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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險游戲》第29章
第29章 (上)

  寧奕走的時候,正是旭日高昇。

  整片林子都亮了,明朗得讓人眼暈。他站在一色的暖日頭下回頭,往二樓望,窗戶上除了比赤金還純的光暈,什麼都沒有,他笑了笑,別過腦袋,怪自己的蠢念頭,還在期盼著。

  房間裡很黑,哪怕充沛的陽光擠滿了半屋子,可另一半仍舊暮氣沉沉的陷落於陰暗,關澤脩像個了無生氣的雕塑,站在另一頭厚重的窗簾後。

  手指在兩片布料中挑開條小縫,光都透不進來的寬度,依稀一個外界的輪廓,寧奕回頭的一瞬,關澤脩畏光似的抽回手,窗簾擺動,金色的光見縫插針地楔入,像把開刃的刀鋒劃過眼睛,疼得他眼球澀縮,淡然的臉上有了一絲裂縫。

  身後兩步,就是他們瘋狂一夜後凌亂的大床,走近點,甚至能隱隱聞到彌留在床單上的,事後淫靡的氣味。從床尾一直延伸到地上,衣物被一件件亟不可待地拋下,關澤脩彎腰,拾起一件從領口撕開的T恤,鄒巴巴的樣子很不堪,就算扔了也不會有人撿,他卻捏在手心,出了房間。

  寧奕離開得匆忙,很多東西沒來得及帶走,來不及拆封的內褲,只穿過一次的睡衣,連著那件破衣裳,關澤脩都原封不動收好,睹物思人的東西,留不得在身邊,一一被他放進寧奕住過的客房。

  浴室裡,更多兩人一同生活的證據成雙成對的被歸攏在一處,杯子裡同樣方向擺放的牙刷,浴巾架上一藍一灰的毛巾,洗漱台邊老式的手動剃鬚刀。

  「看什麼呢?」泡沫在寧奕嘴邊糊了白白一圈,軟綿綿的樣子,很是可愛,連瞪眼都失了威脅。

  關澤脩從後面環他的腰,貼著背一下下順他緊致的肚子:「你喜歡這種剃鬚刀?怎麼不用電動的?」

  讓不開那雙在腹部流連的雙手,寧奕乾脆放棄,刀身一反,動作輕巧地推開臉上的泡沫,露出光滑清爽的皮膚:「習慣了。」他說,「在家裡,我第一次學刮鬍子,就是我爸拿剃鬚刀教的。」

  好玩似的,關澤脩拿下顎冒出來的鬍渣撓他的肩窩:「我也有了,幫我刮刮。」那雙笑吟吟的黑眼睛,誰又能夠拒絕。

  泡沫打了厚厚一層,男人使壞地抱著寧奕要親:「「別鬧,手上有刀呢。」剛擦乾淨的嘴上又沾上白沫,寧奕瞪眼,無奈地拍開搗蛋的手,比對待自己更小心地往關澤脩臉上下刀。

  男人的目光平且柔,追著寧奕英氣的眼眉:「寧奕……」

  「嗯?」

  「寧奕……」

  「嗯?」

  「寧奕……」他突然將人摟緊,刀頭一斜,剌開皮肉。

  刀扔進水裡,漾出一抹紅,寧奕捧著關澤脩的臉,當下就急了:「讓你別動,這一刀要是割在喉嚨上,還要不要命了……」

  「死在你手裡,我認了。」沒讓寧奕接著往下說,關澤脩將人吻得定定的。

  鐵銹味直衝天靈,手裡握著把剃鬚刀,關澤脩的下顎上不知何時多了道長口子,血流不止。痛感來得遲,他朝鏡中孑然的身影瞬了瞬眼,沒有寧奕,只有他,再也沒有人會用那種甜蜜的焦急,來疼一疼他流血的傷口。

  邢硯溪搶過關澤脩手裡的酒杯,動作大的一下將關澤脩從回憶裡拔出來,盯著男人下顎上的新傷,調酒師一臉作死活該的不屑:「破相了?」他拍開男人的腿,高挑著眉毛在沙發上坐下,「這一刀怎麼沒剮在你脖子上?不就是失個戀的事,至於麼你?想買醉換個地方去呀,賴在黑門他就能看得見了?!」

