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空氣中蕩漾出一圈圈波紋， 就像不久前被拉入幻境時一樣，周圍的環境驀然發生扭曲。

　　圍攻在四周的異能者徒然消失，耳畔傳來趙雲瀾憤怒的咆哮，齊沐下意識地托了托空空如也的後背，如釋重負的同時，心頭卻又泛起一絲疑惑。

　　雖然脫離幻境是好事，可是他剛才明明還帶著趙雲瀾和劉芸在和異能者爭論， 他壓根都還沒將趙雲瀾帶離現場，照理說劉芸的心魔也沒解除，為什麼……

　　「太好了， 阿姨，我們總算……」用力甩了甩腦袋，將一堆疑問拋諸腦後，齊沐急忙轉身， 打算查看劉芸的狀況。

　　然而當他回頭，看到的卻是讓他震驚的一幕。

　　劉芸奄奄一息地躺在地面， 嘴角溢出鮮血，目光渙散。

　　「阿姨！」齊沐心驚膽顫地衝到劉芸身邊，握住她冰涼的手腕一探脈搏，心底猛然一沉。

　　內臟碎裂， 就算是爺爺在這裡，就算是木系異能者親臨，也救不活了。

　　片刻時間裡，齊沐腦海中轉過萬千個念頭。劉芸的身體表面看不出明顯的外傷， 也就是說她是被「掌擊」或者「拳擊」打碎的內臟。

　　而現場會這麼做的人只有一個，「時間領主」蕭合。

　　難怪他們還沒破除心魔就出來了。劉芸受到致命傷，直接被打出幻境。沒有了劉芸，也就沒有了幻境的素材，他才會跟著回歸現實。

　　齊沐扭頭看向幻境的製造者，發現他昏倒在地，口吐白沫。仔細一想，這個結果也是很正常的。先前他強行調整「劇情」，本來就已經遭到反噬，此時在外力干擾下幻境被破，只是昏迷已經算是便宜他了。

　　齊沐也沒空去搭理他，他費力地往劉芸的身體裡渡入氣勁，即使他知道這麼做根本沒有實際意義，最多也只是讓劉芸在彌留之際，體會更多的痛苦。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

　　她明明應該活下去，就像《末世傭兵》裡的那個劉芸一樣，活到故事的最後，活到趙雲瀾和她的芥蒂消融，活到人類迎來新的紀元！

　　她本該有一個值得期待的未來，怎麼會死在這裡！

　　他明明已經盡可能地保持低調，盡可能不去更改這個世界的劇情，就是怕出現預料不到的情況，可是最終還是扭轉不了蝴蝶效應帶來的風暴嗎？

　　為什麼死的人，要是趙雲瀾的母親。

　　為什麼這個女人和他認識連半天的時間都沒有，他會覺得如此心痛。

　　為什麼要在趙雲瀾即將獲得救贖的時候，出現這樣的悲劇。

　　太多的為什麼在他的腦海中打轉，不知不覺中，淚水已經模糊了雙眼。

　　「咳咳——」劉芸咳出帶著未知碎塊的血沫，兩眼的焦距總算勉強回歸。她怔怔地看著齊沐，嘴角彎起溫柔的弧度：「我們這是逃出來了嗎？」

　　離開幻境之後，齊沐的精神力對她的影響也隨之消失，她記起了在裡面發生的所有事。

　　「小雲兒怎麼樣了？」劉芸艱難地動了動，似乎想抬頭看一看目前的戰況。可是她的身體已經處於崩潰的邊緣，只靠齊沐的氣勁勉強吊住最後一口氣，哪還有什麼力氣指揮身體。

　　「他……」齊沐掃了一眼趙雲瀾和蕭合的拚鬥，激動的說，「他馬上就要贏了！」

　　「那就好，那就好……」劉芸喃喃道，「只要他能好好活下去，我就沒什麼遺憾了。」

　　「他會活下去的，活得比誰都好！」

　　「我知道。」劉芸唇瓣上的血色褪盡，笑容異常慘白，「只要有你在，他一定會活得很好，活得很開心。」

　　「我……」齊沐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些什麼，來安慰一個將死之人。

　　劉芸抬了抬手指，賣力地盯著齊沐。這一刻，齊沐彷彿走進了她的心靈，看懂了她眼神中的意思，輕輕握住她冰涼的手心。

　　「我知道我很自私，可是我真的放心不下。求你，替我好好照顧他，好嗎？」劉芸的語速越來越慢，聲音也越來越低。

　　齊沐的氣勁畢竟不是萬能藥，能替她撐住一時半會就已經是極限。她的生命潛能終究被壓搾一空，即將邁入死亡。

　　她希冀地看著齊沐，眼神再次渙散。可就算是這樣，她還是直視著齊沐的雙眼，似乎不得到肯定的答覆，她就不肯嚥下最後一口氣。

　　「我答應你！」沒有絲毫猶豫，齊沐脫口而出，「我會照顧他一輩子。」

　　「謝謝，謝謝你……」含著解脫的滿足，劉芸緩緩闔上雙眼，手腕無力地垂落。

　　同一時間，富人區外，蘇曉璇和林羽的戰鬥也進入最後階段。

　　蘇曉璇幾乎放棄所有的防禦，將全身每一處能調動的部位都用來攻擊神出鬼沒的林羽。霎時間整條街道上蔓延著無數的枝條和根須，頂端尖銳，如同一支支可軟可硬的長矛，只要林羽一現身，就會迎來數以百計的「長矛」剿殺。

