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弟弟

　　次日中午，烈日尚未越過天穹之頂，東飛村內一片祥和。喪屍們彷彿永遠不知疲倦，在失去林羽的領導後，依然漫無目的地來回遊蕩，誰也沒注意到，一棵長了腿的大樹在它們的眼皮子底下，偷偷摸摸地挪動。

　　齊沐枕在東飛村外的一棵老樹上，兩眼聚精會神地盯著一片搖搖欲墜的枯葉。枯黃色的殘葉似乎不甘就這麼隨風而逝，兀自頑強地掛在枝頭，任憑一股看不見的力量對它發動一波波衝擊。

　　半響後，齊沐半瞇起眼，揉了揉鼓脹的額角，喃喃道：「果然還是沒辦法影響到物質嗎。嘖，對人用的話，也只能在出其不意的情況下讓對方短暫眩暈，仍然算不上什麼厲害的攻擊手段。對喪屍的話……那幫沒腦子的傢伙，還不如用拳頭來得實在。」

　　在試驗過精神力的效果後，齊沐隱隱還是有些失望的。不過一想到自己才剛剛覺醒這項能力，他又釋然了。

　　嚴格意義上來講，精神力並不能算作異能。《末世傭兵》中的異能大體可以分為三類：操控五大元素的元素系、局部身體強化的強化系以及千奇百怪無法具體分類的特異系。但無論哪一種，都只有極少數的人類和喪屍才能覺醒。

　　而精神力這項能力，理論上來講，是所有擁有自主意識的個體都有可能領悟出來的。然而理論終究是理論，人類和智慧喪屍大腦的開發程度普遍不足，直到齊沐穿越前，他的小說中還沒有哪個人物能覺醒自己的精神力。

　　原本這就是齊沐給最終boss方的角色配備的固有技能，他還沒寫到他們出場。他能意外覺醒精神力，大概也是老天看不下去他這麼慘，才給他附加的外掛吧。

　　待到精神虛弱的感覺稍減，齊沐又重新盯緊那片垂死掙扎的枯葉，繼續鍛煉他的精神力。

　　時間在他的練習中不知不覺流逝。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精神衝擊真起了作用，當一陣溫暖的輕風拂過樹梢，在一串樹葉翻動的「沙沙」聲中，那片和他纏鬥了個把小時的頑固分子終於唸唸不捨地與樹枝惜別，不甘地展開身形，翩然飄落。

　　「你在做什麼？」恰在此時，齊沐的耳邊傳來蘇曉璇熟悉的音調。

　　離開東飛村後，蘇曉璇便恢復了人類形態。她是個長相並不怎麼出眾的女孩，看起來約莫二十來歲，短髮齊耳，若是在末世前，基本屬於扔進人群裡就會被迅速淹沒的類型。但是在末世之後，像她這種還能時常把充滿真誠和希望的笑意掛在嘴邊的人，可就不多見了。

　　「沒事數葉子呢。」齊沐一個鯉魚打挺，從樹枝上翻下身，穩穩地落在蘇曉璇身前，「怎麼樣？有線索了嗎？」

　　蘇曉璇輕輕搖了搖頭，笑得有些勉強。

　　「沒事，沒消息也算是個好消息。」齊沐撓撓頭，尷尬地說出了自己的猜測，「冒昧問一句，你弟弟該不會是叫林羽吧？」

　　「你認識林羽？」蘇曉璇詫異地看著他，「他是我堂弟，我親弟弟叫林曉亮。」

　　「嗯，勉強算是認識吧，不過我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變成喪屍了。」齊沐也不想多提到林羽，便順著蘇曉璇的話說，「不對啊，你昨晚不是說，你只剩你弟弟一個親人了嗎？」

　　蘇曉璇愣了愣，淡淡地說：「其實我原本的名字，是林曉璇。」

　　「我只是隨口問問，你要是不願說的話就不用說了。」看出蘇曉璇的猶豫，齊沐主動撤回前言。

　　「沒關係，這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我的父母是在大學時期相識並戀愛的。畢業之後，我媽媽便跟著我爸爸回到了他的老家，她以為她找到了最好的人生歸宿，沒想到來到這裡，她才知道跳進了火坑。」蘇曉璇難得輕歎一聲，回頭看向東飛村的神色十分複雜，但總體的怨恨大過留戀。

