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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成為男皇后》第158章
第158章 重陽•禪位 【先帝駕崩的真相】

  秦盛之所以在這種時候還能負隅頑抗,就是因為他還留有一張底牌。

  含元殿的立柱以及屋頂的橫樑上雕有鏤空的花紋,就連曾經在這裏住了十餘年的秦淵都沒想到,裏面竟暗藏玄機。

  秦盛摳下床角的木板,按動機關。

  細微的齒輪聲此起彼伏,讓人判斷不出具體方位。

  秦淵一聲令下,嶺南衛以最快的速度圍攏過來,將幾位貴人嚴密地保護起來。

  秦翔也抽出腰間的長劍,擋在長輩們身前。

  秦西遙將安陽長公主護在身後,一臉警惕。

  安陽長公主手持軟箭,並無絲毫怯懦之色。

  秦淵和安親王對視一眼,面上雙雙帶著凝重之色。

  秦盛爬到龍床一角,瞪著赤紅的眼睛看向眾人,陰惻惻地說道:“朕本來不想殺你們,是你們逼朕的!”

  話音剛落,殿內便傳來細密的破空聲,利箭如雨點般直射而下。

  秦淵反而鬆了口氣,幸好秦盛還留有一絲理智,沒有用上黑火,否則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區區箭雨,他還不放在眼裏。

  嶺南衛將手中的長劍舞出一道道殘影,叮叮噹當的碰撞聲不絕於耳。

  隔著細密的箭支,秦盛勾起一個詭異的笑。

  秦淵眉頭一皺,正在推測他還有何陰謀,便聽到有人大喊一聲,“不好!箭上有毒!”

  “哈哈哈……”秦盛扭曲著臉,發出一陣怪笑,“別著急,淬了毒的箭還有很多,足夠將你們全部留在這裏,全部!”

  秦淵的臉徹底冷了下來,他徒手抓住一隻箭,手腕一翻,“錚”的一聲,巴掌長的箭頭直直地釘在秦盛腳邊。

  秦盛面色一變,古怪的笑聲戛然而止。

  “停下!”秦淵再次抓住一支箭,夾在掌心,威脅般指向秦盛。

  秦盛警惕地看著他,面上現出掙扎之色。

  秦淵毫不猶豫地將箭甩了出去。

  秦盛連忙收起腳,縮成一團。

  然而,這支箭卻擦過他的鬢角,釘在了床柱上。

  秦盛梗著脖子,大氣都不敢出。

  “還要再來嗎?”越來越多的嶺南衛中箭,秦淵即將失去耐性。

  安親王一邊舞動著長槍一邊厲聲喝道:“老五,你還在猶豫什麼?!難道你想讓大家都死在這裏,將秦氏江山拱手讓人嗎?”

  秦盛理直氣壯地反駁,“朕還有兒子!倘若朕死了,自然有人輔佐他登上皇位!”

  這話剛一出口,便聽到一個蒼老的婦人嗓音突兀地響起,“陛下!老奴該死,老奴有負陛下所托!”

  隨著話音,一個七旬老婦從後殿的密室中走了出來,身後還跟著個青衣小太監。

  秦盛閉了閉眼,不耐煩地說道:“行了,不必說了,朕已經知道了。”

  李嬤嬤頓時老淚縱橫,“陛下,您已經知道了?是皇后說的嗎?她有沒有承認是她害死了四殿下?”

  秦盛聞言,身體猛地一震,驚聲道:“你說什麼?什麼‘害死了四殿下’?你給朕說清楚!”

  李嬤嬤一愣,訕訕地說道:“陛、陛下,您不是說已經知道了嗎?老奴以為皇后娘娘已經告訴您了……四殿下昨日去了!”

  秦盛臉上帶著難以置信的神色,低聲吼道:“奶娘,什麼叫‘去了’?好好的小四怎麼會死?你是不是老糊塗了!”

  面對皇帝的指責,李嬤嬤只知一味哭泣,再也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他們在這邊說話之時,秦淵等人依舊在抵擋著箭雨。

  青衣小太監迅速抬頭瞄了一眼,待看清平王殿下的面容後,下定決心般咬了咬牙,尖聲說道:

  “啟稟陛下,奴才親眼所見,四殿下的確已經沒了,當時皇后娘娘與廢妃陳氏起了衝突,皇后娘娘拔出金簪想要殺死陳氏,卻被陳氏奪去,陳氏在用金簪刺向皇后娘娘之時,皇后娘娘將四殿下拉過去擋在身前,四殿下被刺中頸部,當場就沒救了……”

  小太監說完便伏在地上,害怕得手直抖。

  李嬤嬤連連點頭,訥訥地補充道:“對,就是這樣,四殿下是被皇后與陳氏聯手殺死的,如今陳氏已被皇后滅口,陛下,您一定要為四殿下作主啊!”

