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轉眼又過了半個月,何紫沅的雙腳終於「踏踏實實」的踩在陸地上。
雖然她以前也常搭老爸的船世界各地跑,但畢竟是跟親人和熟悉的人們在一起,那種想回家的感覺並沒有那麼強烈。
當船一靠岸停泊,何紫沅的心即刻被眼前的情景震撼。
她從沒想過,時間往前推了三百多年,同一個地方呈現出的竟是如此令她陌生的風情。
她可以認出,此時所在的海岸就是尋夢撈寶號常停泊的地方,不同的是,眼前並沒有現代化的碼頭,唯有在漁港西側海岸線的盡頭有一座亭子,她看得出來,那就是她常去的望海亭。
雖然只是一座亭子,卻是她唯一熟悉的地方,她愣愣望著它,眼眶忍不住紅了。
她知道,就算回到這裡,她也不可能見到老爸、見到晶晶姐,還有她所熟悉的人……
「你沒事吧?」
成濤跟著何紫沅下船,好奇的打量著週遭,卻發現她像是瞬間被點了穴,僵立在原地。
聞聲,她立即回過神,偷偷眨去眼底的酸澀,回道:「嗯,沒事,只是我看到我最常去的亭子,有些感動。」
成濤瞧她這麼多愁善感,忍不住摸摸她的頭頂大笑。
「你呀,果然是個孩子,都回到家了,還怕往後去不了那座亭子嗎?」
在船上這段時日,兩人熟悉了一些,成濤是典型的海上男兒,豪爽率性,完全把他當成男孩,相處時自然也就毫無拘束。
何紫沅雖然已習慣被男人們當小孩子對待,因為在老爸的船上,她是最小的一個,但不知怎麼著,當成濤對她做出這樣的舉動,把她當孩子般看待,讓她無來由的感到憤怒。
她生氣地甩頭擺脫他的碰觸,嚷嚷道:「哼,不要把我當小孩子,我已經長大了!」
只有急著長大的小孩才希望被當成大人看待,瞧這小子氣得直跳腳,成濤好笑的撇了撇嘴角,安撫道:「好、好,以後不把你當小孩子便是。」
何紫沅不理會他的安撫,冷哼一聲後,逕自加快腳步往應該是她家的方向走,成濤見狀,便邁步跟上去。
走著、走著,何紫沅的思緒很快的又被眼前的一景一物勾觸得心情低落不已。
三百多年的時空遞轉,讓她對這個地方愈來愈覺得陌生,愈來愈不確定家到底在什麼地方,這個時候她又突然想到,她該怎麼跟成濤解釋她的家和她爹為何不見了?
何紫沅正暗自苦惱時,兩人離海邊愈來愈遠,也因為愈發接近一座小村落,發現令她震撼不已的情形。
呈現在眼前的村落一片殘破,像是經過了一場毀天滅地的大災難,讓人不忍卒睹。
「這是怎麼一回事?」
成濤側眸瞥了何紫沅一眼,心口被她臉上難過的神情揪緊,正想開口再問,一名衣衫襤褸,手杵著粗枯枝當柺杖的老者一瘸一拐地自他們身邊經過,他便揚聲問道:「老伯,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老人抬起眼打量了兩人片刻後才說,,「兩位是打外地來的吧?幾天前老天爺發了怒,颶風掀起的驚濤駭浪把村子全都毀了。」
「那村民們……」
老人搖了搖頭,哀傷的說:「能走的都暫時投靠親戚去了,其他的……唉!」
話說到最後,老人已然哽咽,未竟的話語就此結束在長長的歎息裡,但聽聞者都能明白他藏在歎息裡的哀痛。
何紫沅沒有想到,在這個時間回到這裡,竟會目睹這麼淒慘的災難現場,她為這裡的村民感到難過,還來不及開口說些什麼,成濤已拍了拍她的肩,開口詢問。
「你家是在這一帶嗎?」
何紫沅回過神,記起自己應該掰個理由解釋她的家以及親人為何平白無故消失;方纔她還為此苦惱,而眼下情況讓她可以順勢圓了謊。
「就在前面不遠處,但是我想……狀況應該也是如此吧?」她回道,語氣裡有著無須偽裝便不自覺透露的濃濃哀傷。
瞧見她難掩悲傷的神情,成濤安慰道:「去你家瞧瞧吧,也許會有奇蹟出現。」
即使妹妹的事他沒等到奇蹟,他也希望身邊的小子能比他幸運。
何紫沅苦笑著頷首,心裡明白接下來的結果是什麼,卻還是得硬著頭皮把這場戲演完。
如果真的有奇蹟,她倒是希望可以馬上回到現代,雖然如此一來就必須離開成濤,她心裡有一絲絲捨不得,但兩人畢竟是不同時空的人,她終究不屬於這裡啊!
