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3
白一一想過很多自殺的方法,在季晟每次傷害他以後,後來季晟把窗戶給封死了,白一一可以看到外面,但是打不開窗戶。
其實他覺得季晟是多此一舉,他白一一多怕疼,季晟是知道了,所以他怎麼會跳樓?而且這一棟三層的小洋房,跳下去最多摔殘,根本死不了,白一一就更不可能這麼做了,得不償失,最後痛苦一輩子,他白一一不要。
各種各樣的,似乎每一種死亡都會很痛苦,很難受,白一一在一次次否定後,他拖拖拉拉活到現在,其實他必須承認,自己特別怕死,總覺得賴了吧唧的,似乎可能有一天會重獲自由,回到那個家裡,做任何事情去贖罪。
此時此刻,血液從他的身體裡快速的流失,他都能聽見那種涓涓溪流的聲音,身體越來越沒力氣,連呼吸都困難,看著一邊捂著腹部的季晟,他想,剛才應該再使勁一點的。
死亡,其實也就那麼回事。
解脫。
白一一覺得全身心都放鬆了,不用再去想自己的爹和自己的後媽,也不用再去看因為自己變殘廢的妹妹,不會活在愧疚和自我痛恨裡。不知道季晟還活著沒,如果活著,是不是會把他死掉的消息告訴他們……
如果可以,他真是希望季晟那個瘋子能把他悄悄埋了,就當他遠走他鄉,不再回來。
頭疼。
腦袋要炸開了。
白一一雙手抱著頭,想緩解頭疼,可是隨著神智越來越清醒,腦殼裡面一抽抽的疼痛也越來越清晰。
腦子裡面雖然一片混沌,但身體還是首先做出了反應,頭疼的厲害,他翻了個身,想讓腦袋抵著隨便什麼東西,來緩解一下疼痛,可是隨後的一絲清明,讓白一一掙扎的睜開了雙眼,房間裡十分昏暗,等眼睛適應了這種昏暗,他被屋裡的情形嚇了一跳。
驚嚇著坐起來的白一一環顧四周,看了好幾遍,確認自己是在自己的房間,自己的家裡,並不是在季晟那,確認了這點,他精神便放鬆了下來。
拿起床頭櫃上的那個相框,就算不用眼睛看,他也知道照片上的人是他和自己的媽媽,只是……
掀開被子赤腳下了床,毛毯弄的腳底癢癢的,這樣的觸感太真實了,自己是在做夢?還是靈魂不願意離開,所以回家看看?
拉開窗簾,外面刺眼的陽光讓他瞇起了眼睛,抬手遮住了光線,等了片刻將眼睛睜開,他看見下面的小花園裡,有個女人在修剪花枝。
是他的繼母。
而另一個男人,坐在一邊的石凳子上看報紙。
是他的父親。
太真實了。
真實的他都沒辦法動彈。
再一次看到這一幕,白一一沒有了過去的衝動和不甘,只是安靜的看著,不想去打攪片刻,生怕攪了他們的安寧。
但下面的人似乎是感覺到什麼似的,傅葉秋剪下了一個發黃的花枝,轉過身抬頭望去,看見了撩開窗簾看著他們的白一一。
白一一沒想到她能回頭,但想著,她可能看不見自己,所以也沒動。
傅葉秋將剪刀放在了檯子上,白章順著她的視線往樓上看,便看見了白一一,兩人都沒說話,白一一也沒動。
白一一視力很好,他覺得此刻的父親和傅葉秋比上次見到時年輕了許多,還有莉莉,莉莉怎麼沒出來呢?
過了片刻,傅葉秋不知道對白章說了句什麼,便回了屋子,白章抬頭看了眼兒子,也拿著報紙進來了。
白一一的頭雖然還有點疼,但比剛才好了很多,這種疼痛讓他想到了醉宿。
拉開窗簾以後,屋內的一切一覽無遺。
還真是懷念。
白一一心想。
這屋子裡的擺設,還是他上初中時的,書櫃上亂七八糟的基本出,上面還寫著初三英文,拿起來翻了翻,書裡面乾淨的很,什麼也沒記,什麼都沒寫。
是因為自己太過厭惡之後的自己,所以才會在死後回到這裡看看的嗎?
如果,一切可以重新開始,那他又會怎麼做呢?