  酒一杯接一杯往嘴裡灌,這下倒換邢硯溪喝猛了:「你和賀雲開見過了?」想到那個手如玉枝臉色寡淡的清男人,他就煩躁,怪聲怪氣的,「那小妖精跟你說什麼了?」

  說話聲都夾雜濃濃的酒氣,卻醉不掉的男人:「他希望由我出面,在黑門和Elvin Man見上一面。」

  倒酒的手灑了:「你答應他了?」關澤脩沒開口,邢硯溪笑得手都顫,「你為了一個花腰【黑話:警察】,真是什麼都肯幹……」他冷得齒根發抖,再也抓不穩酒瓶,「賀雲開是誰?他他媽就是寰亞的一條狗!你真以為他來找你是為了見那個所謂的文先生!你醒醒吧,他早就循著味盯上你了!」

  邢硯溪聲嘶力竭地吼完,紅著一張臉喘氣,突然的,聲音斷了,好半天,他才覺出不對:「所以你……你做這些,都是故意的……」露出馬腳讓寧奕發現,好讓他適時離開。

  男人的臉上,笑容淡得窺不見:「他現在不是好好的沒事麼。」

  肩膀垮下來,艷麗的調酒師無骨似的倒在沙發上:「我真不知道你是這種情癡……」甩掉鞋子,他將腳踩在關澤脩的膝蓋上,推了推,「你到底什麼時候看上他的?這小警察就那麼好?你們才認識多久……」

  關澤脩倒好酒,遞到邢硯溪手上,同他乾杯:「要算起來,我認識他的時間,比你和季墨□都久。」

  眼睛貓似的瞪圓了,邢硯溪大喝一聲:「我靠!那得是哪輩子的事啊!」手腳並用地爬到關澤脩身邊,「你們怎麼認識的?」

  酒杯在手上隨燈影折射出光怪陸離的光:「還記得我跟你提過的,我出國前的事麼?」

  那一年,繼他的母親之後,他的父親也離他而去,頭七未過,屍骨未寒,他那些假惺惺的叔伯們就為了他母親的財產,將他攆去異鄉自生自滅。走了未嘗不是好事,可臨走前,他那個一向對他視而不見的哥哥又突然間向他示好,半拐半帶的將他推進一間燈光昏暗的KTV包廂中。

  黑眼睛在和當年類似的光影中轉了一圈:「沒有他,就不會有今天坐在這裡同你喝酒的我。」關澤脩豁然就笑開了,「我為他,做什麼都是應該的。」

  邢硯溪驚得說不出話,事實上他對文榮的恨由來已久,他厭惡這個人的陰毒,討厭他身上所有的一言一行,只要想到這個血親上是關澤脩表哥的男人,曾經差點親手強暴了面前的老友,他就一陣惡寒:「當年從文榮手上救下你的人,是他!」以至往後那麼多年,那麼多張面孔,關澤脩在找的始終都是同一個人的影子,一切都無須多做解釋。

  「你打算怎麼辦?」邢硯溪瞄著老友,不知是替他高興,還是為他悲哀,「那顆鑽石你怎麼處理?」一個賊,一個花腰,真是諷刺的相遇。

  可關澤脩卻沒事人一樣,毫不在乎:「沒了。」

  「沒了?」四目相接,電光火石間,一個念頭閃過腦海,「你給他了?!」

  邢硯溪猛一下跳起來,臉上的表情由驚愕到悚然:「你這麼偉大,怎麼不乾脆去自首!」嘴角慢慢耷拉下來,水光在眼眶裡轉,「關澤脩,你忘了你是為什麼要回來了嗎?千辛萬苦走到這一步,做了這麼多事,難道你就全都不在乎了?!」

  「我一直以為我回來的目的是要向文家討回欠我父母的東西,可是現在,我改主意了。」黑眼睛的笑容真摯,手在老友拽緊自己衣領的拳頭上輕拍,像安慰,像釋懷,更像做了一個無怨無悔的決定。

  他找到他了,芳華如許,那麼多年過去,他差點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碰見他,可兜兜轉轉,偏又叫他們遇上。一個人在黑暗裡待久了,若是有天見著光,怎麼還能活得回去。

  而寧奕,就是他的光,他絕對無法放手的理由。

  關澤脩俊美的臉上透出一股生動的紅潤,是活著的神采,逼真動人:「硯溪,我想要他,我想堂堂正正和他走在一起,我要他沒有任何後顧之憂的愛我,就像我愛他一樣。」

  「關澤脩……」邢硯溪鬆了手,終究沒能說出一句完整。

  與他不同,關澤脩的表情坦然:「寰亞已經懷疑上我,他同我在一起多一分鐘,就多擔一份危險。」這些都是他不允許發生在寧奕身上的事,「我可以冒險,但他不行。」他是他計劃外的一個意外,他的軟肋,一處足矣致命的弱點,「我不會讓他有事。」

