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孫府。
「姜大夫慢走。」孫縣令笑呵呵地把薑大夫送到了府門口。
戴著鐵質面具, 遮住了一半了臉的姜大夫略微有些不自然地行了一禮, 道了一聲「告辭」, 沒有多說什麼,轉身就走了。
孫縣令臉上的笑意頓時凝滯了。
吳掌櫃上前訕笑道:「姜大夫這人性情就是這樣,還望大人莫怪。」
孫縣令扯出了一抹笑容, 道:「我懂。」醫術高超的大夫總是有一點古怪的,他倒是也能理解。
不過他心裡還是很不爽,要不是看在他能治好自己兒子的份上,他絕不會對一個總是冷臉對著他的人好言好語的。
吳掌櫃看到了孫縣令眼底的不滿, 不由得心下一凜,也僵笑著告辭走了。
一直站在幾人旁邊, 沒什麼存在感的林大夫也跟著行禮告辭, 不過他走之前, 不經意地與林師爺對視了一眼, 眼底閃過一絲耐人尋味的光芒。
孫縣令看著吳掌櫃和林大夫漸漸趕上那姜大夫,冷哼了一聲,甩袖回府了。
一直在孫縣令身後的林師爺, 立刻緊跟著孫縣令進了府, 邊走著路, 林大夫邊低聲沖孫縣令道:「大人,那姜大夫看起來有些古怪,在大人的面前竟然敢不摘在面具,這人會不會有問題?」
孫縣令擺擺手,對林師爺的話有些不以為然, 「畢竟他醫術高超,一般來說越厲害的人,越有些古怪癖好,不用在意這個。」
「可是,那姜大夫的來歷頗為神秘,我們要不要查探一下。」林師爺又建議道。
孫縣令沉吟一下,微微頷首,覺得林師爺的話有些道理,畢竟事關兒子的性命安危,還是謹慎些為好。
「那你派人去調查一下吧,記住,切莫太明顯,我怕引起姜大夫的反感。」頓了頓,他揮了揮手,示意林師爺出去,「我再去看看晉兒,你先幫我處理一下公務吧。」
林師爺依言退下了。
轉身出了書房後,林師爺眼底閃過一抹深思,想起了今日林大夫跟他說的話。
林大夫是他的一門遠房堂親,論輩分,他還得稱他為一聲堂叔,不過因為他倆血緣不算太過親近,所以平日裡甚少聯繫,難得見上一面,他也是未曾想到今日居然在孫府遇到了他。
而且今日林大夫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讓他注意姜大夫,但再詳細的情況又不肯細說,只說會另外找個時間跟自己詳談。
林大夫本身就是普濟堂大夫,肯定對姜大夫這個人有些瞭解,他還是願意相信他的話的,所以他剛剛才一反常態地勸孫縣令仔細調查一下姜大夫,要不然他才不會隨意編排別人,可別平白惹了一身騷。
「唉。」林師爺長嘆一聲,最近孫縣令記掛著他兒子的病情,什麼事都不管了,把手裡的事情都丟給他做,搞得他頭都要炸了。
還有最近金平縣起了蛇患,傷了許多人的事鬧得越來越大了,整個縣城現在人心惶惶,紛紛叫官府出面處理這件事,每天早上官府門口都會圍著一堆人。
真是愁煞人也。
*
葉岩看著薛盛安吃了一點午飯和一碗安神藥後,才讓他睡下了,此時已經過了一個多時辰,薛盛安還未醒來。
葉岩一直靠在床邊守著他,守著守著,不禁也有了些睡意,他手肘撐在床上,微微闔上眼睛,並未發現床上的少年此刻額頭上佈滿了細汗。
