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表白

　　戚琰被舒梓沐的一記直球掄得猝不及防， 完全沒想到自己多日籌謀、幾番小心試探的事居然被對方這麼輕易地就點破了。更糟糕的是，因為舒梓沐問話時展顏露出了一個極炫目的笑容，帶著一分期待又羞赧的神色，和以前的模樣都有不同，顯得動人心魄、格外好看。饒是戚琰已經看習慣了舒梓沐的臉，一時間仍是被攫住了心臟般， 思緒都混沌起來，只餘眼前人精緻的眉眼。

　　思維似乎完全被對方掌控， 戚琰目眩神迷間不由自主地喃喃出聲：「是……」

　　等他反應過來自己回答了什麼之後，就見舒梓沐已經瞭然地含笑看著他。戚琰耳朵霎時飛紅，低頭欲蓋彌彰地輕咳了一下。

　　雖然舒梓沐已經有所猜測， 不過聽到戚琰毫不猶豫地承認， 仍舊頗覺驚喜。其實剛才的話他問得還是有些衝動了， 好在戚琰的答案並沒有讓他失望。舒梓沐斟酌了一下， 跟著做了表態：「既然你……有那種意思的話， 我覺得，嗯，我們可以試試。」

　　剛才主動問戚琰的那一句似乎已經用光了舒梓沐的鎮定和勇氣，輪到自己的時候，他也開始臉頰緋紅吞吞吐吐起來，目光也不敢再落在戚琰臉上，而是虛虛地飄著，倒是唇邊的笑意仍舊沒法掩飾。

　　之前目眩神迷間貿然承認對對方有非分之想，戚琰其實是有些後悔的， 因為在他的計畫裡，表白的場面可是做了萬全的準備的。參考了眾多網友給的攻略，又耗費了他不少的精力設計，應該是十分浪漫唯美、能讓舒梓沐感動得喜出望外、可以作為珍貴回憶保存的！

　　計畫進度可以提前，但是這樣的重要場合絕對不能怠慢才對！

　　然而現實是他居然沒扛住舒梓沐的一個笑容，暈暈乎乎地就把自己的「狼子野心」給暴露了。沒有了鋪天蓋地的玫瑰、絢麗噴漆的直升機、全城告白的摩天大樓廣告，也不知道舒梓沐會不會接受自己。這樣貿然而且毫無成績的隨口一說，完全沒法向舒梓沐展現他的優勢，也完全表現不出來他的重視！

　　戚琰心情十分忐忑，一邊等待舒梓沐宣判一邊死馬當活馬醫地安慰自己，這次不行的話下次再用玫瑰直升機，總能成功的。

　　然後他就聽到了舒梓沐的回應。

　　可以……試試？

　　這是答應了的意思嗎？應該……是吧？

　　戚琰腦子有點亂，往日哪怕再多工作也能輕易理出頭緒處理得面面俱到的大腦這時候簡直報廢了一樣，滿腦子就幾個字揮之不去：

　　他答應了他答應了他答應了……

　　片刻後好不容易清明了一瞬又換成了另外的閉環：

　　所以其實我告白成功了，我們是兩情相悅兩情相悅兩情相悅……

　　好在戚琰面上一向穩得住，哪怕腦子在放煙花炸得七葷八素的，表面上卻顯得很鎮定，還對舒梓沐沉聲道：「嗯，好。」

　　舒梓沐紅著臉，「嗯，那我們從現在開始，就是……咳，戀人了。」

　　戚琰點頭，一直迴圈著兩情相悅的腦子卻突然冒出一句：他們不是已經是夫夫了嗎？怎麼感覺戀人好像倒退了……

　　雖然這麼想，不過戚琰卻並沒有半分不高興的意思。他們的婚姻關係實質其實雙方都心中有數，夫夫暫時還是有名無實。不過現在都是戀人了，那離真正的夫夫關係肯定也不遠了。戚琰想著在心裡點頭，玫瑰花直升機什麼的也可以以後求婚用。雖然已經結婚了，但他還沒給舒梓沐求過婚呢。

　　舒梓沐並不知道戚琰跟玫瑰花直升機槓上了，更不知道自己以後為了打消戀人實踐從言情小說裡學到的幼稚中二又尷尬的表白招數的念頭，付出了多麼艱難的努力和巨大的「代價」，作為第一次脫團的小萌新，這時候他並不知道剛剛在一起的戀人應該幹些什麼，為了不讓氣氛在彼此剛剛心意相通之後就陷入尷尬，舒梓沐半是沒話找話半是真心好奇地問道：「之前拍結婚照的時候我問你，你說沒有喜歡的人，所以……咳，是婚禮之前的這幾天裡喜歡上的？」

