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登入嗎?
(-3-)是不是要下跪求你們?
趕快為了可愛的管理員登入喔。
登入可以得到收藏功能列表
還能夠讓我們知道你們有在支持狂人喔(*´∀`)~♥
《唯心而已》第6章
  第四章

  聶府之大難以想像。

  跟著聶七急步而走,有些氣喘;目光原本是垂下的,但卻不由自

  主的逐漸張望起來。

  天已大亮,霧氣散去,方窺聶府之貌,彷彿山間原野之美。

  踏著碎石砌成的路子,十步外的距離是巨大的人工湖泊,楊柳垂

  條,細看之下,圍著湖泊的樹上竟有一間樹屋。她略略驚訝,耳畔響

  起他遠去的腳步聲,這才連忙追上去。

  他未停,她差點喘不過氣。眼前有些白霧,肩上竟開始刺痛起來

  。她咬住下唇,有些蹌跌的跟著他走。

  他愈走愈快,她努力想跟上,四周美景亂成一團,她忽地踢到石

  頭,狼狽的往前傾跌在地。

  她又要爬起,卻見他站在她面前。

  「這叫傷好了?」他沉聲說道,彎身蹲下,直視她的黑眼。

  「我只是..。」

  「只是什麼?只是有點喘了,只是傷口在疼,只是沒力氣再走了

  ?」他嚴厲的說道。

  真的不是錯聽了,她楞楞的看著他。本來一直在告訴自己,方才

  偶爾看見他微不可見的暴怒皆來自於自己的幻想,但現在才真正肯定

  --原來,他也是有脾氣的。

  可是,為何對她兇?

  她只是想要報恩啊。

  「我不要妳報恩。」他讀出她的想法,旋身站了起來。「我若要

  人報恩,我天天都可以上街救人,救乞丐救老弱婦孺,天天等著人報

  恩,何必從劉府裡就個半死不活的女人回來,還提心吊膽生怕救她不

  了?」他怒言道。

  不要報恩,那要什麼?

  他瞪著緩緩流動的湖泊,湖泊清澄如鏡,輕葉在湖上飄過。

  「我看不見妳的臉,讀不出妳的想法。」

  「那..那..。」她爬起來鎖住他的背影,期期艾艾的問出口

  :「那你要什麼?」不要報恩,你究竟要什麼?」

  他抿起略厚的唇。「妳還瞧不出來嗎?」

  瞧什麼?她只瞧出他的脾氣略差,完全不像當日喝粥那個溫文居

  士啊。若是她會瞧,早就瞧出師父之心,怎麼還會被打個半死呢。

  「你不要我報恩..要--要我離開嗎?」

  「妳能去哪兒?」他倏地轉身面對她。「離開這裡,妳獨自一人

  能走去哪裡?找妳的大師兄?還是妳的冬芽?他們都離妳遠去了。」

  見她倉皇的退後數步,他文風不動的站在原地,目光灼灼的直視她,

  殘忍再道:

  「甚至,妳差點死在妳大師兄手裡,不是嗎?妳還能去哪兒?去

  找他,讓他再致妳於死地?」

  「不,不要再說了..。」那一夜是一場惡夢,她寧願不再想起

  。「你..為什麼會知道?那天,你偷聽?」

  「我若來得及偷聽,就不會任妳傷成這樣、任妳奄奄一息的躺了

  半個時辰。」斂於身後的雙手握拳,是他憤怒的徵兆。「是妳高燒時

  囈語不斷,我拼湊而成。那日我心裡始終不安,回頭再看,卻發現人

  去樓空,我以為妳們怕姓羅的再回頭,便俏俏溜走,哪知我離開之際

  ,在竹林附近發現了耳飾。」

  耳飾?她心驚肉跳的傾聽,極度不願再聽那夜之事,卻又想知道

  他是如何發現她的;同時也不由自主的摸著兩側耳尾,左邊仍然戴著

  小珠耳環,右邊卻是空無一物。

  「我吃了一驚,便進竹林尋找,尋了幾回,終於發現妳倒在石塊

  旁。」他瞇起眼回想,難以形容當日的吃驚與憤怒。

  好不容易尋到她,豈能讓她再從他眼裡永遠的消失?