薛盛安做了一個夢,夢裡的一切都真實不已。
夢中的他與葉岩在一起了,在兩人感情正濃的時候,他一直以為昏迷著的孫晉忽然找上了門來,二話不說就要讓衙役把葉岩抓走,還威脅他父母,要他們把自己交出來。
葉岩見著這情景,當然不肯,加上親眼見著孫晉要輕薄少年,當即就忍不住揮劍刺向孫晉,孫晉果然被刺死了,但同時葉岩也捅出了大簍子,畢竟孫晉可是縣令的兒子,薛盛安讓葉岩趕緊逃走,但葉岩拒絕了,他說自己不想連累薛家,準備去認罪。
薛盛安知道了他的意圖後,不准他去,沒想到孫縣令親自帶著幾十人來抓葉岩,葉岩認罪伏誅,還說自己的行為跟薛家無關,薛盛安親眼見著葉岩被抓還為自己開脫,不禁淚流滿面,心痛地要死了……
這個夢境是那麼地真實,薛盛安親身經歷著一個個場景的變化,眼角忍不住滑下了熱淚。
葉岩撐著腦袋眯了一會兒,忽然聽到耳邊傳來一聲輕微的嗚咽聲,連忙睜開了眼睛,只見床上的少年蒼白著臉,額上冒著細細地冷汗,鬢角的頭髮不知是被汗水還是淚水浸濕了,而少年眼角還在繼續流著淚。
少年唇瓣微微顫抖著,不停地說著:「不要……不要……」
葉岩一驚,頓時知道薛盛安這是又夢魘了,少年這幅模樣在葉岩的眼中,不由得與他第一次看到少年做噩夢時的場景重合。
他暗暗地罵了一句該死的孫晉,隨即慌忙地坐到床上,幫少年擦了擦汗,又俯身緊緊地抱住了少年,在他耳邊輕聲道:「盛安,我在這裡,別怕。」
葉岩隔著薄被,一下一下地輕撫著薛盛安的背脊,嘴裡不停地重複著「別怕」。
終於,薛盛安呻.吟一聲,在葉岩的溫柔安撫中悠悠轉醒,他茫然的眼中還藏著驚懼和疑惑,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自己為什麼會躺在床上。
他抬手摸了摸葉岩的臉頰,感覺到了手下肌膚的溫熱,才醒悟過來剛剛自己是在做夢。
意識到了這一點之後,薛盛安抬手捂著嘴,情難自禁,無聲地哭了起來。孫晉要是真被治好,可能真的會不問青紅皂白地來抓葉岩,再想到夢中的葉岩為自己做了那麼多事,而他卻無能為力,最後還被迫和葉岩分開,他的心就一抽一抽地疼起來。
葉岩見少年無聲地流著淚,也不告訴他剛剛他夢見了什麼,不禁又急又慌:「盛安,你別哭好不好……我……」他不會安慰人,所以只會沖少年說這句話,但薛盛安還是繼續流著淚。
葉岩心疼地要死,忍不住大手撫上少年的耳側,拇指抹了一些少年的眼淚,但少年眼淚越流越多,他只好貼近他,笨拙地一下一下親吻著少年濕潤的眼睛,品嚐著那微微鹹澀的淚水。
他一直覺得盛安的眼睛很美,他喜歡少年帶著笑意的眼睛,所以一點兒也不希望他哭。他之前就一直想親吻少年的眼睛,但沒想到居然是在這種情形下吻到了。
他心裡沒有喜悅,反而是溢滿了心疼。也不知道盛安是做了什麼夢,竟然哭得這麼狠。
「千柏……」
薛盛安鬆開摀住嘴的手,緊緊抓住葉岩胸膛的衣襟,閉上眼睛、揚起小臉承受著葉岩密密麻麻的親吻。
他哽嚥著喃喃道,「千柏……千柏,還好……你沒事。」
他已經不能否認自己的心了,他喜歡上了千柏,雖然不知道他怎麼就喜歡上了他,但此時此刻,他心中毫無安全感,急需千柏的親近來安撫他慌亂焦急的心。
