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燈火明明滅滅, 流光溢彩, 傅芷璿背對著光, 老者沒看清她臉上的不悅,自顧自地又說:“不過自古以來乾為天,坤為地,乾坤乾坤,乾在上,坤在下,此乃陰陽之道,哪有翻覆乾坤,顛倒陰陽的道理。男婚女嫁, 夫唱婦隨才是正道, 你明日就與你父親一起去衙門申請取消女戶。”
傅芷璿氣笑了,柳眉一豎, 疾言厲色地說道:“不管你是誰請來的冰人, 都請回去。目前, 我不想嫁人, 更不會去申請取消女戶。你以後切莫來煩我了。”
說罷,頭一扭, 別過身叫史哥他們開始收拾東西。
史哥三人都承過傅芷璿的恩情,對她很是尊重,這會兒突然遇到一個老頭對她指手畫腳,三人都很不滿,尤以脾氣暴烈的史哥為最。他揮了揮結實的拳頭, 哼道:“別讓我突破不打老人、小孩和女人的規矩。”
老者臉上從容鎮定,沒絲毫的懼怕,更沒理會史哥,拄著拐杖起身,盯著傅芷璿忙碌的背影說:“你知道老夫是誰嗎?”
聽他的語氣似乎是個了不得的人物。不過傅芷璿是不大信的,一是因為這位老者身上的穿著雖整潔鮮亮,但無論是布料還是式樣都是極普通。二來今天洛河兩邊人潮蜂擁,摩肩接踵,半裡路能走半個時辰,凡有點地位的人家,誰會讓這樣一位七八十歲的老人獨自出門啊。
更何況,有身份的老人也不會跑出來做冰人了。
只是瞧這位老者這幅不依不撓的模樣,她若不理會他,他只怕會一直賴在這兒不走。
罷了,何必跟一個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老人計較呢。傅芷璿放下手裡的東西,擦了擦手,走出小攤,來到老者面前,耐著性子說道:“老人家,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真的不需要,我是絕不會去府衙取消女戶的。天已經很晚了,你別在外面逗留了,免得讓家裡人擔心,回去吧。”
面對面交談,老者終於看清了傅芷璿臉上的表情。她的眼神很認真,神情堅定,沒有一絲的動搖,他忽然就明白了,這是她的真實想法。
老者有些不甘心:“你應該明白,但凡是有點身份地位志氣的男人都不會願意做倒插門女婿。”
傅芷璿莞爾一笑:“無妨,多謝老人家關心。只是,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也,而我,現在就樂在其中。”
能覓得如意郎君固然更好,若是不能,那也無妨,總比找個狼心狗肺的強。這是她上輩子用生命為代價覓出的真理。
但老者顯然不能理解,他喟歎了一聲,深深地看著傅芷璿:“希望你別後悔。”
語氣帶著濃濃的遺憾,似乎傅芷璿錯過了什麼天大的好事一樣。
傅芷璿聽了覺得好笑,不過好不容易才勸退這位老者,她可不想節外生枝,因而只是點了點頭,笑道:“多謝老人家指點。”
她這幅樣子明顯沒把自己的話聽進去,老者徹底失望,不再看她,拿起拐杖,一腳深一腳淺地往外走去。
傅芷璿看著他佝僂蹣跚的背影,躊躇了一瞬,轉身對張柳說:“你放下手中的活計,把這位老人家送回家。”
他這幅樣子,萬一在路上被人撞到踩上一腳,那就完了。
張柳對傅芷璿向來唯命是從,得了她的吩咐,連忙放下抹布,站起身追了過去。
只是不過短短幾息功夫,張柳又飛快地跑回來了,摸著後腦勺說:“不用咱們送,那邊秦家的燈樓前有好幾個人在等他呢。”
傅芷璿訝異地挑了挑眉,莫非這老者還真是大有來頭?
不過這跟她有什麼關係,人海茫茫,大家估計以後連見面的機會都沒有。
“行了,時候不早了,咱們收攤吧,今天早點回去好好睡一覺,明日起隨便大家逛。”
一聽傅芷璿這樣說,就連史哥和張柳臉上都浮現出了明顯的喜色。他們以前在津江的燈會可沒京城這麼熱鬧盛大。
四人收拾好東西,剛一轉身,傅芷璿就發現自己面前竄出一道人牆,擋住了光線。
來人幽幽地說:“阿璿,這就是你的選擇?”
傅芷璿看著不請自來,還一副痛心疾首模樣的季文明,一股荒謬湧上心頭,這人是不是有毛病,他們幾乎算得上是撕破臉了,他做出這幅鬼樣子給誰看?難不成,他以為他做出這幅樣子還能騙到她?
