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再會

　　蘇曉璇的身體微不可見地抖了一下，眼神倏然黯淡。

　　「你該不會是看錯了吧？」齊沐趕緊插上一句，同時朝林川暗中擠眼，儘管他知道林川說的多半是實話。在他看來，與其讓蘇曉璇知道她弟弟的死訊，不如讓她繼續活在期望中的好。

　　可惜林川沒理解他的意思，依舊痛心疾首地說：「曉亮和林羽都是我看著長大的，怎麼可能看錯。唉，曉亮也是可憐，他平時最黏的人就是林羽，喪屍闖進村子裡的時候他爸不在家，他也是第一時間逃到林羽家。可惜了，要是他當時跟著別人跑，或許還能活下來。」

　　齊沐頓時升起一股撬開城門把這個豬隊友掐死的衝動。林川本人不過二十五六歲的年紀，說話的口氣卻跟個七老八十的老頭似得，老氣橫秋。

　　「行了，你趕緊開門讓我們進去。」齊沐用力拍了拍城門，回頭擔憂地看向蘇曉璇，「璇姐，你還好吧……」

　　「我沒事，其實我早就料到是這個結果，現在只不過是確認了而已。」蘇曉璇淡然一笑，「正好沒了這個牽掛，以後我還能活得更瀟灑一點。」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齊沐也只能假裝沒看見她眼底掠過的那一絲傷痛和落寞了。

　　林川從縫隙裡遞出來一個盛滿鮮紅色液體的小瓶子：「規矩你們都知道吧？聞一下，沒問題我才能給你們開門。」

　　齊沐沒好氣地奪過瓶子，擰開蓋子放到鼻子下，當著林川的面深深吸入一口氣，鼻腔中頓時沒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接著，他又把小瓶子遞交到蘇曉璇手中。

　　蘇曉璇熟練地將他的動作重複了一遍。

　　林川緊盯著兩人看了好幾分鐘，確認兩人沒狂化的跡象後，這才將大門隙開一個足夠單人通過的縫隙。

　　末世之後，判斷人類是否感染了喪屍病毒，最快捷並且最有效的辦法就是讓他聞新鮮人血。雖說大部分人在感染了喪屍病毒後會在數分鐘內死亡，但也不是沒有過病毒潛藏數小時乃至數日後才爆發的案例。然而無論是哪一種，只要已經被病毒侵蝕，單憑人類的意志，絕不可能壓制住病毒對新鮮人血的渴望。

　　齊沐和蘇曉璇身體裡沒有病毒，自然也不會表現出什麼奇怪的症狀。

　　兩人順利踏入城門。

　　高聳的城牆之後，夕陽已然埋沒，殘餘的幾縷光線勉強照出蕭條的街道，朦朧中只能看到一片片高低起伏的建築輪廓，卻瞧不見半個人影。

　　穿過幾條昏暗的街巷後，兩人的眼前豁然開朗。小鎮中心燈火通明，街道上人來人往，叫賣聲此起彼伏，空氣中瀰漫著紙醉金迷的味道。在法律失去應有的束縛效果後，一夜間似乎所有東西都變得可以交易，而其中出賣的最頻繁的，就是肉、體。沒有人敢保證自己明天是否還能活下去，每個人都在抓緊時間享受生命中可能是最後的樂趣，他們臉上洋溢著的全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放縱。

　　齊沐和蘇曉璇對這樣的場景已經見怪不怪，兩人穿過擁擠的人流，逕直來到一間大門緊閉的夜店前。

　　這就是齊沐之前工作的場所。據林川所言，褚暮失蹤之後，夜店便暫時歇業，大部分員工都被安排到其它崗位，也有少部分人就此失業，淪為出城搜索物資的炮灰之一。不過鑒於上層決定在找到新經理後繼續營業，老員工們被允許繼續在這裡居住。

　　齊沐熟練地推開門扉，回頭對蘇曉璇歉意地說：「只能暫時先委屈你在這裡住一晚了。」

　　「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蘇曉璇似乎已經徹底忘記了喪弟之痛，平時女漢子的性格再度回歸，「我好歹也一個人徒步從北銘市走到這裡，你覺得我還會介意在哪睡覺嗎？」

　　「我只是覺得，你可能不會太喜歡這種地方。」要是還在原來的世界，他表姐知道他來這種風月場所，一定會揍得他跪下來叫爸爸。

　　「以前的話，我確實不太喜歡這種地方。」蘇曉璇挑了挑眉，「不過在這個世道，能找個地方睡個安穩覺，就已經是很幸福的事了，我哪還敢挑三揀四。」

　　蘇曉璇嘴角一彎，不知是調戲還是在勸誡地說：「不過你也要小心一點，這一路上我看見好幾個男人盯著你看了，你可別又招惹到像上次那個殺手一樣的變態。」

　　齊沐打了個哈哈，領著蘇曉璇來到一間無人的客房，驚奇地發現淋浴間裡還在提供熱水。於是在安頓好蘇曉璇後，他迫不及待地回到自己的宿舍，二話不說便衝進了浴室。

　　溫熱的水流從頭頂灑落，在他的下巴上凝結成水珠，繼而滑過突起的喉結，滴落在精緻的鎖骨間。霧氣瀰漫，連日來奔波遺留的疲憊感也被熱水沖刷，身體輕盈，彷彿獲得了新生。

　　洗完澡換了套乾淨的衣服，剛從浴室裡出來，齊沐一眼便看到角落裡突然多出來的不速之客。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滯。

　　齊沐腦中瞬間轉過千百種念頭，但在短暫的猶豫後，他還是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怎麼在這？你不是應該去找……」去找你父母的線索了嗎？

　　趙雲瀾的身影隱沒在暗處，緋紅色的眼眸在昏暗的燈光下閃爍著怪異的光澤，似在艱難地忍耐，又似在激烈地渴望。

　　齊沐聽見自己的心臟咚咚地跳動，思維在逃與不逃之間來回擺動，他大概能猜到趙雲瀾為什麼會回來找他，卻不敢當著他的面腳底抹油。趙雲瀾和褚晨不是一個級別的對手，就算他和蘇曉璇加在一起，也不可能在趙雲瀾手裡討到好處。他一定會被趙雲瀾乾脆利落地砍掉腦袋！

　　「我以為我能忍受得住。」趙雲瀾緩緩開口，「我試過吃其它東西，甚至喝過其他人類的血，但飢餓感一直無法消退，我知道我只想吃一種東西……對不起，我不得不這麼做——」

　　「我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