「傻瓜,我怎麼會有事。」葉岩停下親吻,額頭抵著少年的小腦袋,輕聲說道。
薛盛安抽噎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葉岩越發心疼,但為了讓少年止住眼淚,只好打趣道:「盛安,你說說,從我倆認識起,你在我面前哭了多少回了?」頓了頓又說道,「果真是個小哭包。」
薛盛安聞言大怒,伸出手來捶了葉岩的胸膛一下,斷斷續續罵道:「你……才是……哭包!」他還在為夢中與千柏的離別傷心,結果他居然這麼取笑他。
葉岩見少年終於不再無聲流淚,心頭微微放鬆了一些,他捉住薛盛安的手一吻:「好,我才是哭包。」
薛盛安嚇了一跳,迅速縮回了手,臉頰微微發熱,想到剛剛葉岩還親了他的眼睛,他更是羞得要命。
葉岩見少年果真被轉移話題,沒有再哭了,感覺自己似乎摸到了怎麼哄少年的方法,他繼續捉住少年的手,不讓他躲,忍不住問道:「你夢見了什麼?」
薛盛安身體一僵,隨後輕輕搖了搖頭,沒有回答。他不想告訴葉岩他夢到什麼,他怕葉岩像夢中一樣,為了他鋌而走險。
葉岩見他這個樣子,不好再勉強,他只要知道盛安是在擔心他就行了。他摸了摸少年的後腦勺,定定地看著他,又問道:「還要繼續睡嗎?」
薛盛安繼續搖了搖頭,他現在哪裡還睡得著。
此刻葉岩隔著薄被緊緊抱著他,兩人額頭互相抵著,呼吸交纏,頗為曖昧,自己的手還被葉岩緊緊握在他溫暖的大手裡。
薛盛安知道兩人這姿勢有些不妥,要是等會兒阿父阿母進來看到了,那就慘了。但他現在卻不想離開葉岩溫暖的懷抱。
不過出乎他意料的是,葉岩反而先放開了他。
葉岩很是自然地在少年微垂的眼瞼上印了一個吻,起身下了床。
「我去叫大伯來給你診一下脈。」他擔心少年的身體。
薛盛安盯著葉岩出去的身影,直到看不見了,才收回目光。
他睫毛微顫,不由自主地抬手,撫了撫自己剛剛被親吻的眼睛,本來蒼白的臉頰微微透出一抹紅暈,他在床上翻滾了幾下,埋頭鑽進了被子裡。
被子裡傳來悶悶地嘟囔聲:「你才是傻瓜。」
連他是大夫這件事都忘了,可不是傻瓜麼?
*
普濟堂。
姜大夫從孫府一回來就說了一句:「別打擾我。」然後就回房了,留下吳掌櫃和林大夫面面相覷。
兩人雖然各懷心思,但面上俱是不露絲毫。
林大夫笑呵呵地衝吳掌櫃道賀:「吳掌櫃,真是恭喜啊,這下我們肯定能搭上孫大人這條線了,」他頓了頓,又道,「有了孫大人的人脈,以後普濟堂定會成為金平縣的第一藥堂。」
「哪裡哪裡!」吳掌櫃拱手謙虛道。不過他笑眯眯的眼睛卻掩飾不住他內心的得意。
林大夫見吳掌櫃這幅模樣,暗嗤了一聲,有些不屑。
連性命都掌握在那個姜大夫手裡,就算真搭上了孫縣令又怎樣,那人一個念頭,姓吳的就得死,他可一點也不羨慕他。
幸好那怪人沒給他下蠱毒,不然他就慘了。
想到自己今日偷偷與林師爺說的話,他心中有些緊張,暗道,以後還是少在吳掌櫃和姜大夫面前晃了,不然他們察覺了他的動作就不好了。
於是林師爺行了個禮,找了個緣由就想告辭回去。
吳掌櫃因著姜大夫能夠治好孫晉的事,也沒有阻攔,很是爽快地讓林大夫先行回去休息了。