　　戚琰還沒有從過於喜悅且興奮的思維裡脫離出來，聽見舒梓沐的話之後卻是驟然被澆了一盆冷水似的，瞬間冷靜下來。

　　在他看的那些戀愛攻略裡，大都強調對於戀人的欺騙，尤其是感情上的欺騙，很容易讓對方生氣，進而鬧彆扭甚至冷戰。如果不能好好解釋清楚，還會引發更嚴重的誤會，甚至可能直接葬送一段感情。

　　想到自己當初接連撒了兩個謊，戚琰頓時產生了嚴重的危機感，他看著舒梓沐純然好奇的神色，神經緊繃。遲疑了一瞬之後，還是決定按照總結出來的攻略裡所說的，徹徹底底攤開來溝通。畢竟剛在一起就要開始冷戰的情形實在是讓人沒法接受，而且戚琰想了想，既然舒梓沐現在已經接受他了，那麼即便知道他動心的時候比自己以為的要早，應該……也不會太生氣吧？

　　「不是，」戚琰下了決定就不再猶豫，老老實實地把自己的想法全都說了出來，「你上次問我的時候，其實我原本是想說有的。」見舒梓沐皺起眉，戚琰心頭一跳，還是硬著頭皮繼續道：「其實在那之前，我就有點喜歡你。應該說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很有好感，之後越來越在乎。那天拍照的時候，其實我是故意的。」

　　「什麼是故意的？」舒梓沐聽到戚琰的話又是訝異又是不解地皺眉，一時間沒想到戚琰說的是什麼，直到看到戚琰不太好意思地以拳抵唇咳了一聲，才靈光一閃，「當時是你故意親我的？」

　　戚琰撇開視線點了點頭，耳朵上的熱度已經蔓延到了脖子，臉上倒是不怎麼明顯。見他承認，舒梓沐不由瞪大眼睛，心中只覺不可思議。原來戚琰那個時候就已經喜歡上他了？

　　「那我當時問你，你為什麼要說沒有喜歡的人？還說那是意外……」舒梓沐不解。

　　戚琰這才重新看向他，「因為你好像不高興。」

　　舒梓沐一愣。

　　「你那段時間一直不想跟我接觸，我查了一下，覺得可能是結婚恐懼症。我不清楚你當時那種表現的原因是什麼，但感覺，你似乎不喜歡我，也……不想被我喜歡。如果我回答喜歡你的話，可能你會更不想見到我。

　　是因為你問了那一句，我才發現其實我已經喜歡上你了。

　　每天我都想見到你，雖然總是拿雪雪當藉口；你的事情我都想幫，你需要的我想給你最好的，看到你我就會感覺很高興，甚至想和你更親密。包括拍照時故意的那個吻，其實都是因為我喜歡上你了，所以情不自禁。」

　　戚琰看著舒梓沐，在說出第一句之後眼神就越來越堅定，緊緊地凝視著舒梓沐。舒梓沐頓時有種被對方徹底鎖定無法逃脫的禁錮感，但是戚琰的目光又不乏溫柔，就像是一個溫暖又堅固的巢穴，是可以給舒梓沐遮風擋雨的堅固壁壘。

　　舒梓沐沒有想到剛才還從耳朵紅到了脖子，顯得頗為無措的戚琰這時卻突然霸道起來，他毫不遲疑地一字一句說著自己對舒梓沐的在意和喜歡，樸實而又堅決地做出表白，雖然沒有出口，但語氣和神態卻給了舒梓沐一種志在必得的感覺。

　　舒梓沐沒法不相信戚琰的話，因為確實如他所說，戚琰一直在幫他，一直在為他付出，甚至兩人到此時還寥寥無幾的親密接觸，幾乎都是戚琰主動。而他那個時候，確實在逃避戚琰。戚琰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當時卻還沒有明白。他把自己因為「戚琰喜歡的人」所產生的煩躁歸結於不願意做別人感情的插足者，卻沒有想到，那其實是因為有好感的物件似乎已經心有所屬的失落。

　　戚琰說在那之前就喜歡上了他，其實他也一樣不是麼？很早之前，雖然找不清具體的節點，但確實是早就心生好感，然後一天比一天更喜歡。

　　舒梓沐終於把一切想明白，聽到戚琰最後道：「但你那個時候似乎對我的靠近有所反感，所以我當時改口了，因此那個吻也只能說是意外了。」

　　舒梓沐頓了頓，到底還是不想把讓戚琰誤會自己曾經反感過他，於是把自己當時的想法也對戚琰坦白了。

　　戚琰聽到舒梓沐說他其實也早就對自己有好感，眼睛頓時亮了許多，等到高興過後，才皺眉道：「許瀾跟你說我有喜歡的人？」

　　舒梓沐道：「他說你說過不談戀愛是因為有喜歡的人，不過他也說大概只是搪塞的藉口。」

　　舒梓沐還沒意識出許瀾的不對，戚琰卻明顯面色不虞：「我沒說過。我不可能用這個藉口搪塞其他人，不然爸媽他們肯定要刨根問底，催著我把人追到手帶回來。一句搪塞的假話反而引出更多的麻煩，我不會做這麼蠢的事。」