  他狂怒啊!幸而有佛珠在手,不然..不然..難保他會做出什

  麼事來。

  「原來,是我耳飾掉了,你才懷疑竹林裡有人。」她低語。

  「不,我原就知道耳飾是妳的。」他將懷裡小巧素雅的耳飾拿出

  。

  她遲鈍地注視它,直到一股熱氣湧上來,才發現自己無法克制的

  臉紅了。他知道這不起眼的耳飾是她的?

  「妳不一直戴著它煮粥嗎?」

  「是..是啊..。」又後退了一步。他為何會注意到?無數的

  原因晃過心口,就是想不出合理的理由。就算是天天喝粥,也不會注

  意到她戴了什麼啊。

  「我要妳報恩做什麼?」他緩了緩口氣,似乎未覺自己已露暴躁

  之色。「相逢是緣份,有此緣分為何還要加諸理由?」

  「也許..是你什麼也不缺,所以才不需要我報恩。」

  他瞪了她一眼。她的性子頑固如石,真想狠狠搖晃她的肩。是怎

  麼樣的人會教出像她這樣事事要報恩、不欠情的女人?

  腦中紛轉,他面不改色的說:「好,我缺,我當然缺。」頓了一

  下,他注視她的期待,一字一句的說:「我缺的,是不怕我的朋友。

  妳以為在妳養傷時,我為什麼不去看妳?因為妳只想將我當恩人,而

  非朋友。不是朋友,我怎麼有藉口看妳?」他說得彷彿像真的一般。

  「朋友..。」又回到這個話題了嗎?「你不像是個沒有朋友之

  人。」不像她,從小到大隻有冬芽,而冬芽如妹。事實是,她連個朋

  友也不曾交過。

  「是不像,但合該事實就是如此了。」他歎了口氣,抓著那小耳

  飾說道:「十年來,我雖有出門,卻在廟宇與家中往來,因為眾人怕

  我,所以原有的朋友也離了心;離了心也罷,既是酒肉朋友,我又何

  必在意呢?上劉府,並非因為交情,只是富貴人家間的往來罷了。」

  聽起來他似乎很寂寞,餘恩凝視他的側面,下意識的上前一步。

  他怎麼會讓人懼怕呢?他溫和有禮,最多就是偶爾有點躁怒,怎

  麼可能連酒肉朋友也不敢與他交往..是曾經發生過事情嗎?