見著林大夫離去的背影,吳掌櫃的臉色漸漸沉了下來,他現在是搭上了孫府沒錯,但這一切其實都是姜大夫做的主。
他昨日為了試探姜大夫對於孫晉病情的態度,就說了一句孫府郎君得了一種怪病,沒一個人診出來了。姜大夫聽了後,一向不關心其他事的他,居然讓自己帶著他去孫府看一下,並且還說自己也許可以治好孫晉的病。
這真是讓吳掌櫃驚異非常,更加肯定孫晉中毒的事跟姜大夫有關了。
他踟躕了一下,邁步走進後院,神色莫名地盯著姜大夫房間的方向看了一眼,才轉身回了屋。
*
薛盛安被薛父診過脈之後,躺在床上不知不覺又睡著了,等醒來時已經到了晚飯時分,他不是很想吃飯,薛母便只熬了點粥給他喝。
葉岩吃完飯後,就忙進忙出,給薛盛安打熱水,他知道少年愛潔,每日都得沐浴,今日他特地多給少年打了一桶熱水,好讓他泡泡身子,舒緩舒緩筋骨。
薛父薛母見著兒子喝完粥要洗澡休息了,便也回房休息了。
「盛安,水我已經打好了,你快去洗澡吧。」葉岩關上房門,轉身朝少年輕聲說道。
薛盛安點了點頭,沖葉岩道了一聲謝,他低著頭,不知為何,竟感覺自己的臉上微微發熱。
他捏了捏袖口,目不斜視地往盥洗室走去。
「盛安,要不要我幫你洗?」
帶著笑意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薛盛安腳步微微一頓,立即開口拒絕:「不用。」他有手有腳的,幹嘛要別人幫他洗澡,千柏莫不是在調戲他?
他回頭瞪了葉岩一眼,隨即更快地往盥洗室走去。
葉岩勾著嘴,眼底滿是笑意,他感覺少年愈發可愛了。
薛盛安慢騰騰地洗著澡,想著他與葉岩的點點滴滴,臉上不知不覺露出了笑容。
等到洗完澡,他才發現今日他洗地太慢了,他擦完身子,穿好衣服,遲疑地站在門邊,不敢出去。
他總覺得經過今日發生的事後,他與葉岩的關係更近了一步,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但同時這份心意也讓他更加膽怯矛盾了。
葉岩的喜歡讓他很歡喜,但他卻不敢告訴葉岩自己也喜歡上了他。他怕,怕這份感情永遠無法走進陽光下,怕阿父阿母知道後會傷心……
也許是自己還沒有喜歡葉岩到一定程度,才會這麼瞻前顧後吧。
薛盛安忍不住嘆了一口氣,終歸是自己太自私了。
「盛安,你洗完了嗎?」葉岩在房間裡等了很久,都沒見少年出來,不由擔心他是不是在裡面睡著了。
門外的聲音打斷了薛盛安的思緒,他輕輕應了一聲:「就出來。」
薛盛安在門後等了一會,才打開門出去。
剛剛出浴的少年,臉頰微紅,頭髮上還帶著水汽,在微黃的燈光照耀下,顯得皮膚更加白皙水嫩。葉岩覺得自己彷彿被蠱惑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盯著少年,下腹處一團火熱升起。
薛盛安被葉岩灼熱的目光盯著,不自然地清咳一聲,道:「我洗完了,你快去洗吧。」
葉岩強忍著自己想去親近少年的慾望,逃也似地去了個冷水澡。
好在他體魄好,在這春末夏初的日子裡,洗個冷水澡也不算什麼事,正好涼水也能壓一壓他那燥熱的身體。
