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隔天起床時，才發現一夜不好眠的她有黑眼圈，梳洗後，用淡妝掩飾黑眼圈，粉嫩的腮紅蓋住她蒼白的臉色，就這樣，當她搭公車去上班時。

　　一進辦公室就見桌上滿是秘書遞來的文件，忙了一整個上午，好不容易終於有機會可以喘息一下，這才見到秘書跟楊震從會議室回來。

　　高小歡手上處理文件，眼角卻忍不住瞄向楊震，見他大步從她眼前走過，像是沒看到她似的打開辦公室的門後進去，她的心忍不住有些小失落。

　　這時，秘書也回到座位，「高助理，你幫我泡一杯咖啡。」秘書將會議的報告放在桌上，開始分類，頭都沒抬的說。

　　高小歡連忙起身，「雷要泡一杯給總經理嗎？」

　　「不用了，總經理等一下要跟朋友見面吃飯。」秘書說完，高小歡又失望地看那扇緊閉的大門，而後轉身進到茶水間。

　　待她回來，秘書邊喝咖啡邊看檔，「高助理，下星期的行程楊總改到今天了，你打電話跟那家法式餐廳問看看，如果預約可以更改，那花店的花束也請他們今天送到那間法式餐廳。」

　　高小歡又趕緊打電話過去詢問，這一句才發現，早在秘書之前，楊震已經先行去電通知了，因為彼此熟稔，所以預約提前不是大問題。

　　接著她又打電話給花店，請他們準時送過過去。

　　待整個行程處理好之後，已經接近用餐時間，這時楊震辦公室的大門打開，她見他走出來，眼光忍不住又看他一眼，正好與楊震視線相對，可下一秒他即轉頭移開目光，「下午我不進公司了。」

