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帶鑰匙了嗎?」江悅庭牽著胖胖站在樓梯口等溫睿。
「帶了帶了。」溫睿換了鞋反手帶上了門。
這兩天下雨,夜裡出去還有些冷,溫睿只穿件單薄的襯衣,到了樓下覺察出一絲涼意,不自覺打了個哆嗦。
江悅庭伸手扣緊了他襯衣最上面的一顆鈕子,沉聲說:「讓你穿風衣你不穿。」
溫睿:「也不是很冷,這才十月份。」
江悅庭沒再多說,兩人並排出了社區,他們準備去逛超市買點生活用品,正走著江悅庭突然抓住了溫睿的手,絲毫不顧及兩人的動作會招來別人異樣的目光。
溫睿微怔,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任由他牽著自己,他出神地看著對方骨節分明的手,原來這雙手小小的,能被他包在掌心裡,如今這雙手已經大到能握住他的手了。
江悅庭捏了捏他的手,涼的,他說:「你真得很不會照顧自己。」他哥不是不會照顧人,只是對自己太不上心,天冷了懶得加衣,卻每天都關注著京市的天氣,提醒他要帶傘,小心淋雨感冒。
溫睿:「可我會照顧你。」
江悅庭聞言扭頭看他,眼含笑意:「是嗎?我十一歲就會洗衣服打掃衛生,十四歲能給你做飯吃,到底是誰照顧誰?」只不過會幹是會幹,但他哥不讓他幹。
溫睿說:「家裡的活也不是都你幹,我也分擔了。」原來江悅庭讀書,他很少讓對方插手家務,等對方拿到保送資格閒在家裡,才慢慢接手了家裡的家務。
「你說是就是。」江悅庭緊了緊對方的手。
聽他這麼勉強的回答,溫睿忍不住反駁:「不是我說是就是,本來就是這樣,今天胖胖的屎是我鏟的,廁所和廚房的垃圾也是我倒的……」
江悅庭聽他幼稚到舉例子證明自己也幹活了,忍不住逗弄他。
兩人正說著話,迎面來了人,是一棟樓的阿姨,對方剛散完步回來,她笑著和兩人打招呼:「小溫和弟弟出去散步啊?」
溫睿下意識握緊了江悅庭的手:「嗯,順便去趟超市。您這是剛散完回來?」
「對,」阿姨注意到兩人相牽的手,揶揄地看了眼江悅庭,「這小孩還跟小時候那樣黏著你啦~」他們在這社區住了五六年了,也都知道溫睿又當爹又當媽拉扯弟弟。
溫睿溫溫地笑,也沒應和。
那阿姨用開玩笑的語氣對江悅庭說:「你哥養你不容易,以後掙錢出息了,記得孝順你哥。」
江悅庭點點頭,淡淡地說:「會的。」
「小溫你弟弟還跟原來一樣內向嘞。」阿姨又和溫睿寒暄了兩句才走開。
溫睿好笑地搖搖頭:「這阿姨每回都說這樣的話。上回問我你考哪裡去了,我說完以後,她說,你家悅庭出息了嘞,再過幾年畢業了你就可以享福了,有孩子養著啦~養兒防老養兒防老,小溫你養這個弟弟也能防老嘞。」
江悅庭聽他學著阿姨的口音和腔調親了親他的手背,「老不正經的。」
溫睿聞言看向他,笑說:「她和前面樓劉阿姨也這麼說,感覺我輩分好大,不過也確實,大了你一輪多……」他話一出口就知道自己犯錯了,心情太好,嘴沒個把門的,把實話給說出來了,他看著江悅庭,臉上的笑意有些僵。
江悅庭也覺察到他這話不對,抬眼看他,不過看到對方不知所措的模樣,也沒為難對方,他強壓住內心的疑惑瞥開眼,輕描淡寫地說:「走吧。」
溫睿一看他這個反應,心裡七上八下的,對方上次和他說過那些話後真得沒再追問他,也不曾因為這個和他紅臉,兩人也沒產生間隙,但他覺得對不起江悅庭。
他本來就打算和對方說這事的,因為種種原因擱置了,他一直在等個時機,今天或許就可以。
不知是不是錯覺,溫睿發現江悅庭的情緒就不算太對,很細微的變化,他心裡很不是滋味,對方嘴上說著沒事,心裡其實在意極了,只不過為了不讓他擔心才裝作不在乎的模樣。
溫睿看了一圈兒見沒人就湊到江悅庭耳邊說:「回家和你說個事兒。」
江悅庭扭頭看他,目光裡帶著審視。
溫睿不好意思地說:「就你上次問的那件事兒。」
江悅庭只是點點頭,看起來沒有半分激動,溫睿本來還有些疑惑,是不是自己沒說清楚,可逛超市的時候發現對方飛快地拿東西,根本不像以前那樣慢悠悠逛超市,心裡不禁笑對方悶騷。
溫睿站在貨架旁對比兩瓶洗髮水的區別,從後面伸出來一隻手,將兩瓶都放進了購物車裡,他詫異地看向江悅庭:「拿那麼多幹嘛?你不在家,我用不了那麼多。」
江悅庭一本正經地糊弄他:「保質期挺長,你慢慢用,省得你過段時間還要出來買。」
溫睿看出他是著急回家,起了壞心思,把兩瓶洗髮水又拿了出來,慢騰騰地說:「沒事,我喜歡逛超市。你說要哪瓶?」