等他洗完澡出來,薛盛安已經躺在床上了,看著少年團成一團,他勾了勾唇,覺得有些好笑,也不知少年怎麼養成的習慣,竟喜歡整個人悶到被子裡睡。
葉岩擔心他呼吸不過來,小心翼翼地把被子掀開,露出了少年的小腦袋。
「盛安?」葉岩輕輕喚了一聲。
薛盛安閉著眼睛沒有回應,葉岩感覺到他輕緩地呼吸著,竟已經熟睡了。
葉岩有些失落,他沒想到盛安睡了一下午,到了晚上還能睡得這麼快,他明日就要去隔壁縣城了,原本還想著晚上可以跟少年聊聊天呢。
葉岩坐在床邊,凝睇著少年的臉,忽然他眼尖地看到少年濃密的睫毛下微微泛著青色,頓時心疼起來。他抬手用拇指磨蹭著少年眼下的肌膚,眼中溢滿了擔憂和柔情。
想到明日就要與少年分開兩三日,他就萬分不捨,恨不得隨時隨地與少年呆在一起。
被磨蹭的肌膚微微有些發癢,正在裝睡的薛盛安努力讓自己不露異色,繼續平穩地呼吸著。
過了一會兒,燭火被熄滅了,他忽然感覺到柔軟的床鋪一陷,某人躺了下來,隨即自己的身子被躺在旁邊的人隔著薄被抱住了。
薛盛安睫毛微顫,呼吸凝滯一瞬,險些就要把偷偷爬上了他的床的葉岩給踹下去。
他握了握拳,才忍住下意識的動作。
其實他不喜與別人同睡一床的原因是上一世孫晉給他的陰影太大了,畢竟孫晉差一點就強要了他。所以,即使他對葉岩的擁抱並沒有厭惡之感,但心底還是有些不自在。
正當薛盛安胡思亂想之際,他忽然聽到耳邊傳來葉岩的長嘆聲,隨即他就感覺到了自己的額上傳來了溫熱之感。
薛盛安的心再也控制不住地迅速跳動起來,他就算閉著眼睛,也知道葉岩此時正在親吻他的額頭。
葉岩感覺到了懷裡的身子忽然僵硬了一下,而且少年的呼吸微微淩亂了,眸光一閃,頓時明瞭原來少年一直在裝睡,差點連他都騙過了。
本來只打算給少年一個晚安吻的他忍住笑意,起了逗逗少年的心思。
他的唇離開少年的額頭,往下移,啄了一下少年的鼻子,果然他又看到少年睫毛明顯地顫了一下。
葉岩勾了勾唇,撐起身子籠罩在少年的上方凝視著他,低下頭,準備貼上少年的唇。
溫熱的鼻息噴灑在少年的臉上,懷中的身子顯然更加僵硬了。
葉岩飛快地翹了下嘴角,嘴唇堪堪停在了少年的唇瓣上方,沒有繼續往下。
薛盛安緊張地握緊了拳頭,感覺自己要破功了。葉岩越來越得寸進尺了,居然敢偷偷摸摸地親他,親了額頭還不滿足,還想親他的……,真是太無賴了。
說好的「三步之約」也被他無視了,薛盛安感覺很氣。
他心裡腹誹著,表面卻不動聲色,心裡忐忑地等著嘴上即將傳來的溫熱觸感。
但等了十幾息的時間,薛盛安也沒等到葉岩的親吻,他有些疑惑,於是眼皮小心翼翼地掀開一點縫隙,偷覷了一眼,正好對上了近在遲尺葉岩的眸子,他不由得愣了一瞬。
由於在黑暗中,薛盛安只能看到葉岩的眼睛輪廓,並不能看到他眼底的情緒。
忽然一道短促的悶笑聲鑽進他的耳朵,薛盛安頓時明悟了,剛剛葉岩是故意的,他知道自己在裝睡!
葉岩再也壓抑不住喉間湧上來的笑意,側躺下去,把少年連著被子一撈,攬到自己懷裡。
薛盛安倚著葉岩因為發笑而微微震動的胸膛,頓時明白自己裝睡已經被葉岩識破了,虧他剛剛還那麼努力的控制自己的表情,想必在葉岩的眼裡,自己的那副模樣很可笑吧?