  每個人背後多少都有一份不為人知的心酸事,看樣子他也有,而

  且困擾了他十年之久。

  「我..我..」她半垂限眸,又走向他幾步。「我承蒙你相救

  ,這條命算是你的了。你要我做什麼,我便做什麼,你要我成為你的

  知己,我必定盡心盡力,只要你不嫌棄。」

  他轉過身,只需一琛手便能觸摸到她,但他並沒有伸出手來。

  他只是露出微笑,掩飾心頭的急躁,說道:「既然如此,妳就聽

  我的話,先養好傷吧,養好了傷再說。」連自己也不曾發覺,方才短

  短時間的脾氣由溫轉怒,又由怒降了溫,無需再靠佛珠。

  餘恩未再遲疑,點頭答允。他說什麼,她便做什麼,既是她說過

  的話,絕不會再輕易反悔。

  朋友啊。在緊張不安之餘,內心深處隱隱約約泛起一抹淺淺的、

  跳躍的興奮。那樣的興奮是前所未有的,這樣的生活也是不曾經歷過

  的--脫離了冬芽、脫離了師恩,甚至他所要求的,是她曾經偷偷奢

  望過的。

  從小看著冬芽像個發光體,讓每個人不由自主的接近,她很羨慕

  ;但因為自己個性上的沉默,始終不敢做過分的想望。沒有人知道,

  當冬芽交到朋友時,她有多高興及..想要。

  想要一個人暸解她,想要一個人無視她的手藝而喜歡她,想要一

  個人能夠靜靜的陪著她,能聊能哭能笑,不必讓她獨自背負這麼重的

  包袱。如今才發現這種想要的對象叫朋友。

  而現在,他算是她第一個朋友了,即使她覺得有些惶恐、有些尷

  尬,但仍然是她生命裡曾有過的一個寶貴記憶。

  「陪我走走吧。」他開口,目光注視她的臉。

  「嗯。」他說什麼,她就做什麼,餘恩上前一步,完全縮短彼此

  間的距離。

  忽地,她眼角瞄到他掌裡的耳飾,正要伸手去拿回,他卻神色自

  若的將耳飾放進懷裡,彷彿沒有注意到她的舉動。

  她的臉微微臉熱,不敢開口討回,只得跟著他緩步而行。◇◇◇

  「妳心中若有師父,就該聽從他的遺命,自行了斷,以報師恩。

  」

  不,不!不要!師恩她還了十多年,還不夠嗎?為什麼還要她的

  命?

  「妳與冬芽兒並非親生姊妹,難保妳不會有貳心,有了食記。妳

  已無用還留妳下來阻礙冬芽兒嗎?」

  不要啊,她從來就沒有貳心,如果要她選擇,她寧當平凡女子,

  不碰廚技啊!

  「死吧妳。」

  「不!」餘恩驚叫,欲避迎面手刀,一個轉身連同棉被滾下去。

  她倏地張開眼,喘息的瞪視四周。「哪..哪兒..」這是哪兒

  ..是聶府!

  忍不住的捏了下臉頰。真是聶府嗎?她汗流滿身,以為聶府只是

  夢裡想望,現在她仍然在夢裡,等醒了,大師兄就等著痛下殺手。

  她遲緩費力地從棉被裡掙脫,肩口還有些痛,提醒她已從鬼門關

  繞回。寧願永遠痛著,讓她每當夢醒時,知道聶府是真實的,聶七也

  是真實的,不是虛幻、不是假像。

  外頭天色濛亮,這時候她通常已上街賣粥,如今..她甩了甩頭

  ,換上深藍的衫裙。

  門輕輕推開--

  「小姐醒啦?今兒個真早。」懷安笑著端進水盆來。

  「今天..」好像缺了什麼,讓她心神不寧,惡夢連連。「啊,

  對了,怎麼沒有誦經聲?」

  「誦經聲?小姐也覺得七爺的誦經吵人嗎?」懷安吐了吐舌。「

  這是七爺的習慣,小姐就多擔待點吧。」

  「我一點也不覺得吵人,如果沒有它,我還無法睡著呢。」餘恩

  擦了擦冒著冷汗的臉後,苦笑。「別再叫我小姐了,我不過暫居聶府

  ,不是什麼富貴人家的子女,妳叫我餘恩就好了。」聶府裡連丫鬟也

  是美的,教人好生羨慕。

  「那怎麼成?妳是七爺的貴客,主子們都要我好好侍候小姐呢。

  」

  「主子們?」

  「是啊,目前往宅子裡的王子除了三爺外,其他主子都跟我提過

  呢。」懷安彷彿與有榮焉地說道:「七爺就更不必說了。您是七爺的

  朋友,他要奴婢多注意點,防妳因肩傷而生起病來。十二少見了我,

  也要我說笑話逗妳笑;四爺是要我等妳有心情時,帶妳在府裡逛逛。

  」

  餘恩有寵若驚。「我與他們並不深識啊..。」聶府的人真奇怪

  ,怎麼與她所遇之人大不相同呢?