江悅庭:「右邊的,你不一直用這個嗎?」
「可人家說,總用一種不好,我想換種。」
「那就左邊的。」
「可這個用了那麼久突然換,我有點捨不得,這個新的不知道怎麼樣,萬一還沒原來的好用。」
江悅庭:「……」
溫睿繼續碎碎念:「我再看看,要不再看看別的?」他說著準備再去貨架看看卻被後面的人給拉住了,江悅庭力氣太大,動作又著急,他一個不穩跌到對方懷裡,額頭還碰到了對方的下巴。
江悅庭皺了皺眉,溫睿連忙去揉他下巴,「疼不疼啊?」都撞紅了。
江悅庭沉默了兩秒吐了兩個字,「沒事。」
溫睿給他揉下巴,責備地說:「別那麼急躁。」這會這邊沒人,除了監控能看到兩人的動作,不用擔心會被別人看見兩人的親密舉動。
江悅庭突然說:「就選原來那個。」
溫睿見他還在糾結那個,剛想點點頭同意,就聽對方壓低聲音在他耳邊說道:「我喜歡這個味道。」
溫睿看他不惜色.誘自己溫溫地笑開了,「好,那就這個。」
拿完洗髮水,江悅庭就要推著購物車去收銀台,溫睿說:「我想買烤箱,我們去樓上轉轉,買個烤箱吧。」
江悅庭看出了他的壞心思,拉住他的胳膊,面無表情地說:「故意的?」
溫睿:「沒有,我就想要烤箱。」可和江悅庭對視幾秒,他就軟化了,「好了好了,不買了。」
兩人推著購物車去結賬,一起回了家。
溫睿站在桌子邊,把袋子裡的東西一件件拿了出來,看樣子還要擺好。
江悅庭從後面摟住他,報復性地啃咬他的耳朵,「你就是故意的。」
溫睿笑著躲他,嘴硬說:「誰故意了?東西亂糟糟的,不得擺好。」
江悅庭伸手抬起他下巴,湊過去吻他的唇,「溫老師變壞了。」
溫睿扭著頭回吻他,江悅庭直接把人翻個身,讓他坐在了桌子上,一下一下地吻他,把人親得軟成一灘他才作罷。
江悅庭和他頭抵頭,鼻息相纏。溫睿眼裡滿是柔情,他伸手勾緊了江悅庭的脖子,溫聲說道:「好了,告訴你就是了。」
他用稀疏平常的語氣和江悅庭講了一個故事,他編造的故事。
故事裡的他仍然在十八歲那年不管不顧來了這邊,他還是遇見了江悅庭,還是把他帶回了家,不過這兩世有很大差別,故事裡的兩人是在江悅庭流浪的時候才相遇的,那輩子的他沒能遇見張爺爺,也沒能將兩人的戶口遷在一起。
那輩子的他沒學歷又沒手藝,為了更好的生活只好去大城市找出路,他在一家酒店裡當學徒,每天都過得很辛苦,可只要有江悅庭他就活得很開心……故事的結局沒變,他還是猝死的。
這個說辭他在心裡打了很久很久的腹稿,反覆地圓那些謊,他一遍遍地念,彷彿那樣的他們真得存在一樣。
他怎麼敢和江悅庭說實話?他怎麼敢告訴江悅庭,在另外一個時空中他們在各自的痛苦中,在銅牆鐵壁裡跌跌撞撞,自生自滅,很久很久以後才得以相遇,可那時的他們只是陌生人而已,一想起這些他就覺得疼入骨髓,他不捨得讓對方也像他這麼疼。
江悅庭一直看著他,目光越來越冰冷,彷彿藏匿著一座終年不化的雪山,他捏緊了溫睿的腰身,疼痛滲透到血肉中,恍如一張無形的大手狠狠地攥著他的心,肆意撕扯,讓他覺得呼吸都困難。
他強壓住內心的憤怒,一字一頓地質問:「你怎麼敢瞞著我?」他想到這人七月份午夜驚醒的事,那夜這人縮在他懷裡,心裡百轉千回,絕望而又滿懷期待地等待著白天的到來,他卻什麼都不知道,什麼也沒能做,就那樣讓他哥一個人扛住了那些痛苦,還說難聽的話傷害他,江悅庭只覺得心頭在滴血。
溫睿湊過去討好地親他的鼻尖,「都過去了。」
江悅庭一想到這個人瞞了他那麼久就覺得心疼,他艱澀地開口,聲音沙啞:「你走了我怎麼辦?你怎麼那麼狠心?就留我一個人。」他真得不敢想自己沒這個人該怎麼活?他世界的光都沒了,他該怎麼活?他眼睛發紅,一想到他曾面臨著失去這個人的風險他就遍體生寒。
溫睿一下下地親他,「寶貝,過去了。」他聲音很輕柔,裡面滿是心疼,「我也疼,我的寶貝沒我該怎麼辦?想想就讓我疼。」
江悅庭聞言緊緊抱著對方,像是怕別人和他搶一般,箍得溫睿都疼了。
溫睿也沒掙扎,輕輕地拍他的背,「過去了過去了,我這不好好的,我有了你,有了爺爺,有了胖胖,還認識了你霍叔叔,小謙……」
溫睿真得慶倖自己撒謊了,謊言尚且讓江悅庭這麼痛苦,現實卻比那些殘酷一百倍。
「我害怕。」江悅庭嗓音有些嘶啞,他真得怕了,他不知道這輩子還會不會有什麼差池,他後悔了,他當初為什麼沒在觀音面前好好祈求這人的平安。
他終於明白了他哥所說的,有所記掛怎能不信神佛,若他們真得保佑他哥一生平平安安,他願意做個虔誠的信徒。