「你……」薛盛安掙紮著,怒道:「你剛剛在耍我!」
「沒有。」葉岩暗道不好,忙忍住笑意,抬手摸了摸懷中的小腦袋,給他順毛,「盛安,你真可愛!」
薛盛安沒想到葉岩會忽然會這麼說,不禁又羞又惱,他使勁掐了下葉岩的腰,葉岩立即誇張地「哎喲」了一聲。
「盛安,你謀殺親夫呀。」
「胡說八道!」薛盛安磨了磨牙,恨恨道。隨即心念一轉,知道葉岩這是在轉移話題,於是他從葉岩懷中抬起頭,怒道:「你快下床!」
葉岩與少年相處的這段時日,已經瞭解了少年的性情,知道他現在只是害羞而已。
他無賴道:「不下,我要跟你睡。」話落,葉岩大手把少年箍得更緊了。
薛盛安正考慮著要不要把葉岩踹下去,忽然又聽葉岩委屈巴巴的道:「我明日就要到隔壁縣城去,到時候幾日都見不到你,今晚想和你睡一起都不行麼?」
薛盛安:「……」
雖然知道葉岩這話有裝可憐的嫌疑,但是一想到葉岩為了幫他收購藥材而要忍受路途奔波,他就有些心軟了。
葉岩覺得有戲,連忙道:「我保證什麼都不幹,就只是抱著你睡而已。」
薛盛安遲疑了一下,好一會兒,埋在葉岩懷裡的小腦袋才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葉岩大喜,又聽到了少年悶悶的聲音從胸前傳來:「千柏,你抱地太緊了……」
葉岩忙鬆了鬆力道,只是虛虛地抱住少年。他摸著少年柔軟的頭髮,眼中滿是溫柔繾綣:「睡吧。」
他頓了頓,想著少年今日的下午做了噩夢,又加了一句,「有我在,別怕。」
薛盛安聽到葉岩這樣哄他,忍不住小聲嘟囔:「誰怕了。」
但他感受著葉岩一下一下的安撫,本來沒有睡意的他感覺自己彷彿被催眠了,他索性閉上眼睛,任由葉岩哄他睡覺。
同床睡一個晚上,應該沒什麼的。薛盛安這樣想著,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睡著的他絲毫沒有發覺,葉岩說的抱著他睡,已經不算在「幹什麼」的範圍內了。
葉岩停下安撫,感受著懷中的人兒,心被漲得滿滿的,彷彿自己在做夢一樣。
昨日晚上,他還只能偷偷摸摸抱著少年睡,今日早上為了不讓少年發現,還特意起了個大早,沒想到今晚就能光明正大地抱著少年睡覺了。
他忍不住心中的悸動,又在少年的額上落下了一個如羽毛一般的親吻,才一臉滿足地抱著少年沉沉睡去。
*
翌日,葉岩也是很早就起床了,他拿著昨日就收拾好的包裹,準備出門。
而一夜好眠的薛盛安因為心裡惦記著今日葉岩的遠行,所以也是早早地起床了。
沒想到吃完早飯後,薛父忽然不要葉岩去了。
「小岩啊,我知道你是好心,但這原本是我家的麻煩事,讓你跑一趟多不好。」薛父把思量了一個晚上的話說了出來。
葉岩連忙擺擺手,道:「不麻煩,反正我也無事,走一趟不費事的。」
薛父欣賞葉岩的仗義相助,但考慮到其他方面,只好補充道:「我自己去就行了,我是打算這次去看看能否與鄰縣合作,經營長期藥材生意。」不然普濟堂時不時地耍一些陰招,他還真怕對付不過來。
「原來是這樣。」葉岩頷首,這樣的話,他去鄰縣確實不方便了,畢竟他又不會談生意。
薛盛安聽到阿父要遠行後,十分擔心,脫口而出道:「阿父,要不我陪你去吧。」
「你阿父這次又不是單純的收購藥材,還準備談生意,你要是去的話,我怕你被一些奸商給坑了。」薛母沒等自己夫郎說話,自己就先開口了,「而且你最近身體不好,昨日還暈倒了,哪裡能經得起舟車勞頓?」
薛盛安被薛母這麼一說,知道自己不可能跟著一起去了,有些喪氣地耷拉著腦袋。
葉岩見少年如此模樣,笑道:「我也有些擔心伯父的安危,不如我讓阿古陪你去吧,他從小習武,武藝也不錯。」
薛父聞言,大為感激道:「如此就要麻煩阿古兄弟了。」
阿古忙道:「不麻煩。」他嘴上如此說著,眼神卻不經意地落在了正站在旁邊的小石頭身上。見他毫無反應,不由得有些失落。
小石頭低著頭,一隻腳在地上一點一點,不發一言。
薛盛安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看了有些奇怪的兩人一眼。
馬車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薛盛安送阿父上了車,小臉不由自主皺成了一團。
