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上)
手機在床頭響過三四遍,寧奕埋頭哼了聲,眼皮努力抻開道縫,經了一夜的風雨,窗外是一片大好天光,一碧如洗。
他動了動,身上遭了劫一樣酸,左邊的乳』頭蹭過柔軟的床單,一絲絲的疼,腦袋裡電光火石地閃過些畫面,淫的,荒誕的,兩個大男人饑了一輩子的光棍似的抱在一起啃,活要在對方身上擦出一把烈火一樣不知疲倦。
他懵了,從腳跟到天靈,來回打了個戰,那些吻,那雙手好像還在身上一寸寸捋,一點點進犯。寧奕咒罵著闔上眼,他倒望這一切是場夢,那個扭著腰晃動屁股發情的人不該是他,由著關澤脩像擺弄女人一樣玩弄他的身子……而他,竟然不知羞恥的硬了,張開大腿欠操似的去討好他那根玩意,想他進來。怎麼可能,那不是他!
鈴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是浴室裡嘩嘩的水聲,有人在裡頭洗澡。寧奕徹底醒了,恍惚中,他突然憶起點別的事,一隻手鬼使神差的從亂糟糟的被子裡探到床頭的櫃子,從下層裡掏出一盒嶄新的套子。真像場夢,那條項鏈連同上面的匣子,都不見了。
水聲滴滴答答停下,門從裡被打開,裹在寧奕身上的被子像朵軟雲一樣騰起來,又匆忙降下來把他罩進去,嚴絲合縫的團上。
地毯上有沙沙的腳步聲往他這兒來,其實看不見,其實那麼輕,但他的心慌慌地跳著。床的一側落下一處凹陷,寧奕死了一樣不敢動了,抽屜關上了吧?那盒套呢,他放回去了吧?他……他沒看出來什麼吧?
還是看出來了,手掌在床上拍了拍,關澤脩笑著:「醒了?悶著頭睡,你不難受麼?」最後一下,隔著被子摸在寧奕的大腿上,不過輕輕碰了碰,身體卻像過電一樣篩。
再也藏不住了,寧奕瞪著一雙豹子似的眼睛,負氣地掀開被子:「讓開。」他狠狠拍在他手背上,聲音很大,白皮膚上立刻就紅了,「你這麼坐著,我沒法下床。」
關澤脩沒聽他的,不退反進:「頭還疼不疼?」沐浴後的清香竄進鼻腔,說不清的曖昧,「身上……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手在僵硬的後頸上揉,按摩一樣安撫,酥了骨頭。
寧奕耐不住他這種纏綿地問話,好像他們真的幹過了:「我好得很。」他倔著股勁推開他,光溜溜地下了地,背後是那把熱熱的目光,直到關上浴室的門,寧奕才脫虛一般靠在瓷磚上,「靠!」他閉上眼,一鼻子橙花和鳶尾的暖香,氤氳未散的浴室,男人的氣味像張網一樣網住他,現在,他從裡到外,都是關澤脩的味道。
洗衣簍裡一件白色的襯衣,上頭酒臭味的污漬是美妙空氣中唯一的不和諧,寧奕一拳反砸在濕滑的瓷磚上,原來不都是夢啊。
舒緩的鋼琴伴奏,厚重的織物地毯,寧奕站在明亮簡約的家居展示廳內,面對一排褐色精油瓶組成的香氛牆,彷彿還沒從那間浴室走出來。
關澤脩告訴他山莊的裝修已近尾聲,不日就可以搬回去,只是還欠點日用品,非要拉他上街。寧奕沒有拒絕,他也不想在那間充滿兩人氣味的房間裡待著,多一秒,都是一份煎熬。