　　「好的。」秘書起身，高小歡也起身，她又看了一眼楊震，她有種錯覺，今天的楊震有些異樣，但是哪裡變了她不知道，只知道他看她的眼神，跟之前不同，有一種冷淡味。

　　待楊震走後，高小歡低頭坐回位置，忍不住紅了眼眶，怕被秘書發現，她只能低頭安靜地敲打鍵盤。

　　「高助理，你不舒服？」高小歡的異樣還是被秘書發現，高小歡這人太單純，不懂得怎麼隱藏情緒，秘書又是個擅長觀察的人，哪裡能逃過她的視線。

　　「有一點感冒。」她撤謊說感冒。

　　「那你下午要不要請假？不然你這樣一再打錯資料，我還要重新更正。」秘書皺眉說，早上高小歡整理的資料有幾份內容錯誤。

　　「對不起，我會重新改過。」高小歡一聽，急忙拿過檔，想要馬上更正。

　　「不用了，這些檔不急，你今天就先請假看醫生。」秘書對髙小歡並沒有多大感，就連現在對高小歡也談不上喜歡，但她工作認真安分，她也挑不出什麼毛病。

　　所以這幾個月相處下來，之前對她的偏見已有些改觀，起碼比起其他一天到晚只會打扮的年輕秘書好多了。

　　再說高小歡樸實，也不會逮到機會就急著親近楊總，這一點她很滿意，因為高小歡不是個花癡，不會天天對著楊總傻笑賣弄，這讓她很放心。

　　「好，我知道了。」雖然秘書語氣聽來不苟言笑，但高小歡聽出了她的關心。

　　收好私人物品，高小歡走出公司時，臨近秋天的涼風讓她縮了下脖子。

　　其實她沒有感冒，只是心裡有些悶悶的很難受，心中像被什麼壓住，有種喘不過氣來的窒息感。

　　她不知道楊震怎麼了，為什麼不理她。

　　是，她敏感的發現楊震對她的態度明顯不同，很明顯是在冷落她，連一個眼神都吝於給她，但她不懂是為什麼。

　　她不吵不鬧，兩人的關係她也從沒跟第三者說過，總是配合他的時間陪他，這樣的她哪裡做不好了？

　　因為沒談過戀愛，所以她不明白自己該怎麼辦才好，想要問可哥，卻又怕自己一個不留神說溜嘴，到時真的會惹來楊震的不悅。

　　他應該有看到她的留言了但為什麼沒回覆呢？

　　以前暗戀楊震時，她也會這樣想東想西，但患得患失的心情不曾有過，因為不曾擁有過，哪來奢想。

　　但現在他們的關係比朋友還多一些，她以為他們是男女朋友，是交往的關係，那為什麼她在楊震身上感覺不出一點談戀愛的甜蜜感？

　　每次的約會，不是他家魷是她家，而最後總是被壓上床，這樣的交往正常嗎？

　　高小歡理不清自己的思緒，她低頭朝公車路走去，打算回家好好補眠，不讓腦袋再繼續這麼想下去，她怕自己越想心情會越難受，甚至有種她也不明白的委屈一直湧上來，讓她不安。

　　當她站在馬路邊，打算到對面搭公車，眼角卻被一輛熟悉的車子給吸引了目光。

　　那是楊震的黑色房車。

　　高小歡的目光順著車子最後停在公司大門口，首先入目的是楊震，而後跟在身後的人是個打扮時尚，短髮齊肩的年輕漂亮女子。

　　楊震跟女子有說有笑，女子還伸手勾住他的手臂，舉止親昵。

　　高小歡看到這一幕，心口那隱隱的悶痛逐漸加重，她覺得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給擊破了一個洞口，順著秋風灌入心口，讓她感到苦跟涼的感受。

　　楊震不愛人前親密，所以她跟他從沒有過在人前任何的肢體接觸，就連眼神相視也是一瞬間罷了。

　　可現在的他，跟那女子的舉動根本不是他說的那樣，甚至他還伸手幫女子將散落的頭髮勾到耳後，這舉動令高小歡不忍再看地狼狽地移開目光。

　　楊震跟那女子是什麼關條？他不是跟她交往了嗎？怎麼還可以跟其他女人這麼親近。

　　高小歡覺得她該停止亂想，她該相信楊震，但她做不到，身為女人的危機意識告訴她，楊震的感情並不是她想的那樣。

　　所以，她拿出手機，這是第一次，她在上班時間，拔了楊震的電話。

　　她站在公車站裡，遠看楊震拿出手機，而後皺了眉頭，將手機切斷，並且將手機收回西裝外套裡，這一連貫的動作下來，他還不忘對身邊的女子露出溫柔的笑容。

　　看到這，高小歡如果還看不明白，那她就真是傻了。

　　不知何時，當她看著楊震跟那女子一齊走進公司門口時，眼淚不爭氣的落下，怎麼止都止不住。

　　楊震，不喜歡她了嗎？

　　高小歡忍不住在心裡輕聲問著這句話。

　　這天，高小歡在街上亂走，像個無頭蒼蠅四處走，想要平息心裡那股鼓臊的聲音，她想打電話跟楊震問清楚，卻又不敢。

　　那麼多年過去了，她還是這麼沒用，喜歡一個男人喜歡到這麼沒尊嚴，都看到他跟別的女人這麼親密了，她還不敢開口問他是不是不喜歡她了。

　　就這樣走了一下午，最後她卻無意識的走到了楊震的公寓處。

　　她不知道自己來這裡要做什麼，但她就是來了。

　　傻傻地站在角落，夜風徐徐吹來，她卻不覺得冷，心裡不住反復地想，看到楊震後，她要說什麼。

　　是啊，她該說什麼，還是什麼都不說，就這麼算了。

　　就在她內心掙扎時，終於看到楊震了。

　　心裡的激動還有這幾天想念的心情，高小歡不由自主地邁開步伐朝他的方向走去。

　　但她的腳在抬起時，硬生生地頓住了，原來下車的人不只楊震，還有中午見過的年輕女子。

　　她怎麼會來這裡？她記得秘書有幫她安排入住飯店，都入夜了，楊震沒送她回飯店怎麼會帶她回家？

　　雖然她收回腳步，但下車的兩人還是見到她了。

　　楊震臉上平靜的表情看不出情緒，高小歡咬了咬下唇，覺得此時的自己有些狼狽，不知該出聲還是掉頭走人。

　　「阿震，你們認識？」最後，還是年輕女子出聲打破了沉默，她目光上下打量了高小歡後，轉頭笑著問楊震。

　　楊震的目光也看著高小歡，他沒想過高小歡會出現，他冷了她幾天，他是故意的，是要她明白自己哪裡錯了，可是她不聰明，竟然自己又跑來了。

　　他不確定她在這裡等多久了，不過看她頭髮被風吹得有些淩亂，心想應該是不短的時間，想罵她傻竟然跑來這裡吹風，卻又忍住了到口中的關心，故意以冷漠的語氣說：「她是我的助理。」

　　「助理？這麼晚她來這裡做什麼？你讓她來的？」年輕女子不解的間，她知道楊震是個工作狂，但沒想過他大半夜還要人家女孩子來家裡等，這有點太不近人情了。

　　那一句助理，讓高小歡的心情整個蕩到穀底，一整天懸著的思結在這兩個字上給平靜了。

　　原來她在他眼中不過就是個助理，原來是這樣，是她犯傻了，才以為自己是特別的，是因為上過床嗎？還是楊震說的喜歡她。

　　本來有很多話想問，但此時好像什麼都不用問了，多問也只是給自己找難堪。

　　「楊總，如果沒有工作要交代，那我先走了。」高小歡雖笨，但她懂得給自己找臺階。

　　楊震聽到她那聲楊總，本是平靜無波的臉龐有了此許變化，隨即又教他給壓下，「我讓司機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招計程車很方便。」高小歡逼著自己抬頭，逼著自己朝他們兩人笑，雖然那笑有些僵，但她盡力了。