薛父掀開馬車側壁的簾子,見到兒子這個小模樣,不禁笑道:「你們安心在家等著,我過幾日就回來了。」頓了頓,他又道,「兒子,這幾天阿父不在,藥堂要是有人來看診,都得靠你了。」
「嗯。」薛盛安抿了抿嘴,重重地點了下頭。幸好有阿古跟著阿父,而且也是走大道去隔壁縣城,應該不會遇到什麼危險,要不然他才不會讓阿父出遠門。
葉岩再次吩咐道:「阿古,你記得一定要保護好大伯。」這次他沒有親自跟著大伯去,而是讓阿古去,也是有自己的考量——
他怕孫晉說不定就被救醒了,要是那孫晉還對盛安有非分之想的話,他呆在盛安身邊也能安心一些。
「是,」阿古嚴肅道,「郎君,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隨即他看向了站在最後面的小石頭一眼,眼底閃著複雜的神色。
小石頭恰好抬眸,見到阿古直直地看向他,頓時嚇了一跳,忙低下頭去。
阿古暗嘆一聲,默默上了馬車,沒有再說話了。
薛盛安站在前面,因此沒有察覺到阿古與小石頭的各自反應。他聽到葉岩殷切叮囑後,雖然心底依舊不捨,但比起之前稍好些了。想到這裡,他忍不住感激地看了葉岩一眼。
葉岩正巧回頭看向薛盛安,眼底溫柔之色一閃而過。
薛盛安與他對視著,沒有像往常一樣別過眼去。葉岩有些驚喜,他忍了忍,才沒當場把藏在袖袍裡的手揉上少年的頭。
但兩人只對視了幾息,就自然而然地錯開目光了。
薛母則在一旁再三叮囑車伕注意安全。
馬車緩緩駛去,等到看不見馬車的影子了,薛盛安才扶著薛母回了屋。
葉岩微不可見地翹了翹嘴角,緊隨其後。本來以為要與少年分開幾日,沒想到臨了又不用。這種情況無疑讓他的心情愉悅不少。
*
下午時分,吳掌櫃又陪著姜大夫去了趟孫府。
就在姜大夫在為孫晉診脈之際,吳掌櫃小聲地衝孫縣令開口:「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草民有事要稟。」
孫縣令疑惑地看了吳掌櫃一下,隨即點了點頭,帶著吳掌櫃出了房間。
「有何要事?」站在無人的院子裡,孫縣令直接問道。
「不知大人是否已經抓到了加害孫郎君的賊子?」吳掌櫃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個問題。
孫縣令微蹙了下眉,不知吳掌櫃問這話是什麼意思,於是如實道:「未曾。」
「是這樣的,草民有一個可靠的消息,可能與孫郎君被害有關。」
「哦?那你快說!」孫縣令一喜,連忙問他。
吳掌櫃深吸一口氣,緩緩道來:「聽我侄兒說,前段時間他親眼看到孫郎君在賭場附近被人毆打,我猜可能是那與孫郎君起了衝突的人,他們害怕被大人報復,所以先下手為強,毒害了孫郎君。」
話落,吳掌櫃屏住呼吸,等待著孫縣令的反應。
今日他來就是為了與孫大人說這番話的,自從昨日他知道姜大夫很可能就是害了孫晉的兇手並且對孫府還抱有別的目的後,他就覺得不能再被動的等待了,必須主動出擊。
說來也巧,昨天他不務正業的侄兒來找他借錢,他按照慣例,詢問他一些最近城中發生的事情,其中就有一件與孫晉有關。
他侄兒說,他那天和他兄弟們找了一個眼生的小郎君,準備弄一點錢去賭場試試手氣,結果錢是順到了,但他兄弟卻被那小郎君的同伴給追上了。
他和另外幾個弟兄見著那不好惹的高壯青年郎君追他兄弟去了,便躲在小巷裡盯著那個小郎君,等了一會兒,發現青年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他們就想威脅那小郎君再弄點錢來花用。
結果他們正要去找那小郎君的時候,那孫晉忽然出現了,還找上了那個等在茶棚裡的小郎君。
他們這些人哪一個不知道孫晉的大名啊,所以十分識趣地沒有上前。
果然後面孫晉就打算脅迫那個小郎君,但是不一會兒,之前追他兄弟的那個青年郎君就回來了,十分威風地把孫晉那邊的人都打趴下了,孫晉最後還暈了過去。
吳掌櫃不由暗暗慶倖地想著,雖然侄兒是把這件事當做趣事兒說給他聽的,但是這件事卻實在幫了他大忙。
孫晉中了蠱毒,但是只有他這邊的幾人知道,這樣的話,只要姜大夫能治好,想必孫縣令不會管到底是何毒,既然如此的話,那他何不誣陷那個與孫晉起了衝突的人呢?