“讓開。”傅芷璿可沒興趣跟他鬼扯。
季文明不動,俊俏的側顏上惋惜和心疼交織:“阿璿,若是知道你過的是這種日子,我絕不會同意和離的。”
傅芷璿被他逗笑了:“這種日子?我過得是哪種日子?說得我好像沾了你家的光一樣。季文明,七年前,你從軍時,除了那所宅子,你家就一匹病弱的老馬和十二畝薄田。就地裡那點出息,可不夠讓你老娘和妹子過上衣來張手,飯來張口的好日子。這麼多年,你一文錢也沒給過我,反倒是我替你養了七年的老娘和妹子,你還好意思在我面前裝大尾巴狼,羞不羞。”
一席話說得饒是臉皮厚如季文明者也紅了臉,尤其是周圍的路人聽到有熱鬧可看,紛紛駐足,好奇地盯著他們。
傅芷璿坦蕩蕩地回視過去,還有禮地沖這些人福了福身。
她這樣坦然的態度無疑贏得了許多人的好感,不少在婆家有過相似經歷的女子更是義憤填膺,鄙夷地看著季文明。
甚至還有一個牙齒都掉光了的老阿婆,指著季文明教育道:“年輕人,你這樣可不行啊,男人不養家糊口,吃軟飯是會被戳脊樑骨的……”
她的聲音含糊不清,但卻讓季文明感覺像是被人打了一悶棍似的。
“阿璿,你以後若有需要我幫忙的,儘管叫人來差遣我!”實在待不下去的季文明匆匆拋下這一句,尋了個藉口跑了。
他一走,人群也跟著散去,小嵐不解地問道:“少夫人,將……他不是被判了徒刑嗎?今天怎麼會在這兒?”
對於季文明能逃脫刑罰,傅芷璿倒不是很意外,停妻再娶不是什麼不可饒恕的大罪,錢珍珍家好歹有些人脈,他們疏通疏通,讓季文明免於刑罰或者拖到大赦時再正常不過。
近幾十年來,大燕大赦的次數極其頻繁,遇上皇帝登基,太后生日,大軍捷報,天災人禍,更換年號等這一類的事都會大赦,平均下來,幾乎不到兩年的時候就會大赦一次。
所以即便季文明不疏通,估計要不了一年半載也會被赦免。
只是這裡面的緣由不好向小嵐細說,傅芷璿笑道:“法理不外乎人情,興許是有什麼特殊的情況吧。”
“阿璿,好久不見。”忽地一道爽朗帶笑的聲音從斜側的琉璃花燈下傳來。
傅芷璿扭頭望去,只見苗夫人笑盈盈地站在花燈下看著她。
她忙上前見禮:“見過夫人。”
苗夫人連忙伸手扶起她:“你太客氣了,我家今年也包了一座畫舫,時候尚早,不若你與我們一道去遊湖!”
上元節,花燈會上,夜半遊湖,此乃人間美事,傅芷璿也頗為心動。
每年上元節這一天,河中畫舫奇貴,豪擲千金方能包下一夜,苗夫人這回真是大手筆。換了她自己,不知何年才能攢足銀子。
小嵐聽了,一雙晶亮的眸子也閃著期盼的光芒,無聲地望著她。
傅芷璿只猶豫了一瞬就做出了決定:“那就多謝夫人了。”
苗夫人高興地說:“阿璿,你太客氣了,我家人丁稀薄,正愁沒人能與我一同游湖賞景說話呢,你來得剛剛好。”
幾人寒暄了兩句,隨即跟著苗夫人踏上了畫舫。
此時,畫舫內一身著寶藍色直襟長袍,身材欣長的年輕男子邁了出來,迎上去沖傅芷璿拱手作揖。
躲在燈樓陰影處的季文明卻恰好看到這一幕,他的眼神陰沉得如山雨欲來前的天幕,莫非這就是傅芷璿的姘頭,難怪那麼急不可耐地和離呢?