　　林羽的身影時隱時現，身上早已掛滿血色彩禮。不過他本就是喪屍，只要腦子沒被戳穿，就算是流盡全身的血液，也不會對他的生命造成危害。

　　其實以他的能力，這時候選擇暫避鋒芒是最簡單的。蘇曉璇畢竟不是無底洞，她的異能覆蓋面也極其有限，以林羽的能力，完全可以躲到她的攻擊範圍之外，等她體力消耗之後，再行偷襲。

　　可是他沒有這麼做，而是選擇和蘇曉璇死磕。

　　一如他開打前喊下的口號：「堂姐，我們一起到地獄去陪曉亮吧！」

　　就在兩人激戰的不遠處，高勝宇和江若雙遙遙對立。而在兩人中間，隔著一個面色冰冷的冉華。

　　被改造成擁有完整記憶的喪屍後，冉華的性格也發生了巨大的轉變，變得沉默寡言、不苟言笑，平時動不動就哭鼻子流眼淚的毛病也徹底改善。同時，他也變得不再畏首畏尾，至少在從前，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阻攔高勝宇。

　　「你先讓開。」高勝宇深深吸了一口氣，「我跟你的事，之後再說。我必須先殺了她。」

　　冉華沒有回話，但他的行動表明了他的立場。

　　江若雙笑嘻嘻躲在冉華身後道：「沒用的，雖然他已經恢復了記憶，但是他和我們這種級別的喪屍不一樣，沒有我的幫助，他是壓制不住對人類的殺意的。想要對付我的話，只有先殺了他。」

　　「這一次，他可是會死得很徹底哦。」

　　江若雙在冉華的後背上輕輕一推：「去吧，讓我看看，高勝宇對你的愛到底有多刻骨銘心。」

　　冉華眼底浮現出一縷陰霾，繼而加速向高勝宇衝去。

　　他本人沒有任何異能，不過變成喪屍之後，他的身體各方面素質都有大幅度提升，加上他原本就會一些格鬥技巧，所以戰力也不能忽視。

　　但是相對來說，沒有異能的喪屍，就算身手再厲害，也無法對高勝宇造成任何威脅。因為他的異能是防禦罩，僅憑一隻喪屍的拳打腳踢，就算捶上一天一夜，也不可能在他的防禦上敲開任何一條裂隙。

　　原本，應該是這樣……

　　現實和想像終究不同，冉華的拳頭彷彿沒有遭遇任何阻攔，輕易就送到高勝宇的臉部。

　　高勝宇當然也不會仍由他胡作非為，身子一矮，讓過冉華的拳風。

　　「你幹什麼！」冉華大喝一聲，以極快的速度揮出另一拳，擊中高勝宇的小腹。

　　高勝宇噴出一口血痰，搖搖晃晃地向後退讓。但他的身手和喪屍化的冉華已經不在同一個水平上，不多時又結結實實地吃了兩道重擊。

　　至始至終，他都只是主動避讓，不曾使用半分異能抵抗，也不曾還擊。

　　「你到底在幹什麼！還手啊！我會殺了你的！」冉華冷漠的表情也終於繃不住了，他像是變回半日之前的那個自己，淚水決堤而下。

　　「對不起。」高勝宇讓過一擊重拳，喘著粗氣說，「我失憶這些日子以來，委屈你了。」

　　「你沒有任何對不起我的地方，快還手啊！」冉華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憎恨自己，他明明一點都不想對高勝宇動手，卻克制不住內心狂湧的殺意。

　　他根本就不知道，此刻他的雙眼充斥著血紅，兩根獠牙兇惡地凸起，臉部血色褪盡，已經變成標準的喪屍面孔。

　　如果他的對手不是高勝宇，或者說不是恢復記憶的高勝宇，那他應該早就被對方拍成肉醬。

　　攻防交錯之間，高勝宇又挨了冉華一爪，鮮血激射。

　　可是他還是掛著寬容的淡笑，氣喘吁吁地說：「我怎麼可能狠下心，對你動手。」

　　冉華痛苦地閉上雙眼，任由身體繼續對高勝宇發動攻擊。

　　他們都沒有注意到，江若雙已經偷偷摸到肅文耀身邊，拉著他的小手說：「小弟弟，我帶你去見你爸爸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