略定了定思緒,何紫沅依循著過去從海邊走到家時的感覺,大概抓了距離後,在一片空地前定下腳步。
原來,這一處在三百年前距那個小村落已有段距離,因此見不著毀損的屋宅坍塌後的廢木材,但因為接近山邊,有一條往東邊延伸而去的小溪出現在眼前。
眼前的景像讓何紫沅有些詫異,稍沒注意,她的腳踩上溪邊仍然濕軟的土,一時沒能站穩,便搖搖晃晃的跌進溪裡。
「啊……」
溪水其實不深,但由於前幾日剛下過雨,湍急的水流還是迅速將她帶往下游的方向。
成濤才聽見何紫沅的驚呼,縱使立即反應,也沒能來得及拉住她,只好輕點足尖,提氣沿著溪流的方向追去。
溪中有不少尖銳的石塊隨著湍急的流水颳得何紫沅渾身疼痛,她掙扎著想辦法慾爬上岸,卻抵抗不了大自然的力量。
不知過了多久,她連嗆了好幾口水,意識愈來愈昏沉,突然聽到一聲痛呼,緊接著,她便感覺自己被人帶上岸,有雙手在她胸前按壓著。
當嗆入肺葉的水全吐了出來後,何紫沅睜開眼,一張五官柔雅、眉眼帶笑的可愛臉龐立即映入眼簾。
覺得對方似乎有些眼熟,她還沒能弄清楚眼前的狀況,便聽到對方關切地柔聲開口詢問。
「姑娘,你沒事吧?」
何紫沅拋開覺得她面熟的感覺,詫異地眨眼再眨眼,一臉驚訝。「你……怎麼知道我是女的?」
這是她來到這個時空後第一次有人喊她姑娘,她無法不訝異。
似是覺得她的問題頗為奇怪,柔美的姑娘掩嘴咯咯笑出聲。
「你雖是男子裝扮,但姑娘家的身形是騙不了人的。」
聽到她這麼說,何紫沅簡直感動得快要流下眼淚。
瞧瞧,她並不是沒有長胸部,只是不夠「波濤洶湧」,但還是讓人分得出是男是女啊!不過,這麼說來,成濤及他船上那幫人以及梅兒真的是眼睛全瞎了嗎?怎麼一概認定她是男的呢?
她還來不及感歎,便聽見成濤的呼喊聲從遠處傳來,於是她急忙對那名柔美的姑娘道:「快!快給我一件衣服讓我遮一下!」
成濤不知道她是女生,她若無法回到現代,日後還要待在他的船上,她可不希望她的性別因此而曝光,這會兒她全身濕透,曲線畢露,難保不會露餡兒,讓成濤識破。
柔美的姑娘被她著急的語調催促,趕緊拿起放在岸邊的披風,說:「這一時半刻我也不知該上哪兒找件衣服讓你遮,這件披風你就勉為其難湊合著用吧!」
方纔她在岸邊洗葯草,突地有個人撞上她,讓她驚得差點跟著跌進水裡。幸好此處是溪水彙集而成的一個小湖,她也對此處甚為熟悉,才沒有因為這名突然出現的女孩而被拖累。
「好!還有,我叫紫沅,等會兒見著那個人時,你可別姑娘、姑娘的喊我知道嗎?哎喲……」何紫沅忙著拿起披裹住身子,因為剛剛被溪中的石塊蹭出不少傷處,痛得她皺起了小臉。
柔美的姑娘不明所以,只當她有難言之隱,於是沒有多問,只是柔順的頷首應了聲。
何紫沅話聲才落,只見一道在空中飛踏的俐落身影倏地定定的落在兩人面前。
認識成濤後,何紫沅便知道他武功高強,每每看著他在她面前施展輕功,她心中佩服之際,也總有一種自己像是正在看電視劇的錯覺。
她還來不及開口,成濤已搶先一步問:「子元,你沒事吧?」
成濤垂眸見她抬起頭以一種幾近崇拜的眼神看著他,焦急的心因為她安然無恙而定下,卻又因為她的眼神,他的心中無法控制地湧出一種他說不出的異樣感。
這小子生得一副好皮相,現下年紀還小就長得這般俊秀,尤其此時那雙黝黑的眼透著驚魂未定,半帶著點迷濛,讓他產生奇怪的感覺。
成濤暗暗深吸了口氣,抑下內心怪異的騷動,定下心思後才發現,一旁還站著一名女子,他好奇的望向對方,卻在瞬間像被人點了穴般僵杵在原地。
柔美的姑娘也好奇地看向這個像大鵬鳥一樣倏然出現在面前的男子。當他們四目相接的那一刻,她竟覺得男子給她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
見陌生男子像見鬼似的瞪大雙眼瞅著她,她不禁慌張地望向何紫沅,問道:「這位大爺是……」
「喔,他是嘲風號的老大,成濤。」
「成濤……」聞言,柔美的姑娘皺起眉頭,覺得自己似乎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