可愛嬌俏的女店員,紅撲撲地站在他身邊介紹:「除了鳶尾花,同款香氛還有木芙蓉、佛手柑和無花果。」她熱情非常,舉著試香紙一張張讓寧奕聞,他不太會應付女孩子,鼻子湊近了認真嗅:「都挺好聞的。」他的笑容很真誠,靦腆又英俊。
遠處的人群鬧哄哄的,有青春洋溢的笑聲打那邊傳過來,關澤脩站在女人堆裡,也不曉得說了什麼,逗得幾個女孩嬌艷欲滴,好像奼紫嫣紅爭艷的花。
這下,連眼前的女孩都流露一種乍見夢中情人的癡迷:「他好帥哦。」寧奕也望過去,真是俊美啊,耀眼得叫人挪不開眼睛。他天生這樣吃得開,隨便說點什麼,哪怕只是笑笑,那些漂亮的女孩子們就會像花蝴蝶一樣繞著他翩翩飛。
鼻腔裡的清甜走了,剩下檸檬草色酸唧唧的澀味,他恨自己看他的眼神,更恨自己搖搖欲墜的心,關澤脩好像感覺到了,突然抬起頭,目光潮汐一樣捲過來,只是一眼,在寧奕躲開前,他又回過頭,忙著和慇勤的美女們交頭接耳。
「Lisa,你來,這位先生想看看幾款精油。」那堆女孩朝他們這邊招手,女店員為難地看了眼身邊的客人,「沒事,去忙你的吧,我自己再看看。」寧奕有意撥開目光,對花瓶中幾支錯落的干花產生濃厚興致。
「她走遠了。」黑色馬甲黑西褲,襯衣的袖口是兩枚暗花的袖扣,打扮精緻的男店員踱著步走近,「要不要到我負責的區域休息一會兒。」他看向鬧哄哄的人堆,「我想你朋友……可能沒有那麼快結束……」伸手,體貼的為寧奕開路。
「這款怎麼樣?」和燈具區的明亮不同,沙發展示區的光線柔和而安靜,「內嵌式扶手設計,坐靠墊純鴨毛填充,蠟變小牛皮,坐感很舒適,你可以試一試。」
身體一沾上鬆軟的沙發,疲勞感頓時湧上來,對方精明地發現:「躺下來吧,沒事,這種低扶手的設計,就是為了讓人放鬆的。」寧奕扇動睫毛,愜意地任筋骨展開,耳邊衣物沙沙響,男店員在他身邊蹲下,聲音絨絨的,「你和他……你們……是朋友?」
眉頭大約是蹙了,又舒服得捨不得睜開眼,「不是。」想了想,寧奕否認。
「那……是戀人?」對方用一種並不認真的口吻,淺淺地笑,假裝不想知道般搶白,「別回答我,是和不是,都別告訴我。」
寧奕聽明白了:「你要是對他感興趣,跟他說,找我沒用。」眼皮子裡的光一點點暗淡,笑聲貼著耳朵鑽進來,「為什麼是他,就不能是你嗎?」男店員面露赧色,聲音輕地好像蚊鳴,「你一進來,我就看到你了,他要不是,你看我……能有這個機會嗎?」暗花的袖扣硌著心口,手指摸段真絲一樣小心翼翼地停在肩膀上。
寧奕覺得好笑,什麼時候開始,自己變得這麼招男人喜歡。呼吸在靠近,離唇寸餘的距離,男人徐徐的皮鞋聲打斷動人的旖旎:「怎麼跑到這兒來了?」像是責備,又帶著情人寵溺的縱容,男店員在來人發沉的逼視中敗下陣來,慌裡慌張退後兩步。
同樣的眼神,落到寧奕身上,柔得掐得出水:「是不是累了?」他大大方方摸他的臉,哪怕被甩開也一臉好脾氣,那副笑容,那種磁場,男店員瞬間懂了,求偶失敗的鴕鳥一樣奔開。
他沮喪地回到女同事之中,女孩子們還圍在一起,容光煥發,頭碰頭地討論,一雙雙眼睛既羨慕又動心:「他好可愛哦,長得還很帥。」