　　「很晚了，你一個女孩子招計程車危險，還是讓司機送你。」

　　高小歡聽著年輕女子的好意，她傻笑了下，「沒關係，我習慣了，那我先走了。」說完，她拉了拉自己的衣領，深深地籲了口氣，轉身時，她沒再多看楊震一眼，只是淡淡地露著笑，眼眶卻熱得泛紅不敢教人瞧見。

　　目送她轉身，楊震握在身側的手掌握拳，想要出聲喊她，卻又想起自己當初說過的話，他不想高小歡仗著他的喜歡而纏著他，這會讓他不悅，他喜歡她的陪伴時，他會去找她，只是這陣子他故意想冷落她，所以他忍下了那股擔優，不想教她瞧見。

　　那晚高小歡回家，一個人窩在床上哭了好久，她都忘了自己是怎麼回家的，不知是不是哭得太傷心了，還是秋風吹得太過了，她這個一向不生病的健康寶寶竟然感冒了。

　　因為感冒，她有了理由可以不去公司面對楊震。

　　她跟公司請了三天假，秘書並沒有刁難她，那天就發現她感冒，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嚴重。

　　這三天，高小歡足不出戶，一個人窩在家裡發呆，不然就是盯著手機猛看，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就連睡覺時也要拿著手機入睡。

　　結果，三天過去了，她的感冒好了，除了可哥的一通電話外，再沒有其他。

　　而這三天，還好有可哥，幫她帶吃的又帶她去看醫生，她才不至於餓死在家裡。

　　第四天，她帶著康復的身體去上班，本是纖細的她因為這場感冒更顯清瘦，整個人瘦了一圈。

　　因為請假，需要處理的檔堆得老高，高小歡從進辦公室後，就忙得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

　　當楊震出現時，就見她跟平常一樣，安靜地敲打鍵盤，他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發現她本就尖細的下巴更細了，整個人氣色憔悴。

　　秘書告知他高小歡生病時，他那天晚上就開車到她家樓下，只是人到了卻沒有進去，只是坐在車裡抽菸。

　　最後看到有人陪她看醫生，又陪她回家，他才放心驅車離去。

　　他的那一眼並沒有惹來高小歡的關注，她依舊低頭專心地處理檔，楊震也沒有多說什麼，當他走進辦公室時，隨便跟秘書要了一杯咖啡。

　　只是，平時送咖啡的人是高小歡，今日卻是秘書，「高助理在忙？」

　　「她剛去幫我送文件。」咖啡是高小歡泡的，但她沒把咖啡端給他，接過咖啡時，楊震不想承認他心裡升起的那股是失落。

　　就這樣，兩人之間的冷氣壓一直持續，楊震沒主動找高小歡，而高小歡他一反常態不再找他，就連平時會故意製造進辦公室偷看他的情況也沒了。

　　除了公事，他們之間什麼都沒有了。她的目光不再追隨他而動，他的冷待得到的是她的沉默跟疏遠。

　　---

　　這樣的冷戰經過一個月，他在路過公司大門口時，不經意發現她跟同事在聊天，兩人有說有笑，這是這些日子來楊震第一次見高小歡臉上的笑容，也在同時，他耳聞高小歡有了新的相親物件，兩人已開始約會了。

　　原來，他沒甩了髙小歡，是高小歡找到了另外的交往對象了。

　　楊震這人，一向自負慣了，特別跟女

　　人的交往，只能是他說了算，所以他找上高小歡了。

　　坐在車子的駕駛座上，點燃的菸頭白煙緩緩上升，而他的目光則是一瞬不瞬地盯著不遠處的一男一女。

　　那兩人有說有笑的，都在高家門外站了十多分鐘了還沒打算分開，而最教他刺眼的是高小歡對那男人的笑容竟是如此迷人。

　　盯著她的笑臉楊震才發現，已經有好些日子不曾見高小歡這麼對他笑過了。

　　而高家門口的兩人，一點都沒察覺被人盯著，特別是石安眼裡只看得見高小歡。

　　「石安，謝謝你今晚請我吃飯。」高小歡邊說邊伸手把垂下的頭髮勾在耳後，這麼一個不經意的動作，卻讓石安忍不住多看一眼小巧如玉豆般的耳垂，甚至是目光還落在她白淨的脖子，一時移不開目光。