當她一臉疑惑地抬起眼望向成濤時,已回過神的成濤立即激動的上前攬抱住她。
「湘湘,大哥終於找到你了!」
湘湘?聽到成濤喊出的名字,何紫沅看著那個幾乎被成濤的擁抱完全覆住的嬌小身子,震撼不已。
救了她的這名姑娘是成湘?!她真的賭對了,還如此戲劇性地讓失散多年的兩兄妹重逢?何紫沅有些難以相信眼前的情況是真實的。
柔美的姑娘不明就裡的被成濤抱住,驚慌地想掙脫他的懷抱。
「大爺……請、請你放開我!」
「不!大哥好不容易找到了你,絕不會再放手!」
雖然經過了七年,成湘稚氣的面容已褪變為一個大姑娘,已與他腦海中的模樣有些出入,但他絕對不會認錯。
在男人強勢的擁抱下,她動彈不得,急得臉都紅了,口中不斷反覆說著抗拒的話。
好不容易找到妹妹,成濤完全沒有發現成湘的反應太過奇怪,完全沉浸在找到親人的?悅中。
「放開她!」
突然,一聲厲吼伴隨著一股冷銳的勁風自身側襲來,習武多年的成濤敏銳的察覺,下一瞬間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將成湘護在身後,緊接著迅速側身閃避那道勁氣。
身形甫定,成濤才發現,帶來那道勁氣的是一把雕刻刀,磨得雪亮的刀口嵌入溪邊的大石塊上,半露出的刀鋒透出銳利的光芒。
他再望向來者,那是一個頭綁深藍布巾,身穿無袖漢服,露出兩條黝黑結實手臂,身形與他相似的男人,正怒不可遏地瞪著他。
成濤尚不及開口問對方是誰,便發現被他護在身後的妹妹趁他分神之際,朝那個男人奔去。
「琛哥!」
一把將愛妻攬進懷裡,龍冀琛沉聲冷冷地問:「你是什麼人?為何如此大膽妄為,纏著我的湘兒?」
男人佔有慾十足的口吻和姿態讓成濤隱約猜到,成湘與對方的關係肯定不同於一般。
而這時他才發現,成湘臉上的神情有些異常。
她一臉驚恐的表情,顯然是把他當成陌生的登徒子,根本沒有兄妹之間的熟悉和親情。
妹妹絕不可能因為七年的分離而忘了他,難道是她遭遇了什麼而失憶了?這個可能讓他不禁感到惶恐,他定定望著妹妹,急切地說:「湘湘,你忘了我嗎?我是你的大哥成濤啊!」
他不明白,妹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會不記得他?
「大哥……」
龍冀琛眼神一凝,微微猶豫了下才開口問:「你要如何證實,你是湘兒的大哥?」
七年前他與叔父出海捕魚,無意間救了一個溺水的小姑娘,搶救後她醒了過來,只記得自己的名字,其他過往的事卻全都忘了,連為何會在海上飄流也記不起來。
他收留了她,兩人在朝夕相處間有了感情,直到今年才成親。
這些年來,龍冀琛一直想要弄清楚妻子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也想知道她的親人是否還在人世間,因為每每午夜夢迴時,她總是會被惡夢驚醒,口中的囈語則是千篇一律的「大哥,你在哪裡」、「大哥快來救我」、「大哥,湘湘好怕」之類的話,就算成親後夜夜有他相伴,她內心的恐懼依舊存在。
所以他堅信,妻子的大哥在她心中佔有極重要的地位,只有找到她的大哥,才有辦法消除她內心深處的恐懼。
聞言,成濤才不再感到那麼難受,這名看似溫謙的男子既然會這麼問,就代表妹妹很有可能曾遭遇過什麼事,才會失去記憶而不認得他。
他斂眉思索了會兒才接著說:「湘湘在左肩下方約莫半寸處有一個銅錢大小的箭疤,是她五歲時被我射偏了的箭射傷的。當時我因為誤傷了妹妹,遭家法處置,在祠堂裡跪了一夜。」
回憶著過往讓成濤想起爹娘仍在世時一家和樂的情景,他粗獷的臉上有著難掩的黯然情緒。
聽見成濤準確無誤地道出妻子肩上的傷疤,龍冀琛望向妻子,柔聲道:「湘兒,我想,你的心願成真了!」
成湘緊緊靠在丈夫身邊,怯怯的、不敢相信的以充滿警戒的神情望向成濤。「你真的是我……大哥?」
過了七年,過往的一切在她腦海中愈來愈淡,她幾乎無法確定,她日夜牽掛的兄長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連剛剛他所說的那段過去,她也完全沒有記憶啊!