不過這男人也沒多寶貝她嘛,都如此富有了不還讓她到燈會上抛頭露面擺攤掙錢。
也難怪季文明心裡如此不平。
因為和離後,他的日子用水深火熱來形容也絲毫不為過。
小年前一天,可能是因為一雙兒女皆遭了厄運,萬氏心裡鬱結不歡,家裡事又多,連番操勞,沒幾天她就承受不住,倒了下來,這一病就倒在了床上再也起不來。
季文明因禍得福,打著要照顧母親的名義,再用銀錢疏通開道,倒是暫時躲過了徒刑。
誰料這卻是他噩夢的開端,光是家裡的開銷都讓季文明頭痛死了。
家中母親生病,妹妹落胎後需要養身,兒子病歪歪,哪一樣都需要銀子,而他又在罰俸期間,整整半年,一文錢的收入都沒有。
季文明也想過把家中的下人發賣遣散了,這樣一來也可以省下一筆銀子,只是母親病重需要人照顧,美瑜那兒也要人盯著,兒子還年幼,一天到晚也離不了人。
算來算去,哪個都少不得。
而且臨近年關,還要置辦年貨以及給長輩的奉禮等等,這麼一算下來又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最關鍵的是,偌大的家裡,十來口人,竟沒一個能替他分憂解勞的,什麼事都要他親力親為。這在別家都是當家主母該做的事,但到了他們家,母親生病,錢珍珍不管事,竟全落到了他頭上。
季文明覺得身心疲憊,逐漸念起了傅芷璿的好。過去七年,她一個丈夫不在家的新媳婦能把家裡收拾得井井有條,與親朋相鄰的來往之中也沒落下任何的話柄,實在是難得。若是有她在一旁操持打理,也許他就不用這麼憂愁了。
這樣的念頭在錢珍珍和賴佳的爭風吃醋中到達了頂點。這兩個女人互相看對方不順眼,芝麻綠豆大的小事也要鬧一場,動輒就是一哭二鬧三上吊,弄得鄰里皆知,搞得季文明很是頭痛。這時候他又想起傅芷璿的好來了,以往錢珍珍若挑釁,只要不是太過分,她都會置之不理,兩人自是鬧不起來。
家宅不寧的同時,外事也不順。
這個春節是季文明風光回京後的第一個新年,但季家卻是門前冷落鞍馬稀,上門拜年的親朋好友寥寥無幾,一隻手掌都數得過來,連往年都不如。
季文明主動去給族人拜年,族人也沒一個給他好臉色看的,季老太爺更藉口身體不舒服,直接給了他一個閉門羹。
事事不順,季文明也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做錯了。
但就在他念起傅芷璿的好時,卻從季美瑜口中聽到了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傅芷璿有新歡了。
呵呵,他們和離不到半月,她就有了新人?也只有美瑜這樣天真的丫頭才會相信。依他看,定是兩人此前就已經勾搭上了,難怪傅芷璿那麼迫不及待的和離呢。
自認為頭頂綠油油的季文明像是吞了一隻蒼蠅一樣,心裡不舒服極了,對傅芷璿那丁點憑空臆想出來的好感瞬間消失,只剩下滿心的厭惡。
尤其是今晚親眼看到她上了“姦夫”的畫舫,他的這種憤怒到達了頂點。
哼,這個賤人,放著好好的正室不做,非要自甘墮落,遲早有她好受的。
***
這廂傅芷璿一上畫舫就看到一個身著寶藍色錦衣,面如冠玉的年輕人跑了出來,拱手道:“娘,你回來了。”
他的動作一絲不苟,客氣又周到,若非聽到他的稱呼,傅芷璿絕不會把他跟苗夫人的聯繫在一塊兒。
苗夫人倒是習以為常,指著年輕人驕傲地說:“阿璿,這是我的兒子,單名一個錚字,他比你小四歲,在涵府書院讀書。”
涵府書院是京城最出名的書院之一,它的院長是當世大儒張成熙。張成熙其人博學多才,聲名遠揚,他對弟子要求貴精不在多,因而能進入涵府書院就讀,對時下還無功名的讀書人來說是一種莫大的殊榮。
傅芷璿朝他福了福身,有心想順著苗夫人的誇讚兩句,但念著兩人年歲差異並不是太大,自覺不合適,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苗錚似乎也不是一個多言之人,等苗夫人介紹完後,他也只是沖傅芷璿拱手作揖,不鹹不淡地叫了一聲傅夫人。
苗夫人大笑:“我這兒子是個榆木腦袋,阿璿你別介意。”
傅芷璿還沒說話,苗錚已拱手道:“娘,既然今晚有傅夫人陪你看燈會,那兒子就去念書了。”
說罷,回了船艙。
沒過多久,傅芷璿就看到船艙中的燈盞亮起,苗錚捧了一本書坐在窗前,全神貫注地讀了起來。
“夫人,令公子真是好學。”傅芷璿由衷地感歎道。
上元佳節,洛河兩岸燈火輝煌,絲竹鞭炮聲不絕於耳,襯得這洛河好似那天上的銀河下凡,這樣的人間美景竟不能打動他。
苗夫人又是欣慰又是遺憾:“是啊,阿錚他平生最為好學,先生也說他是讀書的料,小小年紀就中了秀才。只是他一心讀書,我年紀漸漸大了,這偌大的家業竟無人繼承,想到這些,我愁得半夜都睡不著。”
這種事旁人也出不了主意,幫不上忙,傅芷璿只能安慰她:“船到橋頭自然直,夫人不必憂心。”
苗夫人漆黑的眼珠子一轉,忽然道:“阿璿,咱們倆這輩子的遭遇雖不是一模一樣,但也大同小異。不若,你來幫我怎麼樣?”