  推開了房門,見到歐陽在外頭等著。

  她向他點了點頭。「請問,今兒個七爺是要下棋或是聊天呢?」

  每日一早,歐陽都會先來此候著等她,告訴她今日要做些什麼。

  歐陽露齒而笑,拱了拱拳。「今兒個七爺有事,請苗姑娘等到下

  午之後吧。」

  「有事?好,我..我懂了。」心理頗覺奇怪。相處一個月以來

  ,聶七少有它事,他的生活規律而正常,上午與她相處,下午他譯寫

  中原之外的佛文時,也不介意她待在佛堂。訪客極少,但多是佛門子

  弟,他也不會拒她於門外。

  表面上,他真誠待她,像極朋友之姿,可是總覺有些不對勁之處

  。他像要將她極力納進他的生活之中,教她不懂之事,讓她習慣廚技

  外的世界。

  「我..可以在府裡走走嗎?」

  「這是當然。」歐陽見她客氣,心裡有些不習慣。府裡的主子一

  向暸解他直腸子的性子,說起話來也不懂收斂,他尷尬露出笑。「七

  爺的意思也正是如此,讓懷安帶苗姑娘四處挺一逛。」

  臨走之前,他在懷安耳畔壓低聲音:「去哪兒都行,只要別讓苗

  姑娘近禪院。」

  懷安點頭,笑咪咪地問:「小姐想要上哪兒呢?」

  「廚..廚房,好嗎?」

  懷安聞言,想變臉色又不敢。「小姐..妳去了好幾回了啊..

  。」彭廚子一定早就恨死她了。

  「我想再去試試。」餘恩不死心的說道。

  懷安遲疑了一會兒,回想歐陽的命令,只能點點頭,硬著頭皮領

  她往聶家廚房而去。◇◇◇

  聶府廚房--

  「噁--」

  廚婢早已習慣的手腳並用,將餘恩迅速扶開。

  「苗小姐還好吧?」小廚婢細聲問道:「要不要我將懷安找來?

  」好個懷安,一進廚房,就先逃之夭夭。

  「我..我還好..。」

  「拜託,姑奶奶,我能不能求妳,不要再進廚房啦?一鍋飯讓妳

  煮到乾,一盤菜讓妳燒到全部全毀,我求妳,放了咱們一條生路吧。

  」不由分說,大彭廚子將她踢出了廚房。

  剛下細雨,小廚婢連忙塞了柄油紙傘給她,小聲說道:

  「彭廚子沒有惡心,只是寶貝他的地盤,小姐不適作菜,還是不

  要再來,省得遭他的罵。」

  餘恩怔怔的轉身離開,靜靜的走在聶府的大宅院裡,往來的丫鬟

  向她福了福身,她沒理會,繼續的往前走。

  「苗小姐在找匕爺嗎?」有奴婢大膽叫住她。「七爺在禪院呢。

  」偷偷瞄著她。有一回迭茶到禪院,見到七爺與苗姑娘在說說聊聊,

  一走近,赫然發現泰半都是七爺在說,她在聽;而七爺不說話的時候

  ,苗姑娘也不會主動說話,就靜靜的坐在那裡。

  好奇怪,一個好姑娘家怎能久住他人府邸而終日與男人相處?尤

  其見七爺說話時,苗姑娘總有幾分靦腆,像是不知該如何應對。溫和

  的七爺與她走在一塊,一點也不協調,總覺苗姑娘陰沉過了頭。

  曾經偷偷問過十二爺,十二爺沉思了會,笑言:「女兒家都是寶

  ,只是有的女孩呢,像和氏璧,只見其外,是不知它的珍貴。」

  和氏璧是什麼,她一點也不知道,只知道在十二爺的眼裡,沒有

  一個女孩是不入眼的。

  「七爺不是在禪院譯寫佛經,而是有人拜訪。」奴婢小聲提醒。

  「我知道了,謝謝。」餘恩點頭言謝,腳步未停的繼續走著,心

  神飄浮不定。她忽地摀著臉,狠狠咬住唇,悶叫一聲,嚇得那小奴婢

  拔腿就跑。

  「為什麼?」她自言自語的低叫。「一離開他們,我什麼也不行

  了。」不會煮飯。不會燒菜,就連看到它們也只想吐。

  為什麼?「這是我唯一的一技之長啊。」曾經想過一旦離開了聶

  府,無處可去時,那就擺攤賣粥賣飯吧,她不是養在深閨的女子,所

  以一定能活下來。

  但現在呢?即使不願承認,事實也說明瞭一切。一做飯就難以克

  制嘔吐之感,試了好幾回都是一樣;一拿起刀來,腦海至是大師兄的

  無情。是她無法理解的疑惑阿!

