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英國和平學院位在一個寧靜的小鎮上，並不是什麼正統的學院，只能算是個語言學校，來自各國的學生聚集在此，多半只是來混個文憑，功課上的壓力其實並不如想像中的重。

　　洛蝶雖然並不屬於這一群，但她仍舊只能算是來逃避現實的人罷了，與他們也差不了多少，最大的差異是，每個人都是笑瞇瞇的，只有她，就算臉上有著笑容，卻仍舊漾著一抹淡淡的憂鬱。

　　早上的課已經上完，接下來就是下午的事，她看了看手錶也才十點多，她不想回到宿捨去，就順著廊道，到了她最喜歡的小池邊。

　　英國的天氣其實挺冷的，但是她意外的喜歡這種天氣，可以將自己包在重重的外套之下，有種奇怪安全感。

　　她來到這裡，已經過了三個月，雖然她不想計算時間，卻發現在起床的剎那，她就知道，又過了一天。

　　離開他的時間……又多了一天，大家都說，時間可以治癒一切，可是，他的影子卻在腦海一日一日的加深，怎麼樣都抹不去。

　　她在池畔站著，望著波光粼粼的湖面發呆，完全沒有發現在她的身旁不遠處，有個人已經凝視她很久一段時間了。

　　喬昱幾乎是屏息看著，她仍舊細長的頭髮披在肩上，微風吹拂著她的髮梢，距離如此之遠，但是他幾乎可以聞到，她專有的百合花氣息。

　　他想念她的味道。

　　她蒼白的臉，被包裹在厚厚的外套之下，以往澄亮的眸裡，再不復見那抹倔強的怒氣，而是平靜的讓人心慌的無所謂，視線下移到她幾乎沒有血色的唇……

　　這個該死的女人，逃了半個地球就算了，連自己的身體也不好好照顧，他恨不得將她擁人懷中，把她那沒有血色的唇吻成紅色。

　　喬昱往前走了一步，心想絕對要好好的處處罰她，這也是他追到英國的目的之一。

　　聽到有人靠近的聲響，洛蝶下意識回頭一看，倏然對上一雙冷冰冰的黑眸，是如此熟悉而又陌生，在那一剎那間，她不能相信這是真的。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洛蝶努力讓自己強裝平靜，卻發現她連一句話都說不好。

　　「你太小看我了。」喬昱看出她眼中的慌張，忽然發現就算過了三個月，自己仍舊想念她。

　　徵信社早就告知了她的下落，可是他手中的工作，多得讓他挪不出時間，心裡的煩悶，更是讓他無法馬上衝過來找她……

　　在無法釐清對她的感覺之前，他不想出現在她的面前。

　　如今，他來到這裡的目的，除了在此設立分公司之外，另一個重點就是要來處罰她的逃脫。

　　「你來做什麼？」洛蝶壓下想拔腿就走的念頭，她不想讓他看出自己的軟弱。

　　「你覺得呢？」喬昱仍舊沒有停下腳步，一步步往她接近，隱約可以看到她上下起伏的胸口，眼中的冰冷未減反增，因為她竟然敢逃開他。

　　「那不關我的事。」洛蝶往後退了一步，他逐漸靠近的高大身軀，給她莫大的壓力，她幾乎要不能呼吸了。

　　「怎麼會不關你的事？」喬昱用她的話回問，深沉的眼直瞅著她的瞳，不讓她再有逃脫的機會。

　　「你不要再過來了。」似乎看出他的想法，洛蝶慌張從口中逸出一句，她不想再受傷害。

　　「如果你覺得我會聽你的，你可以繼續命令我。」喬昱沒有停下腳步，一直走到她面前三十公分才停住。

　　「喬昱……」洛蝶直覺的伸出手臂抵擋住他，他是停住了，不過絕對不是因為她的手，縱使如此，她的手仍舊頑固的抵在他胸口。

　　四眸相視，除了一方驚慌、一方侵略之外，還帶著淡淡淺淺的想念氣息，在兩人鼻尖遊移著。

　　喬昱握住她抵在胸口上的柔荑，大姆指在她冰冷的手背上撫著，那樣的溫柔，像是一道暖流湧進體內，在寒冷的天氣裡，讓人頓生暖意。

　　只是他一開口，又再度將她打人冰冷地窖裡。

　　「沒有人可以決定離開我，只有我可以決定要不要這個人，而你……」他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將她細瘦的柔荑緊握，令她微微皺起眉頭。