  歎息聲綿綿,邢硯溪垮了肩,像個喪氣的人,掩面:「事情結束前,你是不是不打算見他了?」

  「沒有必要,還是不見了吧。」關澤脩說。

  「你確定?要是他已經來了呢?」邢硯溪轉過臉,沒有情緒,也不似試探,「我上樓前,在監控裡看到這個。」他輕著聲,聳肩,把個亮屏的手機往桌上一扔,關澤脩的眼仁都緊了,實時現場監控視頻中的人,有張他日思夜夢的臉。

  寧奕穿著他送的西裝,腰身收得又細又漂亮,頭髮學了他的樣子,精緻地攏在腦後,露出光潔的前額。只是幾天沒見,他似乎清瘦了,五官愈加突出精緻,頗有些貴公子的英俊,眼神冷冷掃過鏡頭,像遙不可及的雪,驚鴻中匆匆一瞥。

  「沒準他就是來找你的,要是你不想見他,現在走還來得及……」

  「他不是衝我來的。」關澤脩打斷邢硯溪,抬腕看手錶,「我約了Elvin,這個時間,人應該已經在黑門了。」並不是懇請,他凝著眉頭拜託老朋友,「他們不能見面,硯溪,幫我,攔住他。」

第29章 (下)

  所有的眼睛都往一處去,在一層淡薄如煙的心照不宣中模糊的覷,悄默聲的盱視,暗昧的將來人幽幽地窺探。尋歡作樂的聲色場,須臾靜得像個讀書沙龍。

  寧奕覺得好笑,抬眸在一張張修飾過的精緻面容上巡過,他讀得懂他們臉上每一個表情,或淺或深的意味,半遮掩半挑明的,置身事外的將他看,或顯而易見的惋惜,或感同身受的同情,更不乏求之不得的人,落井下石的瞧好戲。

  這地方沒有秘密,關澤脩幾次來都是孤身一人,只坐坐,也不找伴。但凡寧奕一現身,這位風度翩翩的情人又總在旁人尚未沒覺察到時,悄無聲息地離場。兩人誰都不提誰,誰也不見誰,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事情經好事者一番聲情並茂的添油加醋,生生撰成一部低俗小說,略過恩愛癡纏的過程直接翻到最後一頁,結局無非一句,這兩人,分手了。

  「我說什麼來著。」全場最熱鬧的卡座裡,丹鳳眼的少年仰長脖子抱手,尖聲細氣的嗓子,有些故意的刻薄,他用周圍人都能聽見的音量險惡的譏誚,「就算鮑參翅肚,天天吃都膩啦。我當多大的本事呢,還不是照樣吃完了甩~」

  想來嘛,這圈子裡哪兒來什麼海枯石爛,矢志不渝,誰不是貪圖一時樂子。真心?早就漚在淤泥裡爛得透透的了,哪個有幸見過。

  笑聲零零拉拉,寧奕沒理會,走過一群各懷心思的人,在吧檯邊挑了個位置,欣長的雙腿一跨,很漂亮的坐下:「Vesper Martini。」

  吧檯頂頭的燈光打下來,朦朧朧的光,淡泊的眼神,寧奕身上有一種不屬於這裡的乾淨,清澈的,純粹的,叫人動了念頭又不敢造次,生怕一點冒失,就唐突了這位別緻的美人,但也有例外。

  「高級貨,過去怎麼沒見過。」同桌的客人瞇起眼睛,饒有興致地打量寧奕,「你們認識?他什麼來頭?」

  「我可高攀不起……」少年半真半假的表情悻悻,他厭惡身邊人毫不掩飾的好奇,擺上臉的驚喜,卻不是為他。刻薄的嘴往上一挑,豎起小指勾了勾,往吧檯努嘴:「那邊的,是關少的這個……」