  她是連一本食記都不如的女人,所以才會被師門捨棄。

  什麼都沒有了,她還有什麼?沒有美貌、沒有氣質,她讀過的書

  有限,是會寫字,卻無法作詩;是將菜譜記錄下來過,卻從來沒有碰

  過眾人讚歎的書籍啊。

  怎能當得起聶七的朋友呢。無法接下他的話、無法走進他的世界

  ,這樣的無技女子留在這裡還有什麼意義?

  「苗姑娘?」傘微微傾向她。

  她抬起臉,細雨之中看見溫和的笑臉,與聶七有幾分神似。

  「忘了我嗎?我是聶沕陽。」

  「四..四爺..。」

  「下雨天怎麼不撐起傘來。小心生了病,受折磨的是自己呢。」

  瞧見她痛苦的小臉,聶沕陽微笑。「跟我走一段路吧,我送妳到偏善

  樓附近。」

  她不知如何拒絕,只得垂目跟著他走。

  「怎麼啦?這時候不該是七弟在陪著妳嗎?」

  「七爺有事,再說天天煩著七爺,我也覺得愧疚。」

  「什麼愧疚,妳既是七弟的朋友..。」

  「我是嗎?」她激烈的說道:「不過是七爺可憐我罷了!我知道

  他待我極好,教我下棋、聊天,不過是分散我的注意力。他知道我未

  從夢魘中掙脫出來,所以守著我,怕我做出傻事來..。」

  「哦?」聶沕陽感興趣起來。「妳也發現了?」

  「怎能不發現呢?他好得實在不能再好了,我這一輩子怕再也不

  會遇見像他這樣的好人。」

  聶沕陽輕笑出聲。「好人?老七雖然吃齋唸佛,但距離這好人稱

  謂尚遠著呢。他待人好,也得看人。妳現在還不知道他為什麼待妳極

  好?」

  「他..好心。」

  「好心腸的人比比皆是啊。苗姑娘,妳與人接觸極少,自然有些

  遲鈍,不過沒關係,凡事慢慢來,也可以磨磨老七的躁性子。」

  怎麼她一點都聽不懂他的話?難道聶七是有目的而為?他會有什

  麼目的?如果有目的,要她報答就行了,何況她身上並無任何有價值

  之物,就連想要盡點心力下廚,也..

  走近偏善樓附近,聶沕陽笑道「苗姑娘別胡思亂想,人的價值若

  以技長來論斷,未免太過淺薄。」將傘交給她後,隨即往石頭窩而去

  。

  偏善樓近禪院,她下意識的走近,見到家丁引來一名男子,等發

  覺過來,她已直覺爬上樹躲起來。

  這男子是陌生的,與聶七並不相像,應該不是兄弟..那,是朋

  友嗎?