「和他一起來的那個更帥。」女孩臉上洋溢奇異地紅光,彷彿想起了什麼不好意思的事情,聲音酥酥的,「珍妮說他們在床品部一起挑了枕頭和被單,選了好幾套呢。」
「真的啊?他們住一起嗎?看著也不像兄弟啊!」
「或許是朋友呢,一起買個東西很正常……」男店員不甘認輸,酸唧唧的嘴強。
「會不會是那個啊?」一個聲音羞怯地冒出來,女孩們七嘴八舌地好奇開,「什麼啊?」
「就是……那個了啦!」姑娘們親密地咬著耳朵,眼睛裡散發奇異的光,「兩個男人噯。」她們竊笑著擠成一團,偷偷從眼角把他們望著,琢磨著。
笑聲遠遠傳過來,寧奕朝女孩們看,那些投向他的目光瞬間就含羞草一般縮了回去,比她們更不好意思的是寧奕,雖然聽不到她們說什麼,但寧奕還是細枝末節感覺到,他裝作若無其事,低頭翻看沙發扶手上的標籤,硬是要將上面印的每一個字母都一字不差地背下來。
依舊是那份不怵不驚的淡定,眾目睽睽之下,關澤脩牽起寧奕的手,以一種不許他逃脫的力道,攥緊涼冰冰的手心:「走吧,我們回了。」
那把溫度燙得人眼熱,怎麼捨得甩開,他做不到的。
承認吧,寧奕聽到自己的心臟說,你完了,你愛上他了。寧奕,你愛上了,一個男人。
第24章 (下)
從結賬到出店,關澤脩牽著他的手,再也沒放開過。
寧奕的臉在燒,臨週末的商場,亮堂堂的燈光,人來人往的眼睛,又辣又燙。他們雙手交握,行過一群群人,一排排落地櫥窗。櫥窗裡,男人的面目平靜,步態從容,彷彿與他攜手是再平常不過的事,自有一股風流,率性。
穿短裙梳羊角辮的女孩提著個花籃,怯怯攔住他們:「帥哥,你好。」她笑盈盈的,臉上兩個可人的酒窩,鄰家少女一樣明媚,「耽誤你們一點時間,我們商場開業,底下的中庭正在舉行慶祝活動,填寫我們的問卷可以獲得一朵玫瑰送給你的愛人,拜託拜託,一定參加嘛。」
象徵愛情的紅花,關澤脩沒有拒絕:「好啊。」他接過來,笑笑看向寧奕,彷彿下一秒就要將花遞給他。
女孩的在他們緊扣的手指上好奇地張望,寧奕的心猛得一緊,驚醒一般從他手裡抽出手,手機在口袋裡震個不停,他走遠幾步,背身接通電話:「喂,對,是我……」
「阿奕,你到哪裡去了,怎麼一晚上都不接電話。」是曾文浩,口氣沖沖的,看來早上的電話也是他打的,寧奕揉揉眉頭,「抱歉,睡太熟了,沒聽見。」這借口未免太敷衍,想他們出勤的時候,寧奕就是上一秒剛睡熟,有點風吹草動都能第一個跳起來,可曾文浩沒拆穿他。
「找我什麼事?」寧奕心不在焉,眼睛一邊瞥那邊和女孩有說有笑的男人,一邊看著玻璃窗上映出的自己明顯冷下來的臉,關澤脩和女人互動起來熱絡快活,怎麼看都不像是個純gay,還有昨晚,那條項鏈……
「我按著你給我的時間繼續摸,還真查出點眉目,你猜怎麼著,還真和文家人有關。」
「郵箱和手機都要填嗎?」關澤脩笑著問女孩。
「你要是不想填,就隨便寫一個,不過嘛……」招人疼的酒窩俏皮地露出來,「真的號碼,還是得給我一份。」她同他撒嬌,甜美得像糖,「萬一你要是中了最後的大獎,我可以通知你呀。」
「阿奕?你在聽嗎?」
「啊,在,在呢,你接著說。」寧奕盯著玻璃上的反光,看關澤脩在女孩遞過去的紙片上飛快寫了行什麼,混蛋,到底寫了什麼?