  “辰妃也死了?”秦盛面上閃過一絲沉痛。

  李嬤嬤點點頭,還想說什麼,卻被秦盛揮手制止。

  此時此刻,秦盛心頭湧起濃烈的不甘——小四死了,他的最後一個兒子竟然死了!

  安親王眼瞅著他的狀態不對勁兒,揚聲喊道:“老五,還不快點關掉機關!你家小四雖然死了,這裏還有淵兒,還有翔兒!沒了一個小皇子,秦氏還滅不了!”

  秦淵嗎?

  還有秦翔?

  秦盛搖搖頭,不行,他們都不行。

  靠不住,一個兩個全都靠不住!

  秦盛臉上現出瘋狂之色,手暗搓搓地伸向床角——要死大家一起死好了!

  眾人心道不好。

  就在這時,秦翔一陣風似的躥到龍床之上,以劍為刀,直直地劈了下去。

  秦盛嚇得面無血色,連忙收回手,抱著腦袋滾向床尾。

  手起劍落,床角的機關嘩啦啦碎了一地。

  又是一陣機括聲響起,樑柱上的出箭口悉數關閉。

  終於再也沒有利箭射出來。

  時間彷彿靜止在這一刻。

  秦翔半跪在龍床之上,額上佈滿細密的汗珠。

  秦盛驚恐地抱著腦袋,瞪大眼睛看向這個從前一直看不上眼的兒子。

  其他人臉上的驚訝之色尚未散去。

  只聽“撲通”一聲,秦翔猝不及防地栽倒在地。

  秦西遙連忙奔過去,扶向他的腰腹,然而,手上卻意外地觸到一片濕熱。

  看清手上血漬的來源之後,秦西遙顫著聲音喊道:“翔兒中箭了!”

  安陽長公主一個箭步沖過去,抬劍比在秦盛頸間,柳眉一豎,“解藥!”

  “這是塞外劇毒,沒有解藥……”秦盛面色複雜地看向秦翔。

  就在這時,一個戴著銀盔的小將猝不及防地沖到秦翔跟前,把人往肩上一扛就往外跑。

  一屋子人全都蒙了。

  秦西遙提著衣擺試圖追上去,卻被秦淵攔住。

  “七王叔,那是托巴王子。”秦淵低聲說道。

  “托巴王子也不能搶我兒子!”秦西遙撥開秦淵的手,急道,“翔兒他中了劇毒必須儘快醫治!”

  秦淵再勸,“托巴永俊手下能人眾多,他不會害秦翔,更何況,還有安雅姑母家的貓……”托巴永俊多半有特殊的方法能儘快聯繫到安雅長公主。

  秦西遙心頭一動,“那只藥貓?”