　　「你竟然敢不聲不響的離開我！」他伸出手將她摟進懷中，怒視著她，隔著重重的衣物，他仍舊想念她的身軀。

　　「你沒有這麼大的面子讓我離開你，這是我本來就有的計劃。」她言不由衷的說著，刻意忽略此時曖昧的親暱、與他呼出的溫熱氣息。

　　「那你就該改變這個計劃。」喬昱低下頭，拉近兩人的距離，他的額頭頂著她的，紅唇就在眼前，他幾乎忍不住想吻她的衝動。

　　「我不會為了誰去改變我的計劃，更何況那時的你，每天忙著跟女人鬼混，我不覺得這件事需要跟你報告。」洛蝶刻意讓語調一逕矜淡，卻總是讓心裡的想法，不自覺的從口中洩出。

　　「你在乎我跟其他女人鬼混？」喬昱沒有忽略她的語病，雙手加重了力道，讓她更加的貼近他，兩人的唇片就在分寸之間，他發現他快要不能自製，胸口裡的心跳，快的要跳出身體。

　　「我不在乎。」洛蝶輕聲喊出，她不能在這樣的情形下與他說話，再怎麼樣她都會輸，因為她的神智已經無法維持清醒了。

　　她移開臉，拉開兩人的距離，卻在不經意間劃過他的唇片……

　　洛蝶倒吸了一口氣，下意識的回視了喬昱一眼，看到他的黑眸頓時變得深沉，下一秒鐘，他已覆住她的氣息。

　　幾乎是下意識的，喬昱已經吻上她的唇片。

　　他的手上移到她的頸畔，隔著她的發固定住她試圖逃脫的唇，他狠狠的吸吮著她慘白的唇瓣，輾壓著令他想念了數個月的味道。

　　洛蝶用著殘存的意志抵抗著他的唇，用全身的力氣，怕打著他如鐵般的胸膛，但是他全然不為所動。

　　他反倒更加深了唇力道，以舌尖挑著她的唇，劃過她完美的唇瓣，引起她全身一陣顫慄，唇瓣不由自主的微張，想吸人更多的空氣。

　　不過他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霸道的舌尖，堂而皇之的入侵了她的甜蜜，挑逗的舌主動的滑人她的口中，在她的齒際逗留著，在她的舌尖嬉戲著、挑逗著，非要她回應不可。

　　洛蝶的膝蓋一陣虛軟，不由自主偎進他的懷中，美麗的雙眸早已失去焦點，她只能感受唇上的力量，進而呼應他狂肆的侵入。

　　得到她的回應，喬昱狂亂而霸道的吞噬著她的味道，彷彿怎麼樣都無法滿足，兩人的唇糾纏著、彼此渴求著，像是掉人一個無底的漩渦一樣，再也無法掙脫。

　　喬昱微微鬆開她的唇，但沒有鬆開手，鼻尖仍1日與她相頂著，兩人如此接近，氣息吹拂在彼此的臉上，又是個心跳加速的距離。

　　因此，洛蝶並不敢張開眼，怕迎接她的又是另一個惡夢的開始，但是這樣並不能阻止喬昱要傷她的原始慾望。

　　「看樣子，你的反應與以前一樣熱絡……」他啞著聲音在她的耳邊說：「你很想念我吧！」

　　「你這個混蛋！」聽出他話中的挑情意味，她生氣的揚起澄眸怒視著他，幾乎不能相信他所說的話。

　　「你不能否認，你喜歡我的吻。」喬昱與她對視著，喜歡她此時眼中的活力，而不是像剛才獨處時一樣，美麗卻無神。

　　「你這個混蛋……」她才舉起手，來不及打上他的臉，已經被他給制住了。

　　「如果你有能力，否認你喜歡我的吻，就表現給我看，如果不行的話，就閉上你的嘴，順從你的生理反應，告訴我……你喜歡我的吻。」喬昱冷著聲音，看著她被吻的紅腫的雙唇，訝異著自己竟然仍戀著她的唇。

　　「放開我！」洛蝶紅著臉怒視他，發現再與他對陣下去，結果總是失敗。

　　「別忘了，剛剛是你主動依到我懷裡來的。」他沉著聲音提醒，壓抑下想含住她耳垂的衝動。

　　洛蝶除了羞愧還有惱怒，已經氣到不知道該說什麼，甩開他的手轉身想離開。

　　「這樣就想走了？」喬昱挑起一邊眉，看著她離開的背影說著。

　　「我不想跟你浪費時間。」洛蝶腳步沒停，甚至想用跑的離開他的視線。

　　「認識我這麼多年，你難道不瞭解我？」喬昱的音調稍加提高。「從來就沒有人可以逃離我，或者是轉身離開我，除非是我不想要了。」

　　「你是什麼意思？」洛蝶停了腳步，仍舊沒有轉過身。

　　「過來！」喬昱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用命令的語氣叫著她。

　　「你先告訴我，你那句話是什麼意思？」洛蝶與自己的意志力搏鬥著，心裡某處，正催促著自己到他身邊去，但是她知道，等著她的除了傷害，別無他物。

　　「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麼來到英國？」喬昱深沉的黑眸帶著怒氣，因為她的刻意忽視。