  「EX?【前任】」話裡的意思,這麼英俊傲氣的男人,居然是個BOTTOM,來勁,別有用心的目光更亮了,「分手了,那就是單著咯……」

  「別惦記了,他都來好幾次了,也沒見理過誰,沒準還盼著老情人回頭,破鏡重圓呢。」

  「老的哪兒有新的好,穿得這麼騷出來勾人,依我看是這兒癢了,想找人玩了。」露出很下流的表情,那客人放聲大笑。

  巴掌在屁股上拍響,少年嬌嬈地往人懷裡倒:「哎呀,手摸哪裡嘛,不許你看他,看我啦……」

  黏黏糊糊的親嘴聲,他們後來說了什麼,寧奕沒再聽,那一聲分手,挺刺耳的闖進耳朵裡,像燈箱上怕人看不清霓虹,特意放大的高亮字體,一閃一閃的在腦子裡閃爍。

  「Vesper Martini,這杯我請。」捲曲的檸檬皮裝飾的在高腳杯邊緣,鮮亮跳進眼睛,脖子上一個可愛的小領結,一身酒保的小馬甲,男孩清亮的聲線生機盎然。

  「寧哥,你別聽他的,他那是吃不著,酸呢。」丹鳳眼再看過來時,關俊衝他做了個氣死人的鬼臉。

  受了感染,寧奕也跟著笑:「怎麼這身打扮?」

  「好看麼?」關俊很興奮,小臉上都是光彩,「邢哥讓我跟著他學調酒,幹得好了,一晚上的小費都不少。」

  寧奕認真把他看了好久:「挺好,穿著挺精神的,很適合你。」他的笑容裡,有一種冰雪捂在手心裡融化的溫柔,像兄長關心弟弟般,寧奕問男孩,「突然學這個,還習慣麼?」

  「嗯!」豁然重生般的,關俊用一種踏實的力道點頭,「關少每次來,都說我還年輕,應該趁現在學一門手藝,將來遇事不怕事,靠本事吃飯,自己養活自己。」

  熟稔的名字一脫口,寧奕的臉色就變了,還是那付笑樣子,唇角維持上提的弧度,無辜地咧著,只是張了的嘴凍住一般,半天不往外蹦出一個詞,漸漸又闔上,恢復成一張令人很想要抱一抱,又怕一碰就碎了的淡模樣。

  關俊簡直想把自己多事的舌頭咬掉,為什麼要當寧哥的面提起那人,他好不容易有了氣色,又被自己搞砸,好像所有的快樂都成了無意的炫耀,這麼做,和那些出言傷害寧奕的人有什麼分別。

  犯了錯,關俊悔著,於事無補的找挽救:「寧哥,其實……他不常來的,我也很久沒見過他了……」

  酒杯高舉到面前,寧奕攔下男孩囁嚅的嘴:「邢硯溪膽子倒挺大,你一個新手,他就這麼放心把場子交給你,他人呢?哪兒去了?」

  新的酒水單來,男孩開始忙碌:「哦,邢哥在樓上陪客人呢。」換了個話題,關俊如釋重負。

  喝光了酒,將檸檬一同丟進嘴裡,曾經能嘗出的甜滋味,今天酸得寧奕倒牙:「他還用親自下海?誰這麼大面子?」人都知道邢硯溪是黑門的老闆,背後仗著了不得的靠山,誰敢真讓他陪酒。

  「不知道。」關俊對著單,手忙腳亂裡回了一嘴,「陪了好幾天了,一直沒下來,酒水也是親自送進去的,都不讓我們過手。」

  隨口扯的閒話,不知是哪兒牽動了寧奕的神經,他坐起來,肩膀前傾,背脊筆直:「關俊。」男孩抬了頭,挺意外地聽他用這麼正經的口吻直呼自己的全名,像要交代一件特別嚴肅的事。

  一雙眼完全活泛過來:「你身上的制服,還能弄一套來麼?」笑容在臉上回春,帶著顯見的期待,寧奕興奮的問,「最好是,我能穿的尺寸。」

  手心掬了點酒,微微醺的香,打濕一頭梳理到精緻的頭髮,劉海散下來,長得幾乎遮住眼睛,換上侍應生制服的寧奕,端酒的姿勢有模有樣的,除了一路上偶爾遇上幾個衝他屁股吹口哨的傢伙,沒什麼阻攔就上到二樓。

  通往一間間貴賓包廂的走廊,音樂聲不比樓下的喧鬧,是首懶洋洋的JAZZ,無骨的手一樣按摩在神經上,恰到好處的舒坦,軟綿綿的,勾起點隱約的情慾。

  壁燈幽暗的打落一叢叢迷離的光,長廊深處,一個高大的身影一現而過,很似他熟悉的男人,身體遠比腦袋誠實,寧奕追上去,撞進一具挺括的胸膛。

  溫柔的手臂張開,攬腰將人抱個滿懷:「真高興你這麼飛進我懷裡。」自帶渾厚的低音,煙草磨出來的沙啞,謎一樣灰綠色的眼珠,鼻樑上幾顆性感的雀斑,五官高鼻深目,是個男人味十足的老外。