　　舒梓沐一愣，也覺得奇怪起來，「難道是許瀾記錯了？」

　　戚琰頓了頓，沒再說許瀾什麼，只是對舒梓沐道：「我以前沒有喜歡過任何人，你是唯一一個。」

　　舒梓沐聞言不由笑起來，「嗯，我也是。」

　　舒梓沐的回答讓戚琰眼睛亮了一下，他抿了抿唇克制上揚的嘴角，故作正經，又叮囑道：「以後許瀾……你別多接觸了。」

　　舒梓沐有些驚訝，意識到戚琰和許瀾的關係大概並沒有當初許瀾說起時字裡行間透露出的那麼好，感覺這樣的人確實不適合深交，便點了點頭。

　　那邊戚琰怕他有誤會，特意解釋道：「許瀾是許馳的表弟，他爸媽好像出了什麼事過世了，他十歲左右被接到了許家，改了姓。因為許馳的關係，所以以前我們卻是帶過他一段時間，不過因為年紀差了一些，所以其實也不算熟，成年之後來往就更少了。許瀾很會討長輩喜歡，在大院裡挺受歡迎。不過他剛被接到許家的時候，到我家來了一次，我奶奶不太喜歡他。我奶奶看人很準，所以雖然許馳跟我一塊兒長大，許爺爺也是我爺爺的老部下，我們家的人還是對許瀾不怎麼親近，只是普通交情。」說著他又道：「因為許馳的關係，許瀾也經常跟我們一起活動。以前我也沒怎麼在意，以後我就不讓他來了，怎麼樣？」

　　舒梓沐聞言失笑，戚琰現在哪裡還有最開始惜字如金的樣子，簡直恨不得長篇大論，打消他的所有顧慮才好。不過不得不說，這樣的坦誠和充足的解釋確實能夠給人安全感，雖然他本身就信任戚琰的人品，但聽到這樣的話還是心中一暖，倍覺熨帖。

　　「也不要特意不讓人來吧，畢竟看在許馳的面子上。你就跟許馳說，下次你們聚會不要通知許瀾就行了。」

　　戚琰點了點頭，覺得這樣也好，許瀾不知道消息肯定湊不進來，許馳是明白人，肯定不會讓他難做。

　　不過戚琰和舒梓沐不知道的是，很多時候，其實都不是許馳通知的許瀾，畢竟他早想讓許瀾認清現實放棄戚琰，哪裡會主動給他們創造相處機會。大部分時候，其實是許瀾去簡弘深那裡磨出來的。簡弘深雖然也不想讓許瀾和戚琰相處，但到底抵不住心上人的撒嬌賣乖，又覺得或許能看對方得到幸福也是好的，加上戚琰也沒有強調過不能透露，於是常常守不住牙關。

　　四個人裡另外三個都心知肚明，大概只有戚琰對於他們之間的感情糾葛渾然不覺，連帶只有幾面之緣的舒梓沐也不清楚這些，於是都當是許馳口風不嚴，給他蓋了一口黑鍋。

　　解決了這一點不大不小的誤會，戚琰又對舒梓沐道：「奶奶很喜歡你。」

　　舒梓沐一愣，想到老人家婚禮上眉開眼笑的慕言，也彎了眉眼，「我也很喜歡奶奶。」

　　戚琰聞言卻是一頓，片刻後突然道：「我也很喜歡你。」

　　突然又被表白的舒梓沐有點反應不過來，等被戚琰用認真又期待的神色盯了一會兒之後才意識到什麼，張了張嘴卻感覺有點開不了口。

　　這人居然這麼幼稚，他只是說了一句「喜歡奶奶」，戚琰居然故意把主語換了，非要他也說喜歡對方。簡直……狡猾至極而且沒羞沒恥！雖然……還挺可愛的……

　　舒梓沐稍微褪下些熱度的臉又開始燒起來，見戚琰不得到回答不甘休的樣子，還是如他所願，低聲說道：「我也喜歡你。」

　　少了個「很」字，戚琰略有不滿，不過還是高興更多。只是在舒梓沐的手機又時機很巧地響起消息提示音之後，略有不滿就變成了強烈不滿。

　　戚琰頓時想起來，還有一個疑似情敵雲皓沒有解決。

　　舒梓沐不難看出他的想法，意識到這人是認真在吃雲皓的醋，頓時輕笑，故意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是雲皓啊，後天應該有時間……我們後天還在京市吧？」