　　「你是專程為了我到英國來的嗎？」洛蝶回過身直視他，直覺就這樣問了，且心裡帶著一絲絲淡淡的期望，自己的癡戀不是單方面的。

　　他的唇邊漾起一抹殘忍的冷笑，她知道，自己又說傻話了。

　　「你未免也太自視過高了吧？」他的俊容冰冷，帶著嗜血的微笑。「我從不會為了誰做任何事，你不會是開先例的那一個。」

　　洛蝶的胸口像是被狠狠捶了一拳，她的秀眉微皺，想說些什麼，卻無能為力。

　　雖然從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兩人不可能相配，她卻怎麼也管不了自己的腦子，控制不住對他的感情。

　　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會逃到這遙遠的國度來，為何他又來招惹自己呢？

　　「如果你要說的話說完了，我可以走了嗎？」洛蝶垂著頭問，再度覺得無力。

　　她不想再跟他繼續戰下去了，她想棄甲投降了，反正，無論她再怎麼反抗、掙紮，仍舊是輸的那一方。

　　「不可以。」喬昱的答案是斬釘截鐵的，洛蝶忍不住回視著他。

　　「你一向這麼為所欲為嗎？」洛蝶不想與他有所交集了，她無力的說著。「我承認我輸了，可以嗎？難道我連離開的權利也沒有嗎？」

　　「當然沒有！」喬昱的黑眸中沒有一絲軟化的跡象。「這是你自找的。」

　　「我不懂。」洛蝶不明白他的話意。

　　「在你選擇要離開我的時候，就註定了今天的結果，我不會讓你走，除非是我不要你、膩了你的時候。」他暗沉眼瞳透露出他是認真的，語氣充滿強勢。

　　洛蝶錯愕半晌，清澈的眸眨了一下又一下，似乎不能接收這樣的訊息。

　　「你憑什麼認為，我會乖乖聽你的？」她不是軟柿子，這點，他應該知道。

　　他從鼻子哼了一聲，似乎早就知道她會有這樣的反應。

　　「如果你有注意國內的經濟版，或是財經雜誌，應該可以輕易知道，我現在已經是喬氏企業的真正掌權者，換句話說……」他頓了一下，刻意吊她胃口。「我爸他……

　　已經保不住你爸了。「

　　「你拿我爸來威脅我？」洛蝶不能自抑的張開嘴，無法相信他竟然這麼過分。

　　「那又怎樣？」喬昱挑起眉，一臉的無所謂。

　　「你比雜誌上寫的更無情、更無義。」洛蝶氣的眼睛都紅了。

　　她當然有注意到，幾乎所有的財經雜誌，在這兩個月內的頭版，都介紹這台灣的黑馬，在接下喬家事業不到幾個月的時間，大幅將原本即將沒落的紡織事業，轉變成新興技術工業，在一片股票慘跌的哀嚎聲中，喬家企業成為獨樹一格的贏家，跌破大家的眼鏡，也讓眾人對他有了更佳的評價。

　　另外一點令人垢病的，是他大力整頓公司內的人事，裁去部分冗員，頓時又讓各界一片嘩然。

　　好聽的說法，是減低人事費用的開銷，達到了嚇阻的作用，整個公司的人，從上到下無不兢兢業業，深怕自己就是下一個被裁員的對象，而他，竟把矛頭指向自己的父、親。

　　他的狂妄與自信，和在事業上充分表現的才能與眼光，往往帶來豐沛的利潤，只是這樣的狂妄，遇到了洛蝶，似乎成了他報復的方法。

　　「聽你這樣說，你的確是有看到別人對我的評價，只是他們的說法，比你中聽多了。」喬昱的眸仍舊是冷的。

　　沒錯！這就是他，他來到這裡的目的，就是要處罰她的逃離，處罰她的背叛，沒有人可以恣意離開他，像她這樣！

　　「過來。」他再度下了命令，聲音卻軟了下來，原因不是為了別的，而是知道她不會再反抗。

　　洛蝶緩緩移動著如鐵般沉重的腳步，除了到他身邊，她沒有別的路走了……

　　父親已經年邁，且最近打電話回家時，又聽王媽偷偷告訴她，父親的身體己大不如從前，可能需要仔細檢查一下，而她才剛剛大學畢業，出國又花了一大筆錢，倘若父親真的遭到裁員，如何去負擔房租與其他的支出呢？