  手心裡冒出一股冷汗,涼的,惴惴連著心跳。這張臉就算只看過一次,寧奕也不會忘記——Elvin Man,他曾無數次幻想過要逮捕的人,就這麼活生生地出現在面前。

  「嗨,美人,你沒事吧?」懷裡的東方面孔非常漂亮,雖然不及他認識的另一個男人優雅俊美,但眉眼見的英氣更清澈,用他的話講,就像未經打磨的寶石一樣珍貴。

  酒在托盤裡溢了一些出來,有幾滴飛濺到男人看起來就很昂貴的真絲領帶上:「真是對不起,弄髒您的衣服了。」寧奕不自然的僵硬,全都被他巧妙地掩蓋在一身侍應生的制服下,他放任眼神的慌張,顫抖著手指去擦拭那些已經洇進布料的紅酒漬,「您放心,我一定替您洗乾淨。」

  笑意在眼尾延伸出迷人的紋路:「恐怕這麼做沒用。」他像個對心儀的女孩使壞的男子,捏著寧奕的手逗他,「這種料子無法水洗。」

  手還在那片留漬的布料上不肯走,怕勾壞真絲,又不肯放棄,時不時的輕觸胸口:「那可怎麼辦,都是我不好。」突然遭遇難題,寧奕的委屈聲小小的,可態度又很堅決,「您的領帶多少錢?我賠。」

  真誠的笨拙,打動了男人:「寶貝,你不用這麼做。」手指在寧奕的唇峰上揉了揉,又在自己的嘴巴上點了下,「想補償的話,在這兒,給我一個吻就好。」

  這是個寧奕無法拒絕的要求,是他求之不得的事。

  如果他錯過這個吻,那麼這麼長時間以來,他和關澤脩在一起學著怎麼同男人相處,那些有悖常情的觸碰,想一想都羞臊的吻,難以啟齒的愛』撫,還有後來陷進去的感情,又算什麼。

  他的任務就是尋找一個契機,接近身邊的男人,取得他的信任,借此調查失竊鑽石的下落,卻沒料到得來會是如此輕易。

  如此輕易,又如此艱難。

  不是那個人,而是別的誰,要接受另一個男人的親密,竟然比想像的更令他抗拒。

  可沒時間猶豫,腰被人攬著,將他往身上帶,鼻息近到不過一指的距離,寧奕忍住了,他閉上眼,幻想那是一雙熟悉的男人的嘴唇,有飽滿雅致的木調香,而不是強烈侵略性的煙草味。

  似乎是碰上了,又好像沒有,有人在身後叫住男人:「Elvin!」寧奕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渴望看到邢硯溪那張過分艷麗的臉孔,「找了你半天,原來你在這兒,快進去吧,就等你了。」

  男人遺憾的鬆開寧奕,掏出名片夾,取了一張塞進寧奕胸前的口袋:「寶貝,打給我。」他用口型悄聲說。

  邢硯溪彷彿沒認出寧奕,跟在男人後頭往回走,沒兩步就走不動了,手臂上多了一股力道,寧奕抓住了他:「為什麼替我解圍?」

  邢硯溪挺冷淡的,斜挑著眼,輕蔑地把他瞟:「你想多了吧,我可不是為了你。」

  「是關澤脩讓你這麼做的對麼?」有東西在身體裡作怪,沾了春雨露頭的筍,擠得整顆心房都脹痛,「他和Elvin Man,究竟是什麼關係?」

  「你想知道直接去問他不就好了,你要是問他,他什麼都能告訴給你。」生怕人不夠疼似的,邢硯溪很不屑的嗤笑,「可你信麼?」

  手指是一根根被掰開的,像折斷的松枝,化水的冰雕。

  邢硯溪拍拍起皺的衣服,冷冰冰的,拿最浮誇的表情對角落監視器的紅點,夾槍帶棒地說:「真是可憐吶,動什麼真心呢,別人信不著你,你就是把顆心都掏給他,他也當看不見。」

  然後轉身,在攝像頭看不到的地方,毫無憐憫地一刀子紮在寧奕心上。

  「你如果連他都不相信,就不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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