　　戚琰剛才還神采飛揚的臉一下子沉下來了，無奈定好的蜜月旅行出發時間是後天晚上，舒梓沐已經知道，這時候再提前就顯得有問題了。戚琰只能臭著臉應道：「應該在。」

　　舒梓沐看他的樣子差點笑出聲，回了雲皓一句就放下手機，鄭重對戚琰道：「剛才我就說過了，你是我唯一喜歡過的人，沒有其他任何人。所以你不用擔心，也不用不高興，別生氣，輕鬆一點。」舒梓沐說著語氣就輕快起來，甚至有點想去用手給戚琰牽起一個笑臉來。

　　戚琰沒想到舒梓沐會直接安撫他，心情確實輕鬆不少，不過最終還是忍不住問道：「那雲皓呢？你是他的粉絲？」

　　舒梓沐搖搖頭，「不是，我只是覺得他人不錯，挺適合當朋友的。而且他是藝人，我以後要當編劇的話，也算是一個人脈。」

　　戚琰聞言沉默下來，他有些想說我會給你鋪好路，你不需要借助雲皓的人脈，不過想到舒梓沐說的「朋友」，還是沒有再覺得不滿。舒梓沐現在在京市，一個朋友都沒有。哪怕他對對方足夠好，也不可能一個人就給對方所有愛情親情友情的體驗。舒梓沐也確實該交一些朋友。現在只有雲皓，等他開學，應該也會和一些同學成為朋友，這種事無可避免，而且對於舒梓沐來說其實是好事。

　　「後天請他來家裡吧，我讓張姨好好招待。」戚琰最後說道。

　　舒梓沐笑了笑，「把許馳和簡弘深也叫來好了，免得我以後還得多做幾頓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上輩子做慣了的事，現在有人代勞而且做得比自己好吃之後，舒梓沐也不太想天天做了。

　　又解決了一樁小誤會，舒梓沐和戚琰雙雙沉默下來，兩相對視，霎時間都看著對方沒了言語。片刻後才如夢初醒般地轉移視線，心裡卻染上了火熱滾燙的溫度。

　　戚琰不捨得浪費這樣美好的氣氛，絞盡腦汁地想著攻略裡說的和戀人相處的方法，想了半天開口道：「既然我們現在在一起了，要不去約會吧？」

　　舒梓沐也正在想該說什麼話題，聞言自然不會拒絕，「好啊。約會的話要幹嘛？看電影吃西餐？」

　　戚琰一頓，舒梓沐說完也反應過來，笑起來，「我們好像一起看過電影了？西餐倒是沒吃，不過如果那天不是薛勵突然打電話，大概也應該會去吃吧。」

　　原來他們之前就已經約會過了，戚琰心想，想到之後十分可能的燭光晚餐被薛勵打斷，還是因為薛琳搞出來的可笑的污衊，戚琰對於薛家人的反感再添一層，對舒梓沐道：「明天去吃西餐。」情侶餐廳，燭光晚餐。

　　舒梓沐說道：「明天不是要去薛家麼？」

　　戚琰斬釘截鐵道：「晚上去，薛家呆一個上午就夠了。」

　　舒梓沐點頭，接著聲音不由自主低了一點，輕聲問道：「再過兩天是不是該去度蜜月了？」

　　「對！」想到蜜月，戚琰精神一振，「現在天氣熱，正好去南半球的一個海島避暑。」

　　「大概去多久？」舒梓沐問，「還有不到一個月我差不多就要開學了。」

　　「不會真去一個月的，」戚琰寬慰他，「時間長了也沒意思，大概差不多十多天就回來吧。而且最近我工作有點多，沒辦法玩太久。」

　　舒梓沐聞言笑道：「沒事，以後還有很多機會。」

　　舒梓沐上輩子沒去過海邊，也就是在京市的名勝古蹟轉過幾圈，對於蜜月海島之行還是很期待的。尤其對於一對新鮮出爐的小情侶來說，和戀人黏在一塊兒的時候，狗窩說不定都比宮殿要強。和戚琰這個頂著丈夫名頭的新男友一起去海島，舒梓沐自然是異常期待。

　　因為舒梓沐不瞭解，於是戚琰給他講了不少海邊的活動，除了游泳，還有衝浪、帆船、潛水等等，開船離海岸線遠一點的話，還可以打漁，或許還能遇到海豚、虎鯨甚至鯊魚。海邊也可以自助燒烤，把海鮮吃個過癮。

　　舒梓沐和戚琰說得興起，時間也是飛逝而過，很快午後安詳靜謐的戚家主宅又開始人聲憧憧人影盈盈起來。戚筠也睡夠了午覺，爬起來就惦記著舒梓沐做的晚飯。有了賴在旁邊的戚筠，舒梓沐和戚琰之間的粉紅泡泡自然是全都破了，不過卻並沒有完全消失，而是化為了某種柔和又帶著幸福味道的因數，縈繞在兩人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