　　「你不該逼我威脅你。」他不帶痕跡的把責任推給她，唇邊仍帶著笑意。

　　「你這個小人，你不覺得這樣是很可恥的嗎？」洛蝶管不住自己的嘴，就算她真的對他的出現有一絲絲期盼，在這個時候也全消失無蹤了。

　　喬昱將她的身軀再度拉近，用食指與中指掐著她的下巴，逼她迎向他的眼光。

　　「那又有什麼區別？在你的眼裡，我不是混蛋，就是小人，所以你才會逃的遠遠的，既然如此，我當然得努力變成，你心中想要的那個人，不是嗎？」

　　「你做這一切，只是因為我離開你嗎？」洛蝶的眼裡透出無奈，難道這樣也錯了嗎？

　　「是！」喬昱的回答不留一點餘地。

　　「你想怎麼樣？」洛蝶斂下眼，除了服從，她的腦子現在一片空白。

　　「陪我去吃飯，我餓死了，我最恨飛機上難吃的飛機餐，所以什麼也沒碰，一到英國，我馬上飛奔來看你，怕你又消失在我的視線裡。」喬昱一改剛剛的無情，換上一副嘻笑的臉，剛才的爭執似乎未曾發生過。

　　難道他又想戲弄她了？

　　看著他眼中那似假似真的神情，洛蝶明明知道他不懷好意，卻仍然感到一股莫名的心動。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洛蝶被他說出的話震住，也幾乎被他眼裡突來的溫柔迷惑，但是卻不會輕易相信，他說出口的謊言。

　　「你以為我會在乎你相不相信？」喬昱冷笑兩聲，像是聽到笑話。「別傻了，我說這話不是為了讓你相信，而是我認為，這是你想要聽的話，反正說這些話我不痛不癢，所以我就說了，這只是一場遊戲。」

　　洛蝶彷彿被打了一拳，這次他的確狠狠擊中了她的要害，他……明明就知道自己對他的感情，卻利用她感情來傷害她。

　　「你到這裡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洛蝶有些無力，她不知道該怎麼對待這個讓她又愛又恨的男人。

　　喬昱摟住她的肩膀，令她有一下子的瑟縮，不習慣這突然的親密接觸。

　　他也感覺到她的異樣，只是淡淡勾了下薄唇，未加以理會。

　　「我想在英國找個據點，做為採購歐洲原料的根據地，或許做轉運，或許做生產地，反正公司已經有了長足進步，我不急在一時。」喬昱侃侃而談，他眼中那股認真的神情，是她所陌生的。

　　「你很喜歡這個工作，是吧？」洛蝶斜覷著他，他挺直的鼻樑訴說著固執，黑亮而有神的眸，是迷倒女人的利器，在說到工作時的他，更有種特殊的魅力。

　　「我喜歡有挑戰性的工作，這種工作不易膩，就像你一樣。」他突然伸出另一隻手，橫過身子輕捏著她的鼻端，那樣的親呢是她始料未及的。

　　「你明明喜歡我。」喬昱看著她發愣的表情，唇邊勾起淺淺的微笑，征服欲讓他不由自主問：「為什麼不肯承認？」

　　「那你明明很討厭我，為什麼還要千里迢迢到英國找我？」洛蝶無法回答他的問題，乾脆找了另一個問題來問他。

　　「我說過了，我來英國，主要是因為工作上的需要，而你呢，則是我下班後的生活調劑品，好玩又有挑戰性。」喬昱瞄著她的眼神，竟帶著一絲取笑的成分。

　　「那還不是因為，你拿我爸來威脅我，要不然，誰要成為你……『下班後的調劑品』！」洛蝶惱怒的指出他惡劣的地方，他竟然用「調劑晶」來形容她。

　　「這不是小人的行為，這叫商業代價。」他停下腳步，扳過她的身子。「你做出不可原諒的事，自然就得付出代價，以物易物，用你的身體來換得我的原諒，這是很合理的。」

　　「就因為我離開你？」聽到一半，洛蝶便覺得不可思議，提高了音量反問，沒有注意他接下來說了什麼。「難道我沒有選擇的權利嗎？」

　　「我親愛的小蝴蝶，」喬昱從喉間發出低啞的笑，彷彿她說的話很幼稚。「你沒有，從你遇到我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沒有選擇的權利了，今晚……你就得付出代價。」

　　「今晚？」洛蝶這下才意會到，他剛剛說了什麼——用你的身體來換得我的原諒？！一下子慌了手腳。「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愈來愈會裝傻了，我的洛蝶。」喬昱壓低了聲音，那刻意的低啞像是告知她，關於他的慾望。

　　「我今晚還有別的事。」洛蝶徒然搖著頭，不敢相信耳中所聽到的。

　　「推掉它。」喬昱當然看得出她的慌張，從以前到現在，他最喜歡看到的，就是她這個表情。

　　「我得回去陪我的室友，她最膽小了，從來不敢一個人睡覺。」洛蝶又找了個荒唐的理由。

　　「那你得告訴她，她要慢慢習慣，因為從今天開始，你將不是她的室友，而是……我的。」

　　喬昱得意的看著她的紅唇微張、一臉蒼白，他朗聲大笑，幾個月來的鬱悶盡掃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