獸的所有詳細資料給江遊送了過去，他不提，江遊卻不能裝作不知道。

　　這些資料可以說幫了他很大的忙了，在沒有系統的幫助下，這幾乎成了他瞭解對手的唯一管道。而且那些影像資料當中，為了幫助他全面認識卡亞獸的弱點，居然還有與卡亞獸的實戰練習，更為難能可貴的是，那些實戰練習的影像，全部都是沒有動用源力的，一招一式都是再普通不過的物理攻擊，視頻中那人戴著面具，看不到臉，但是他身上散發的那種強悍確實怎麼都掩飾不住的。

　　江遊猜測，視頻可能是專門為他錄製的，而且，視頻中那人，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顧辭本人了。

　　雖然他還沒弄清楚顧辭和陸斐之間除了婚約之外，究竟是怎樣的關係，但是不得承認，顧辭此次的這些舉動讓江遊感受到了什麼叫用心良苦，對方出於好意，江遊沒辦法視而不見。

　　見江游點頭，顧辭明白他的堅決，不再多言，轉身看向光幕中審判長所在的位置，在對方點頭後，緩緩走到了江遊的身後，伸出一雙有些粗糙的手輕輕覆蓋在江遊的頭上，接著，江游聽到顧辭輕聲在他耳邊說道：“放鬆，可能會有點疼，但很快就會沒事了。”

　　有點痛？江遊有些愣神，這兩天顧辭給他的資料裏多多少少也有提及一些關於鬥獸台的事情，一般進入鬥獸台可以分為兩種鍛煉，第一種是鍛煉源力，第二種則是提升自身肉體強度，如果想要單純提升格鬥技巧和肉體強度，很多人會選擇暫時將源力封印起來，這些資料當中，沒有提到封印源力會疼啊。

　　然而還沒等江遊想明白這其中的聯繫，他就感覺到腦內像是硬生生擠進來了一股奇怪的力量，像是要將他整個腦袋劈成兩半一樣，江遊疼的額頭上都是細密的冷汗，這特麼哪里是有點疼，他敢發誓即便是當初和系統綁定時所受的疼痛都不及現在的一半。

　　明明只是很短的時間，江遊卻感覺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剛好對上了顧辭那雙深邃的眼眸，顧辭的眼眸裏面像是裝著無盡的星辰大海，讓江遊迷失在其中，有了片刻的失神。

　　又是那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好了，你可以上場了。”顧辭在江遊的肩膀上輕拍了一下，說完，轉身退開。

　　江遊腦子裏很亂，他機械的往前走著，走到了鬥獸台前，他突然回頭向身後看去，顧辭背對著他的身影依舊挺拔，但是江遊回頭的瞬間，卻看到了顧辭的腳步踉蹌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