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這不可能!」薛盛安嚴肅著臉, 走過去。撚起一點藥材搓了搓。
吳掌櫃幸災樂禍起來, 他也裝作嚴肅道:「我年輕時見過五石散, 怎麼可能不認識?」
薛盛安緊緊盯著吳掌櫃的眼睛,氣氛頓時凝滯起來,吳掌櫃屏住呼吸, 等著薛盛安接下來地反應。
沒一會兒 ,「嗤」的一聲,薛盛安緊繃著的臉忽然就笑開了,他扯開嘴角揚聲道:「吳掌櫃莫不是痴傻了吧?」
吳掌櫃呆了呆, 一時不懂薛盛安的意思。
薛盛安眼底閃過一絲譏諷,他指了指手中的藥, 說道:「好端端把石灰粉當成了五石散, 這不是痴傻了是什麼?孫大人, 您可不能聽信他的話啊。」
孫縣令聞言, 瞧著薛盛安手中的藥微微訝異了一下,又收斂了表情。
吳掌櫃聽了薛盛安的話,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 抓起一把藥仔仔細細看了一遍——
真是石灰粉!
怎麼可能, 這怎麼可能?五石散怎麼就變成石灰了?
他仍不敢相信, 把抽屜裡的藥倒在地上,蹲下身子胡亂扒開,把藥材弄得一團糟。
薛盛安瞧著亂七八糟的藥,眼底閃過一絲心疼。
吳掌櫃看來看去,發覺那些白色粉末確實都是石灰, 他心尖抖了抖,眼珠一轉,忙壓住自己方寸大亂的心,小心翼翼沖孫縣令諂媚道:「大人,石灰確實可以入藥,草民剛剛不下心看走眼了,希望大人再給我一次機會查探剩下的藥。」
「去吧,記住,這是最後一次機了!」孫縣令眸光一閃,意有所指道。
吳掌櫃忙不迭點點頭,沒注意孫縣令的神色,急匆匆轉身返回到藥櫃旁。
薛盛安饒有興趣地雙手抱臂盯著他的動作,反正還剩下一種被動了手腳的藥材,看他還能搞什麼名堂!
吳掌櫃喘著粗氣,手有些顫抖地打開一個個抽屜,比之前檢查的速度慢了不少。
等又打開一個抽屜之時,吳掌櫃眼睛一亮,但這下他沒有再輕舉妄動,反而從中抓出一把藥材仔細觀察了一下——果真不出他所料,這個藥材裡摻的也是石灰。
他眼睛眯了眯,看來薛家提前發現他的動作了,所以特意把五石散換掉,將計就計,到時候就能躲過一劫,而且還能順著污衊他家的人找出幕後的他。
哼!差點就栽到這裡了!幸好他提前賄賂孫縣令,不然還真會被薛家反撲成功。
他伸出手,用寬大的袖袍遮住身前的藥材抽屜,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紙包,迅速往裡面撒。
他顫著手,把紙胡亂塞進自己胸前,隨即抹開臉笑了:薛家能提前把五石散換成石灰,他可以現場加進去啊。
他眼底精光一閃,暗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看誰鬥得過誰!
吳掌櫃整了整臉色,抱著裝了五石散的藥材抽屜朝幾人走去。
「孫大人,這下千真萬確了!」吳掌櫃把藥呈給孫縣令,道,「您看,這絕對是五石散!」
孫縣令眼皮一掀,「哦?」
薛盛安眉頭一皺,他幾步上前,撚起一點粉末看了看,又嗅了嗅,隨即眼神像一把利劍沖吳掌櫃射去,彷彿要刺穿他的身體。
他沒想到吳掌櫃膽居然敢攜帶五石散,還當眾摻到他藥裡。
他深呼吸口氣,拱手正要向孫縣令解釋,沒想到孫縣令抬手指著他喝道:「膽敢私藏、售賣禁藥,當真是膽大包天!」
「是啊是啊,薛家這是罔顧法紀、違背聖命,死不足惜,應以儆傚尤,論罪全家啊!」吳掌櫃喜上眉梢,連忙附和道。
圍觀的百姓見薛家果真被搜出來了五石散,頓時群情激奮,又聽了吳掌櫃的一席話,半數的百姓便跟著喊了起來。
一句句的該死聽得薛盛安心寒不已。他冷眼掃了人群一眼,握緊了拳頭。葉岩忙摟緊少年的肩膀安慰:他絕不會讓少年受到傷害的。
正在這時,孫大人指著薛盛安的手一轉,對上了吳掌櫃。
吳掌櫃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隨即孫縣令一聲令下,「來人,把吳掌櫃抓起來,押入大牢審問。」
薛盛安眉梢一挑,轉過頭來,忽覺事情有變。
吳掌櫃看著抓住自己衙役,大驚失色,腿一軟,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大人為何要抓我,明明是薛家藏匿禁藥啊!」
而且他明明被自己重金賄賂了,怎麼能出爾反爾呢?
趙主簿給了色孫縣令一個眼色,孫縣令點頭,表示自己明白。
不管吳掌櫃的問話,孫縣令直接吩咐衙役道:「搜他的身。」
衙役領命,不一會兒就摸出來了一個空紙包。
孫大人接過,瞧了瞧,轉手又恭敬遞給趙主簿,趙主簿用手指摸了一點殘餘的粉末,舔了一下,語氣森然道:「確實是五石散。」
他剮了吳掌櫃一眼,沒想到自己只是順其自然順著吳掌櫃的打算,還真抓住了一個私藏禁藥的人,這下他可立了大功了!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拍手道:「好一個調包之計!」
吳掌櫃見狀腦子一片空白,被趙主簿的話嚇得根本無法生出爭辯的心思,此時他只冒出一個念頭,那就是——他完了、徹底完了!