而這些年來,丈夫的手藝愈發精進,又因為傳說的事被賦予神人的色彩,她有些擔心,眼前自稱是她大哥的人,是不是真的是她的親人。
成濤聽到妹妹不確定的詢問,再加上她一臉警戒中帶著迷茫的神情,一顆心因而大受打擊。
「湘湘,你到底怎麼了?就算過了七年,大哥從沒有一天忘了你,但……你怎麼會、怎麼會忘了大哥呢?」
他從沒有想過,兩兄妹會是在這樣的狀況下重逢,更沒有想過妹妹居然不記得他了。
龍冀琛見他大受打擊的模樣,便挺身為妻子說話。「別怪她,七年前我救起她時,她就已經失憶了,不過這些年來,我仍一直幫湘兒找尋她的親人。」
「失憶……」成滿喃晡地道。
龍冀琛打從見到成濤的第一眼就一直觀察著他,見他對妻子露出的激切情緒,他直覺的認定成濤應該就是成湘的大哥。
他的直覺向來很準,因而他毫無保留的道:「對,這些年來她雖然想不起過去的事,但夢裡還是一直掛記著她的大哥。」
這句話讓成濤感到寬慰,確定妹妹是因為失憶才忘記他,他釋懷許多。
「忘記了也好,直到湘湘失蹤前,成家遭遇了太多、太多的事,她忘了那一切未嘗不是件好事。」
他無限感歎的語氣讓成湘忍不住問:「在我失蹤前,家裡……成家發生了什麼事?」
失去過往的記憶讓她覺得自己不完整,如今有機會圓滿她缺失的回憶,就算悲痛,她也願意承受。
「你真的想知道?」成濤問道。
見妻子堅定地頷首,龍冀琛便跟著說:「如果你們不急著離開,不如在舍下小住一段時日?何況這位……小兄弟渾身濕透,需要盡快換上乾爽的衣物,否則染上風寒就不好了。」
經他一提,成濤才發現,自己根本忘了何紫沅的存在。
他瞥過頭望向她,尚不及開口,便見她紅著眼眶,一臉愁苦。
成濤心裡想著,子元的親人應該也是跟那些村民一樣遇上災厄,頓時激起了他失去妹妹多年的同理心。
何況他能找到失散多年的妹妹,可說是子元帶給他的好運,若不是為了陪子元回家,他也不可能到台灣來。
成濤心中充滿了感激,心想,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這個孩子孤苦伶仃一個人。
他拍了拍她瘦弱的肩頭,問:「子元,要是你不嫌棄嘲風號上生活辛苦,你願意和我回到船上去嗎?」
何紫沅之所以紅了眼眶,一方面是為他們兄妹重逢感到歡喜,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想到了自身的處境。
她要用什麼方法、花多少時間,才能回到屬於她的時空?
她是不是也能像成湘如此幸運?
如今在沒有找到回家的方法之前,成清既然願意讓她繼續留在船上,她當然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
他是她在這個時空唯一能倚靠的對象,她無法想像,若離開他,自己到底要怎麼存活。
「好,我跟著你!」
成濤微笑著頷首。「那我會在這裡多待幾天,你若怕悶,就先回船上去。」
他原本打算送子元回家後就要離開,如今找到了妹妹,他打算在此停留數日,再啟航返回成家堡。
「不,我跟你留下。」
雖然她家的所在處在這個時空中是一條溪,但何紫沅還是想在附近走走繞繞,看能不能有什麼新的發現。
「嗯,如果你需要什麼幫忙,儘管開口。」
他能夠找到妹妹,都是子元的功勞,如今子元若需要他的幫助,他絕對兩肋插力,幫忙到底,絕無二話。
可能是因為找到了妹妹讓成濤沒有多餘的心思再關注其他事,也可能是成濤有著與粗獷外表不同的柔軟心思,怕她傷心,所以沒再提起她爹以及她家的情況。
不管是哪個原因,至少成濤不再專注於她的事情上,這讓何紫沅暗暗鬆了口氣。
她真不知道,若成濤繼續追問她老爸的事,她或許得為在這個年代根本還沒出生的老爸造一個墳來圓謊了。
天氣晴朗,沒有一絲白雲的天空出奇的藍,像澄澈的藍寶石不含一絲雜質,美得讓人捨不得眨眼。
何紫沅仰頭凝望著天空,不由得想,此時眼前的這片天空,與三百年後站在同一個位置看見的天空會不會一樣?