　　「當年的東飛村還很落後，村裡人的思想也很封建，在他們眼裡，我媽媽只是個生兒子的工具。所以在我出生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我們母女都飽受他們的冷眼，那時候計劃生育又抓得嚴，根本找不到機會懷第二胎。時間一久，就連我爸爸對我們的愛護都消磨殆盡，直到十二年前，他們偷偷摸摸生下了我弟弟。」

　　「曉亮的降世的確填補了我那幫親戚們的期望，我媽媽也曾一度以為她的苦日子熬到了頭。」蘇曉璇輕哼一聲，苦笑道，「可是她還是沒料到，他們重男輕女的程度會偏執到這種地步，他們居然把家裡所有的資源全部傾注在曉亮身上。」

　　「那時候我考上了城裡的重點高中，他們卻以『女孩子讀書有什麼用』，『反正到時候也是嫁出去的賠錢貨』這樣的理由拒絕支持我唸書。我媽媽終於認識到他們的愚昧，她永遠也等不到他們的懺悔，所以她做出了這一生中最明智的決定——離婚，之後，她便把我帶回了北銘市。」

　　「原本她想要把曉亮和我一起帶走，可是……林家的人對她怨念很大，這一別之後，這些年來她只和我弟弟寥寥見過數面。她一直覺得很愧疚，所以臨死前一再囑咐我，無論如何都要回來看一看，哪怕他已經淪為了一隻喪屍。」

　　說到這裡，蘇曉璇的眼中已經隱隱噙著淚光。她在說出這段過往的時候，一直竭力保持平靜，但覺醒精神力後的齊沐能夠明顯感受到，她的內心風起雲湧。

　　齊沐暗地裡齜了齜牙，內心湧過一股蛋疼。雖然這段劇情不是出自他手，但是這種「全世界的過去都慘不忍睹」的風格，倒是和他別無二致。

　　「不說這些傷心事了，我們還是趕緊去明海鎮吧，說不定能在那邊找到些新的線索。」蘇曉璇確實是個很樂觀的姑娘，很快就恢復了神采。

　　兩人也不再多話，當即往明海鎮的方向趕去。

　　這一路上又遇上了幾波零散的喪屍，兩人配合之下，倒是有驚無險。等到兩人來到明海鎮的城牆下時，夕陽已經掛在了天邊。

　　包圍在明海鎮四周的城牆還是和齊沐離開時一樣，堅固、結實，將小鎮守護得固若金湯。

　　看見有人靠近，城門上拉開一個方框，露出一雙賊溜溜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二人。兩秒鐘後，那人驚訝地喊道：「齊沐！你這臭小子，這幾天跑那裡去了？」

　　「林川？你怎麼跑來守大門了。」一聽聲音，齊沐便認出了守門人的身份——林川，他在按摩店裡的同事之一。

　　「唉，別提了，我也不想來幹這苦差事，風吹日曬的。」林川抱怨道，「你說你失蹤了也就罷了，經理也跟著失蹤，店裡的生意沒人打理，客人都不來了，我就被安排到這個地方當差了。」

　　「我這不是回來了麼，怎麼經理也不見了嗎？」雖然他料定褚暮重傷後一定不敢再繼續留在明海鎮，但從林川口中確認這條消息後，齊沐還是暗自鬆了口氣。

　　「跟你同一天不見的。估計和你一樣，想去城外碰碰運氣找到那位客人，結果回不來了。」林川悶悶地說，「你小子還真是走了狗屎運，不僅自己安然無恙地回來了，還帶回來一個美女……咦，等等，美女，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你是……」

　　「林曉璇？你是林曉璇！」

　　「是我。」一直沒發言的蘇曉璇不情不願地開口，「我現在叫蘇曉璇。」

　　「蘇曉璇……好吧。」林川尷尬道，「我記得幾年前你就和你媽媽去北銘市了吧，怎麼現在又回來了？」

　　蘇曉璇淡淡地說：「我回來找我弟弟。」

　　「你弟弟……曉亮……」林川喃喃道，「你回來晚了，曉亮已經死了。喪屍剛闖進村子的時候，我親眼看見，他被發狂的林羽咬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