  「七爺,譚公子來了。」

  「你退下吧。」聶問涯輕擺了擺手,只留下那名男子。「好久不

  見了,譚兄。」他浮起溫和的笑。

  「是..是很久不見了..。」譚仲研緊張的笑了笑。「咱們也

  有十年沒見,你..改變甚劇..。」

  「是嗎?」他聞言,似乎感到相嘗高興。「我修身養性雖不及佛

  門中人,但多少是改變了自己暴怒的性子,不再衝動行事。你找我有

  事?」

  譚仲研面露為難了下,才垂首結巴說道:「我..我找你確實有

  事。」

  在樹上的餘恩,心底隱覺有異。若是朋友,為什麼聶問涯一點喜

  色也沒有?他雖然溫和有禮,但總像戴了面具一般,生疏而冷淡。

  等了一會兒,見聶問涯沒有詢問的打算,譚仲研一咬牙,掀了衫

  角跪下地。

  「你這是做什麼?譚兄。」

  「我知道你還在怨我!怨我十年前不該捨棄你,怨我不該在你幫

  了我打退欺負婉青的官子之後,將你拒於門外。如今我來求你,你想

  怎麼羞辱我,我都無話可說,只求你..幫幫我!」

  「幫你?我何德何能能幫你呢?」聶問涯平靜說道:「即使不再

  相交,我也從旁人嘴裡聽見你與嫂子合開了家鋪子,在別的城鎮過活

  。我又能幫你什麼?」

  「能幫,能幫,你當然能幫!」他急促的說道:「我與婉青開了

  家飯鋪子,雖然算不上小康,但也能餬口。一個月前我那裡的惡霸瞧

  上了婉青,存心毀掉我們的飯舖子,衙門不理,因為那惡霸是告老還

  鄉的大人之子,我..我愛婉青,飯舖子毀了,我們躲回南京城,卻

  傳說那惡霸不死心要追來,我:我們又沒權貴朋友,只好..只好.

  .。」明明知道現在的情況與十年前相同,但就是忍不住來求他啊!

  當年,聶七仗義救他的意中人,得罪多少官爺,打傷多少人,他

  卻為了怕被人找上麻煩,偷偷與婉青離開南京城。是他不對,可是怎

  能怪他。他只是一介小民,沒有聶府的財大勢大啊。

  「你求救無門,只好回頭來求我。」聶間涯代他接道。

  譚仲研臉色綠白。「我知道你耿耿於懷十年前之事。是我不好,

  是我不對!你願意幫我嗎..問涯?」他的眼瞳閃過期盼。

  十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餘恩忖思的同時,心底也著實驚訝

  他怎會遲遲不允那姓譚的要求。

  雖然還不算暸解聶七,但也可以勉強感覺他力作溫和之貌,唸盡

  佛經,不是為修佛,而是修身養性;既然他修身養性到連她這外人都

  可以救了,為何不救那姓譚的?

  忽地,樹枝間一陣窸窣聲,讓她直覺轉過頭。

  「啊!」她朕口驚叫,想要往後退,右足滑了一跤,及時抱住樹

  枝,才免落地之痛。

  禪院內,聶問涯身形極快的竄出,聞聲望去,一呆。

  「餘恩?」

  「我..有..有蛇。」她脹紅臉說道,明知此時姿勢極為難看

  ,卻也顧不得他看一眼枝間小蛇,再調回視線。「妳要我做什麼?捉

  蛇還是救妳?」他笑道,原故作溫和的臉龐稍顯柔和。

  她呆了呆,不明白為何他還能笑得出來。

  「我..我快要掉下去了。」

  他走至樹下,仰首說道:「那就掉下來吧,我會接住妳。」

  接住她?他..他行嗎?手心在冒汗,那條小蛇虎視耽耽的,雖

  動也不動,難保不會忽然撲上前來呀。

  「蛇會咬人啊,餘恩,妳不跳,難道要等牠咬了妳」見她慌張失

  措,他又補上一句:「或者,妳是怕又欠了我的情,難以償還?」他

  似笑非笑的,讓她又惱又怒。

  「啊,蛇竄來啦!」他突叫道。

  她聞言一驚,閉上眼一咬牙,想也不想的放開所抱的樹枝。

  連往下掉的感覺也沒有,就被他抱住腰。

  「蛇..蛇呢?」她顫聲問。

  「還在上頭呢。」他溫聲在她耳邊低語:「安然無恙,妳可是被

  我接個正著,沒事呢。」他的話起了安撫作用,餘恩的心跳這才緩下

  來。

  方才,是真的嚇壞了。

  她跟一般女子一樣怕蛇,因為小時被蛇咬過,那樣的記憶不願再

  想..有力的手臂環住她的腰,她的雙足仍然騰空。

  溫熱的臉頰輕輕磨擦過她的臉,她一僵!是錯覺嗎?竟覺得他抱

  著她的時間未免久了點,她的身子貼在他的身體上,雖有層層衣料相

  隔,但總覺不安;他的體溫傳遞過來,她的口唇頓時乾燥起來。她小

  聲說道:

  「你..你不放我落地嗎?」不敢看向他,緊緊閉上眼。是自己

  太過敏感了吧?