「原來這一天是文仲明的小女兒文懿的忌日,差不多從十年前,每年的這個日子,一個登記名為Elvin Man的傢伙都會在G城入境,逗留數日。雖然中間有中斷過,但今年,同一個名字,他又回來了。」
文仲明?文坤的爹,文榮他爺爺?難道說,不是那條項鏈?他料錯了:「人是怎麼死的?」寧奕問。
「不知道,都死了二十幾年了,文家人對這個小女兒又諱莫如深,我們能查到有關她的信息不多。雖然查不到文家,但是我搞定了別的。」曾文浩的話音上揚,明顯帶了邀功的顯擺,「我從出入境管理局那邊,弄到了Elvin Man的照片。」
玻璃窗裡,女孩得到了她想要的東西,像個傾心的少女一樣戀戀不捨的走了:「是誰?」來不及了,趕在曾文浩回答他以前,寧奕掛斷電話。
「給。」他轉身,一朵紅艷艷的鮮花,沾著晶瑩的水珠,飽滿地出現在眼睛裡。
寧奕抿嘴:「給我這個幹嗎,我又不是女人。」他故意不看他手中的玫瑰,從他身邊走過,手指在屏幕上飛快地輸入,浩子,把照片發我手機上!
皮鞋聲沒追上來,隔了一會兒,垃圾箱發出咚的一聲,有什麼被拋了進去,寧奕的心也跟著落了地,跌進一堆長了刺的花梗間,猝然痛疼。
中庭的活動擠滿了人,大獎是噱頭十足的地中海10日雙人游,屏幕上的宣傳輪番滾動炒熱氣氛,活動內容說難不難,只要在今晚慶典煙火點燃之後,兩人接吻超過10分鐘,就可以上台參與抽獎。
寧奕走在前面,一刻不停地瞪著手機。
【寧奕,你幹什麼呢,一晚上沒影,還掛我電話!】
【……照片呢?】
【……小同志,擺正你的姿態。】
【請你、求你、拜託你,你自己挑個詞。】
【靠!你這是求人的態度?】
【你到底拿沒拿到照片?】
【……急什麼!剛查到,我讓菁菁發給你。不過阿奕,你老實告訴我一句,為什麼急著要Elvin Man的照片?你是不是知道他是誰?還有,這個日期你從哪裡弄來的?】
寧奕當然可以搪塞一個借口,曾文浩這個人雖然敏銳,但為人善良,就算他的答案千瘡百孔,搭檔也不會戳穿他,但最終,手指一滑,寧奕退出了微信。消息提示,有信息進來,沒有文字,是張大格式的圖片。
人太多,信號交雜,照片定在20%上一動不動。司儀在台上興奮地熱場,人群也山呼著起伏。他突然抬頭找了找,很輕易地看見男人。關澤脩在與他10步之遙的地方,亦步亦趨地跟著他,隔著情侶們躍躍欲試的笑臉,10步的距離,是橫在他們之間無法逾越的天塹。
倒計時的指針已經預備好,越來越多的人聚攏,看戲的,湊熱鬧的,奔著獎品去的,真的假的,男的女的,人多到塞不下,為了佔個好位置,有人甚至攀上扎滿心形氣球的金屬腳手架。秒針跳了,從10遞減,有幾對眼裡盛著真情的愛侶已經忍不住,面貼面,抱緊了彼此。
寧奕看紅了眼,他是羨慕的,也是驚恐的。他恍然意識到,自己所有的反常,都源於對一個男人的渴望。他嫉妒那些姑娘,嫉妒她們可以肆無忌憚地圍著他,拿癡癡的眼睛看他,而他只能站得遠遠,從心虛的眼角偷偷把他望,他甚至佩服那個表錯情的男性店員,活得比自己大膽,比自己執著,他不敢想不能講的話,原來說出口,也並非想像中可笑難堪。多麼傻,差一點,他就可以擁有那支玫瑰,可他放棄了。
一叢煙花在秒針跳零時竄上靛藍的天空,炸開一束星火,照片又下載了一點,已經能看清額頭,寧奕被人推搡,手機飛了出去,他想去撿,有人快他一步抱住他,在盛大的狂歡中,仔細將他吻住。