臥室的房門敲了兩下,白一一把書放在桌上,遲疑的走過去,打開房門,看見了年輕的白章。
白章的臉上還帶著些怒氣,但看得出來,他在努力的壓制。
「醒了嗎?醒了就下來喝點粥。」
白一一看著白章,吃驚地說:「你在和我說話嗎?」
白章聽到這話幾乎忍不住要罵他,但又想起了什麼,堪堪壓下了火氣:「你是昨晚喝醉了還沒醒還是怎麼?我不跟你說話跟你說話,倒是你,」白章看了看自己的兒子,只穿了一條內褲站在門口,「醒了就趕緊洗漱下來,窗戶打開通通風,一股酒臭味。」
白一一機械的點點頭:「哦。」
一個字把白章噎在了那裡,猶豫了片刻,轉身先走了。他覺得自己兒子今天很不對勁,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喝酒喝了還沒醒,還是有什麼問題。
不過,白一一剛才居然沒跟他吵架,真是難得了。
白章又忍不住想,要是真喝傻了,倒也好了……但萬一真傻了。心裡琢磨著,又開始著急擔心起來,想著要不要找個大夫過來給看看。
白一一關上門,靠在門背上,腦子還轉不過來。
我爸能看見我?我爸居然能看見我?!
我們都死了?季晟把他們都殺了!!!!還是……
他走進廁所,打開燈,看見了鏡子裡的自己。
蒼白,萎靡,還有些驚慌,但也擋不住一臉的桀驁不馴,即便自己長相不錯,但被季晟折磨了長達十年,眼神裡的陰鬱讓他都嚇了一跳。
只是,這張過於年輕的臉,讓他恍惚了。
摸了摸自己的臉,冰涼的手指讓身體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恍恍惚惚的刷了牙,走進浴室洗了個熱水澡。家裡的擺設基本沒怎麼變過,只是後來陸陸續續的換了一些傢俱,填了些越來越現代化的東西,但就現在來說,他家的裝修和擺設,也都是算得上豪華。
不似生意人的那種富麗堂皇,他們家更注重精緻。
拿了件T恤套上運動長褲,白一一出了房間,路過白章的書房時,他溜了進去。書桌上還放著紫檀的紙鎮,一邊的硯台裡還有沒有用完的墨,摸了摸掛著的小狼毫,濕的,之前有用過。竹子的筆筒是個老件兒,沉紅髮亮,上面的松樹、河流、人物雕刻的栩栩如生,處處透著年代的味道。
白一一拿了起來摸了摸,據說是太爺爺留下的東西,放下後又看了看書房裡的其他擺件兒和還沒被他糟蹋的字畫,心裡感慨萬千。當初他和白章鬧的不可開交,沒少折騰,就這件書房裡的大部分東西,不是被他賣了就是被他撕了,有的都送了,錢是次要了,最重要的能氣到白章就好。
現在東西都在這,不管現在是什麼情況,他都覺得慶幸。
走出書房下了樓,看見傅葉秋端著粥放在了餐桌上,見到他,傅葉秋有那麼一下的緊張,但隨後便帶著笑說道:「用砂鍋煲的,喝一點,胃裡舒服。」
白章看著白一一就來氣,不服管教,說話句句帶刺,看著自己就跟見了仇人似的,多說一句下一秒可能都會去拿菜刀,他知道自己兒子和傅葉秋不對付,但傅葉秋已經對白一一很好了,甚至為了一一連孩子都不要,這麼多年,就算是塊石頭也焐熱了吧,可每次的笑臉都換來的不時冷嘲熱諷就是無理取鬧的折騰,他也不知道自己要拿這孩子怎麼辦,又是擔心又無奈,兩邊他都覺得愧疚,更多的是不知道這樣的僵局什麼時候才能有所好轉。不過剛才白一一似乎沒有鬧脾氣……誰知道又整什麼蛾子。
看到白一一站在那裡盯著粥看,白章不自覺的就全身警備了起來,就在沉默的嚇人的氛圍裡,白一一拉開椅子坐了下來,用勺子舀了一勺,送到嘴裡,合適的溫度,軟軟糯糯的米香。
白一一突然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脖子,沒有傷口。他很怕自己嘴裡喝著粥,然後粥就會從脖子上的傷口流出來,那還不把他老爸和後媽嚇死,不過好像並沒有什麼傷口,剛才照鏡子也沒看到。
這個夢到目前為止,還算不錯。
抬頭看到父親和後媽的表情,他心裡挺憋得慌的,那一臉的誠惶誠恐,自己是猛獸還是洪水?也是,自己比洪水猛獸更嚇人。
白一一緩了緩自己的情緒,將那些陰暗的回憶暫時丟在角落,這是他的父親,他想一直彌補了,還有他的後母,他一直心生愧疚的。心裡矯情了老半天,還是輕輕地對傅葉秋說:「謝謝。」
「……」
傅葉秋驚到,白章也因為這兩個字無措起來,兩人對視了一眼,別是真的喝醉酒把腦子喝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