薛盛安此時也是懵懵的,不止是他,在場的所有人,除了孫大人和趙主簿,沒一個人不是糊裡糊塗的。
趙主簿沒管眾人的反應,兀自問道:「你背後主使之人是誰?」
吳掌櫃一邊搖頭一邊點頭,表情頗為猙獰。
「你要是說出來,我可免你一死。」趙主簿又道,「也會護住你妻兒。」
吳掌櫃慘笑一聲,猛地咳嗽一聲,張開嘴嘔出大量黑血:「來不及了,哈,來不及了,哈哈。」
他感受著心臟處深入骨髓的痛苦,雙目赤紅,瞪著在場所有人:「我籌備了這麼久,費了那麼多心思,居然失敗了,可惜!真是可惜!」
薛盛安暗道不好,他忙去診吳掌櫃的脈搏。
「我、背後之人……是、薑……」還沒說完,吳掌櫃腦袋一倒,氣絕身亡。
見著趙主簿的期待目光,薛盛安收回手,遺憾地搖搖頭,道:「沒救了。」
他醫術還沒高到能把死人救活的地步。
趙主簿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皺,忽然目光一凝,忙退後幾步,大喊道:「這是什麼?」
只見從吳掌櫃的口中冒出來一條正蠕動著地黑色小蟲,看起來頗為噁心。
「這是……這是蠱蟲?」薛父不確定地道。
薛盛安回憶了一下醫書上的記載,能夠千里之外心念一動取人性命的毒物只有一種,那就是蠱蟲和蠱術。
因此他略一思量便肯定道:「是蠱蟲!孫大人,請儘快疏散百姓,以防他們被蠱蟲傷害到。」
圍觀的百姓哪還用得著孫縣令下令,只聽得薛家人一說,便四下跑走了。
雖然他們之中有些人並不知道蠱蟲是何玩意,但甫一見到吳掌櫃那個慘樣,哪還敢留在這裡。
反正經此一事,他們是知道薛家被冤枉了,一切都是吳掌櫃搞得鬼,他們中的某些人想到自己剛才竟跟著吳掌櫃起鬨,冤枉薛家,不由得面紅耳赤、萬分羞愧起來。
「你跑什麼!好好呆著!」葉岩見到想要偷偷跟著人群逃跑的青年,冷哼一聲,幾步追上,抓住他的後領拎了回來。
孫縣令臉色一沉,手一揮,衙役便把青年抓了起來。而那趴在自己夫郎旁邊的王大娘則是見著吳掌櫃的慘狀,早早就暈了過去。
薛盛安知道吳掌櫃嘴裡冒出來的是子蟲,不是母蟲,不足為懼。且又知道對付蠱蟲的法子,便叫小乙去廚房拿個燒著的柴火。
接過柴火,薛盛安邊忍著噁心、壯著膽子去灼燒那蠱蟲,邊解釋道:「蠱蟲怕火,把它燒死就行。」
葉岩聽了這話,直接搶過少年手中的木柴,把薛盛安擋在身後:「讓我來吧。」
隨即他支出冒著火的火棍,迅速把那蟲子燒得連渣都不剩。
在場的幾人見狀紛紛鬆了一口氣。
孫縣令命人把吳掌櫃的屍體弄走,轉身沖面黃肌瘦的青年問道:「你是何人?」
青年不敢隱瞞,把自己是吳掌櫃侄子和自己如何被吳掌櫃指使來冤枉薛家的事一一道來,說到最後,已經是一把鼻涕一把淚了。
孫縣令看了趙主簿一眼,想要徵求他處置這人的意見,趙主簿斜睨他一眼,笑道:「大人看我作甚?」
孫大人心中一凜,忙命人把青年和王大娘押入大牢。
「哎——慢著。」薛盛安立刻上前阻止衙役的動作,他沖孫縣令作了一揖道:「大人,我想查驗一下王大伯究竟因何而死,可否?」
「可!」孫縣令雖有些不耐煩,但有葉岩和趙主簿的關係在,只得忍住。
薛盛安上前掀開蓋在王大伯身上的白布,見他面色青紫,血液冷凝,已是死去多時。
他屏住呼吸,從懷中拿出手帕,正要進一步掀開衣襟檢查時,忽覺自己拿著的是葉岩送他的手帕,手不禁一頓,隨即不動聲色地把手帕放回自己懷裡,轉頭叫小乙幫自己拿塊抹布過來。
他可不捨得葉岩送他的東西被糟蹋了。
葉岩見著少年的小動作,心底不由一暖,微不可見地勾了勾嘴角。
等抹布拿來,薛盛安著手開始檢查,原以為得費不少功夫,沒想到王大伯背後有一處明顯的刀傷,隨便一人都能看得出來。孫縣令和吳掌櫃顯然也看到了。
「看來王大伯是被人謀害的啊。」薛盛安緩緩站起說道。
孫縣令沒想到這裡又牽扯一樁命案,頓覺頭痛。
現今他管轄的金平縣如此混亂,只希望能查出吳掌櫃的幕後主使,立功保住官位。
想罷,他暗暗嘆息一聲,讓人把王氏夫婦兩人抬出去。
薛盛安見閒雜人等走得差不多了,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沖孫縣令問道:「大人剛剛如何察覺出吳掌櫃動了手腳?」而且還如此肯定,彷彿早就知道了一般。
孫縣令遲疑地看了趙主簿一眼,他其實也不知如何回答。
趙主簿睨了孫縣令一眼,緩緩開了口:「還是我來解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