不及旁人熱烈,也不具昨晚的侵略性,這是一個不帶情色的吻,但吻得很認真,男人像對待一件珍寶一樣捧起他的臉,輕輕點他的嘴唇,吻不夠似的一下又一下,讓寧奕沒了招架。
有人發現他們的忘情,口哨和尖叫,手機攝像頭的快門聲,擰成一股音浪。男人放開他,寧奕以為這樣就結束了,但下一枚煙火在巨大的玻璃穹頂上怒放時,他再度吻上他,這一次,嘴巴一碰上就發了狠,要命的親。肺像填滿了煤的火爐一樣要炸開,鼻子裡的氣熱得要將他們倆融化,漫長的廝磨耗光了所有氧氣,寧奕像個瀕死的人一樣猛然睜開眼。
「你發什麼瘋!」寧奕用衣袖狠狠擦拭紅腫的嘴巴。
關澤脩沒說話,抓著他的手臂,又貼過來:「要是我說沒有呢。」寧奕像受了驚,一把推開他,手機被人踢開,屏幕亮了,照片又顯出來一點,焦灼的停在40%的位置。
關澤脩順著他的眼睛去看,被寧奕突兀地叫停:「我們這樣算什麼?」他聲音哽塞,倒不全是假的。
「你在乎嗎?」男人輕輕看過來,睫毛下落的弧度,是一種全然無法讓人責備的無辜,「這個問題,我也很想知道,你呢?能回答我嗎?」
「在乎?」嘴角的皮膚戰抖,寧奕覺得好笑,「你是男的,我也是。你這麼做,就是在乎了?!」沙啞伴著真情,聽的人揪心,「在你眼裡,你把我當什麼人?」寧奕用一種破死的決心,把見不得光的心事展露人前,只要他也亮一亮真心,他就敢什麼都豁出去。
有人躲在人群中不嫌事兒大的起哄:「真愛無罪!」人們笑了,笑聲中有祝福的,有驚訝的,更多是看戲般等著瞧男人怎麼回他。
可關澤脩一句話也沒有說,寧奕搖了搖頭,他的笑容脆弱而冰冷,像塊被踩爛的冰,碎在每個人眼裡,又出奇的好看。
「你聽到了……」像個玩笑,男人開了口,不是,不是他要的那句。
人們驚訝地發現,男子臉上那點僅剩好看也蕩然無存,笑得比哭難看,好像死了一般:「別再跟著我。」
室外的空氣比室內好,可抬頭的煙火也更撩人,在耳邊隆隆炸響,震得人心慌,心臟後知後覺地疼,痛得寧奕站不住,他握緊手裡發燙的手機,彎下腰。
他們誰都不信誰,誰也不服誰,就算緊緊貼在一起,也抵消不掉心裡那10步的距離。愛麼?他說不上來,他們的關係遠和他所知道的愛相距甚遠,敢不敢?他想過的,如果關澤脩真的答上來了,他該怎麼辦?乾澀的眼睛酸了酸,又眨了眨,真是一個瘋癲的答案,寧奕捂著眼,笑了。
廣場上突然起了騷亂,大波的人哭著,叫喊著,洪流一般擠開大門湧出商場,彷彿一幕災難片的現場。寧奕拽住一個匆忙從他身邊跑過的人:「裡頭出了什麼事?!」
那人臉色慘白,喘氣如牛:「倒了!腳手架!倒了!砸死人了!」
血往腦子裡倒流,逆著人群相反的方向,寧奕衝進商場,心形的氣球鋪天蓋地,坍塌的金屬架下壓了好多人,寧奕發了狂一樣和幾個人一同去扒。來的路上他一直在找,那麼顯眼的男人,沒道理會錯過,但是沒有他。
寧奕慌了,眼眶中的淚撲閃撲閃打在染血的金屬架上,洇出許許多多小圓點:「沒事的,一定不會有事。」他唸咒一般哆嗦,彷彿那是他信心的來源。
手機在腳邊震動,提示照片百分百接受完成,可寧奕全不在乎了:「關……澤脩……」灰色小羊絨西裝下露出的一截手腕,死死抓住潮濕的眼睛,捏碎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