  秦淵點了點頭。

  眾人這才鬆了口氣——那只貓的來例和特殊之處,他們都知道。

  ***

  四皇子的死最終讓事情成為定局。

  秦盛原本就沒有同秦淵抗爭的資本,此時就連掙扎的理由都沒了。

  安陽長公主將安親王送回安王府,轉身拉上安子銘便去了秦州。

  秦西遙到底還是不放心,帶著護衛追兒子去了。

  秦淵留在宮中,安排受傷的衛兵前去醫治,同時等著秦盛寫下禪位詔書。

  是的,“禪位”,而不是“傳位”。

  他留著秦盛的命,就是為了讓他活著把皇位交出來。

  這是屬於秦氏嫡系的皇位,是屬於皇兄的皇位,也是屬於皇兄的兒子秦志的皇位。

  秦淵籌謀了這麼多年,為的就是這點堅持。

  *

  秦盛親自處置了皇后,手段可謂是雷厲風行。

  皇后季氏,以殘害皇子、謀害宮妃之罪被賜自盡。

  季家抄家,家產充公,季氏一族無論老幼,男子流放,女子充為官奴。

  季氏手中天、地兩隊飛龍衛上到統領下至普通兵士全部遠戍邊關,終生不得返京。

  季府抄家那天,皇后站在宮牆之上面無表情地看向母家所在的方向。

  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麼,也沒有人問她還有什麼念想。

  那日,天上飄著冰冷的雨絲,皇后一身白衣,素面朝天,隨著慈遠寺的暮鼓聲響徹京城,她突然縱身一躍,猝不及防地從城樓上跳了下去。

  守衛根本來不及阻攔。

  曾經的一國之母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摔斷了脖子,鮮紅的血流了一地。

  皇帝留給她的最後一點體面,她沒有要。

  曾經手握眾兵、顯赫一時的季家,隨之冷冷清清地消失在了人們的視線之中。

  *

  秦淵要求的禪位詔書也很快公之於眾,是由剛剛官復原職的中書舍人黎聊所寫。

  “朕年逾五十,身體欠安,于政事雖有心卻無力。秦氏子淵,人品貴重,屢有戰功,必能克承大統,仁愛百姓。今朕祗順天命,出遜別宮,禪位於淵,以安黎民。主者宣佈天下,以時施行。”

  朝堂上自然掀起了軒然大波。

  有人懷疑秦淵使了不入流的手段,甚至將季氏抄家以及四皇子的死都安在了他身上。

  也有人歎了口氣,生出“果然如此”的感歎。

  當然,更多的人樂見其成。

  近年來,皇帝的所做所為屢屢觸犯朝中清流的底線,與之相反,秦淵整頓兵部、改造船隻、組建新式海軍等一系列舉動深得人心。

  再加上近來小世子砸糧倉、救災民、建立安置所的事蹟也被記到了秦淵的功勞薄上。

  總之,平王殿下即位可謂是眾望所歸。

  至於某些酸腐文人的口誅筆罰……勝利的人才不會在意這些!

  ***

  宮牆之外沸反盈天,深宮之內卻異常安靜。

  尤其是兩位當事人,他們彼此沉默,一句話都沒有。

  一應交接初步完成之後,秦淵再也不想在秦盛跟前逗留,轉身就往外走。

  殿門洞開,夕陽的餘暉灑入內殿,逆著光,平王殿下的身影顯得異常高大。

  看著他強健的背影,秦盛突然出聲,“朕、我沒有殺害珩兒!”

  秦淵腳步一頓,卻沒有回頭。

  秦盛閉了閉眼,無力地說道:“珩兒得了病,是……役病。你還記得那年他到曲州賑災嗎?後來發生了疫情,他逗留了三個月才回來……”

  秦淵握緊拳頭,他怎麼不記得?

  那年秋天,曲州足足死了十萬人。

  短短三個月,皇兄足足瘦了兩圈,若不是他親自趕往曲州把人押回來,他還不知道要待到什麼時候!

  “珩兒就是那次染上了役病……他瞞過了所有人,甚至還帶著病當了兩年皇帝……他很了不起。”秦盛誠懇地說道。

  秦淵的指尖深深地陷入掌心——怪不得!

  怪不得他堅持要住在偏僻的綠綺殿,怪不得他兩年間沒有臨幸過一位後妃,怪不得他要遠遠地把自己“趕”到嶺南!

  秦盛垂著頭,喃喃道:“綠綺殿的火不是我放的,是珩兒自己,他燒掉了所有用過的東西……還有那些伺候的宮人,全死了……”

  他自己也在那場大火中,屍骨無存。

  這麼多年,秦盛之所以對此隻字未提,就是因為害怕,他怕秦珩賢德的名聲蓋過自己,更怕招來天下之人的唾駡。

  ——那次賑災,原本去的那個人應該是他。

  ——如果不是秦珩,得病的就會是他!

  午夜夢回,秦盛也曾愧疚難安。

  *

  從承慶殿,到太極宮,秦淵一步一步描摹著皇兄曾經走過的路。

  當年,他把自己趕到嶺南之後,就是這樣一個人、孤獨地在這偌大的皇宮中來來往往嗎?

  無聊的時候有沒有人說話,犯病的時候會不會痛?

  收不到自己的回信,他是不是很難過?

  那時候,自己在賭著氣,故意不理他,故意不回京,皇兄是不是很失望?

  還是像往常一樣,露出無奈又包容的笑?

  他就那樣拖著病體,為自己打通一個又一個關節、鋪好一條又一條路嗎?

  皇兄還真是瞭解他,他知道總有一天自己要回來……

  是的,他真的回來了。

  然而,皇兄卻不在了。

  自己甚至沒有機會說上一聲多謝,還有,抱歉……

  秦淵扶著殿前的龍柱,鹹澀的淚水模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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