傅芷璿大驚:“苗夫人,這可使不得。”
苗夫人家可是掌握了南北運河的漕運,這樣的富商巨賈,要什麼樣的人才沒有,何必找她這樣一個沒見過世面賣糕點的小娘子。
苗夫人伸手握住她的手,目光投向亮閃閃的河面,語氣唏噓,帶著幾分說不出的落寞和惆悵:“阿璿,看到你,我就好似看到了曾經的自己,咱們女人在這世上立身太不容易了,所以我想拉你一把。當然,也是你的聰明和勇敢果斷打動了我,不是每個女人都有和離求去的勇氣,如果我當年像你一樣,是否這……”
她忽地頓住,自嘲一笑,輕聲道:“當然,我也是有私心的。阿錚性子與世無爭,不熟悉的人我也擔心引狼入室。當初你和離的事鬧得沸沸揚揚,我得知後,派人調查了一番,得知你與季家脫離關係後竟還對季家族人施以援手,所以我相信你。即便今天咱們不碰上,改日我也會登門拜訪。”
傅芷璿完全沒料到,當時隨心的一個舉動竟會打動苗夫人。
只是這事到底太大,她對苗夫人也不是非常瞭解,自不能貿然答應:“苗夫人,請給我三天時間考慮,可以嗎?”
苗夫人笑著答應了:“當然可以。咱們說了這麼久的話,嗓子都幹了,去二樓喝點水。”
此後,這一晚,兩人決口不提此事,只是賞燈論茶。與苗夫人的這一番徹夜長談,傅芷璿進步甚大,她從苗夫人口中似乎看到了另外一個精彩的世界,那是一方與閨中,甚至與京城完全不同的世界。
***
正月十一,大家都還沉浸在新年的喜慶裡,前一晚不少人徹夜賞燈,直至天明方才歸家。
因而這一天白日,街上仍是冷冷清清的。
這一日仍舊不上朝,陸棲行早早起來,在客棧的後院練了一個時辰的武,及至辰時末才收劍。
“殿下,高老爺子來了。”在一旁伺候的章衛立即捧著汗巾上前,低聲說道。
陸棲行眉心緊蹙:“來多久了?為何不通知我?”
章衛伸出食指:“來一個時辰了,他不讓屬下通知你。”
那不是從他剛開始練武就來。陸棲行把汗巾丟給了章衛,邊往木質樓梯走去,邊問:“你知道老爺子這麼早來找我做什麼嗎?”
章衛想起高老爺子那張與陸棲行如出一轍的黑臉,搖了搖頭:“屬下不知。”
陸棲行沒有多說,抬步而上,上了二樓推開門,喊道:“外公,這麼早你怎麼來了?”
高老爺子睨了他一眼:“哼,你還打算在這裡住多久?是想別人說,我這老頭子來就把外孫趕出去了嗎?”
陸棲行笑盈盈地把鍋推到了陸永寧身上:“外公哪裡的話,我是被永甯那丫頭纏得沒辦法了,不得不出此下策。”
言下之意,若是陸永寧不消停,他就絕不回去。
沒了陸永寧打頭陣,總不能他一個糟老頭子天天帶著小姑娘往外孫的府上跑吧,不然被人看見,還不知傳成什麼樣呢。
高老爺子看了一眼滑不溜秋的陸棲行一眼,不高興地瞪著他:“怎麼?你還想著她,哼,可惜人家不稀罕嫁給你,你還是聽外公的,找個賢良淑德的娶了算了。”
陸棲行一臉莫名,嘴角抽了抽:“她?哪個她?外公你想多了。”
聽到他否認,高老爺子只當他還想瞞著自己,哼了哼,戳穿他:“還想騙外公?你不稀罕人家,大過年好好的家不回,非跑到人客棧來住著?還有上回你還收留別人,讓她在你府上換衣上藥?“
陸棲行這才明白高老爺子說的是誰,頓時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外公,你誤會了,我不回府住客棧是因為什麼,你心裡應該清楚才是。至於上回換衣上藥的事,這是曹廣把她帶到我府上的,我總不能不給曹廣面子吧?”
高老爺子開始胡攪蠻纏:“給曹廣面子?那怎麼不見你給外公面子?我帶著人姑娘來,你連正眼都沒看人家一回。”
陸棲行哭笑不得,這能比嗎?曹廣帶傅芷璿來只是因為在他府外而已,進來換件衣服上個藥就走,但高老爺子帶著姑娘來目的可不單純。
被外孫笑得不自在,高老爺子拉下臉,氣哼哼地說:“行了,你也不用跟我打馬虎眼了,我昨晚去問過了,就是你想娶,人家也不想嫁呢。”
“外公你找過傅芷璿了?”陸棲行的笑僵在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