她此時所在的地方,三百年後,有誰會站在相同的位置?
這幾天來,何紫沅時常在附近走走晃晃,就是想找出一些有助於她回家的蛛絲馬跡,然而根本一無所獲。
她本想讓自己放鬆些,沒想到仰望著天空,反而讓她的腦袋湧出一大堆問題,思緒更加混亂。
意識到這一點,何紫沅自嘲地扯了扯唇,心中苦澀又無奈。
突然,一道柔和的女子嗓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這麼站在崖上吹風,不怕鬧頭疼嗎?」
龍家位在村子東側的高丘上,此時夕陽西下,萬丈光芒將前方的海面烘托得極不真切。
何紫沅沉浸在那片金光中,心裡卻有種說不出的哀傷。
這樣多愁善感的她,是來到這個時空後最大的轉變。
她可以感覺得到,那個和男孩子一樣樂觀爽朗的何紫沅,已經一點一滴的消失了……
「紫沅,你沒事吧?」見她沒有回應,成湘拍了拍她的肩,語氣裡帶著些擔憂。
聞聲,何紫沅止住思緒,匆匆轉過身,眼底映入成湘柔美的臉龐,她的嘴角微揚起笑意問:「湘湘,你怎麼跑出來了?」
她跟成濤已經在龍家住了十來日,她非但見識了龍冀琛被稱為神人那出神入化的雕工,私下更與成湘成了無話不談的姐妹淘,除了穿越自未來的身份外,她幾乎什麼心情都與成湘分享。
「瞧日落瞧得這麼入神?我都喊你好幾聲了。」
何紫沅怕她擔心,趕緊壓下惆悵,勉強笑道:「沒事,只是想到明兒個就要和你道別,有些捨不得。」
「如果你真的不想走,我同大哥說說,你就別跟他回船上去了,再說,一個姑娘家實在不適合待在只有男人的船……」
沒等她說完,何紫沅便搶先一步道:「湘湘,我只是捨不得你,如果真的讓我留在這裡,再多幾天我就會覺得悶了。」
成湘不會知道,從以前她就已習慣在只有男人的船上生活,更何況她在這個時空中找不到任何能夠指引她回去的方向,目前唯一的希望也只有嘲風號了。
她心裡有一種奇怪的認定,認為只有在船上才有機會找到回去自己那個年代的可能。
「所以你是喜歡海上生活的?」
何紫沅點了點頭,還未開口回答,便見到龍家的下人領命前來喚她和成湘回去。
這幾天,何紫沅已見識龍冀琛寵妻的程度,因此不敢拖延,迅速結束兩人未說完的話題,和成湘一起匆匆返回龍家。
一踏進龍家大廳,何紫沅便因為眼前所見,整個人震懾地愣在原地。成濤所有的思緒皆被龍冀琛所雕刻出的嘲風龍首所吸引,因此沒有發現何紫沅的異樣,只是驚歎道:「子元,你來瞧瞧,龍大爺這個嘲風龍頭雕得真好!威嚴剛美,栩栩如生!」
「嘲風是龍三子,能威懾妖魔,除災避禍,安在船首,可保嘲風號平安。」龍冀琛握住嬌妻的手,說出他雕刻這個嘲風龍首的用意。
成濤是成湘唯一的親人,他希望藉由嘲風神獸的力量,永保妻子心中最重要的親人平安。
丈夫願意在百忙中為兄長雕出這尊神獸的心意讓成湘很是感動,她緊緊握住丈夫的手,將所有的感謝藉由雙手傳達給他。
當眾人的心思皆放在嘲風龍首上時,何紫沅在震驚過後,覺得自己終於看到了可能可以回家的曙光。
直到這一刻她才憶起,這陣子在嘲風號上,她一直找不到嘲風龍首,原來是因為龍冀琛今天才把它刻出來。
既然嘲風神首出現了,那是不是就代表她接下來就有機會回到屬於她的那個時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