拜託侄兒打聽了一個上午,他終於查到了那小郎君竟是薛家的兒子,而那膽敢毆打孫郎君的人,則是住在薛家的一個葉姓青年,聽說是薛盛安的好友。
吳掌櫃知道這個消息後,頓時覺得老天爺都在幫他。
所以他今日特意又來了孫府一趟,在孫大人面前提起了這件事。這樣的話,孫縣令查案時就會盯著薛家,就不會懷疑到姜大夫這個有些陌生的外來人了。
唉,也不怪他如此操心,實在是因為他現在與姜大夫是一條船上的人了,要是姜大夫發生了什麼事,他肯定也得跟著去死。
吳大夫一時之間想了很多,但是其實也只是過去了十幾息的時間而已。
孫縣令神色開始嚴肅起來,他來回走了兩步,並未說什麼話。
忽然,孫縣令停下了走動,他凝睇著正低著頭,畢恭畢敬等待他說話的吳掌櫃,眼裡閃過一抹思量,「你說的我已知曉,我會派人去審問他們一番的。」
吳掌櫃聽到這話,眼底迅速閃過一絲得逞的喜悅,正要說話,就聽孫縣令又開口了,「不管怎麼樣,你有心了,要是姜大夫治好了我兒子,好處少不了你的。」
吳掌櫃這下抑制不住地狂喜起來,看來這次鐵定能跟孫縣令套上交情了,而且還同時打壓了薛家,真是一舉兩得。
「草民一定會盡力為郎君診治的。」吳掌櫃立馬行了一禮,保證道。
「嗯。」孫縣令頷首,隨即不再與吳掌櫃談話,沖兒子房間的方向走去。
孫縣令沒想到今日吳掌櫃居然會跟他說這個事,其實之前他是沒有懷疑過薛家的,畢竟在金平縣誰有這個膽子敢毒害自己兒子啊——昨日姜大夫已經為兒子診出了病症,說是中了一種罕見的毒,說是有迷惑人心智,使人沉溺於夢境的作用,還說他還需得研究研究,才能開始為兒子治病。
但是吳掌櫃剛剛的一番話,卻又讓他心底忍不住懷疑起來,要是那薛家的人和那個叫葉岩的青年真的敢對自己兒子下手呢?雖然這種可能性很小,但他還是把人找來詢問一下情況為好。
至於那個他一直懷疑的人,他可沒膽子去找那人的麻煩。
邊想著,孫縣令邊跨進了兒子房間。
這時,姜大夫已經為孫晉診好脈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葉岩:第一次爬床成功了,兩次、三次還會遠嗎?
薛盛安轉身就走:……心機boy!以後都別想上床了!
葉岩連忙拉住:哎,媳婦兒,別走——你跟我睡多好啊,免費大暖爐!
薛盛安恍然大悟:原來昨天晚上我感覺自己抱著的大暖爐是你啊?!
葉岩(對手指望天):唔……現在否認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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