  「好,我放妳落地。」如春風輕拂的聲音飄過耳際,她暗鬆了口

  氣,正等著雙足落地,卻覺得臉頰忽然被親了下。

  她倏地張開眼,雙腳也踏實的踩到地面。

  「怎麼啦?」他溫和笑道:「是被嚇怕了嗎?我當妳天地不怕呢

  。」

  他的言語一如往昔。剛剛又是她錯覺吧?心跳如鼓,卻不敢問出

  口--剛剛是不是他的唇印上了她的臉?

  她瞪著他無辜的臉龐。怎麼能問呢?倘若是她錯覺,說不定他以

  為她對他起了色心。

  「那蛇是沒毒的,不必怕。」他說。

  是她多想了吧,他怎會想要親她呢?「我自幼被蛇咬過,不管有

  毒的沒毒的,我都不由自主的怕..」

  「沒人救妳嗎?」

  「師兄只有一人,如何能同時救兩人呢?」她苦澀一笑。「如今

  一想,我慶幸他不曾救過我,沒讓我欠他的情。」

  聶問涯半垂修長睫毛,停頓半晌,才柔聲說道:「那麼,以後若

  有蛇要咬妳,我都來救妳便是。」

  「啊..謝..謝謝。」他的說法像她時常會被蛇咬似的,可是

  ..可是就是暖了她的心。

  聶問涯淡淡微笑凝視著她,跟著奔出來的譚仲研觀察了好一會兒

  ,才小心翼翼的插嘴:

  「聶兄,這位是..。」

  「是我的紅粉知己。」聶問涯蹙起眉,微訝異自己早忘了他。

  「怎麼可能..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是說..

  。」

  「你們有事要談,我..我先走好了。」餘恩有些尷尬。沒有明

  白表示,也能感覺出這姓譚的男子對她這個「知己」相當難以書信。

  她本就配不上聶七啊!這點自知之明,她不是沒有。

  「別走別走!」譚仲研叫道:「該走的是我。聶兄,我..我不

  敢勉強您,只求您顧及當日兄弟情誼,救救我與婉青..。」他求救

  似的看了餘恩一眼,似乎盼她為他說說話,隨即拱拳離去。

  沉默半晌,她也不敢說話。聶問涯又露出一貫的微笑走回禪院,

  見她沒跟上來,回頭說道:「妳有事要做?」

  「不,沒有。」

  「那就進來陪陪我吧。」

  她點頭,默不作聲的走進禪院。禪院裡有一座小花園,雖然百花

  競放,卻也每日有花枯萎。

  她見他漫不經心的走向花園,忽地蹲下。

  她不解,輕步跟上,看到他以十指輕輕挖土。他挖士幹嘛?種花

  嗎?過了一會兒,見他將枯萎掉落的花放進士洞裡。

  他..他這是在葬花嗎?

  她呆愕,從沒見過他做過這種事。一個大男人若是斯文高瘦也就

  罷了,偏偏他是武人身軀,蹲在那裡葬花只覺突兀和極端不協調。

  他彷彿忘了她的存在,靜靜的挖士,嘴裡低唸著往生經文。

  遲疑了下,她撩起一些裙襬,跟著蹲下挖起土來。

  他訝異的看她一眼。

  她擠出微笑。「我也來幫忙。」

  「我不是在種花。」

  「我知道。」

  「好笑嗎?」

  「嗯,是有一點。我沒見過男人葬花,我也不曾葬過花。」她老

  實說道,垂目專心挖土,看箸十指被溫熱軟泥弄髒,忽然啞然失笑,

  抬起眼見他靜靜凝視她,她脫口低語:

  「我的十指總是油膩膩的,不管再怎麼洗,到了隔天作菜時,也

  總會再弄得油膩而沾染令人討厭的氣味。我討厭那種氣味,卻不得不

  做。從小,我讓師父領進廚門,從此開始了廚藝之路。」回憶過往,

  讓人心酸又心痛。

  她將一片枯萎的花枝丟進挖好的士洞裡,繼續說道:「我不愛作

  菜,因為要親手殺牲畜。有時一天穀了上百隻雞磨技;有時為了做一

  道鴨掌,得活活燙死一隻鴨子;有時也為了取上好一片豬肉,拿棍打

  著豬背,讓牠掙紮許久再作宰穀。我不懂啊,不懂為什麼有人會為了

  食之美味,而如此殘忍。」她苦澀一笑,灑士進洞,失神了下才再說

  道:

  「我自幼至十八歲之間,經我手而死的動物不止上千。師父一死

  ,我不顧師兄反對,改作素食,從此不再宰殺。」停頓一下,她的笑

  容化為怯然的鼓勵,溫暖看著他,啞聲說道:

  「我雖不知你曾經發生過什麼,可是我能感覺得出你的本性一點

  也不像現在一般。你修身養性,也是個好人,但總覺得與你不配。你

  的本性很暴躁嗎?那可真好,能有發洩的管道我真羨慕,能養成你火

  爆的個性卻又是個好人,那表示聶府裡你的爹娘、你的兄弟都能容忍

  你而又不會過分。」

  他目不轉睛的注視她,良久,唇邊才牽起柔笑。

  「妳這回說話一點也不結結巴巴的。」

  「啊,我..我..。」

  「我的脾氣確實很暴躁,我以為我隱藏得當,卻讓妳給發覺了。

  」他沙嘎道。

  「我..我不是有心..。」只是瞧方才那姓譚的男子拜訪後,

  他雖故作穩當,她卻老覺得他焦躁不安,才出言安慰。是交淺言深了

  嗎?她也從沒將過往傾訴出來過,他是第一個,怕也是唯一的一個。

  「妳不怕嗎?」

  「怕什麼?怕你的脾氣太過暴躁,發起怒來嗎?」她溫婉苦笑。

  「再怎麼發起怒來,也不會一掌打死我吧。」他的目光灼灼,心底起

  伏不定。她瞧起來雖仍帶有憂鬱陰沉的特質,但較之以往卻好太多了

  。

  她的唇淡紅柔軟,雙瞳熠熠柔光,五官小巧清秀,雖仍略帶陰影

  ,但在這一刻,卻是讓他難以調開視線。

  「幫我拿著盆栽,好嗎?」他突然問,同時塞給她一小型的盆栽

  。

  她點頭,抬起眼想問他:這盆栽要放到何處?卻見他忽然傾過身

  來,她一楞,沒有多想,以為他要拍掉她身上的灰塵,正露出笑謝謝

  他,他的臉龐逼近,吻住她的唇瓣。

  她的眼張大,直覺想要推開他,但懷裡抱著盆栽,不敢隨便放手

  。他的嘴唇溫溫熱熱的,溫舌滑進她微張的唇口之間,她駭極,頓時

  腦中一片空白。

  他..這是在吻她?

  為什麼吻?

  她沒接過吻,可是..可是他的唇舌溫暖而輕柔。這就是吻嗎?

  他吻她是..是喜歡她?朋友的喜歡?空白的腦袋充滿無解的問號。

  沒遇過啊,她從沒遇過這種事情啊。

  半晌,聶問涯抽離貪戀的朱唇,溫柔低笑。「餘恩,妳像具彊屍

  。」有必要這麼驚訝嗎?

  她瞪著他,結結巴巴的喃道:「烏..烏梅..。」

  「嗯?」他以為她要問為什麼親她。

  「烏梅豆腐。」她低叫。

  「烏梅豆腐?妳..想吃?」他遲疑的問。

  她搖搖頭,十足的驚惶失措,退了幾步,盆栽也忘了放下,轉身

  就跑。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