　　「不用謝，如果你喜歡，我可以一天請你吃飯，你下班我可以去接你，然後選一家你喜歡的餐館。」

　　高小歡為他的話而笑了，石安是真的懂得怎麼哄女人，「不然這樣好了，這次你請客，那下次換我請你。」畢竟還不是男女朋友，雖然石安是在追求她，但她也不好白白蹭吃，她臉皮薄。

　　石安為她的話只能聳了肩，搖頭歎了口氣，「我第一次碰上不讓我請客的女生。

　　「可以嗎？」高小歡仰頭又問一次。

　　「當然可以了。」石安哪裡會說不要，只要能跟她見面，他可以拋下男人的驕傲，算是哄她開心，這也是追女人的方式之一。

　　「那過幾天我們再約時間見面，今晚謝謝你送我回家。」

　　「你趕快上樓，我等你上樓再走。」石安第一眼見到高小歡就對她著迷，他喜歡她身上溫和的性格，還有她甜美的笑容。

　　高小歡點頭，「已經很晚了，你還要開車回家。」

　　「不要我送你上去？」她搖頭，「我等你走了我再上樓。」

　　石安笑著點頭，「好，那我走了。高小歡朝他揮揮手，目送他開車離去，她才轉身要走逬公寓大樓。

　　「看來你的約會物件很喜歡你。」就在她要開門時，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語言裡盡是嘲諷，高小歡全身一僵，難以置信的轉過頭去，竟然是楊震站在她身後。

　　「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裡？」楊震居高地低頭盯著她看，那繃緊的臉龐在在表現了他內心的慍意。

　　高小歡不想跟他多說，轉身要進大門，卻在這時手腕被重重扯住，險些讓手上的鑰匙掉落，而楊震的力氣過大捏疼了她。

　　「楊總，請問你到底有什麼事？」

　　「那男的是誰？」看到她對陌生男人笑，楊震心裡很不是滋味，她的目光一直都追逐著他，曾幾何時她眼裡已經不再有他了。

　　「那是我的私事，而且現在是下班時間了。」高小歡扭著手想要掙開他的掌控。

　　「我給你兩個選擇，一個是我跟你回家，一個是你跟我走。」楊震沒打算跟她在這裡多說，這麼多天不見她，他想狠狠的佔有她，這個念頭在等她回家的時間裡加深。

　　高小歡覺得自己應該是聽錯了，她只覺得好笑，忍不住出聲問：「我為什麼要跟你走，憑什麼你可以來我家？我是你的助理，你是我的上司，如果被人發現了，對你對我都沒有什麼好處，你說是不是，楊總。」

　　高小歡的人一向膽小，又不是個愛出風頭的人，所以她就算碰上什麼不滿意或是不開心的事，她也總是忍下來，哪時會像現在這邊用著嘲諷的語氣跟他說話。

　　「高小歡，你想惹我發脾氣？」

　　「我不敢，我只是在跟楊總說清楚，我跟你已經沒有任何關係，請你放過我，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了好嗎？」說完，她又用力一扯，想要掙開他的掌控，奈何力氣太小，掙了又掙只是多了皮肉疼。

　　楊震狠狠瞪她，眼裡閃過複雜情緒，最後轉為平靜，那是風雨欲來前的寧靜，「你要我放了你？」他將高小歡拉至胸前，低頭與她對視，那目光裡寫著慍意，高小歡看得心驚，卻又逞強地與他對看。

　　「楊總，你只是覺得我好玩，所以拿我當打發時間的玩具在玩弄，可是我不是玩具，我是人，我有感情，我也有喜怒哀樂，我以為你跟我上床，是因為你想跟我近一步交往，所以傻得以為自己是你的女朋友，可是我錯了不是嗎？你並沒有這麼想，你只是在找一個床伴，而我正好是那個適合的人選，除了上床，你跟我之間還有什麼？」說著這話的高小歡語帶哽咽，心裡那份壓抑太久的委屈，在這一刻崩壞了。

　　「可是，我不想這樣的床伴關係，我想要找個能愛我疼我照顧我的人，我想跟這樣的人結婚生子共組家庭，你不是這樣的人，那可以請你放過我嗎？」說完這話，高小歡眼淚落下，哽咽地在楊震面前輕輕的哭了起來。

　　這哭聲，是高小歡對委屈的發洩，一聲一聲敲逬楊震的心，教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就連安慰她的話，他也毫無頭緒。

　　這樣的高小歡他第一次見到，這麼脆弱這麼可憐樣，他卻不敢將她摟進懷裡安撫，握在她手上的力道慢慢鬆開，而後任由高小歡退後一步再一步，最後在他的注視下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